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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潮 原野是绿的,绿得正浓。路上围成拱门的杨柳、香樟;村前屋后的修竹,长 堤的芦苇、大麻;铺地的芋叶、黄豆,稻子更在茂盛时期。除了人群、车子,我 们眼中充满了绿,天空也仿佛是绿色的。多么使人舒畅的颜色。 到了盐官镇,震潮塔在修;我们已挤不上传统的看台,有幸被海宁水文站的 同志接待了。在看台一百米的东边。潮从东边来,我们离起潮者地方会更近一些, 据说去年售出观潮的票三万张,可是观潮的会从各条小路飞奔海边,今天起码来 了十万人!锃亮的带各色骑垫的自行车排成长队,好像来参加什么赛会。 在接待室坐下来,不过11时。什么时候来潮呢?水文站的预报:下午2 时30 分,潮头两米。室内离海堤一百米,站在走廊里看海面,隔着芦花的屏障,海有 时远有时近。天气晴和,海面镜子似地平静,天水是一色的,有点浑,太阳出现 的时候,海面上立即反映出来,一层亮色的粼波,苇花一个个金缨似的,翘首看 着大海。 12时40分了,拭目而视,仿佛觉得风起于青萍之末,水面有平静而细长的层 波。还听得人们在说,潮将自东来。离此五六里地,水下原有两座大山,海水通 过两山之间,水道上也有一个山峰。汇入的急流,冲出山谷的门户,巍巍然浩浩 然一泻于杭州湾里,供人们观赏。每年阴历八月十六到十八,海宁盐官滩的潮汐, 早已是被人认识和赞叹的奇景。宋朝陈师道甲子八月十七日的观潮诗:漫漫平沙 走白虹/瑶台失手玉杯空/晴天摇动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现在看来,有点 动中见静的意境。下午1 时零5 分,再眼睁睁地看海面,层起的剑波,有点后浪 推前浪之感,自东而来了,到了面前,开始回流,水面也生动起来了。 有人催吃中餐的点心,回到室内,眼前还是白茫茫的海面。1 时45分,忽然 听到堤上有“潮来了”的呼声,我们立即奔出去了。坐椅子既不心安也不能看远 景,转眼之间,我们三个年过花甲(竹云、阿傅和我)的人,带着近半个世纪前 一同奔赴抗日前线的勇气,不约而同跳上了一条长凳。 大家的眼光随着黄绿相间的海面搜索前进,在三千米的远处,有一条细细的 白浪,依据传说这是大潮在海中出现的最初的信息,它们在飞越水下的山区了。 我们好像第一眼就发现了它,所以特别高兴。 哦,北首也翻起一条白浪。它们彼此啜饮着,很快像水中擎起拉着的手臂那 样,队伍长了,更有力了。是那样透明的雪花一般的队伍,北面的一队,比南边 的一队短些。大约水下山道崎岖不平,它们时分时合,在坎坷的道路上又很快携 起手来,雪浪也随着涨高一两尺。我们看着左右两处浪花的变化,目不暇接。 浪潮一鼓作气地前进,已能看到它奔腾的姿态,在它后面浑浊一片,越过乌 云留下的海上的阴影,它独自飞奔着。长龙似的,花舟似的,但比长龙和花舟, 不知活跃几多倍。飞腾的洁白的花彩,也不是平常可见的。它们有阵时分时合, 可一忽儿就形成长长的整齐的队列,汹涌澎湃而来。 “潮水经过的时候,一个也不要乱啊!”下午1 时57分,戴着国徽帽的警士 突然提醒说。我一面看着滚滚而来的浪潮,一面打定注意,即使它们要从我们身 上泼过去,我也要纹丝儿不动。有人为我们脚下又添进一条狭凳,连感激也没来 得及说,还是迎接大潮要紧。 这时仿佛有一支先遣队,梭子似地从我们面前驶过,带着两条几乎清清的流 水。欣喜之中。我把它当作大潮的乐队了。乐队后面真是洋洋大观,轰隆隆的声 音,发出深沉而激越的节奏。使人耳目并用。它还是那么洁白、生动、冰花似地 挽成一支坚强的快速纵队。下午2 时多一点儿,终于在我们面前冲了过去!近一 丈高的浪头,向我们招手致意。撤落下缤纷雪花,一朵一朵留在水面,屏住气息 的人们,这时欢呼起来了,向大潮投下一个个彩球,锲而不舍地追逐着浪花。 当第一眼发现潮影,到浪潮从我们身边过去的十五分钟内,我们似乎和大海 融成一体,它的行动牵动着我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两只眼睛除了它,也看见别 的。十万人在一起,十万双眼睛都看着壮阔的大海。江、浙、沪的领导人来了, 长江三角洲规划委员会的负责人也在这里,还有全国各地(从公路上的车号看出 来的)共计十万人的代表。十万人啊,我看着这人的潮流,莫不都是时代所需要 的弄潮儿? 归途中路过陈山码头,想起在这里迎接过一次浙江潮,在此几十里处登陆的 台风。那时浪花曾飞过公路上的吉普车顶。“云翻一天墨,浪蹴半空花。”(陆 游),海中成了旋转的山峰。作为景致来说,是壮观的,自然比今天的大潮气势 要大,可那时我们正为打下不久的钢管铁架担着风险,在潮中却无观赏的兴趣。 不过筑港工人奋不顾身弄潮的印象,还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听说杭州湾由 于泥沙淤积,以后大潮将一年年地小了。有的为能看到今天的潮头兴奋,也有的 为自然的沉落惋惜。 看罢陈山码头,我们三个伙伴大唱起年轻时的抗战歌曲,引得另外两年轻人 大笑不止,有多少两鬓已白的拉拉队啊,喜潮之中,你们还真“有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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