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飞鱼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雨天,说不出的稠,也说不出的愁。1960年夏,我们 在洪泽湖中一只小船上漂流,水天一色,船和船上的五个人,都被黄黄的雨和水 包围着。这样无望地漂着已经两天。船尾的缸灶上没有炊烟,虽然它旁边有一堆 柴禾。 为了庆元的小说必须补充洪泽湖的景色,我拉着来安县的农办秘书张目,陪 小徐上了这条小船。该看的看了,该记的也记了。在这困难时期,不仅囊中羞涩, 腹中也很空敞,胃无法执行它的功能,大约就在这时候萎缩起来。洪泽湖之行, 无法“瓜菜代”,想吃一条鱼倒是真的。 掏尽了船主猎险的故事,相对无言。有时我们假装睡觉,好让主人带的“瓜 莱代”自己方便方便。我已经有半年的经验,绝不张望别人的吃食;也已经不知 道什么是饥饿。房东大爷劝我早睡时常说:人是一盘磨,睡倒就不饿。那时无法 早睡,也不以为然,现在却拿来悄悄劝告同伴。 当时最难堪的是无法看清鱼在湖中的活动,看见渔夫无力地张网,众目哀哀 之中却毫无所获,这是最大的痛苦。我们原有同舟共济的愿望,都想吃一点鱼。 船老大也从未表现多嫌我这不祥的女性。我常坐在船尾,时时候着可以为他们烧 火。 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4 时多,天还是不睁眼,不屑答理我们。我真想跟它大 吵一场:责问老天为什么不睁眼呢? 此时忽然从湖中蹦出一个“人”来,小孩似的,直扑我的脚边,跌落在锅灶 和柴草之间。定睛细看,竟是一条胖墩墩的花鲢。船老大太喜欢了,据他估计足 有十五斤。他还嚷着:“好乖,没有跳破我的锅!”一面欣喜地看着我,问我作 了什么祷告?我们都喜欢得说不出话来,还担心这是两天来又一个梦境。 只加了一点盐的鱼块,怎么这样好吃啊!每人吃了三四碗不等,还喝了船主 的一瓶白酒,世上竟有这样的满足!记得这年二月,与我一起宣誓绝不多吃多占 的支书要到县城开会,我送他两斤粮票,途中他就用来买了米饭,回来笑着对我 说:一顿两斤米饭管我两个月呢。那么这条鱼呢?我想这会使目前的特大盛宴相 形失色。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