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日的音乐节 6 月21 日是法国历法上夏天到来的日子。走在巴黎的大街上，已然可以感到 热浪袭人。地铁里和公共汽车上更是闷罐子一样热气蒸人。然而，这一天对于巴黎 人来说，更热的浪潮还不是天气，而是那由音乐的旋律和节奏带来的热腾腾的涡流 和热辣辣的冲击。 就在我拐入巴黎最大的地铁联合站――夏特莱- 中央菜市场――时，突然从入 口处传来一阵喧嚷，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架子鼓和小号的声音，一帮穿戴得花里胡 哨的摇滚乐手在那里扯开了嗓子吼叫着，围观的足有好几百人，全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绕过人群，通过检票口，进入月台。嗨！又是一阵乐曲从对面站台上传来。隔着 铁轨远远地望去，只见五六个穿热带民族服装的黑人乐手正在吹笛子，他们手中的 笛子长短不一、形状各异，演奏出一股欢快、明朗、急速的旋律，使人感到十分惬 意。怎么，这里也来了乐队？ 上了车，车厢内有三个穿牛仔服的青年一边弹吉他，一边瞎哼哼。 住在巴黎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往日里，地铁中常有乞丐乐手卖唱挣钱，不过， 今天这几个青年人绝不是为了讨几个钱在那里唱的，这不，他们唱得是那么的开心。 这时，坐在我对面的一个中年妇女感叹道：“真是音乐节啊！” 什么？今天就是音乐节吗？怪不得前几天就有电视台预告，说是21日要转播几 台音乐会，敢情就是庆祝音乐节啊！ 回到大学城，宿舍门上留了一张字条，我的法国朋友安娜请我晚上出席一场音 乐会。安娜和我一样在巴黎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但她有一副好嗓子，参加了巴黎大 学的合唱团，今晚便是他们的合唱团和管弦乐团的联合演出。 我进屋打开电视，正好是一台音乐会。拿过电视周刊一翻，嘿！这一天，电视 屏幕上整天地穿插各类音乐节目。专门播MTV 节目的电视六台自然一马当先，24 小时连轴地推出新潮音乐，自诩高雅的电视二台、三台也不甘寂寞，纷纷转播好几 台风格各异的音乐会…… 晚饭后，我约了一个南斯拉夫同学，一起赶到拉丁区的巴黎大学索尔邦学院， 进入了古色古香的梯形大剧场。这是一场精彩的古典音乐演出，乐团表演了李斯特、 圣桑、威尔第、柏辽兹和肖斯塔科维奇等人的作品。安娜他们的乐团由巴黎大学各 分院的师生员工组成，长年坚持训练和排演，享有很高的声誉。当晚有总统夫人等 贵宾出席，演出结束时，全场起立，合唱雄壮激昂的《马赛曲》，那场面实在令人 激动，仿佛把人带回到了二百年前的大革命时代。 从剧场出来，我们约齐了安娜，在拉丁区转悠。好一个“文化特区” 拉丁区，今日果然成了音乐的世界。刚出大学门，索尔邦广场上就是另一台演 出，一些民间乐手划地为营，拉开架势，仿佛与精心策划的古典音乐会唱起了对台 戏。我听得出，那一曲悲怆动人的民歌：电吉他的弹奏把人心揪得发紧，情意绵绵 的歌声使人想起了遥远的家乡。一曲终了，叫好声、口哨声倒比音乐声还响亮许多 ……圣米歇尔大街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那热闹拥挤的景象绝对赶得上咱们中国 最热闹的北京王府井和上海南京路。毫不夸张地说，那里就是三步一台戏，五步一 乐队，你弹你的大调，我唱我的小曲，连开过大街的汽车的收音机中也传来法兰西 音乐台的旋律，直在夜空中回荡…… 法国的音乐节本是1983 年由当时的文化部长、社会党人雅克・朗倡议设立的， 他的本意是通过音乐这一文化手段为左派社会党政府争取更多青年人的支持。在他 的倡议下，先后设立的还有“电影节”和“开门节”。不过，到了今日，音乐节早 已排除了政治色彩，成了全民的狂欢节。说实在的，在法国这样一个文明历史悠久、 教育普及、全民文化素质较高、文化生活多姿多彩的国家中，音乐节必然成为全民 共同的节日。 这是真正的音乐之节日：无论是走着、坐着、站着的人，无论是在唱、在喊、 在听的人，全都陶醉在音乐的旋律和节奏中了。 mpanel(1); 时过午夜，我们来到了塞纳河畔。映照在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中的塞纳河也随 着美妙的音乐在抖动跳跃，东边的巴士底广场在举行安的列斯民间音乐会，西边的 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广场上是一台专业和业余乐手联合演出的风格混杂的晚会，古 典作品有亨德尔的《王家焰火会》、巴赫的协奏曲、威尔第的歌剧选，现代作品有 雅克・海格林及其同伴的摇滚乐曲，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吉卜赛乐手的表演。再远 处的协和广场、杜伊勒里花园和香榭丽舍大街上也安排了多姿多采的表演。更远一 些，刚满一百周岁的埃菲尔铁塔下则是拉美音乐的天下，什么伦巴塔、桑巴、波撒 诺瓦、巴图卡达，全在那里各显神通，各领风骚……全巴黎都被音乐声震荡着，但 我们无法像孙悟空那样，使个分身法，到各处领略一下风味与意境，只听到夜空中 不时传来大钹、架子鼓、铜号的或急或缓、或高亢或低沉的声响……好在还有电视， 从一家咖啡馆的电视中，我们看到，新兴商业中心拉德芳斯的大凯旋门那里，搭起 了高高的舞台，一帮子红得发紫的歌星正在挥汗如雨地扭着、唱着、喊着，众多的 追星族也在跟着他们扭着、唱着、喊着。 跨过塞纳河上的双桥，我们来到了最近的巴黎圣母院，巍峨的大教堂被探照灯 照得雪亮。正门前的广场上聚集了上千人。临时搭成的戏台上有一个身穿布列塔尼 地区民族服装的手风琴手正在演奏一种舞曲，旁边一个服饰鲜艳的女郎手拿麦克风， 向大众介绍着这种舞蹈的跳法要领和节奏特色。她一边示范，一边说：“手放下， 跳一跳；转个身，手放头顶上，手搭在腰上，手放在膝盖上……”广场上的上千人 都听从她的指挥，踩着手风琴的拍点，欢快而自在地跳了起来。布列塔尼地区的民 间舞蹈种类繁多，跳法却都很简单，大都是三步舞、四步舞，稍稍加以变化，主要 是人多势众，气氛欢快、热烈。手风琴奏了一支又一支曲子，广场上的人也按照布 列塔尼女郎的指挥，改变着舞蹈的花样。我和安娜早已加入了欢快的人群：手拉手， 向左跨三步，一跳，向右跨三步，一跺脚……音乐的旋律越来越急促，几百人拉成 了一个大圆圈，顺着一个方向急速地旋转起来，一会儿圆圈变成了长蛇，在人群中 窜来窜去…… 我们要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大学城，但塞纳河畔的乐手仍在精神抖擞地扭着、唱 着、喊着，尽情地欢度着自己的节日。夏之日的音乐节之夜到处响彻着音乐之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