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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土前的沉思
我面对的是一片废墟。沿街的断墙残垣在阳光下痛苦地散发着热气,瓦砾堆上
长满了杂草,堆下随处可以见到一截水暖管,一个火锈斑斑的缝纫机头,一口破锅,
窗口的铁栏直楞楞地刺向青天……
这里有生命的痕迹,有温馨的生活的余息。
是的,50 年前,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村庄,学校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教堂
的钟声一直飘向大平原的远方。它的名字就叫奥拉杜尔。
奥拉杜尔村位于法国中部的利穆赞地区的格拉纳河畔,这里的夏天一片翠绿,
到处百花争艳。但眼前的景色却显现一片焦黑:没有屋顶的房基、被风蚀的墙脚、
只剩半截的教堂。推开一道铁锈重重的栅栏,人们进到了一个寂静的世界。
法国人出于对战争的仇恨和对和平的渴望,把这个被德寇夷为平地的村庄原封
不动地保存了50 年。
记住这一个日子吧:1944 年6 月10 日,一支德国党卫队突然包围了奥拉杜
尔,把村里所有的人赶到广场上,穿着黑衫的侵略军将成年男子赶入谷仓,一把火
把他们活活烧死。孩子、妇女和老人都被关入了教堂,丧心病狂的党卫军用机枪扫
射,再点火烧死了所有手无寸铁的弱者,最后他们还烧毁了村里的房子。这一场没
有任何借口的血腥屠杀夺走了642 条生命,其中大约有300 个还是孩子。
为使后人永远记住这一个日子,战后人们在村庄边上建了一个纪念馆,而化为
一片焦土的村庄,则被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我停立在废墟前,思绪万千。我的
思绪从欧亚大陆的西端飘到了东端,我想起了南京大屠杀,想起了被劫空焚毁的圆
明园,想起了东北的万人坑,……当然,我也想起了奥斯威辛集中营。是的,人们
应该诅咒战争,更要记住它。这642 名死难者,我无法记住他们的名字,我只记住
了一个姓,一个没有名字的姓,他(也许是她)姓Texter。我在墓地纪念馆的死难
者名单上读到了这个Texter,旁边没有名字,只有一行小注:“8 天”。
他是一个男孩还是一个女孩,恐怕没人知道了,但我们知道,他只活了8 天,
还没有起名。看着这墓碑,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一堵墙上赫然醒目
的数字:“300000”。这里埋葬了642 个无辜的人,在遥远东方的一个城市里,有
30 万人死于同一次大战的另一帮侵略者之手。
纪念馆的讲解员是一个40 多岁的妇女,她穿着当年村里人的传统服装。她告
诉我,6 月10 日那天,只有一名妇女从教堂的窗户爬出去死里逃生,她就是那名
妇女的侄女。残酷的战争就是这样,生与死只有一步之遥。
废墟边上,是新建起的奥拉杜尔新镇,房舍整齐、街道宽阔、店铺热闹,游客
熙熙攘攘,人们安居乐业。我在这新镇广场的喷泉边洗了一把脸,吐出了50 年前
的一口恶气,将清新和平的空气吸入渴望的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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