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咏 --《中国灯文化》序 有日必有夜，有夜必有灯。自燧人氏钻木取火以来，悠悠时间，茫茫空间，与 日月交替同辉，灯也；与人类每夕共度，灯也。古人点灯，今人开灯。地域不分亚 非欧美，种族不分黑白棕黄，何人不识灯？何国不用灯？有灯必有灯文化，而灯文 化最发达处，莫过于泱泱中华。 三坟五典，百宋千元，文史哲经，诗词歌赋，频频出现“灯”字：春节龙灯， 元宵花灯，洞房喜灯，书斋寒灯，边塞哨灯，闺房孤灯，江枫渔灯，古寺青灯……。 中华民族多少高尚道德美好情操关联灯火：凿壁偷光，勤奋成材；剔灯救蛾，慈悲 为本；秉烛待旦，忠义写照；蜡炬成灰，爱情象征；燃犀烛怪，揭露阴暗；火尽薪 传，延续光明……。千篇佳话万家灯火不胜枚举，信手拈来雅俗共赏之例。通俗者， 黄梅小戏《夫妻观灯》，民间风味，天然妙趣。典雅者，治学审美最高境界，正是 稼轩词意“灯火阑珊处”。历代灯韵古色古香，现代灯具多姿多彩：商店霓虹灯， 医疗无影灯，矿山安全灯，国防探照灯，影视水银灯，照相镁光灯，舞厅琉球灯， 交通红绿灯……。从铁路号志灯自然联想家喻户晓《红灯记》！又从抗日英烈豁然 通感庆祝抗战胜利提灯会！熊熊火把，铮铮铁骨；滔滔灯海，煌煌国魂！ 灯国之中有灯城自贡，灯城之内有父子写灯。宋良曦、宋岸雷以囊萤精神推出 学术专著《中国灯文化》。友谊青睐，请吾作序。惭愧，就灯论灯，非吾所长，怎 及专家？姑且观灯咏史，引鉴兴亡，敲警钟，促改革，图富强，其意义或许在灯之 上？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吾国以灯喻圣人，圣人以灯自喻，断言若无古 圣先帝燃灯指路，我辈小民百姓至今仍在黑暗中匍匐摸索。凡事言过则谬，物极必 反，华灯亦有两重性。灯前正大光明，灯后讳莫如深。岂不闻烛影斧声，千古之谜？ 帝王术，愚民策，骗了天涯过客。大红灯笼高高挂，金屋藏娇，妻妾成群。正月十 五雪打灯，孟姜寻夫，哭断长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苦难庶民悬釜断 炊，腐败官场张灯摆宴，可恨尔吃尔喝，尽是民脂民膏。越是疮痍遍地，怨声载道， 越是年年焰火，岁岁笙歌，标榜与天同庆，与民同乐。古代灯会灯节，遂成为封建 王朝掩盖矛盾，粉饰升平之利用工具。顺民烧香顶灯盼望清官，奈何清官补天无效， 朝廷回春乏术，难免末代危机三层规律：民生凋敝，民怨沸腾，民变蜂起。大泽乡 狐鸣尬篝火，揭竿之灯也！阿房宫冲霄烈火，复仇之灯也！皇觉寺沙弥香火，韬晦 之灯也！金田村天兄圣火，出征之灯也！白莲教托莲聚义，朱红灯举灯为号：少女 红灯照，壮妇蓝灯照，老媪黑灯照，孤孀青灯照……五光十色，灯火燎原。败则为 寇，喋血沙场，断头刑场；胜则为王，席卷衙门，直捣宫门。皇帝闻风丧胆，恸哭 祖庙。哗啦啦龙椅将倾，昏惨惨宫灯将尽，终于油干芯熄，烛灭烟消。然而，“皇 帝轮流作，明年到我家”。宫灯灭而复燃，龙椅废而复用，义军变为官军，草王变 为帝王，乱世英雄升为治世英主。下一场好戏，必是火焚功臣楼，大兴文字狱；往 后趋势，必有公子衙内横行霸道，贪官污吏巧取豪夺；从专制到腐败，从鼎盛到衰 亡……如此周而复始，改朝换代，构成几千年二十四史--好大好长一盏走马灯！ 上述历史唯物主义宏观，并非巴山鄙人鬼话，实出于延安灯塔，窑洞灯光，领 袖向学者挑灯论史之最高指示也！ 当时立志于民主建国，科学兴邦，自信能够摆脱王朝周率，走出历史怪圈。果 然灯花报喜，礼花报捷，天安门城楼升起一排巨大红灯，巨人灯下挥手，主持开国 大典。此后四十余年，如何高歌猛进，如何坎坷曲折，如何制造假想之敌，如何发 动箕豆之煎，多少并肩站立城楼赏灯之战友，纷纷打入秦城狱灯之下！七斗八斗， 谁沉谁浮？天安门红灯一览尽知。灯如十亿人民众目睽睽，将共和国巨大功勋摄入 眼底，也将崎岖路沉痛教训记进瞳人。劫后红灯，欣逢盛世，再次伴随二代三代领 袖，于城楼检阅新长征队伍。军民浩浩荡荡，草木郁郁葱葱，华表挺立站岗，华灯 闪光致敬。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熠熠一部灯史，可见中国大半缩影。 今宵星斗横空，遥望天上街市，不亚人间灯市。忽觉银河恍若延河，犹似窑洞 油灯闪闪。是谁仍在灯前畅谈--中国前途光明，定能超越二十四史走马灯悲剧！ 大哉斯言，至今听来仍如金石。但此壮举，知易行难，始易终难。在野时的许诺， 与执政后的行为脱节矣！昔人暮年憾事已随逝水东流，喜看当代国人知行同步，力 争始终如一。苍天在上，誓言不虚，一排崭新华灯实实在在焊铸于天安门城楼栋梁 之间！与五星红旗互相照映，凝聚民主之焰，科学之彩，法治之芒，廉政之光，道 德之辉，汇成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双轨霓虹。但愿真有如此光明尾巴，当用浪漫笔 墨归结本题--此乃中国灯文化史上最应大书特书之长明灯也！ 1996年春节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