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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朦胧诗 《拊掌录》中有一则笑话,写道: 哲宗朝,宗子有好为诗而鄙俚可笑者,尝作即事诗云: 日暖看三织,风高斗两厢。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 泼听琵梧凤,馒抛接建章。归来屋里坐,打杀又何妨。 或问诗意。答曰:始见三蜘蛛织两网于檐间,又见二雀斗于两厢廊。有死蛙翻 腹似“出”字,死蚓如“之”字。方吃泼饭,闻邻家琵琶作《凤栖梧》;食馒头未 毕,阍人报建安章秀才上谒。迎客既归,见内门上画钟馗击小鬼,故云“打死又何 妨”。哲宗尝灼艾,诸内侍欲娱上,或举其诗,上笑不已,竟不灼艾而罢。 这则笑话,使我想起《绿野仙踪》里也有一位冬烘先生,他的一首咏花诗中有 两句云:“媳钗俏矣儿废书,哥罐闻焉嫂捧伤。”原来他的意思是说,儿媳爱美, 折花插在头上当作钗,虽然俏丽,但恐儿子因而废书。下句更妙: 他哥哥折了花来,没有花瓶,就插在瓦罐里,以嗅花香;他嫂嫂看见了,担心 丈夫起了邪念,竟用棍棒连花和罐一起打坏了。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位冬烘先生的 自我解释,谁都无法读懂这两句密码一样的诗。 现在,我们才知道,冬烘先生是有师承的,他的祖师爷就是宋哲宗时的那位皇 族子弟。这首即事诗,通篇都是奇句、警句。诗完全合乎格律,押韵,平仄协调, 对仗工整,就是含意深奥,像天书一样,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非作者 自己出来破译,即使是最高明的笺注家也难得其要领。现在诗界不是流行朦胧诗吗? 我认为这种诗可以称之为超级朦胧诗。 mpanel(1); 诗当然要写得含蓄凝炼,富有内蕴;大白话,一览无遗,像喝白开水一样,决 不是诗。但诗的第一要义却是让人看懂,如果作者与读者之间心灵通道严重阻塞, 那末诗的功能和魅力也就彻底完蛋。有些朦胧诗用了一些典故、僻词和多义词,刻 意结构词句,制造一种迷离恍惚的意境,寄寓深意,表达隐晦曲折的内容,作为自 己的艺术风格和特色,这是还可以被人们所理解的,也有一定的艺术价值。上述两 首诗之所以成为笑柄,却是因为作者以一己的所见所闻所感,用任意生造、任意组 合、任意简化、任意断裂的词句胡乱写成,完全违反了语言表达的法则和常规(更 不用说有什么美感),这种人为造成的心理上的隔阂,多半出诸于低能和无知。这 种文字,称之为诗,实际上是对诗的亵渎。 刚巧,一位青年朋友寄来一首城市诗,开头是这样写的:“走进黑暗的城市我 不曾/ 走出你又乞求什么/ 你晨雾摇曳的早晨/ 是否有人群闪烁/ 而我的眼睛/ 是 否也愿你喧嚣呢?”我的智商太低,理解能力太差,反复揣摩,仍吃不准他在说些 什么。读这种诗需要破译,好像猜谜,太费劲了。所以我写这篇短文,作为给这位 青年朋友的回答,并供专爱写那些需要破译的朦胧诗者参考。 《解放日报》1991 年10 月15 日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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