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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泠何处吊曼殊? 报上看到弘一法师李叔同的墓已经修复,不能不使我想起另一位才华横溢、富 有传奇色彩的僧人――苏曼殊。 1973 年春,我因公差曾在杭州驻足。一天下午雨过天晴,空气滋润而带温馨, 我漫步在孤山白堤,忽然想起西泠桥畔有一座苏曼殊墓,何不瞻仰凭吊一番。我问 了几位行人,差不多都得到这样回答:“什么?谁……? 不知道。”后来问到一位 上年纪的干部模样的人,他告诉我:“哦,你说的是那个和尚,是的,有的。不过, 他的坟早被红卫兵毁了,砸了,刨了!”我怅然黯然,仿佛失落了什么东西。我默 念着曼殊的诗句:“何处停侬油壁车,西泠终古即天涯。”惊奇地发现:这竟是谶 语!西泠啊,你难道没有一席之地让这位薄命的诗人有个安息之所吗? 不须掩饰,我对苏曼殊有特殊的感情,这是很早的事情。抗战期间,我孑然一 身寄居于上海这个孤岛,心情抑郁、孤寂,仿佛人生途中没有一线希望,一线光明。 当时唯一给我一点慰藉的就是苏曼殊的诗文。我贪婪地一遍一遍读他的《燕子龛诗 笺》,读他的自传性小说《断鸿零雁记》,真如同遇见了可以推心置腹的知己。久 而久之,我受他的诗文的感染,也学着他的腔调,舞弄起文墨来了。所以说,苏曼 殊是我的文学启蒙之师。是他最早在我的幼小的心灵里唤起朦胧的诗情,教会我如 何用语言倾诉自己的爱憎和悲欢。可是,当革命浪潮汹涌而来以后,环境变了,人 们的精神境界也变了,苏曼殊的形象逐渐在我的心里淡化了。 mpanel(1); 后来,读到几部文学史,有人批判曼殊的悲观主义,有人把他归之于鸳鸯蝴蝶 派一类,都引起过我的注意。要给作家、诗人贴一条标签,扣一顶帽子,是非常容 易的,但要研究为什么他的作品能如此感人,如此百读不厌,却是很难说清楚的问 题。曼殊的短暂的一生,像一首委婉动人的歌,像一个轻柔迷蒙的梦。他没有丰功 伟绩,也没有显赫壮烈的行动可永垂史册。如果拿严厉的尺子来衡量,也许还可以 找到许多瑕疵。他参加过辛亥革命,不久就消沉了,以至皈依佛门,过着放浪不羁 的生活;他受过陈独秀的影响,接触过无政府主义思潮,却终究不是一个革命者。 他的作品,没有煌煌巨著,也没有豪言壮语,只是用淡淡的哀愁、轻轻的叹息,塑 造了一个鲜明活跳的形象,即苏曼殊自己的形象。但是,唐代诗人中既然有李义山 的位置,俄国诗人中既然有莱蒙托夫的位置,为什么苏曼殊不能在近代中国文学史 上有一个较好的名声呢? 《文汇报》1985 年5 月7 日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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