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与高衙内的异同 戴敦邦的新作《红楼梦人物百图》，以传统的白描手法，刻画《红楼梦》人物， 幅幅俱见神韵，令人爱不释手。但我对那幅薛蟠的绣像却略有鄙见，认为它像《水 浒》里的高衙内而不像薛蟠。画面是这样的：一个大腹便便的阔少，站在当铺门前， 手拈花枝，嗅于鼻端，好一副花花公子趾高气扬的神态。薛蟠的面部画得满脸横肉， 丑陋不堪，令人可憎，这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红楼梦》对薛蟠的描写，充分表现了这个人物的复杂性。一方面，他性情奢 侈，言语傲慢，混号“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个弄性使气的人，曾因争夺一个婢 女，喝令豪奴打死冯渊，视人命官司为戏。另一方面，他在母亲面前还有顺从体贴 的时候；从江南回来，也懂得买些土产玩物以博取妹妹薛宝钗的欢心。虽然他十分 疼爱香菱，但慑于妻子夏金桂的淫威，始终不能为所欲为。在与贾宝玉的交往中， 尽管显得愚昧、无知、恶俗，却也有几分天真可爱之处。总之，他是一个骄奢淫逸、 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还不是一个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权贵恶少。至于《水浒》 里的高衙内，则十恶不赦，毫无情理可言了。 mpanel(1); 鲁迅说，《红楼梦》“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 相同”。这是非常中肯的评价。高衙内的性格是单一的、平面的；而薛蟠的性格却 是多面的、立体的。我认为画家在再创作的过程中，应该注意薛蟠与同类型人物之 间微妙的差别，准确地把握人物的特性，掌握好分寸感和层次感。 《中国青年报・星期刊》1985 年2 月17 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