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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吴宓先生 吴宓先生在中国文坛消失半个世纪之后,终于出版了《回忆吴宓先生》,尽管 吴宓先生已经去世12 年了。 吴宓先生在中国新文学史上,声名一直不佳。讫今为止的所有现代文学史上, 吴宓先生都和复古主义者、学衡派、反对新文化运动这些不光彩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在读《回忆吴宓先生》之前,我难免又检阅了手头的几部文学史。据这些史上 所载: 1922 年,吴宓、胡先啸、梅光迪等东南大学教授,创办《学衡》杂志,宣 称要“昌明国粹,融化新知,以中正之眼光,行批评之职事”。据说,实际上是宣 传复古主义和折中主义,反对新文化运动。史书上即派定他们为“学衡派”。该刊 是出版了79 期的,“史”上只批了第一期,以后78 期内容如何,不得而知。据 一期刊物而划成一派,似乎有点武断。 据《回忆吴宓先生》一书中郑朝宗先生回忆,《学衡》上就陆续发表过吴宓先 生写的最早的有系统地介绍西洋文学的著译和资料《世界文学史》、《希腊文学史 》、《但丁神曲通论》、《英诗浅释》、《韦拉里说诗中韵律之功用》、《西洋精 要书目》等。此刊物“销路却广,许多新派学人也承认从那上面得到了不少启蒙知 识”,这正实践了它“融化新知”的主旨;再说“复古主义”这个指责吧,吴宓先 生被批判的原因是,主张文学脱胎于模仿。吴宓在《论新文化运动》中说:“古今 之大作者,其幼时率皆力效前人,节节规抚,初仅形似,继则神似,其后逐渐变化, 始能自出心裁,未有不由模仿而出者也。”倘若以此派定其“复古”和“反对新文 化运动”,似乎稍嫌偏颇,充其量也只涉及对写作方法的认识。“主张”云者,一 家之言而已,也说不上是什么错误罢。是的,鲁迅先生批评过学衡派。但据我看, 也无非是批评了吴宓他们的浅学和自负。《估〈学衡〉》中有言:“总之,诸公掊 击新文化而张皇旧学问,倘不自相矛盾,倒也不失其为一种主张。可惜的是,于旧 学并无门径,并主张也还不配。倘使字句未通的人也算国粹的知己,则国粹更要惭 惶煞人!‘衡’了一顿,仅仅‘衡’出了自己的铢两来,于新文化无伤,于国粹也 差得远。”鲁迅先生的批评是对的。他不害怕有人去“张皇旧学问”,他认为那也 是“一种主张”,他并不会以此把人家打成复古主义者。鲁迅先生最瞧不起的是貌 似内行的无知的说教如《学衡》创刊号里几篇文章的文风,用鲁迅的话来说就是 “文且未亨”(这倒与前两年一班以新潮名词为时髦,胡抄乱缀,借以钓名沽誉的 文坛混混儿相仿佛!)。我这种想法正确与否,还有赖于方家驳难指教。但有一点 我想是不谬的:即使1922年的吴宓“反对”了新文化运动,我们也不能只看他的一 时一事,也不能即以此否定了他的全人和一生。 mpanel(1); 吴宓其人,他的弟子季羡林先生在此书序中有一段概括,主要是说他是一个奇 特而矛盾的人。这大体不错。在新旧交替期崛起的一代知识分子,或多或少都有点 奇特之处,吴宓先生也许更显奇特一些。但有一些并不奇特的,中国爱国知识分子 的特质,更在奇特的吴宓先生身上放射出逼人的光彩:他是几十年一贯制的部聘一 级教授,高薪阶层,但他身无长物。工资何去?资助了清贫的朋友和学生;他是中 国比较文学的拓荒者,默默劳作,不求其闻达;他终生执教高校,颇有一批学者出 于他的门墙。他对同事,对弟子,决无嫉忌之心,坦诚率直,十分怜才;解放前夕, 不畏利诱威胁,硬是不随伪政权东渡;受不公正的待遇几十年,临终仍以未能有机 会登上讲台为憾事…… 《回忆吴宓先生》,提供给我们的虽然只是吴宓先生生平一些细枝末节,但这 些无一不映射出他的奇特、率直。它使我们与一位比较陌生的学者亲近起来,深感 他仍然是一个人,一个不能被历史、被学术忘却的人,一个值得我们尊敬的人。 ( 1990.9.9 )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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