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鸟飞过天空》读后 这里是陆萍的第三本诗集。几年前她出过的是一本《梦乡的小站》，1990年6 月出版的是一本《细雨打湿的花伞》，这三本诗集的题名是不是也恰好表达了她所 经历过来的诗境？她不正是从梦乡的小站走出来，或是站在那里，久久地等待着。 甚至待到细雨打湿了她的那顶心爱的小花伞。她还不肯悄然离去？而现在却是抬头 仰望，一门心思看见了《有只鸟飞过天空》。我特别欣赏她这本诗集的题名。鸟飞 过天空，是一种美的瞬间感受。而从“小站”到“天空”不也正是一种由迷惘到超 越的走向？可惜我老眼昏花，一时看不清是一只嘁嘁喳喳的小麻雀，还是一只搏击 长空的大鹏鸟呢！ 陆萍特别善于捕捉瞬间感受，有一支流露真情实感的笔，语言明朗清新，自然 朴素，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而内涵则比较深沉。读者在掩卷之余，总会坐在那里 想一想为什么，但又并不费解。现在，诗人的天地显见广阔起来了，是一种由执著 走向空灵的广阔，诗集的内容虽然仍以抒情为主，但哲学性的理念则在诗行中到处 闪烁着。尽管开头“真想有一次纵情”，可是到了后来“……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 不经意地朝你一瞥回首慢慢地品一口香茗。”人世间的思想感情真是矛盾交织，瞬 息万变，难以排解。结果，“寂寞和孤独还是透夜而来在我心的钟乳石尖无声滴落。” 也许这就是陆萍的诗能抓住无数少男少女的魅力所在吧。 人总是由成长走向成熟的，诗人不过更因生就多几分敏感，伴随而来会平添缠 绵不尽的反思，一时会“清醒，以麻木设防”，“非要过了不惑再惑的磨炼，使劲 擦，再擦！岁月的窗玻璃才会有亮度，才会灵悟起来，”顿悟到“何必要扑进漩涡”。 一时已经预想到：“……假如有一天，世界不在乎我了呢”，还是不能太忘情，因 为毕竟还太年轻，虽然，“我走得很慢”，说明失落感又毕竟是太多太多，但感情 设置在“客厅和密室”之间还是有所区分，正是“触摸嶙峋的世故”，深刻了她的 人生。所有这一切的内蕴显然不止是爱情情结，更喻指着对事业、理想和真理的不 断探索和追求，所有这一切，都是以触发读者同诗人一样，感受着心灵奥秘和宇宙 神奇的震撼时时袭击而来。 写诗的人常常听到关于主旋律问题的提醒，近年诗坛上的确存在着偏重迷惘以 至冷漠的情绪，但如就此粗疏地认为不少诗人看不到这样一个普遍缺陷，恐怕也难 以使人心服。当今社会环境变化之迅猛，落差之大，不断在产生种种困惑。高速度 和快节奏也必然同时带来这样那样的不协调。这就易于导致心态的不平衡、感情的 失落。除了要求诗人的主观努力去重新认识自己和认识世界，在客观上也就必须有 一个容许逐步适应转变的过程，光是简单地命题作诗，一味讴歌，弄得不好，是会 事与愿违，徒然助逆反心理的。以陆萍这位女诗人为例，就可以看到这样一种错综 复杂的现象。 作为一位政法女记者，她这些年兢兢业业忠于职守，写出了大量篇章来报道社 会生活中发生的事，国内和香港等地出了她的纪实文学集《狱墙内外》、《迟到的 迁悔》等几本书，她以写实和传真的手段披露了生活角落里的种种不幸、灾祸、悔 恨、邪恶和痛苦，将满腔炽热的愿望寄托于法制、正义、人道和理想。但就在她充 分抱有社会责任感，奋笔直书，伸张正义的同时，她怵目惊心地面对现实生活中的 假、丑、恶，必然会时时被驱使，失去了某种心态的平衡。作为诗人的陆萍对人生 的态度又是积极的，她用对真、善、美的更执著更强烈的追求，进行自我心理调节， 一俟大块文章采写完，就去“梦乡的小站”上歇一歇脚了，打着湿雨的花伞，在自 然的庭园里，在天性的牧场上，寻求滋润，寻求慰藉，寻求回归。 mpanel(1); 既然是雨季，而她还能看到只鸟飞过空中，这就体现了诗情和幻美之可贵。不 然，生活不是真的太累太累了吗？据此一端，她的诗在印度举行的亚洲诗会上获得 赞誉，以及她最近自韩国汉城的1993 年亚洲诗歌研讨会作为出席代表载誉归来， 也就不难理解了。 说到头，对于新诗的前途，我仍然是乐观的，时代在飞跃前进，社会越来越进 步，旧的总归在消亡，新的不断在成长，我们的思想感情也必然会由新的量变导成 新的质变，我们从陆萍的诗集中，不是也可以看到她在由成长走向成熟吗？ （原载《解放日报》，1993 年9 月28 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