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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下的凄梦 ――庐隐的《月夜孤舟》 清夜的天气里,无波的水面只晃动些碧月的碎影。一层梦似的迷惘渐在心头浮 起来了,又到了久经世尘的天涯倦客遣怀寄意的时候。漾动的月波深处,映出一位 旧时代女子的凄容,是庐隐,还有她临水做出的《月夜孤舟》――一段柔婉的风月 哀歌。 一只邀聚了五六人同坐的游船,轻吻着舷侧的缓流,“荡向碧玉似的河心去”。 天上是皎皎的月,云边是闪闪的星。寻春的骄子,漂泊的归客,愁绪、悲怀尽消融 在这月影波光里了。五四狂潮方才退落,觉醒的个性意识刚绝弃封建的囚笼,又遇 着世路的风雨。激情的雷电还在穿越沉沉暗夜,迸射炽亮的一闪吗?在追寻精神解 放的女作家那里,爱与悲的光束就于笔端交织成梦。庐隐的“缠绵的哀诉”比起石 评梅的“碎心的呼唤”、苏雪林的“蛮性的发抒”、白薇的“炽热的倾吐”来,自 有别样的力量。隐忧和哀感惯与清美的山水、荒疏的草木无隙地融合,庐隐翩翩地 飘入她摹绘的凄美的幻境――迷蒙的月色、凝愁的逝波,好让脆弱的心灵、易感的 神经有处可依。佘树森“忧郁、孤独的心理,对静幽、凄清之美,有一种特殊的嗜 爱”,便是讲到她头上的话;“灵敏而纤细的艺术触觉,常常伸入到极微妙的感情 世界和美学境界”这看法,也可在庐隐的文字间细寻。在她这里,文体的轻灵娟秀, 词藻的隽丽繁艳,句式的诗化般的宛转,正是我们在吟味时觉得“灵弦凄紧”的地 方。而今,景山巅上依旧碧翠,北海的水光也还粼粼地绿着,月下的人却远了。一 缕绮思久留在这篇《月夜孤舟》里,有谁怀着痴醉的心来默默含咀呢?一如昔年那 些泛月的青年。 mpanel(1); 桨声咿呀,欢情的低吟、凄意的叹息贴耳轻响,冷月静照的水藻也笼在一层淡 烟似的夜雾里。沁凉的飘风带来的忧伤歌音,湿湿的,在同舟人的心上来去―― “这凄凉的歌声使独坐船尾的颦喑然了,她呆望天涯,悄数陨坠的生命之花;而今 呵,不敢对冷月逼视,不敢向苍天伸诉,这深抑的幽怨,使得她低默饮泣。”声哀 哀,心愁愁,这月夜的游泛,竟弥荡着促人悸动的空气!“全船人都罩在绮丽的哀 愁中”,又尽把人间当作梦境来看。“文学中的梦,是清醒者的迷惘,又是迷惘者 的清醒。”(佘树森语)仿佛只有在梦与醒的边缘,庐隐那颗被夜风吹冷的心才能 得到瞬间的抚慰。凄婉的夜诉不绝,她的文章也缥缈得如月影波光里的歌声,悠悠 地响远了。 绮梦难偿。枯对满目风景,庐隐还有何话可说呢?“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 值残春。”读着她的凄艳的字句,似能抚触一颗纤弱的心,且从那只载歌的船上依 稀看到闪动在水样月色下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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