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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山的履迹 ――孙福熙的《庐山》 游后最能尽心者,是将见闻和感怀通通记录下来,当作人生的一页资料,而先 不必去顾忌作文之法上的种种限囿。当叙则叙,当议则议,杂录也自有杂录的好处, 断无须把山水珍赠的原味的思维和体验刻意剪取。若此,对于阅读者,正可览之了 然,如同亲身往游了风景一般。这是我从孙福熙的散文《庐山》中看出的一种写法。 游踪在孙先生的这篇文章里,清晰如脉,过眼的景物都附在上面,随来的感悟 与思索也有了凭寄的地方。在以叙述为主的笔墨里,较少对山景的静态描写,至多 只是略作点染。抒情虽有,常常却是隐约的,他懂得对情绪节制的道理。孙先生基 本是拿着一枝清素的笔,来记山行的过程,仿佛对千古的庐山不抱过深的冀望,抒 怀寄慨、驱忧遣闷的旧式文人的故习纵不能尽免,落墨终是极简省的。在“庐山高 而矗,十八里路都是石级”这话的引领下,我们犹似随他上路了。走走停停,看他 指点着途中足可撩惹性情的景物,纵使从未踏过甲天下山的匡庐,也能初获印象竟 至恍若亲履了。 孙先生的游山,从视角、方位的移变看,应以一个快字状之,而心情实在又是 悠然的。我放意山水,身影时时如电光石火之一闪,活泼的心是久不知倦的,故读 起孙先生的这篇文字来,在感觉上殊能合宜。他写去寻王家坡的瀑布,骤闻澎湃的 溪水,又见如画的板桥,粼粼溪石给了他缥缈云虹之感,茅篷下殷勤指路的乡女也 颇涉遐想;而飞泻于碧潭中的雪瀑,则“有如爱情倾注,永不间断”。这番浸情的 记述,叫人读来,能够含咀风景以外的美韵。情语和景语的浑融,是至境,孙先生 在述游中从容地摹叙着庐山的面目,墨花常游动于记叙与抒情的边缘地带,经他写 到的景物,着笔并不用力,多印着淡淡的情绪之痕。他写锦绣谷:“这山谷是给人 舒畅热烈的感情,如真挚的爱情,并不是只使你缠绵是一样的。世有赴汤蹈火奋勇 果敢的英雄,可信他感受了如此锦绣山谷的情爱。”文殊台上浮动的灯火在他看, “确能增加美与信仰的意味”;山岭尽头的天池寺后有半月台,在那里延眺长江 “在群山烟雾中奔流曲折,人生曲折又得一个比拟”;势峭的舍身崖,引他慨叹: “纵身一跳,确是最大决心,但又何不以更大决心与这无知的顽石抗争呢?”这样 想着,敬畏自然的他,便会“挺了腰背骄傲的走了回来。庐山的云雾不能使我迷糊”。 游记一体,到了孙先生手里,依循着应有的常规走,而又似无定法。谈景、论理、 言情,只求尽了自己的意思便行。这真是闲步中才能产生的文字。 mpanel(1); 云雾下的庐山景致,难以一眼尽览,读着游山的记历文,就乐意作者对于上下 四方的风物细细写来,交代位置来历详明而又绝非直白的导游词。孙先生在文章里 是做到了。虽不免记流水之账的嫌忌,却又是值得的。要紧的是看他以怎样的调子 写。只说篇中的那次“二三日远道的游行”吧。由牯岭上的云雾间起步,而三叠泉, 而海会寺,而五老峰,而白鹿洞,而栖贤寺,而观音桥……都不纠缠于一景一物, 略略说过便罢。字句省俭却也尽出于熟思。他侧重写的是游山的过程,且力求从这 过程中悟出诗意,在对自然放笔挥写的同时,也隐曲地映示着山水对于灵魂的熔铸 的力量。文中关于庐山历史的叙写,思接汉晋唐宋,兼及近代,颇类为庐岳立传, 厚重的文化因素的渗入,顿显笔墨的分量。 在特定的风景的框架内,宣泄非内敛的情绪,辐射自由的思缕,是游记的常法。 孙福熙的《庐山》,或许散漫了些,却因有一条游踪串联着,仍有它的结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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