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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在大平原腹地鸭雁鸨鸦结成共生联盟集群,对人警戒和扫荡麦苗谷物。 种田人用草人与土枪却奈何不得鸟飞贼,多层立体警备系统很遂麻胸脯心 意。然而,披伪装衣的人略施小计就让鸨与鸦口吐鲜血而死,又用红眼睛 绿眼睛活捉整群的雁,野鸭机群升空遇到漫天大雪,因无导航标志而顷刻 间瓦解…… 继续南飞,便进入了千里大平原的腹地。 这里,俯瞰平坦的土地上散布着更多的以房屋和树木组成的村庄之岛。而朵朵 白云低掠的田野上,泛着新绿的麦地与未收获完的棉田更形成强烈的反差与对比。 鸭雁混合机群编队避村庄之岛而选择田野作航线,于是又发现迎面而来的是散 立着一棵棵爆竹柳的古旧长堤。堤内河滩地较前面所见的要宽而流水却更小,有些 地方河水因断流而成为一段段水洼。在这样宽阔的河滩地中,不仅有新生出绿油油 麦苗的麦地,地头上还堆着谷物和豆类。麻胸脯所在的鸭雁混合机群编队赶到这里 时,无论是麦地还是谷物堆和豆类堆前都已有先前到达的雁、鸨、乌鸦和白腹寒鸦 在会餐,它们发出欢快的叫声。空中雁受到地面同类的吸引,争相落入河滩地中。 野鸭禁不住那水洼中鱼儿搅动水花的诱惑,也趁机下去凑热闹。 这是四野都不见村岛与人迹之处,逃出枪林弹雨的鸟儿才稍稍受到些安慰。自 然,在雁、鸨、鸦等扫荡麦苗和谷物的时候,野鸭们有时也上岸去凑热闹,头一次 吃到谷子的麻胸脯,更为这种美味所陶醉。 不断有后续雁群从空中降落,不断有鸨和鸦群从四周田野飞来,众多的鸟儿在 这空旷的河滩洼地很快汇聚力更大的集群,它们在河滩地上空盘飞的时候,就像黑 色的龙卷风一样。 这一次,向风暴般鸟影赶来的种田人,为了保护他们的劳动成果,采取了在麦 地中央和谷物豆类堆旁扎谷草人的方法。但曾经多次见识过这种玩艺儿的雁。鸨、 鸦等,在人未走之前装作远走高飞的样子,人一走开就采用贴近地面的低飞方式, 转回麦田和谷堆豆堆旁,甚至连谷草人身上的谷穗都敢啄吃。经过如此反复扫荡, 河滩麦地便失去了绿色,谷堆豆堆外层的谷穗和豆夹子粒也所剩无几了。 后来,种田人开始扛着自造的长筒土枪来对付这些鸟飞贼。但是,这些已见过 大世面的鸟儿,会有哪一个不认识枪?谁又会让扛枪人进入枪的有效射程?它们一 旦发现危险,便会互相发出警报。所以,在视野开阔一览无余的大平原上,这一次 是鸟儿暂时取得了胜利,使那至多能打到野兔的土枪奈何不得它们。经过一次次周 旋,雁、鸨、鸦等无一损伤,它们的胆子更大了。 黄昏到来以后,雁都集中到河滩沙地上,鸨或落在矮树枝头,或独脚站立在临 水的草丛中,而乌鸦和寒鸦则挤落在爆竹柳高高的枝头。这种互为盟友的分层次立 体警备监视系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而一面有群鸟为其警备,一面有河水屏障保护 的野鸭,此时几乎就是一种处在中军帐内的生活,所以都早早入睡了。而我们的野 鸭少女麻胸脯,闭上眼睛却梦见那箍白毛巾的种田人正举枪向它瞄准,枪口喷出红 色的闪光。于是,它打一个冷战便立刻醒来,发现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那迟迟未 落的红日,正将血色之光照着它的眼睛的缘故。 mpanel(1); 太阳很快落到大平原西边的地平线下,挂在高天的弯月把河湾和田野照耀得犹 如北极的白夜。从柳树高枝暮色中聒噪的鸦群角度观望,远处村庄之岛显得模糊又 朦胧。树隙间农家的灯火在日落后不久便早早熄灭了,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外, 一切都静悄悄的。而在暮鸦回望中,堤内河面浮着成片的野鸭,沙地上睡着成片的 雁,矮树和草丛处,鸨也已进人睡眠并不断传出哺哺的梦吃之声。不久,聒噪的暮 鸦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这很遂麻胸脯的心意。因为,虽身在人口稠密之地,但它除了月光星光以外却 看不到火光和灯光,特别是听不到过去那荒野之夜每每使它心惊肉跳的狼嗥声。作 为一只野鸭来说,容易恐惧也容易满足。它把头扎在翅膀中,浮在水面上睡着了。 半夜,麻胸脯有两次被鸦群的噪叫声和雁群的拍翅声所惊醒。它从水中仰头往 岸上张望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的是从雁群旁跑过的一只长脚野兔,第二次看到的却 是一只花背苍鼠。鸦群和鸨虚惊一场,在空中盘飞一周之后,仍落回原处扎头大睡。 而雁群却是有着惩罚制度的,负责站岗的孤雁立刻因错发警报挨了两次啄。 但是,接连有两种小动物从同一方向跑来本身就是非常值得怀疑的。从小在各 种危险中长大,特别是承袭了鸭妈妈谨小慎微品质的麻胸脯因此而睡意全无。它侧 耳倾听,立刻捕捉到了来自河滩麦地另一端的田埂处某种唏唏啸啸的声音;再侧目 细望,在野鸭特有的如人类制造的红外线夜视仪般的视野中,就发现那濒临河堤脚 处的田埂边,有两束枯草在不断地晃动着。麻胸脯再番细看,便分辨出草隙间时隐 时现着箍白毛巾的两个头影,同时有两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正朝这边窥望着。 顺那箍白毛巾的头影朝后望,是两大团草叶,时不时也晃动一两下,那是披着 蓑衣的人的身体。啊,这完全是采用母野鸭借羽毛伪装衣卧在苇丛和草丛中孵蛋的 方法,由于那蓑衣与枯草颜色近似,距离又远,人只要不动是根本看不出来的。然 而,由于那人只注意掩饰身体而忘了掩饰箍有白毛巾的头部,并且往这边观察的同 时,还在麦地中撒着和摆着什么,才被麻胸脯发现了。 要是以前,我们的野鸭少女早就大呼小叫或拍翅飞逃了。可是现在,它在历经 一次次危险之后已经变得很老成。既然它已看清楚人手中没枪,并且距离又远,就 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所以,它只是望着那两个人,看到他们悄悄地退爬出河滩麦地, 又走向了河堤的另一面,就放心地继续打着它的瞌睡。 早晨,传来了鸦群和鸨群阵阵兴奋的叫声。麻胸脯和野鸭们一睁开眼睛,就看 见那些旱地之鸟正在着伪装衣的人夜间趴过的地方争吃着什么,而雁群却因有水鸟 晨漱晨浴的习惯与野鸭混游在水中。出于好奇,麻胸脯特地飞起来在鸦群和鸨群的 上空盘飞了一圈,于是看见鸦群抢吃的是撒在麦苗地中的麦粒和豆粒,而那长于在 地面奔跑的大鸨,争夺的却是趴在麦苗上面的一个个绿色的大蚱蜢。那些鸟儿走着 吃着,有的大鸨突然栽倒,在地上抽起筋来。而乌鸦和白腹寒鸦,更是突然“啊” 的一声大叫,猛地从地面直直飞入高空,然后又突然坠落下来,口吐鲜血而死。此 种情景,不仅把麻胸脯也把其它野鸭和雁们吓了一跳,它们马上仓皇飞起,逃之夭 夭。 但是,麻胸脯脑子里虽然一次又一次出现夜晚披伪装衣的人的影子,但麦粒豆 粒蚱蜢与鸨和鸦死亡之间的关系,却不是它能理清的。 刚上天不久,雁和野鸭又看到了一大片水洼地,虽然水边没有麦地和谷物豆类, 但水四周有宽阔如浅锅底形的沙滩,水中有密密的水藻和小鱼小虾游动带出的涟漪。 特别是,在大水洼周边浅水湿地中还有几只鹅和白簿在踏水啄食,水面上还浮游着 十几只小鸭。因此,雁群野鸭群刚刚拉高又如同受到了磁铁吸引,立刻开始俯冲了。 这的确是适合水鸟驻足的好地方。水由于混合了四周土地中少量盐碱,微显出 茶色并多少有一点点成味,但这正适合生命补充必要的盐分。带有如此微咸味的鱼 虾和水藻吃起来也更适口些。所以,野鸭和雁们排成一组组扇面队阵,反复在水洼 水面上拉网式扫荡着。由于它们吃得太开心、大专心了,所以连最最小心谨慎的麻 胸脯都没有注意到,在水洼地旁边稍远处田埂的小树丛中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阳 光。 那是一对望远镜镜头。还是昨晚那两个披伪装衣的人,一个在观察雁群,另一 个却在树丛后用短锹悄悄地挖着掩体…… 这天,浓云早在下午就遮住了阳光,大平原上空像是突然蒙上了一层铅幕。雁 群早早地离开湿地,选干沙地卧下了。野鸭虽也感受到了恶劣天气将要到来的信息, 但是只要水面不封冻,它们还是将大片水洼的中心当做首选的过夜之处。 夜比麻胸脯所能想像的还要黑。野鸭们因水面急剧降温而只能处于半睡半醒的 状态,这是因为,要防止水面冻结,它们必须时时划动着脚蹼。因此,它们的眼睛 也是时睁时闭状态的。 在人工掩体那边,突然出现了一束红光,像麻胸脯以前见过的钢轨旁的信号灯 一样。可是,对于没有见过红绿灯的其它野鸭来说,这无疑就是一只大怪物的眼睛。 野鸭们心中恐慌,但在这种情况下,它们更相信宽阔的水洼水面,所以它们没有起 飞,只是朝远避红光的方向迅速游开。那红眼睛朝着雁群扫了一下,就迅速地熄灭 了。 水边沙滩上传来了雁哨兵的尖叫声,雁都醒了,如临大敌样地飞上了天空。雁 同野鸭一样是有一定夜视能力的大鸟。它们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看到野鸭依旧游在水 面,沙滩地和小树丛都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于是又纷纷落下惩罚了雁哨兵,重新 在沙滩上睡着了。 红眼睛又亮了一下,没听到雁哨兵反应,又一下,并且比第一下时间长些。于 是,刚才叫过的雁哨兵忍不住又惊呼起来。雁群再度腾空而起,向下观察时仍旧什 么也没有,于是,它们比第一回更重地惩罚了雁哨兵,然后又睡觉了。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红眼睛第三次亮了。站岗的雁哨兵团已有两次教训面忍住 不叫。这时候,在红眼睛旁边又亮出了一只绿眼睛,并且照出了一红一绿两张可怕 的人脸。那种可怕的场面,以至于使远处的野鸭都纷纷惊叫不已。雁哨兵出于一种 责任心,又赶快大声报警。结果,由于两只眼睛的熄灭,它第三次挨了同伴更重的 责罚。 经过几番折腾,雁群已经完全丧失了警惕,以后无论雁哨兵怎样叫也没有一只 雁肯醒来起飞了。时候已经到了,麻胸脯看到头一天晚上伏在麦地中的那两个人从 小树丛后面的掩体中走出来,合抬着它所熟悉的那种随时可张开的大网,猫腰向雁 群走来。 雁哨兵在拼命叫,可是别的雁仍一动不动闷头大睡。没办法之下,那雁哨兵只 好哀鸣着飞走了,而整个雁群却被一网打尽。两个披伪装衣的人做得比林中沼地的 那一群猎人还要干脆利索得多呐。 “哗――”一声,以麻胸脯带头的野鸭争相飞逃,好像被捉的不是那些惨叫的 雁,倒像是它们于漏网中逃生似的。 一开始,这些为逃命而飞向高天的野鸭,还想像逃脱尘暴那样穿越浓云到达平 流层之上,但是没有成功。这不仅是由于平原土地的海拔高度较那起尘暴的草原山 地低了一千米乃至两千米的缘故,还因为这时天上开始降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像白天鹅的羽毛一般,漫天飞舞,形成了密密的雪幕,这就使野鸭要穿过的浓云的 高度又加厚了好几倍。而且,天降大雪之后,地面反照的雪光就形成了如北极那种 白夜现象,地面显得比高天云空还要明亮些。而野鸭与各种飞鸟也像飞蛾一样,有 趋光而行的习惯,尤其是在日月星辰无光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它们不是因体力倒 是因心理原因放弃了高飞的努力。 其实,这是一种错觉,野鸭只是受了白色雪光的愚弄而已。它们飞在空中,除 了地面白色的雪被,在四周都是被纷纷扬扬的雪花幕帷遮蔽的情况下,野鸭纵然夜 视本领再高,也无法看清田野、村庄、河流和道路。同时,它们要靠耳朵时时监听 的那个由人类建造的喧哗的世界,也完全被沙沙的落雪声所充塞了。在如此境地中 夜航的野鸭歼击机群,只能用“糟糕透顶”四个字来形容。 因为无导航标志,视野又极其有限,无法准确判断高度,野鸭只能是乱飞乱撞。 各鸭长机与僚机之间早已失散,有的鸭单机飞着飞着脚蹼和腹部已经擦着了田野上 的积雪,幸亏雪是软的,有缓冲和滑行的效果,总算是平安着陆,于是各鸭索性就 地偎一个雪窝宿营;有的鸭单机飞着飞着就撞着了树枝或电线,难免会机毁鸭亡; 还有的鸭单机于飞过村庄之岛上空时看见了人类屋内的灯光,还以为是星光,往前 直飞,立刻撞落在窗台上;最最糟糕的要算撞入猪圈或牛马厩内的鸭单机,它们飞 不出撞不出,只好站立在角落里与那些食素动物对视着。如此等等,因为这雪幕的 迷惑作用,以至于一个庞大的野鸭机群,顷刻之间就被瓦解掉了。 而我们的野鸭少女真是一直在交好运,作为它身后僚机的绿头公鸭落到了雪屋 顶上,而它却超越雪屋撞入村边打麦场的麦秸堆里。自然,它决不会放弃这打灯笼 都难找的暖窝窝,就把身子往麦秸中一缩,头伸在草窝外面,望着四周的雪幕和漫 天飞舞的雪花在身边不断堆高的奇异现象,想像着这来自极地的寒云与白雪,随在 鸟群之后掠过苔原、 针叶林带、荒原、草地,翻越过两道长长的倒“W”形的高山 屏障,来到这平原土地的过程…… 后半夜开始了大风降温――这随在寒云后面的冷空气,虽在南侵进程中已屡屡 受到遥远里程和重重高山的遏制与消耗,但仍呼啸着,以顺坡而下之势横扫千里大 平原,形成强劲的北风。这北风怒号不止,将积雪和土地表面冻结,但是,对于有 厚密的鸭绒保温,连北极的寒冰也奈何不得的野鸭来说,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 相反,那已有过的长途飞行的记忆,使所有的野鸭都可预感到,这寒风不过如行走 过的北极熊只剩下了一个尾巴,是不会很长了。它们把身子缩在雪窝或草窝中,等 待着天气变好或白昼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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