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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舞台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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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舞台明星 我敢下赌注,世上像我这样不走运的男生并不多。假如我没有个同年同月同日 出生的妹妹;假如妹妹不是那种天资平平娇气十足的女孩――退一万步讲,只要她 不在我们学校上学,那我就能节约许多脑细胞,或许还能出类拔萃大名鼎鼎;可惜, 这都是幻想。为了这个同校同级娇滴滴的妹妹,我被一连串麻烦包围了。 很想有朝一日把所有被妹妹牵连的男孩组织起来,成立一个苦恼哥哥协会…… ――摘自贾里日记 都说周一是顶灰暗的一天,快乐的星期天一闪而过,变成新鲜的回忆跳来跳去, 抓也抓不到;而下一个好日子却在一百多个小时之后,只有那种有耐心的人才觉得 无所谓。 小夭正是让人寒心的星期一,男生贾里匆匆往学校跑。他刚进初一,校徽新得 显眼,T恤衫胸袋上别一支粗大的钢笔,脚上是大大的狼牌运动鞋,多少有点潇洒。 不断有人说他的眼睛像阿兰・德龙,其实他很像任何影星,假如谁说他像某个诺贝 尔奖金获得者,或许他会笑得露出牙齿。 对男孩来说,智商是第一位,相貌得往后排排。贾里这么想。 走在贾里左边的是他的朋友鲁智胜,那家伙胖乎乎,脸圆滚滚,头发稀薄,像 个古代武士;乍一看,别人会以为他平庸得很,是那种好打瞌睡的家伙,其实他脑 子很灵,关键时刻从不迷糊,真是人不可貌相。 鲁智胜喜欢说话,一路上就吹跟他爸的朋友的侄儿的同学们唱卡拉OK的事―― 反正他狐朋狗友一大帮:“喂,在OK机的话筒里一唱,效果不一样,就像歌星差不 多,我唱完,朋友们都拍手捧场呐。” “艺术团正缺男高音,你去做台柱吧!”贾里说,“要不要我代你去邢老师那 儿求情?我去开口,她会考虑的。” “算了,邢老师和我也很熟。”鲁智胜说,“不是吹,她每次见了我都点点头, 跟熟人没什么两样。” 古人真是英明,那些传下来的古话时不时就能用上,特别是那句――“说到曹 操,曹操就到”,在校园里兑现的概率大极了。 邢老师就站在校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她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同时还负责学 校艺术团,手下有一帮子漂亮得引人注目的女孩子。邢老师长得很苗条,走路轻盈 得像跳舞,她很爱打扮,新衣服一套又一套,涂口红,穿丝袜。要是换了别人,会 给人一种讲时髦的感觉,可在邢老师身上,就很美,很协调,就是一种整洁高贵的 味道了。 “早上好!”邢老师招呼道,她一向亲切随和。 “早上好!”他们说着,彼此看了一眼,都觉得她在招呼自己,而对方只是借 了点光。鲁智胜甚至有点受宠若惊,添了一句:“您来得真早!” 他们慢慢地经过校门往里走,突然,邢老师叫道:“贾里,贾里,我跟你说个 事!” 鲁智胜有点想赖在边上。贾里推他一把,说:“你先走。”鲁智胜当着邢老师 的面也不好做厚脸皮,只能规规矩矩地走掉。 贾里不知谈话的内容,他担心邢老师要他参加艺术团,艺术团里的女孩们不错 ――仅指外表,可一些男演员就有些讨厌,喜欢出风头,没什么头脑。邢老师一开 口,他就如释重负,立马神色缓过来。 “你妹妹贾梅艺术感觉不错,条件也好,在艺术团里她是个佼佼者。” 这真是个意外收获,贾里一直觉得妹妹丑丑的,想不通邢老师为何把她选进艺 术团,现在才有些为这丫头骄做,她居然也是匹千里马。 “但是,”邢老师补充道,“她练习不刻苦,这是很可惜的,规定的动作她总 是完成不好。” 妹妹就是那种不好强的人,成绩马马虎虎,一吃苦就叫,还爱伤心,动不动就 淌眼泪。贾里叹了口气,感觉肩那儿重重的,有点愧对邢老师。 mpanel(1); “你要帮助妹妹,她素质不错,是棵好苗,多锤炼锤炼说不定会大有出息的, 有这方面天赋的女孩不多,假如再加把劲……” 贾里站在那儿同邢老师谈了半天,跟老师谈妹妹的优缺点,使贾里生出一种当 家长的感觉;鲁智胜远远地等在操场边,多少有点瘪头瘪脑,这也使贾里很开心。 整个午休期间,贾里都在拟定帮妹妹训练的计划。女孩的心理很难捉摸,贾梅 平素就松松垮垮随随便便,会把毛茸茸念成毛耳耳,陶冶念成陶治,写着作业,冷 丁会冒出一句艺术团内部的事,譬如谁看不起谁啦,谁喜欢讨好老师啦,这些新闻 他听了就头涨,又烦琐又无聊,婆婆妈妈,他时常要训她几句。 现在好了,贾梅前程似锦,她可能成为一流的舞蹈家,邢老师提到的“天赋” 二字使他隐隐激动,天才的哥哥听起来也不错。 下午放学,贾里撇掉鲁智胜独自去药店转了一圈,然后奔回家候在那儿,妹妹 贾梅一推开门,他就迎着门大喊:“快!一寸光阴一寸金。”妹妹睁大眼,反而笑 了:“干什么?你傻掉了?” 贾里脖子上挂着哨子,满脸是汗,往桌上捍砖,手掌上沾着红色的砖屑,他正 色说:“记住,我是个严肃的教练!”他接着就把邢老师的话学了一遍,当然,有 点加油加醋,暗暗抬高自己。 贾梅立刻就有些软下来,她很清楚自己在艺术团的表现,毕竟是妹妹,资格嫩 了点,她嘟哝说:“邢老师怎么也会告状!” “练搁脚吧!”教练命令道,“我一吹哨子你就开始。” 贾梅果然不凡,一伸腿就搁上桌子,稳稳的,像固定在那儿一样。 “腿直一点,成九十度!”贾里毫不含糊,在她搁起的脚下塞进两块砖,“记 住,两条腿要成直角,这很重要。这样,韧带就能练得更有弹性!” 连续又垫了两块砖,贾梅有些摇晃,两条腿就稍稍弓起来。 “站直!站直!”贾里拼命吹哨子表示警告,“否则我再加砖!” 贾梅哭丧着脸说:“我不愿再练了,我腿疼!” 这好办。贾里赶紧摸出一大包药品,“这是止痛片,既经济又实惠,你吃一片 就感觉不到痛,涂一点松节油腿上韧性更强。” 未来的舞蹈家连连摇头,她最怕吞药片,仿佛嗓子很细,不得已吃药时,总要 捏着药片伸进嘴送至喉咙口,往往喝下几杯开水那药片仍在,所以吃药对她比什么 都可怕,是一种折磨。 “不!不!”贾梅眼圈红了,“我不想做一流的舞蹈家了,再垫砖,骨头都得 断了,我不想做个残疾人!” “忍一忍吧!要我求你吗?好,再坚持一下。一秒,二秒,三秒……” “不行,半秒钟也不行。” “你想想居里夫人,想想撒切尔夫人,我们家也快出一位女伟人了!记住,你 需要毅力。” 贾梅的腿颤抖起来,她难受得已经忘记了哭泣,只是痛苦地自言自语道:“不 行,我的腿酸极了,噢,动不了,它们不听指挥。” “好,十八秒,十九秒,快创世界纪录了!” 正巧这时,门铃大响,贾梅像盼来了救星,哀哀地叫起来。进来的是来烧晚饭 的吴家姆妈,她爱大惊小怪,所以一见乱糟糟的家和这对大汗淋漓的兄妹,立刻大 叫大闹:“反了,反了,你们就会给我添乱!” 第一次训练在贾梅嘤嘤的哭声中宣告结束。但那训练计划却是不灭的,在教练 铁面无私的坚持下继续着。经过连续几次的训练,贾梅已能高高地搁起脚来,并且 能佝下身用嘴巴碰到脚尖。在艺术团里,只要她一亮这好手艺,那帮平日挺傲气的 女孩全都鸦雀无声。 贾里很骄做,毫不惭愧,就像他拥有这绝招一样。 转眼就快到校庆日了,学校艺术团要组织一台舞剧。剧本是贾里的班主任写的 ――那个老师别的本事没有,涂涂写写却很在行。听说,今年是建校四十周年大庆, 那些已经老得忘掉中学时代的校友也要来观看表演。 “她们说,校友中有个人是舞蹈学校的校长,”贾梅说。 校长!没准是个秃顶的老头!贾里没在意。 “还有电视台的导演也要来。”贾梅消息很灵通,双手比划着。 “多一点人看也没什么坏处,不必惊慌。” 贾梅神秘地笑笑,带着女生的小计谋:“邢老师说,他们想到母校来选小演员。” “噢,这倒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你一定要跳出水平来!”贾里像个老前辈 一般,“机会难得,懂吗?” “我懂。”妹妹故作深沉,确实,艺术团集中了一群最灵巧的女学生,再笨的 人进了她们的圈子也会沾点灵气的,那几天,贾梅果然勤快起来,早晚各练一次, 一下子把她从吴家姆妈那儿讨来的;日绒线和竹针全都塞到床底下去了。 吴家姆妈极为不满,她一向怂恿贾梅跟她学点编织,这下,她的老师职务被免 除了,所以总训斥贾梅说:“脚搁得这么高,多武腔!” 不久,剧本打印出来了,大意是写一个女生同她的好友们过了个幸福的星期日, 而她的母亲――一个纺织女工却在家里洗碗做饭补袜子。 “你是不是演主角?”贾里问妹妹。 贾梅懊丧地摇了摇头:“主角是林晓梅演。” 贾里认识林晓梅,那确实是个新潮的女孩,总穿牛仔背带裙,能歌善舞,演唱 流行歌曲时握着话筒捏来捏去,像在捏饭团,她演那个只顾自己的女生确实找不出 岔子。 “那你演主角的同学也不错。”贾里安慰道。 “那都有人演了,她们刚才都在挑新时装呢!”贾梅一脸苦相。 “那么你不演了?” “演的,邢老师让我演那个妈妈。” 天哪,让妹妹演那个成天穿着旧衣服头发花白的角色,她只是作个背景,在舞 台一个暗角里装模作样地补一双;日袜子,多么乏味,简直倒胃口,甚至不会有人 多看她一眼;而那些功夫比她差的女孩却能穿得花红柳绿,在台前活蹦乱跳。 贾里看着妹妹认真地练着穿针引线的动作,心里火冒冒的。他决定要助妹妹一 臂之力。他先找了邢老师,可没等他开口,邢老师就笑吟吟地问:“是为你妹妹高 兴吧?艺术团有二十个人,只有五个轮到上台演出。” “哦。”他只能顺水推舟地笑笑,他没想好怎么转话题,所以不好贸然开口。 邢老师亲切地拍拍他,他知道,这一下就算是无法挽回了。可他还得天真地笑 着,直到邢老师离开,就跟一个十足的傻瓜那样。 后来,贾里还鼓足勇气去找过班主任,问他是不是能改一改剧本。 “为什么要改?请谈具体些。”班主任查老师一脸惊奇。 “应该让妈妈也参加群舞,否则,她太吃亏,像个受气包!” “那样主题才深呢,能发人深省。”查老师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贾里愣一愣,终于没把私心透露出来,有时话说出来不起作用,还不如不说, 但他真心诚意为妹妹打抱不平,她练得那么苦,到头来,无法亮相,眼睁睁地看着 机会越走越远。 临校庆那天晚上,贾里终于想出一个挽回残局的好办法,他对妹妹说:“我有 个主意。” 妹妹向吴家姆妈借来个针箍,正像模像样地盘起腿练习她的补袜于行当。其实 她一直说,她永远不做妈妈,要一直做个清闲的小姐。开什么玩笑,不懂她怎会委 曲求全的。 “我想让你出出名,至少让人看到你的实力。” 贾梅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好,这正中我意,贾里想。 贾里给妹妹设计了几个动作,让她在“女儿”和同学群舞时冲进去表演一番, “主要是把那绝招显出来,不能白白浪费。记住,腿的跨度至少一百八十度,来个 把一字开、八字开什么的。” 妹妹睁圆了眼睛说,“那行吗?邢老师不会答应。” “这叫创造性,懂吗?”贾里说,“平庸的人才循规蹈矩,” “好吧。”贾梅很信赖教练,“可我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站起来表演。” “包在我身上。”贾里拍拍胸,像个真正的名教练,“到时候我在台下挥几下 帽子,你就开始发挥。” 他们的密谋只有吴家姆妈听见,但因为她在考虑别的事,因此这话进了她的耳 朵又被打发出来。吴家姆妈一个劲地想着那天要去观看贾梅的表演,并且担心没有 像样的出客衣服。其实,不会有谁在乎她穿灰色还是米色的衣服。 演出开场前,贾里才感觉有些失算,第一排是贵宾席,坐的都是有名的校友, 有个被称为蔡导演的正在那儿高声说:“剧本我都研究了,那剧中的母亲是最难演 的,动作幅度小,但感情又错综复杂。” 邢老师连忙接口说:“在彩排中,她演得特别出色。那个同学很有灵气,”说 这话时她瞥见了贾里,还朝贾里亲切地笑着。 “好吧,百闻不如一见。”蔡导演说。 贾里心里一动。他正坐在贵宾席后的那排座椅上,那段话他听个一字不漏,他 猫着腰刚想绕出去到后台给妹妹通风报信,正巧灯暗下来,大幕徐徐拉开,衣着灰 不灰白不白的“妈妈”就上台忙开了,又是搓衣服,又是扫房间。 他知道晚了一步,就坐回去,把帽子脱下抓在手里,暗想,只要不挥动帽子, 妹妹准会安分守己的。 黑暗中,坐在她身边的鲁智胜一个劲地说:“你妹妹真棒,演得太像了。”贾 里也确实发现妹妹在台上表演自如,他还看见那个蔡导演频频点头。他庆幸那个信 号取消了,否则,真得演砸了。 演到最后一幕,贾里发现妹妹有些心神不定,盘腿坐着补袜子,却老是焦急地 朝这儿打量。那个蔡导演悄声说:“真绝,她把人物的矛盾和痛苦都表现出来,有 一定深度和层次感。” 贾里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他怕妹妹有个闪失,前功尽弃。鲁智胜哪知他的心情, 只以为贾梅对他表示友好,所以一个劲地唠叨:“她又看我们了,我们得有所表示, 给她一点鼓励!” 就在这时,贾里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他嫌鲁智胜多嘴多舌,便随手用帽子 抽了鲁智胜一下。示意他少开口;可那家伙却从中得到相反的启发,冷不防夺过帽 子,使劲地挥了起来。霎时贾里感觉头都涨开了。 不幸的事发生了。盘腿坐着补袜子的“妈妈”得到信号,立刻不顾三七二十一, 冲到台中央,猛地踢下了腿,可能是腿盘久了,脚发麻,或者是抽起了筋,反正她 踢腿时打了个趔趄,同正在台上翩翩起舞的林晓梅撞在一起,“咚”一下两个人同 时倒地,一边的麦克风受了牵连也轰地应声倒下来…… 台上台下立时乱成一片。贾里看见蔡导演大摇其头,说:“台风太差,怎么能 这样胡来!”邢老师则满脸通红,急得简直要哭出来似的。 就是为了邢老师,贾里也恨不得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或者使劲跺跺地板。邢 老师这个好心人不该这么倒霉!这世界都被搅得认不出了! 很晚了,贾里都不敢回家,鲁智胜闯了祸,也只好奉陪到底。贾里问鲁智胜, “凭你的经验,我妹妹要多久才能消气?” 鲁智胜有点幸灾乐祸:“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贾里长叹一声,他为妹妹惋借,也为自己惋借――他做不成天才的哥哥兼教练 了。特别是,万一妹妹向邢老师道出秘密,那么,他会变成一个笑料,永远无脸见 她。 “喂,你们是双胞胎,应该相互有感应的,”鲁智胜耍滑头。 “去你的!”他没好气地当胸给他一拳,谁让他是个肇事者。 反正,贾里一直到饿得快倒下来才回家。他踮着脚跳芭蕾般溜进屋,妹妹已经 哭够了,眼皮肿得像桃子。她边擦眼角边说了两句话,令贾里鼻子发酸。 她的原话是――我不会不睬你的,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这事,因为你是好心,我 懂。 这两句话贾里终生难忘,妹妹真有些义气,像女侠――毕竟是一胎来的,哥哥 的气概多少会影响妹妹一点的,但他只是思想而已,并未流露出来。何必说呢,免 得她骄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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