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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鹿的脚印 1 “砂丘”是个尚待开发的森林地带。夏季里,天气闷热得好像随时都会冒火一 般。在森林里的草地上,到处都看得到被烈日晒得冒烟的浊水洼。 一天,生长在此地的青年杨,由于在森林里追捕小鸟,跑得太累了,气喘吁吁 地向有泉水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在这附近只有这个地方才能喝到冰凉、洁净的水。 到了泉水旁边,他弯下身去捧水喝时,发现附近的泥地上有动物的脚印。那些 脚印既明显又美丽,杨从来没有见过,不觉兴奋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因为他认出 那是野鹿的脚印。 他回去问在这一带开垦的前辈们,前辈们告诉他:“你看错了,这边的山丘已 经没有鹿了。” 杨很快把这件事给忘了。直到这年的秋天,大地刚刚飘雪的时候,他才又忆起 夏日里在泉水边的泥地上发现的脚印,于是他取下墙上的枪,自言自语地说:“我 相信我没有看错,我每天都要到山中寻找,直至捕到一只鹿为止。” 杨是个年约二十、身材高大的青年。虽然还不是出色的猎人,却拥有一双强有 力的脚,可以永不疲倦地翻山越岭,而且活力充沛,时时洋溢着不认输的精神。 从那天起,杨不间断地上山寻鹿,在盖满白雪的地面上搜寻了几十公里,却连 一点痕迹也没有发现,每天到了夜晚,他都带着失望的心情回到小屋。 虽然如此,他并没有打消捕鹿的念头,仍旧冒着寒冷,天天上山寻找。一天, 他朝南面的山涧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终于发现雪地上有动物的脚印向前延伸而去。 杨兴奋得胸口直跳,暗想,这脚印虽已模糊,但它确实是鹿所遗留下来的。 起初因为脚印模糊,杨无法判断鹿往哪边跑,直到认出脚印较尖的一端――即 脚尖所朝的方向――才确定了方向。 另一方面,他发现前脚与后脚脚印的距离,越到山坡上的时候越窄,在没有雪 的沙地上,又露出明显的脚印时,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于是,他顺着脚印,在这片毫无边际、白茫茫的山林间飞奔起来。脚印越来越 明显了,杨的热血沸腾,全身国兴奋而发烫,头发也一根根竖了起来。 那一天,他一直在追踪脚印。到了傍晚时分,脚印的方向改变了,朝着杨的家 那边走去,最后,竟进入很深、很繁茂的白杨树林里。由于天色已暗,杨再也看不 清脚印了,只好暂时停止追踪。他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估计这个地方距离他住的 小屋只不过十多公里。果然,一个时辰后他便回到家了。 第二天早晨,杨又来到昨天的地方,想继续追踪。不料,昨天的脚印只有一道, 今天却多了好几道新的脚印,而且错综交杂在一起,使杨不知道到底该追哪一道才 是。 于是,他就在附近随便走动察看,终于发现其中有两道特别清晰。认定了这个 目标后,杨又开始认真地追踪下去。 他全神贯注眼前的痕迹,一心一意地追踪着,没有留意到自己正一步步地走近 树林。当他踏入树林时,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前面突然跳出两只耳朵很大的灰色动 物,它们一直跑到距离他五十米远的土堤上,回头看着杨。 它们侧着身子,双眼凝视着杨。杨被那温柔眼光迷惑住了,好像正接受那温柔 眼光的爱抚。 这时,杨已看清楚对方。那不正是几星期来,他日夜所渴望获得的鹿吗?照理 说,他那么热衷、不畏艰难地追寻鹿,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 以前那种想要拥有的心情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他的脸上只充满惊讶和赞叹的神情。 杨不自觉地发出了赞美的叹息:“呵!呵!呵!呵!” 站在那边注视他的那两只鹿,回头跑了两三步,到了比较平坦的地方便开始追 逐起来,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mpanel(1); 杨很惊讶地发现,鹿只把蹄轻轻触一触地面,就能跳到两米半的空中去。 他深深被那轻盈可爱的灰色动物给吸引住了,两只鹿也没有显出一点恐慌的样 子。杨知道鹿要想逃跑的话,一定会仓皇又迅速,可是它们并没有。两只鹿一次比 一次跳得高,姿势又是那么美,身体后半部的白色长毛被风一吹,真像一只没有翅 膀的鸟,飞翔在幽静的山谷间。不久,鹿终于离去了,杨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丝毫 没有举枪射击它们的念头。 直到鹿的影子完全消失了,杨才走近它们刚才互相追逐的地方,起初只发现第 一个脚印,却找不到第二个脚印,最后,才吃惊地发觉第二个脚印竟在五米外。 从这里再找另外的脚印,它们相距更远了,有些相距七八米,有些甚至远达十 米。 真不可思议呀!鹿并不是在走,而是在跳,并且每次落下时,只用美丽的蹄子 轻轻触地而已。 杨喃喃自语地说:“逃得好!逃得妙!今天总算大开眼界,让我看到这么美好 的事。这里的人以前必定没有见过这种景象,否则他们一定会告诉我的。” 2 第二天,杨在心里嘀咕着:“我还要上山寻找鹿的脚印,像狼一样再次追赶它 们,和它们斗斗智慧与耐力,看看是它们的速度快,还是我的枪法准。” 啊,多美的景色呀!在这一望无际、绵延起伏的山丘上,散布着湖泊、森林与 草原,到处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杨似乎也受到感染,浑身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现在才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期,它像黄金般闪烁着辉煌的光芒,照亮了我 的人生。” 的确,在往后的岁月里,当杨经历了许多遭遇后,更印证了这一段“黄金时光” 是他永远不会忘怀的记忆。 那一整天,杨像狼般迈开大步走着,惊动了不少躲在草丛中的野兔和歇在树林 中的鸟儿。杨不管这些,只是专心一意地边走边找鹿留下的脚印。那脚印有如写在 雪地上的文字,可以告诉我们许许多多的事情。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它比珍 贵的埃及文字更有趣、更令人兴奋。 不断飘落的雪花,像是故意帮着鹿来对付杨一般,它覆盖了所有可能遗留的痕 迹。隔天,杨依然在山林间逡巡,但仍一无所获。 像这样一连过了好几个星期,杨不知道经过多少波浪似的丘陵。他在冰冷的雪 地上过夜。有时候,会发现断断续续的脚印,只是机会不多,仅仅像奇迹般的一两 次而已。他也看到鹿的影子轻盈地越过山丘,但也只是瞬间就消失了。 传说有人曾在靠近木材工厂的森林里看到公鹿。杨也看过那只公鹿遗留下来的 脚印,但从没发现公鹿的踪影。那附近的几条路,杨决定一一仔细地逡巡,准备发 现公鹿时,用枪射击它。可是后来,他连举枪瞄准的机会也没有了,因为在连续失 败的日子之后,打猎的季节也跟着过去了。 那是一次愉快的失败,杨并非一无所获,因为在那一次巧遇中,留下了无比的 乐趣。 3 过了一年,又到了打猎的季节,杨再度兴起猎鹿的念头,当时,他对公鹿的传 说早已着了迷,而且等不及打猎季节来临,就已经准备出发了。 据说有一只巨大的公鹿曾经歇在远远的山风上,人们将它命名为“砂丘公鹿”。 看过这只公鹿的人绘声绘影地叙述着它有多大,跑起路来有多神速。而且还说,它 有一对像皇冠那么美丽的角,乍看很像用青铜雕刻成的,尖尖的前端还闪着象牙般 的光亮。 白雪一瓢,地面将会留下公鹿踏过的痕迹。杨跟几个伙伴一起打猎,他热切的 心情无形中也感染了同行的伙伴,大伙儿驾着雪橇来到史布尔斯冈。大家约好傍晚 时分在原地集合,然后就各自分散。 史布尔斯冈附近的森林里,有很多野兔和雷鸟,空气中到处飘荡着射击后的火 药味,却看不见公鹿留下的痕迹。杨只好悄悄地走出森林,独自向着甘乃迪平原走 去,他想,美丽的公鹿也许会在那里出现。 走了大约五公里远的时候,杨看到了公鹿遗留下的脚印。哦,它的体型一定很 大,否则怎会留下这么大的脚印!杨心里想着,并立刻猜到那是砂丘公鹿的脚印。 他的精神突然兴奋起来,浑身充满了活力,开始像狼一样地追踪了去。 追踪,追踪,不断的追踪。到了傍晚时分,他才想起与伙伴约定集合的事,然 而此地距离史布尔斯同已很远了。 杨暗自估计,即使立刻动身,大概也要太阳下山后才能回到史布尔斯冈,届时 伙伴们一定离去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拘泥于这项约定呢?他又认为,即使没有 别人的帮忙,他也能像钢铁和猎狗一样坚强地在雪地里行动。 对杨来说,步行十公里,跟别人走一公里没有两样。他可以整天不停地翻山越 岭,回到家后,精力仍然很充沛。他的力量好像永远用不完似的。 这边,伙伴们果然如杨所料,约定的时间一过,便驾着雪橇回去了。归途中, 他们多少为杨必须独自一个人跋涉回家感到不安。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在这刮大风。 下大雪的山中,杨正享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 四周虽然刮着强烈得像要将人吞噬的风雪,但杨健康的身体里却燃烧着旺盛的 火。啊!那天傍晚,甘乃迪平原展现着多壮丽的景象:白色的雪地映着红霞,连那 片白杨树林也好像被点燃了似的,闪着红色的光芒。在慢慢暗下来的森林里独自徘 徊,是何等的美好呀!不知不觉中黄澄澄的月亮已经爬上树梢,照射在地面上的杨 的影子,也越来越浓了。 杨唱歌似的说:“现在才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它像黄金一般闪烁着光芒。” 深夜,当他走回史布尔斯同时,喊了一声:“你们还在吗?” 没有回应,大地一片沉寂。杨再度伸长耳朵听,终于,从甘乃迪平原那边传来 微弱的狼嗥,呜呜的声音在空气中激荡着。杨听得出来,这是狼在围捕猎物时相互 呼应的叫声。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清楚,也越来越激昂。 杨模仿它们叫了一声,马上从四周黑暗处传来许多应和声。杨这才意识到: “原来你们所窥伺、追踪的猎物就是我呀。” 他知道,在这么寒冷的天气,想要爬上树去避狼是不可能的,于是索性走到草 地中央,在洒满月光的雪地上坐下。他手上拿着又黑又亮的枪,保持高度的警戒心, 皮带上那排整齐的子弹,在月光下也闪着森严的光芒。此刻的杨面临生死关头,内 心交织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可思议的感受。 狼群的唱和更接近了,那是一种深沉、有节奏的叫声,到了森林边缘,声音突 然停止。当时,因为月光照得大地有如白昼般光亮,它们只能躲在森林的暗处,对 杨加以监视,静静地等待下手的好时机。 一阵可怕的静寂过后,突然从右边发出小树枝“啪啦”折断的清脆声,接着, 从左边传来低低的“呜呜”声,然后一切又恢复静寂。杨可以感觉到,狼群正悄悄 地接近,可能躲在树林后面窥视他,于是,他更加凝神贯注,准备一有什么风吹草 动,就开枪射击。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 狼跟杨都很机警聪慧。因为杨知道,如果自己现在逃走,一定会马上遭到围击 而丧生;另一方面,狼也知道,没有稳操胜算的把握,它们不可以轻举妄动。 对峙了好一会,狼群大概意识到杨是不好惹的,经过“商量”后,就纷纷离去 了。 杨又静等了二十多分钟,确定狼群已经走远了,才站起身来,慢慢地踏上归途。 他边走边想:“唉,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鹿整日提心吊胆、防备敌人随时从后面 追上来,它们听到走近的脚步声或枪的‘喀嚓’声时,那感受大概跟我刚刚所经历 的一模一样吧!” 在往后的日子里,杨仍每天不间断地出外打猎,对史布尔斯同这一带的地势也 摸得更清楚了。只要地上有一点痕迹,不管是多么细微模糊,他都能很快地做出判 断,并且毫不放松地追踪下去。 当然,杨在这永不停止的追踪里,有时候也会发现砂丘公鹿的脚印。 4 一天,大地铺满了很厚的雪,杨穿过高大的枞树林时,沿途听到山雀在歌唱, 好像暗示杨:春天就要到了,打猎的季节又近尾声了。 途中,杨遇到了一位樵夫,樵夫对杨说:“昨天夜里,我在森林中看到了两只 漂亮的鹿,一只是母鹿,一只是好大好大的公鹿,它的头顶上还戴着像鸟巢一样的 大角。” 杨兴奋地想看个究竟,于是就跑到樵夫所说的地方去。果然,地上有好些鹿的 脚印,有的很像以前在泉水旁的泥地上见过的,而有的却显得特别大。是的,那一 定是砂丘公鹿的脚印。 杨那潜藏了很久的渴望,又被激发起来。于是,他越过重重的森林、山丘,一 路跟随公鹿的脚印追下去。 杨以巧妙的方法,不停地追踪公鹿的脚印。终于,他发觉脚印与脚印间相距不 远,公鹿似乎没有尽全力跳跃,这是多么难得的好机会啊! 到了下午,脚印更加明显了。杨把一些不需要的东西丢掉,开始沿着野鹿走过 的痕迹,像蛇一样,匍匐前进。 杨想:“这两只鹿经过长久的严寒季节之后,现在八成是出来寻找食物了。” 经过一连串追踪后,杨果然在草原和树林的边缘,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着。 说不定是鸟幄!杨静静地观看着。不久,在灰色的树林中,看到好像粗圆木般 的灰色东西,顶端耸着两支粗粗的、树枝般的角。哦!它的耳朵缓慢地动着,接着 树枝般的角也动了。杨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那正是砂丘公鹿哩! 多么堂皇而充满生机的姿态啊!杨觉得自己好像看到最尊贵、最高尚的国王。 它多像穿着毛皮衣裳、戴着美丽皇冠的国王呀! “这头美丽的公鹿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临头,如果我在此时射杀它,岂不犯下 了大罪吗?但是我这几个星期的奔波,不就是为了要猎捕它吗?现在机会来了,怎 可轻易放过P”杨内心经过一番挣扎,终于鼓足了勇气,拿起枪开始瞄准。 然而,可恨的枪却不听他使唤,枪口不住地这边、那边地摇晃着,杨的呼吸加 快了,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似的无法喘息,到底该不该扣下扳机?他心慌意乱, 拿不定主意。 杨暂时把枪放在雪地上,因为他的手不停地颤抖。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镇定, 才又开始瞄准。在这时候,公鹿用眼睛、耳朵、鼻子不断地向四周看、听、闻,终 于,它面朝着杨停了下来。 传说古代有一位国王,在没有携带武器的微行出访途中遭人袭击。国王盯着那 拿着刀子的人,从容不迫地说:“你有杀我的勇气吗?” 袭击者看到国王那威严、镇定的神色,不觉胆怯而退。 杨就跟那个袭击者一样,当鹿面对着他时,他竟像看到国王般,不停地发抖…… 最后,杨心里的兽性战胜了一切,他开枪射击了。 第一枪瞄得太低,子弹落在前面的雪地里。公鹿惊慌地跃起,母鹿也出现了。 他再发一枪,照样落空。那两头鹿开始逃跑了。当他准备开第三枪时,它们已经轻 快地跃过了丘陵,像风一样消逝了。 5 杨很快地追了上去,然而,那地方没有积雪,再也无从追踪脚印了。杨气得咬 牙切齿,心里十分懊恼。 又走了一公里半,杨发现雪地上多了一个新的鞋印,心里更加不快。那是印第 安人的鹿皮鞋印――这种鞋的鞋底和表面是用同一张鹿皮做成,前端圆圆的,很好 辨认。鞋印成一直线排列,说明那是古利族猎人留下来的。 杨怀着气愤的心清,跟踪那脚印走去。爬上一道斜坡时,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 的印第安人,从坐着的木头上站起来,很亲切地向他挥手。杨从背后跟踪他,却先 被他发觉了。杨很不客气地问:“你是谁?”“我是加斯卡。你好!”“你在我的 土地上干什么?”加斯卡用很平和的语气回答:“这地方起初是我的。” 杨指着雪地上的痕迹说:“但你所追踪的却是我的鹿。” “山中的鹿谁能捕获,就是谁的。” “我追踪的鹿你最好不要插手,以免惹来麻烦。” “我是不怕的。” 加斯卡这样说罢,就做出像要把土地环抱起来作为己有的姿态,然后很温和地 说:“争斗是没有用的。一个好猎人自然可以获得很多鹿。” 这就是他们初次相见的情形。此后,杨有几天跟加斯卡在一起。他虽然没有猎 到那只顶着美丽的角的公鹿,却得到比那更好的东西――学到如何当个好猎人的方 法。 加斯卡叫杨不要越过丘陵紧追印痕,因为鹿对于追踪它的人很注意,只要看到 他越过丘陵,马上会藏匿起来。 加斯卡又教他如何用手碰触印痕,并且闻闻它的味道,如此不但可以知道鹿离 此有多远,甚至也可以猜测出鹿的年龄和体格大小。还有,即使你知道鹿在这附近, 也不要跟得太紧,以免暴露自己的形迹。又教他如何把手指弄湿,伸到空中辨识风 的方向。杨听了他的讲解后,觉得受益很多。 “鹿的鼻子是潮湿的,大概就是这缘故吧!” 他们两人有时一起打猎,有时候分开。 一天,杨独自一人追踪一只鹿的脚印。印痕一直延伸到树林里一处现在叫做加 斯卡湖的湖边。 杨蹑着脚,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些清晰的印痕后面,听到森林里喳喳的声音,又 看到树枝在摇动,他马上端好枪,准备一有动静,立即开枪射击。不久,他依稀看 到枝叶那边有生物在动,当他瞄准好,要扣下扳机时,突然看到了红色的东西,于 是立刻住手。那生物出来了,“它”就是加斯卡。 杨吓得喘着气,说:“加斯卡……差点打到你。” 加斯卡默不作声,只用手指指绑在头上的红色带子,杨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 为什么印第安人出外打猎时,头上绑着红色带子的缘故。这事发生后,杨也在自己 的头上绑着红色的带子。 有一次,一群雷鸟高高地掠过他们的头上,向着枞树林那边飞去,另外一大群 也跟在它们的后面,那情形就像所有的雷鸟都要到森林去集合一样。 加斯卡一直静静地看着,然后对杨说:“雷鸟到茂密的枞树林躲避,今晚一定 有大风雪要来。 果然如加斯卡所料,大地吹起了凛冽刺骨的大风雪,猎人们整日守在火堆旁边。 第二天,大风雪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到了第三天,终于稍微平息了,他们两人再 度出去打猎。 加斯卡一不小心把枪摔坏了,有一段时间他不发一言,只静静地抽着烟。后来, 他突然问:“杨,你有没有到穆斯山打过猎?” “没有。 “那边有好多动物。你真的没去过吗?” 杨摇摇头。 加斯卡眼睛望着东方,继续说:“今天我发现修族人的脚印,这是坏的预兆, 这里恐怕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杨知道:加斯卡已经决定到穆斯山去。 加斯卡走了,从此两人不曾再见面。直到现在,惟一能让人记起加斯卡的东西, 只有位于喀魁力山地中间寂寞的加斯卡湖。 6 这之后,杨也搬到东部的乡下去住,他觉得新环境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如意,因 此每天都过着颓丧的生活。就在这时,他得到下面的消息: “喀魁力山附近的鹿比过去更多。在甘乃迪平原和木材工厂之间,偶尔也可看 到砂丘公鹿的影子。” 打猎的季节又揭开了诱人的序幕,杨开始了这次“愉快的旅程”。穿上鹿皮做 的猎装,杨觉得仿佛长出翅膀般,浑身轻飘飘的。和以往一样,他做了好几次远途 打猎,在外过夜,然后再回到小屋。 这期间,他听到一个传闻:有人在向东的一个遥远的湖畔,看到七只又肥又大 的公鹿。于是杨和三个同伴一起驾着雪橇,到东边的湖畔察看,不久,真的找到那 些印痕,有六个大小不一的脚印,另外一个则显得特别大――这一定是著名的砂丘 公鹿的脚印了。看哪!覆盖在地面上的雪,被七个像链子一般衔接着的脚印踩踏得 一片狼藉。猎人们看到这种情形,不觉眼睛发亮,开始展开一连串的追踪。 到了太阳快要下山时,脚印变得更加清晰,猎人们不顾杨的激烈反对,也漠视 渐暗的天色,执意驾着雪橇继续前进。 他们从遗留的印痕知道,那七只鹿曾从丘陵上转头看,并且以敏锐的眼光发现 追赶它们的人,然后它们开始排成一条直线,以一跃八米的方式跑步。猎人们虽未 曾看见鹿的踪影,仍继续不断地追赶,直到夜深了,才匆匆忙忙地在雪地上扎营。 第二天早晨,一行人又追赶着脚印,不久就碰到七个由于雪的融化而现出地面 的凹痕,那是鹿睡觉时造成的痕迹。脚印变得更加鲜明,杨劝大家下来走路追赶, 因为鹿群的脚印进入密林里了。 当他们走进那密林时,听到一只松鸦不停地呱呱叫着,杨立刻察知鹿的所在地, 并且做了一个正确而巧妙的“预言”:如果听到松鸦叫,就表示“可以”的信号, 我们在这里等待松鸦的暗示,再开始行动也不迟。可是大伙儿不听,莽撞追赶的结 果,又被鹿逃走了。 鹿群知道危险临头,所以分成两组:两只走同一个方向,另外五只则往另一个 方向逃去。杨留下一个叫达夫的猎人和他一起追赶那两只鹿,其他的人则追赶另外 那五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那两个脚印中的一个显得特别大,那正是杨从 两年前便开始窥伺的砂丘公鹿的脚印。 两人不停地追赶。迫近鹿时,他们发现脚印又分为两道,杨叫达夫追捕母鹿, 自己以不让鹿有喘息机会的速度,开始追赶著名的砂丘公鹿。不久太阳偏西了,杨 追踪到有疏林的广大平地来,这里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为了追赶砂丘公鹿, 他已经远离了自己以前打猎的地方。 脚印变鲜明了,可能马上就要接近公鹿了,杨正这么想着时,突然听到远处传 来一阵枪声,公鹿受了惊吓,开始向前飞奔而去,就像长了翅膀般,一下跑出去了 几公里远。 杨从后面追赶过去,不久碰到达夫,原来刚才那阵枪声是达夫向母鹿开了两枪。 达夫兴.奋地说:“第二发似乎打中了母鹿。” 走了不到一公里路,他们发现印痕的旁边有血滴。又一段路后印痕变得更深了。 由于风雪的吹袭,脚印很难判断,但是杨立刻明白,现在他们所追踪的脚印并 不是那只受伤的母鹿的,而是它的丈夫砂丘公鹿的。 两人又沿着脚印追了一会儿,终于解开了这个谜题:公鹿回来接替母鹿的脚印, 使母鹿能够逃命,那是动物在被追赶时所使用的脱身方法。当一只鹿被追急了,另 外一只就会接着它的脚印,好像替身一样继续奔跑,来搭救同伴,而那只原先被穷 追不舍的鹿,可以跳到旁边隐匿,或往另一个方向逃走。 现在砂丘公鹿表现了动物特性,它用这办法来搭救自己的妻子。猎人们并不觉 得沮丧,再度认真地寻找母鹿的脚印。当他们发现滴有血痕的脚印时,就像狼一样 地舔了舔舌头。 再走一段路,公鹿知道自己所耍的伎俩已被人拆穿了,就又回到母鹿身边来。 到了太阳快要西沉时,他们看到那两只鹿在四百米远的地方,正登上一道斜坡。 母鹿走得很慢,头和耳朵都垂下来了,公鹿则在它的周围团团转,还不停地跑 来跑去,那模样很像在紧张地说:“糟糕!这怎么办?怎么办?” 又走了约七八百米,他们终于追上那两只鹿。母鹿已经倒在雪地上,那只大公 鹿看到他们逐渐靠近过来,就不停地摇着头上的角,好像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最 后才无可奈何地匆匆逃走了。 当他们走近时,母鹿使尽全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动弹不得。达夫拔出身上 的小刀。这时候杨才恍然大悟,了解到大伙儿身上都带着小刀的原因。 可怜的母鹿抬起明亮的双眼,注视着敌人。它的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泪水,但 连一声呻吟也发不出来。 杨看到这情形,连忙转过身去,用手蒙着脸,不忍再看下去。达夫却无动于衷, 拿着刀子向前迈进,做着他想做的事。这时候的杨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所以,直 到达夫喊他,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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