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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歌者说,你就这样又任骏马载了回来? 我回答,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因为我那思想的天平也始终向这方面倾斜着。 歌者说,那你就必须为猪冢队长去夺第一? 我回答,客观上很可能是这样,但在我幼稚的心灵里却始终这样想:只要他把 阿爸、珊丹、无辜的众乡亲放了,我总还会有机会和雪驹一起逃出魔爪的!到时候 我会跨着雪驹四处宣布的:我是为温都尔夺得第一的,我是为整个草原夺得第一的! 歌者说,然后呢? 我回答:然后,我再带着亲人们和众乡亲上山去投塔拉巴特尔! 歌者说,你知道众好汉在丛莽中正准备怎样行动吗?你知道你这样只会给他们 增加困难和干扰吗?你知道你这只不过是掩耳盗铃吗?你知道你这只不过是自投罗 网吗? 我回答,我当时只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我仅隐隐有着一种不安的感觉。 歌者说,只怪你的马啊你的马…… 我回答,不对!至今我在回忆中仍在不断探索雪驹这次出尔反尔的举动。或许 不仅仅是对同类的关切,或许它也知道把我载回远山,我还会后悔的。很可能它是 先想让我亲眼目睹死了心,然后再把我送回到塔拉巴特尔身旁的! 歌者说,你这是在为你的马辩护! 我回答,确实如此,我需要最后的猛击! 歌者说,最后的猛击? 我回答,是的!关系着彻底的觉醒。 歌者说,那你就从这里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枪声骤然炸响了…… 当时,我正跨着雪驹路过那座草岗。记得吗?不远就是芒凯老阿奶的破烂蒙古 包,塔拉巴特尔就是在这里跃上雪驹逃脱追击的! 枪声使我刹那间警觉起来…… 我急忙跳下马背把雪驹隐蔽在草岗之后,随之便只身爬了上去凭高远眺着。牧 人的孩子在放牧中大多都练就了一双好眼睛,老远老远就可发现前头发生了什么。 枪声来自那达慕会场…… 天哪!只见那里似突然发生了什么。歌舞升平的景象没有了,却着地涌动着成 百成千匹惊恐的马。在一轮西斜红日辉映下,四周还闪现出一个个荷枪实弹的日本 兵。看得出,马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牧民的,正在枪口威逼下惶惶然地向一起聚拢。 不用问!刚才肯定是有一匹烈马想突围,被日本兵“格杀勿论”地击毙了。远远尚 可望见血,还有那血泊中横陈的马尸。 怪不得雪驹突然向这里跑来…… 物伤其类!肯定是凭着骏马特有的灵敏感觉,早已发现了那达慕会场上的情况 异常。迫不及待了,调头就要跑来看个究竟。枪声似乎也惊炸了它的心,现在它在 草岗下显然变得更焦躁不安了。咴咴地不断叫着,似在频频地催我问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 我却只在想:日本人这是怎么了? 是的!这是怎么了?几个月来苦心经营的“共荣”仅仅一天就这样撕个粉碎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布音吉勒格之死、报信牧民的被抓、温都尔王爷的白日 洞房……终于在那达慕上悄悄传开了。一种潜在的复杂情绪,一种本能的不安全感, 竟使得各地赶来的牧民纷纷要离开了。而猪冢队长呕心沥血的这场“好戏”又岂能 让半道夭折吗?于是他那“尽善尽美”的计划便开始提前执行了。首先是针对着牧 人的腿――骏马开刀!表面声称奉“主席”令:不准擅自离开,有意破坏“共荣”! 而实质上是一箭双雕,那可怕的巨网也就此开始收拢了。 mpanel(1); 我不知道,我还在望着…… 只见得远方马匹越聚越多了,也越来越惊恐不安了。在一支支枪口威逼下,似 也只能被拢在一起听天由命了。波涛渐渐平息,只剩下了声声哀嘶。但总有不屈的 反抗者,又有两匹烈马突围了。日本兵似不动声色,但端起枪“啪啪”就是两声! 我一惊,眼前顿时飞溅起血…… 雪驹在草岗下更嘶鸣不已了,仿佛早已嗅到了那远远飘来的血腥气息。我知道, 它从小就是一匹合群的马,常常为失散的马匹不知疲劳地热心奔波着。此时此地的 情景,早已使它又悲愤交加热血沸腾了。更不该的是,雪驹的焦躁竟引起了莫名其 妙的联想。 莫非是因为我? 也难怪!由其他的马而想到自己的马。莫非是因为自己在王府夺门而逃?莫非 是因为我一个镫里藏身甩掉了小玛力嘎?莫非是因为我和雪驹久久不见踪影?猪冢 队长大怒了,由马及马,开始惩罚所有的马了! 应该说,这也并非完全不着边际…… 事后我才知道,猪冢队长确也曾为我的突然消失大发雷霆!对着归来报信的小 玛力嘎,当即便拔枪击毙了他身旁的马。好像不仅仅是杀鸡给猴看,似乎内中还含 有某种恶毒的宣泄。而后来抢掠时对于那敢于逃窜的马,也是他下了“格杀勿论” 的命令! 雪驹又在焦躁地咴咴嘶唤了…… 我却蓦地一怔,又由马想到了人。对马尚且如此,可见我和雪驹久久消失对人 又会怎样了。阿爸、珊丹,还有乃登喇嘛……我不敢想下去了,而只是想着归去、 归去、尽快地归去,舍身解救无辜的马和人!或许雪驹突然调头是神佛的旨意,不 可抗拒!不可抗拒! 我冲动了!想立即跃上马背…… “敖特纳森!”蓦地,却听见有谁在草岗下轻轻叫我。 “是谁?”我也下意识地叫了。 “是我!”声音极其慈祥亲切,“忘了吗?你芒凯老阿奶!” “是您!”我顿感到十分激动。 “下来!”她老人家说,“就让你的马那么悄悄地躲着,你到阿奶的毡包来一 趟!” “我们还有要紧事呢!”我说。 “阿奶这事更要紧!”她说。 没法子!草原上的孩子从来就是尊敬老人的,更何况这里又是我和珊丹常来玩 的地方。任雪驹不安地嘶叫着,我跟着芒凯老阿奶来到了她的毡包。 到底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呢? “伙计!”刚一推门就听得一声热情极了的欢呼,随之一个典型的小要饭的在 我面前闪现了。 怎么?会是他…… 只见这家伙脸上要多脏有多脏,衣裳要多烂有多烂。赤着双脚,头上还沾满了 土和锅灰。露着半个肚子,还伸着两只黑油泥爪子。那达慕大会上多老去了,保证 扔进去就再捡不出来。绝无人会想到他曾和丛莽好汉为伍过,仿佛一生下来就是这 么一块地道的材料! “单巴!你怎么要了饭?”我惊叫了。 “瞧你这份嚷嚷!”他一把就把我拉进了破毡包,“为了喝油油呗!” “羊杂碎汤?”我一时悲哀极了。 “瞧瞧!”他竟大为不满了,“我这是向中国人讨饭,又不是向小日本讨好!” “你骂人!”我听出来了。 “骂人?”他竟更得理了,“这还算轻的!你小子不吭声就跑了,差点让塔拉 巴特尔打烂了我的屁股!骂你是小事,我这就想揍你小子一顿!” “你敢!”我叉着腰。 “哈哈!想打架?”这小子兴奋了。 “打就打!”我说。 “别!别!”芒凯老阿奶挡在中间了,“不是刚才还想得要死要活吗?怎么一 见面却又像上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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