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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假话的毛病一去不回来,真话愈益受到所有人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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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说假话的毛病一去不回来,真话愈益受到所有人喜爱。 小香蕉逃走所引起的一场风波过去之后,疯人院又重新平静下来。大统间、单 人房间和走廊里的人都睡了,只有厨房里那个不幸的孩子还没睡。他几乎从来没法 睡好觉,因为他肚子老饿着,夜夜他都在垃圾堆里东翻西挖找东西吃。逃走的小香 蕉也好,追小香蕉的人也好,他一概不感兴趣,可如今连他也对站在广场中央、面 对疯人院的那个古怪小伙子感到了兴趣。这个小伙子,说真个的,不很高,还可以 说是相当矮,他正开始唱歌。 厨房里那孩子一边吃土豆皮一边看着他,摇着头。 “这家伙真发疯了。哪儿见过有这样的事:唱小夜曲不是对着漂亮的姑娘,却 跑到疯人院窗子底下来唱?不过这是他的事,我管不着。可他嗓子真棒!我敢打赌, 看守这就要来抓他了。”可看守们追瘸腿猫追了半天,结果没追着,累坏了,这时 正睡得像死猪一样。 小茉莉先是轻轻地唱,试试嗓子,现在却越唱越响,越唱越响。厨房里那孩子 张大嘴巴,连土豆皮也忘了吃。 “嗨,听着他唱,连肚子饿也几乎给忘了。”他正打窗子里往外看,没想到这 块窗玻璃一下子碎了,一块玻璃片差点儿削掉了他的鼻子。 “嘿,谁在那儿扔石头块呀?”猛一下子,这座阴森大楼的四面八方,一层一 层,玻璃开始一块接一块地往下掉。看守们跑到所有的大统间和单人房间里去看, 还以为是关着的那些人造反了。可是他们不得不马上改变想法。关着的人醒是的确 都醒了,可他们很安静,正在欣赏小茉莉唱的歌。 “那么,是谁在这儿打破玻璃呢?”看守们嚷嚷起来。 “你们轻点!”四面八方对他们说。“让我们听唱歌。玻璃关我们什么事?它 们是我们的吗?”接着窗上的铁栏杆也像火柴杆似地折断,从窗框上掉下来,劈劈 啪啪掉到下面深水沟里,沉到沟底。 等到疯人院院长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浑身一阵哆嗦。 “这是冻得发抖,”他对秘书们解释说,可暗地里想:“开始地震了。”他叫 来了他那辆汽车,对大家说是去向大臣报告,实际上是溜之大吉,回他郊外的别墅, 让疯人院去他的吧! 秘书们气得发疯,心里想:“什么大臣不大臣,他不过是找借口溜走。 我们怎么啦,就该像耗子在耗子笼里那么等死吗?可不干!”他们有的乘汽车, 有的步行,一个个很快就过了吊桥溜走不见了,快得连守门的也没看到,他们是怎 么溜得没影儿的。 天开始亮了。白蒙蒙的光线已经溜过一家家的屋顶。对于小茉莉来说,这好像 是一个信号,对他说:“唱得更响些!”诸位能听到他唱就好了!他的声音冲出来 的那股力量,就像岩浆冲出火山口。疯人院里所有的木门都散开,变成了碎片,铁 门七弯八翘,已经不能算是门。门里关着的人都高兴得又蹦又跳,跑到外面走廊上。 警卫、看守、卫生人员一个接一个冲到屋外,跑过吊桥,奔到广场上。 所有的人一下子都想起,他们在城里有要紧事。 “我得给我那只狗洗澡,”一个说。 mpanel(1); “有人请我到海边玩几天,”另一个说。 “我忘了给红色的金鱼换水,我怕它们会死掉,”第三个说。 他们说假话说惯了,因此不能直截了当承认他们是怕得要死。 总之一句话,几分钟以后,疯人院里的工作人员已经一个不剩,只除了厨房里 那个不幸的孩子。他就那么站着,惊奇得张大了嘴,手里拿着他那块土豆皮。他根 本不想吃,一生当中,第一次感觉到脑子里像掠过一阵清风似的,产生了一种令人 向往的思想。 在整个大统间里,罗莫菜塔第一个发现所有的看守都跑了。 “咱们还等什么?咱们也跑吧!”她对玉米老大娘说。 “这是不合规定的,”玉米老大娘回答说。“可话得说回来。规定却跟咱们作 对。好,咱们走。”她们搀着手走出房间,到了楼梯那里,楼梯上已经有一群一群 人在飞奔下楼。声音吵得可怕,可在这千百个声音当中,玉米老大娘马上就听出了 她那几只小猫的叫声。反过来,这些小猫,瘸腿猫的七名小学生,也立刻在无数人 当中认出了主人高昂着的头和严肃的脸。它们喵喵地叫着,马上扑到老大娘的脖子 上,打四面八方舔她。 “好,咱们这就回家,”玉米老大娘噙着泪水说。“一,二,三,四…… 都来齐啦?七,八!还多了一只。”不用说,多出来的这一只就是善良的汪汪。 在玉米老大娘的怀抱里它也呆得下。 小茉莉于是停止歌唱,问所有出来的人见到瘸腿猫没有。可是谁也说不准。他 简直忍耐不住了。 “里面没出来的还有没有?”他叫道。 “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了,”人们回答。 “好,那你们看着。”他像潜水员要沉下水时那样吸足了气,用两只手掌围着 嘴,保证全部声音直奔一个方向,然后震耳地一叫。要是火星和金星上有人,而这 些人又具有听觉的话,那他们一准能听到他的声音。只要跟诸位说一件事就够了: 整座大楼就像遇到旋风,一下子摇晃起来。屋顶上的瓦和烟囱像灰尘似地给扫走。 接着从顶层开始,墙歪斜了,晃动了,最后可怕地轰隆一声坍落下来。 填满了深水沟,把沟里的水溅到四面八方。 这总共是一分钟的事。对这一点顶有发言权的是厨房里那个孩子。直到关着的 人都已经逃得一个不剩,他还留在大楼里。他正好跳出窗子,三扒两扒游过深水沟, 刚来到广场上,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整座大楼坍下来了。 整个广场响起了“万岁”的欢呼声。正在这时候,太阳升起来了,虽然谁也没 想到去叫它说:“快出来吧,要不就错过这场景色了。”广场上的人把小茉莉托起 来,隆重地托着他走,连记者也来不及挤到他面前去,问他印象如何。他们只好退 而求其次,满足于访问阴着脸站在一边的卡利梅尔威克塞尔。 “您难道没有什么话,想要给《模范假话报》讲一讲吗?”他们问卡利梅尔。 “喵,”卡利梅尔转身用背对着他们,回答说。 “很好,”记者们说。“您是目击者之一。您能给我们解释解释,怎么会什么 事也没有发生?”“喵,”卡利梅尔又叫了一声。 “妙,妙极了!我们要最坚决地辟谣,疯人院根本没有坍下来,疯子也没有满 城跑。”“请你们明白,”卡利梅尔忽然脱口而出,“你们该明白了吧。我是一只 猫!”“您要说的是狗吧,既然您喵喵叫?”“不,不,是猫!我是猫,我捉耗子。 好了好了,现在我看透你们了。 你们怎么也躲不掉,怎么也逃不出我的爪子了。你们是耗子,我马上就要抓住 你们,喵!喵!”卡利梅尔说着猛跳起来。记者们好不容易才来得及把钢笔藏进口 袋,跳进他们的汽车。卡利梅尔倒在地上拼命地喵喵叫,就这样躺了一整天,直到 一个富有同情心的过路人把他拉起来,送进了医院。 一个钟头以后《模范假话报》出了号外。头一版整版地用大字印着一个标题, 写道: 男高音小茉莉又一次失败: 他的歌声未能震坍疯人院! 报纸编缉高兴地搓着手说: “这个辟谣新闻写得好极了。今天我至少可以销售十万份。”可是卖《模范假 话报》的报贩马上抱着一大捆卖不掉的报纸回来。一份也没人买。 “怎么?!”编辑叫起来。“一份也卖不掉?人们怎么啦,难道读日历吗?” “不,编辑先生,”一个最大胆的报贩回答他说。“日历也再没人读了。 十二月叫八月,您说这种日历他们会读吗?月份改了名称,难道人们就觉得暖 和了?出了大事情啦,编辑先生。人们当面笑我们,建议我们把我们的报纸拿来折 纸船。”这时候编辑的一条狗跑进他的办公室。这只狗管自在城里溜了一圈刚回来。 “喵喵!”主人无意中叫了它一声。 “汪汪!”狗回答说。 “怎么啦?你汪汪叫?!”狗不理睬主人的问话,却高兴得尾巴直摇,汪汪汪 叫得更起劲。 “这可是世界末日到了!”编辑擦着脑门上的汗,急叫起来。“地地道道的世 界末日!”可这只是一切假话的末日。疯人院一坍倒,千千万万人一下子都得到了 解放,说出了真话。更不要说狗了,它们汪汪吠;更不要说猫了,它们喵喵叫;更 不要说马了,它们萧萧嘶鸣:全都按照动物学和语法的规则办。真话像会传染的东 西一样传播、扩展,绝大多数居民都传染上了。店老板已经动手更换他们货品的标 签。 一个面包师傅拿下他写着“文具店”的那块招牌,把它翻过来,用块炭在上面 写上“面包店”三个字。一大群人马上在他的铺子前面围拢来,拍手叫好。 可是更多的人聚集在王宫前面的大广场。带头的是小茉莉。他放声歌唱,人们 听到他的歌声,从城里四面八方,甚至从近郊的农村跑来了。 贾科蒙国王从他的房间里看到这么多人大游行,不禁高兴得拍手叫好。 “快来快来!”他大声吆喝宫廷的官员。“快点来!我的子民百姓想听我发表 演说呐。瞧,他们都集合在外面要向我贺节了。”“难道今天是节日吗?”宫廷官 员们你问我我问你。 诸位也许觉得奇怪,可他们的确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探子们没有回王宫报告, 却分头跑去给自己找个藏身之所了。 只有贾科蒙王宫里的猫还继续在汪汪叫。整个王国里,这是最后几只不幸的猫。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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