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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名字 渝,四川重庆的简称。我之所以叫大渝,是因为我出生在重庆。兄弟姐妹六人 的名字都是在出生地的简称前面加个“大”字。除了我以外,二哥和大弟,就是大 蜀和大庆也出生在重庆。 以后,在学生时代,乃至来到美国,也常见到“小渝”、“渝生”之类的名字。 我知道,那些“小渝”和“渝生”们也和我一样,都是被抗战时撤退到“大后方” 的父母们生在重庆的。 我的祖籍是江苏苏州,虽然父亲再也没有回到故乡工作,但假如不是因为战乱 的话,我绝不会得到现在这个我并不喜欢的名字。 我是父母的长女,排行老三。其实,在我上面母亲已经生过三个男孩,只是老 大在三岁时便夭折了。他叫吕品,一九三五年春出生。“品”字由三个口组成,意 思是:除父母外,他是家里的第三口人。如此,我现在的大哥原名“吕田”,现在 的二哥该叫“吕吾”,轮到我,准是“吕晶”了。后来,因为吕品不在了,不能再 按家庭的人口数目来为儿女取名,父亲便把出生在山东青岛的吕田改名“大齐”, 下面的五个孩子便一路“大”了下来。而这个“大”字便是我始终不满意自己名字 的根源。 我见过吕品的照片,一副很聪明可爱又瘦弱的模样。多少年后,母亲还不时夸 奖“品品”指挥大家合唱抗日救亡歌曲时的音准、乐感和认真的神气。直到我自己 有了儿女以后,才体会到母亲终生的伤痛。 品品葬于重庆北郊蚂蟥岭,现在,那里已经变成繁华的商业区了。品品的夭折 是由于父母没有育儿经验,又书呆子气十足,一切按照书本办事,以为婴儿吃奶不 宜过饱而导致他营养不良。三岁的品品大哥后来死于哮喘病。 我的母亲在襁褓之中便父母双亡,由教会养育十年之久。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小时候母亲几次和我说过:品品死前,她两次亲眼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人从后门进 来,那是来接品品去天堂的上帝的使者。我觉得非常神秘。 对上帝,我似乎有过一次“心诚则灵”的体验。五岁不到,我在上海虹口一所 叫灵粮堂小学的教会学校读二年级的时候,住在寿荫坊四十三号的弄堂里。那时我 有一把红色的塑料剪刀,圆头,只有小手巴掌那么大,给小孩做手工用的,真的可 以剪纸。那可能是父亲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有一天,我怎么也找不到这把塑料剪 刀了,急得坐立不安。情急之中,突然想起向上帝祷告。客厅里别无他人,我双手 合十,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请求上帝帮我找回心爱的小红剪刀。 刚刚祷告完,小红剪刀便一下子在茶几台面下的格子里找到了。我高兴极了,但又 非常奇怪:在祷告前,记得我曾找遍了所有的地方而不得。这件事,我从没和任何 人提及过。我知道这可能只不过是个巧合,但这把小红剪刀的失而复得,令我长久 不能忘记。 苦辣酸甜构成了人生。如今,年过半百,我已懂得精神有所寄托对人生的重要, 特别是来到美国这样一个基督教文化的国家,看到一些虔诚的基督徒通过对“主” 的信仰而使内心得到平静和充实,更感如此。金钱和物质绝对为生活所必需,可人 生快乐的程度却并不与金钱的数量成正比。内心的安宁祥和,是金钱难以买到的。 母亲一直希望我能信“主”,我也知道有个虔诚的信仰可能会使生活轻松一些, 但就是因为我搞不清楚“上帝究竟住在哪里?”而无法相信上帝的存在。或许,年 纪越大,有所信仰则愈发困难,可我清楚,浩瀚宇宙有很多人类的未知领域,所以, 我尊重母亲的信仰,而且,由于母亲与教会的渊源,我对教会抱有好感,只是至今 我还没能如母亲所愿,成为一个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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