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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下台前后 5   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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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闲居 陈永贵辞去副总理职务之后,心情苦闷,又整天在家里闲着无事可做,终日愁 眉苦脸唉声叹气。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想给他解解闷,散散心,便拉着他打扑克,玩 升级。陈永贵打牌认真,不许别人悔牌,但是自己老悔牌,输了还挺生气。如此争 争吵吵地闹上一阵,心绪渐渐开了。 一天他把贴身内卫张艮昌叫来,让他代笔写几封信。 陈永贵要写的第一封信是给郭凤莲并大寨党支委的,叫他们与中央一致,按三 中全会的路线进一步把大寨的工作做好。另外,陈永贵记大寨党支委把他家的粮食 分给社员们,几口缸也归公给队里。他此时显然觉得不必再坚让家属继续挣工分当 榜样了,有了举家迁入北京的打算。 第二封信是写给老伴宋玉林的。陈永贵让宋玉林把他的那块毡送人贾进才铺, 让她准备一下到北京过春节,把小儿子陈明亮带到北京来读书。陈永贵每年过春节 必回昔阳,饱享衣锦还乡的荣耀,可是如今家乡的省、地、县各级都有许多人在揭 发批判他,他初次尝到了有家归不得的滋味。 第三封信写给大儿子陈明珠,叫他暂时不要到北京来。这时陈明珠正遭大难, 被称为“虎头山下一只虎,”过去霸道和放纵造下的孽都被人收集齐全,变本加厉 地扣在他的头上,党籍也丢了,脑子也受了惊吓,落下个头疼的病根。 发走了信,陈永贵轻松了许多,每日散步看报打牌,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看文件。 到他这里的文件也比过去少多了。 住了几天,陈永贵忽然又显得不安了。他急着要搬家,找个小些的住处搬过去。 “不在其位,不得其禄”,陈永贵解释说。他留心这些一听就有学问的话,这时居 然用上了。他逼着秘书和卫士三天两头去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催,火急火燎地非 马上搬不可。管理局传下话来,说中央领导讲了,还是不要搬,不然影响不好。陈 永贵不干,说咱职务没有啦,该搬就搬嘛!人家拗不过,就在新建成的木樨地22号 楼上拨给了他一套12层楼上的部长级住宅。 1981年农历正月初十,两辆130卡车拉 着陈永贵的全部家当搬出了交道口小院。 搬到22号楼之后,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为陈永贵配了一辆车,安排了警卫员、 炊事员,理发时打个电话就有人服务上门。陈永贵没有推辞这些待遇,但是他不要 炊事员。这时他的全家已经从大寨迁来,反正他和老伴闲着没事,自己做饭还随便 点,国管局也不坚持,按照正部级的标准,每月发给陈永贵50元保姆费。全部加起 来,他每个月的收入大概是二百元。 陈永贵过不惯清闲日子。他在凉台上种了许多花,甚至还在花盆里种了棵玉米。 他家偌大的凉台上摆满了一盆盆的花草,像个温室。干这些园艺活陈永贵很在行, 他养的花都长得不错,养的鱼却不行。这点事不够陈永贵干的,他就自己找点事做。 早晨外出散步回来,有时就拿把条帚去扫楼梯,一直从12层扫下去。 陈永贵还提着篮子出去买菜。有一天转到附近一个蔬菜商站,陈永贵指着柜台 上蔫乎乎的菜说:“要二斤”。售货员一看,愣住了,说:“陈,陈,陈大叔?” 说着转身跑了进去,把经理叫出来了。经理见了陈永贵,极亲热地招呼他进屋喝杯 茶,陈永贵也就乐哈哈地进去喝茶聊天。过了一会儿,售货员从后连挑了一篮子最 好的菜送来,还死活不肯收钱。陈永贵硬扔下钱走了,从此便不肯再去这家商店, 说是怕特殊化。 陈永贵出门买菜常扣着大草帽,低低地遮住脸。有一次去三里河菜市场排队买 肉,陈永贵排到了,指着案子上的猪肉说:“拉,二斤”。卖肉的听口音不对,偏 头一看:永贵大叔!他二话不说,斜着刀长长地片下一条好瘦肉来。高高地给陈永 贵秤了。陈永贵也不说话,交了钱提了肉就走。轮到后边的人买肉,也要像前边的 人一样专来瘦的,卖肉的道:“肥瘦搭着卖!”“那前边那个人呢?“前边那个人? 你也不看看那是谁?你能跟他比?”卖肉的奚落道。 陈永贵在北京人的心目中就是一个挺受人尊敬的永贵大叔。朴实憨厚,满手老 茧,苦呵呵地干上来的,不容易。陈永贵下台后也确实很近似这种形象,庄稼人的 朴实厚道伴着老年的或敬一块从脸上透出来。而且显得极随和,全没了在昔阳说一 不二时的霸气,更没了训斥人家反大寨时的骄横甚至不讲理。走在大街上,人家跟 他点头他冲人家点头,站在地铁里,人家跟他打招呼说话他也乐哈哈地跟人家闲聊。 “北京人待咱可不错哩。”陈永贵说。 倒是他的小儿子陈明亮撒着娇不许父亲坐地铁和公共汽车,说咱丢不起那个人, 又不是没有专车,干嘛跟犯了多大错误似的。陈永贵好像并没有丢人的感觉,不像 大多数当官的一下台便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肯露面。他照样偷偷地坐公共汽车,衣兜 里有时还被搜出地铁票来。 陈永贵下台后,他的家就成昔阳熟人的落脚站。凡是因公进京的,一概住旅馆; 因私的,一概睡地毯。老乡进了家门,陈永贵便陪着喝几盅,问问家乡的事。小辈 的不知深浅,劝他少操心,他便骂道:“你懂个屁”! 昔阳人托陈永贵走后门,他有时也肯帮忙。有一次一位昔阳铁厂的老乡求他给 铁路方面人的说句话,要几节车皮。陈永贵拨了一个电话,果然就要下了。老乡欢 天喜地跑去办手续,回来告诉陈永贵成了,只要二百块钱。“二百块钱?”陈永贵 问,“什么二百块钱?” “好处费呀!”老乡答道,“便宜!现在的行情是四百哩!” “这钱怎么开发票?”陈永贵问。 “开甚发票哩!”老乡笑道,“悄悄给人家装兜哩,人家还给你开票哩?” 陈永贵一听,脸色变了。“不行”,他说,“我不能干这肥了私人的事。”说 着他拿起电话,告诉铁路局的,车皮他不要了。那位老乡急得转着圈央求,陈永贵 理也不理,到底把车皮退了。“不行。”陈永贵说,“我不能管你们这事。叫我干 这种肥了个人的事,我不干。” 陈永贵一直没断了和昔阳的乡亲来往,但是也一直没有回过大寨。他想回去看 看,又怕给省里县里出难题。“人家去不去看我哩?”他说,再说还有许多他不想 见的人。一天早晨起来,陈永贵告诉老伴说他做了个梦,梦着回大寨春耕下种去了。 阳坡地怎么种,背阴地怎么种,忙活了一夜。陈永贵唉声叹气地说:“白天不劳动 叫我黑夜回村劳动去了。” 1983年春,陈永贵不甘心在看报纸和养花中度过余生,给中央写信要求做些力 所能及的工作。这个要求很快就被批准,陈永贵当了北京东郊农场的顾问。他每周 上一天班,帮着农场办一些他们办不成的事,买些他们买不到的东西。陈永贵显得 随和朴实,很受大家的欢迎和尊敬。 ――――――――― 万圣书园 亦凡公益图书馆校对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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