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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中日围棋擂台赛 江铸久 一、初闻赛事 1984年8月,新体育杂志社社长郝克强老师告诉我说,他们正在准备举办中日围 棋擂台赛。由于比赛具有决战性质,所以日方业已排出强大阵容。 郝老师接着说,中方八名人选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不过,他让我做好迎战的准 备。 听到能参加这样高等级比赛的消息,对自己内心的震动很大。持续两天,我都 处于一种激奋、喜悦和稍稍不安的状态中。 激动、兴奋的心情是来自比赛本身所具有的吸引力。在1983年中国围棋代表团 访问日本的选拔中自己落选了,作为一名棋手,未能同日本选手对阵,而只能作壁 上观,真使人感到难以忍受。现在有望参加擂台赛,同日本选手较量,无疑是我久 已盼望的。 不安,则是考虑到比赛的严酷性。采用打擂台的方式,对广大爱好者来说无疑 是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可对一个选手来说,这种比赛压力就比平常的比赛大得多了。 如果一上场就失利……这个念头也常常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在事业上,已经达到的目标,使人加强和提高了自信心,而未来的目标则在唤 醒与帮助人认识自身潜在的能力与自信心。为实现未来的目标与理想而努力奋斗, 正体现了一个人充实的生活内容。 不久,宣布了双方出场的阵容。从那天起,我就一方面期待着比赛的来临,另 一方面又在担心因为准备不足,临场紧张,以及其他一些原因,而不是因为水平的 原因而败下阵来。 围棋比赛,在特定的一局棋中,决定胜负的并不仅仅是技术。它同时包括了心 理状态、竞技状态以及体力等因素。 为了避免在比赛中出现因为心理压力而产生的头脑麻木,在赛前的准备阶段除 了准备技术上的东西之外,我就开始做一些实战时的心理准备训练。从比赛后的结 果来看,由于这方面准备不足,预见性差,而导致了初赛时的紧张情绪,影响了技 术水平的正常发挥。 二、想赢怕输 1984年10月5日,中日围棋擂台赛在东京揭幕。 被日本棋界誉为未来的大器人物依田纪基五段,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之后, 先胜中方先锋汪见虹六段。 依田纪基对于我国围棋爱好者来说并不陌生。他感觉敏锐,局部对棋形的判断 很准确,中盘战斗力也很强。 我和依田纪基以前曾有过一次交锋,我侥幸取胜。我预感到这次对局对双方来 说都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有了具体的对手后,在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内,我看了依 田近期的十几局棋谱,并总结了自己近一年来各类训练、比赛对局中的经验与教训。 那半个月中恰逢队里放探亲假。当我独自对着两尺见方的棋盘时,常常会冒出难以 克制的想赢怕输的念头。 赛前一个星期,我同邵震中。钱宇平、刘小光等“热身赛”,没有发挥出自己 的特长。中方擂主聂卫平老师说:“照这样的下法去比赛是不行的,必须发挥特长, 放下怕输的包袱。”聂卫平从东京回来之后,就向大家介绍了在开幕式上日方的各 种反常的现象:日方声称,日方的每位擂将都将是中国队的克星。如果依田再次取 胜,那对中国队来说形势及士气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mpanel(1); 10月26日,就是在这种持续的紧张气氛中,我在赛前二十分钟,提前端坐在比 赛桌前,闭目养神。这时听到郝老师问我道:“休息得好吗?” “休息得还可以。”其实那几天我一直睡不好,我不愿让任何不利的情绪影响 比赛。 “比赛准备得如何?” “争取全力以赴。”看得出作为中方举办者,郝老师内心的紧张情绪也决不亚 于对局者。也许是为了给我们壮壮胆,我接着说:“日本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郝老师说:“好!”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什么都没说,只是我们两只手紧 紧地握在了一起。静静的对局场,静静的两个人,可我深深地感触到了郝老师的、 也是大家一片深情和信任的力量。 三、艰苦的第一战 赛前五分钟,藤泽秀行先生、依田纪基五段一行来到对局场。此外还有中方的 很多人。我顾不上同众多的熟人打招呼,也听不到大家在讲什么。从依田的状态看, 他还像从前那样,自信地坐在棋盘面前,静静地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十时,裁判员程晓流宣布比赛开始。 开赛后十分钟内是容许记者摄影的时间。记者们抱怨说,双方从表情到着法, 似乎都太少了,值得摄像的情景不多。开始对局时我也感到奇怪,棋风锐利,一向 在布局阶段行棋较快的依田,那日不知为什么,在起手的几步棋内竞下得那么慢。 赛前我曾担心执黑的依田将会在时间上争取主动,在布局阶段花费较少的时间,因 执黑行棋可以事先准备。 对于依田纪基采用这种“泡蘑菇”的下法,我是没有想到的。赛前,准备就对 局写观战记的程晓流六段曾问我:“你估计依田会采用什么方针布局呢?” 我说:“依田大概是采用积极的方法?”从他的棋谱来看,可能会用“对目”。 可一个小时过去了,在双方仅有的十五步棋中,竟是最常见的“错小目”向细棋趋 势发展的布局。 看到对手小心翼翼的行棋态度,我忽然似有所悟。依田这种反常的现象不正是 说明了他内心紧张吗?我何不趁此机会,下一些积极主动的着法,争取领先呢。在 这种想法下,白方下了十六小尖这手过分棋。我想黑方既然一直是在稳健地行棋, 也许不会立刻反击吧?不过随着对手考虑时间的延长,我的担心也越来越厉害了。 好像是在惩罚白方的过分,依田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利用厚味,于二十七位紧紧地 逼住白方两子。由于白方的过分之着,使黑方在这局棋里第一次获得领先的地位。 局后得知,依田纪基之所以有些紧张情绪,是由于日方的舆论声称,每一位日 方擂将都具备了连取中方三人的实力,先锋依田不应满足于一局、两局的胜利。加 之旅途劳累,各种因素使依田产生了尽可能稳扎稳打的想法。局后依田对日方随行 记者说:“因为想赢而产生了紧张情绪。不过我看江先生也很紧张,他下第二着棋 时,手在发颤。” 尽管双方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力,可对对方所弈的坏棋却都十分敏感。 在近中午暂停的几步棋中,黑方行棋积极、主动,依田渐渐地施展出了他的长 处。 中午大家一起吃午餐。两个对局者均吃得很少,大家都尽量避免谈到棋。我心 里在想,如果不在中盘拼搏,这局棋就要输了。一想到要输,不禁激起了我不甘示 弱的好胜心。午餐结束时,藤泽秀行先生特地握着我的手说:“江君,加油,下出 高质量的棋来。” 四、初战获胜 下午一开始,就先在右上角形成了一个转换,对手将棋子“拍”得很响,反映 了依田纪基的自信心。我无奈只好先忍耐。依田由于自信,判断不仔细,选择了一 个对我有利的变化,局势又均衡了。 在另一间观战的房间里,我方的擂将同藤泽秀行先生正在关切地注视着实战的 进行。正当我方的观战者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对局的心情又发生了变化。 我想,好不容易扭转了局势,可要慎重行棋。头脑里总是在想着要慎重一些,再慎 重一些,以赢棋为目的。在实战时过多地考虑胜负,必然会导致坏棋。大家看我想 了二十分钟后的四十六手一跳,就是在这种心情下而产生的。局势由于我这一手, 立刻又变成了黑方优势的局面。 棋手在对局时,如果不能排除外界对输赢所造成的压力,势必会影响到行棋的 思路,一局棋的质量也会受到影响。如果双方都受到这种影响,那么就很容易出现 类似儿童们游乐时的翘翘板一样的现象。 依田局后说,正是由于对手的失误,使我变得迷惑了,竟难以置信地选择了吃 白方废子的变化。 这局棋双方均有出乎水平以外的坏棋交替出现。在七个多小时的对局中,有五 个小时是处在混战的,又互有错棋的局势中。 在双方的混战过程中,我终于揪住了对手在中央的一队棋子,展开攻击。在一 局几经沉浮的棋局中,我不敢再次错过这有利的机会,逐步地、小心翼翼地确立了 优势。在双方进入读秒阶段之后,我尽可能地采取正确的方法收官。尽管在最后阶 段我已判断清楚是白方小胜的局面,可仍怕由于思想上的疏忽而带来局势上的后退。 这种心情终于保持到了终局。 在裁判员数棋的过程中,对局室陡然地增加了二十多人,都是棋界及我方举办 单位的观战人员。看到同志们在确认了胜利后喜悦的笑容,我感到了一种完成任务 之后的满足心情。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疲倦感。 依田仍自持地面带笑容同我讨论着技术上的问题。以至事后,记者同我开玩笑 说,这时的照片必须附带文字说明,否则读者一定会以为输棋的是江铸久。 对局后第二天,在北京体育馆向北京的围棋爱好者们讲解了这局棋。藤泽秀行 同聂卫平联手对这局棋作了非常精辟的讲解。藤泽先生在讲解完此局之后,特地向 爱好者们介绍了日方擂将小林觉八段的近况。他说:“小林八段从1983年开始在各 大棋战中均取得了极好的战绩,目前正处在竞技状态极好的上升阶段。我虽然期待 江君能够获胜,不过像同依田对局所展示的水平是难以取胜小林的。” 是的,还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要多研究小林的棋谱,更重要的是提高自己的 实力。既然站到了直接对抗的最前列,首先就要抛弃一切杂念,利用各种机会锻炼 和提高自己,为当前的目标――战胜小林觉而做好准备。 五、走自己的路 擂台赛后,11月份在桂林举行新体育杯赛。我抱着在实战中锻炼和提高自己的 心情,准备在比赛中努力进取。 赛前,香港明报社社长查良镛向棋界有关人员提出,争取下一次在国内比赛时, 移至香港举办。在一次擂台赛人员及部分棋手同查先生闲聊中,查先生忽然认真地 对我说,希望能在香港看你比赛。我一怔,这将意味着下一次赴日本时,不仅要胜 小林觉八段,还要战胜淡路修三九段。在此之前,我可从未敢设想有这样的结果。 就在我一怔的时候,大家已经对这个显然是过于美好的设想说出了各自的见解: “如果真能实现的话,日本人要昏过去了。”“铸久如果能三胜,中国队就能赢了。” 问到我是怎样想的时,我说:“期待能战胜小林觉,对淡路修三可没敢想赢。” 当时,感到小林觉虽然水平高,可自己以前同他下过,他并不是一座不可逾越 的山峰。而淡路修三则不然,在1984年内,他各大棋战战绩显著,连连获得本因坊 战、天元战、棋圣战三大棋战的挑战权。这样显赫的成绩使我产生了可望而不可即 的心理状况。尽管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同小林觉的水平是差不多的,属同一级别,可 在看对手的棋谱时,我仍然是集中地看了小林觉的棋谱,对于淡路修三的棋谱就仅 限于了解,只感到他是一名中盘实力雄厚的“好战分子”。 新体育杯开赛第一轮,我执白对黄德勋七段。这局棋我自认为开局及中盘阶段 均下得不错,只是在决定胜负的官子阶段,看到对方进入了读秒,想迫使对手下得 更快一些而自己先出现了漏洞。我感到这局棋真是输得有些冤枉。晚上,我去陪同 应邀前来参观、指导这次比赛的藤泽秀行先生。当谈到这局棋时,我不无后悔地连 声说道,如果后半盘胜负处抓得紧一些的话……秀行先生这时打断了我的话,直率 地对我进行了批评,说出了一段令我终生难忘、影响至深的言论: 江君,像你今天所下的棋,是体现了一些水平,可你不是在下你自己的棋,仅 仅是模仿别人的棋而已。这样下棋,在一段时间内也许可以保持一定的胜率,可这 样的棋手决不可能达到最高境界。在某一个阶段领先于棋坛前列的选手必定有其自 己独特的棋风。江君,希望你能保持自己独特的风格,不要去盲目模仿别人的棋风。 听了秀行先生这番话,使人感受到了他那坦荡。无私的艺术大家的风度。同时 也使我认识到,棋手应该不断地汲取别人的长处,完善自身的棋艺,不断地创新, 走自己的路!想到将要迎战的下一名棋手小林觉,大家均评论认为,对方无论从水 平还是比赛经验来说,都远远地胜于我。可从自身来说,不应忽略的是,对方也有 不如自己的地方,以发挥自己的特点为主,下出自己的风格,在准备工作中,提高 战胜对方的信心。 六、不甘落后 12月20日一早,我同华以刚八段、张佩芳记者从北京飞往东京。郝克强老师特 地起早赶到机场送行,嘱咐说:“忘掉前两次比赛的不愉快,重新开始。记住你说 的话,日本人并不可怕。”接着,他又仔细地问了我的身体状况、竞技状况,以及 对待比赛的态度。 郝老师的说法并不奇怪。在桂林及广州的两次比赛中,我的名次均排在十名以 后。持续的低潮难免引起人们的忧虑:在这样差的竞技状态及比赛所展示的水平下, 是难以战胜小林觉的。这些议论也常常地吹到我的耳中,更有甚者说:“铸久能凭 运气赢依田纪基,可下棋不能总靠运气啊。” 我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些议论所带来的压力。现在回想起来,众人的担心也从 侧面说明了关心的程度。至于认定要输的人们也是有道理的,人们怎能相信一名成 绩低下的选手能担此重任呢?我只是感到了战胜小林觉的重要性。在胜负场上,给 人们最好的答案莫过于胜利了。因此对郝老师的询问,我真是感慨万千。在复杂的 心情驱使下,我说道:“撞沉吉野!” 直到现在我也感到难以解释当时竟采用了曾深深地激励过自己的民族英雄邓世 昌的语言来壮行色。 下午二点(东京时间下午三点),我们到达了东京成田国际机场。前来迎接我 们的日方人员告诉我们,比赛地点改在箱根。这是一个著名的游览区。主人特地解 释说:历届“本因坊战”的第一战就是在这里进行的。不过,主人的一番美意也给 我们带来了一定的困难。直到七点钟,我们才到达了目的地,整整旅行了十二个小 时。 临休息时,翻看了日方送我的《围棋俱乐部》杂志,上面的措辞毫不掩饰地露 出了对中国队轻蔑的口气。像日方三人就可以横扫中国队啦,中国队最多只能下到 第四人啦,等等。 这样露骨的语言是我以前从未听到过的。我再次感到,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实力 就会被别人看轻,一个人如果没有志气只会被人轻视。作为一名棋手,应该做的是 脚踏实地的上进工作。 在关键时刻能取胜,取信于人。对于棋手来说,胜败寻常事,重要的是能时刻 保持一种向上冲击的姿态,不断进取。暂时的失利说明了平时刻苦努力的不足。我 们承认条件差,水平低,可我们不会甘心总是居于别人后面。 七、战胜小林觉 12月21日上午十时整,比赛开始。 我同小林觉已对局过三次,我同日本专业棋手对阵的第一仗战胜的就是小林觉。 在当晚的欢迎晚餐上,当记者问到此事时,我客气地说:“小林先生一向对我都很 友好。”小林觉则应声道:“明天可不能再友好了。”实际上,在比赛时,双方肯 定会全力以赴的。 布局一开始,我执黑将棋下得厚实,期待到中盘进行“肉搏战”,于是则稳扎 稳打。意在打持久战。双方从一开始就表现了大相径庭的风格。有趣的是,最初的 几着竟然和上次我俩对局时的着法完全一样。 在将近中午暂停时,我认为局面已逐渐进入我比较喜欢下的局势。暂停时的前 一步黑方下得不太好,有些贪小利。中午吃饭时,我一边应付日本人的提问,一边 注意了一下小林觉的神态。他匆匆忙忙地吃完了饭后,就不住地看着手表,显得有 些紧张。 午饭后,我独自在日本式的庭院内散步,我将思绪整理了一下:首先不去考虑 上午的得失,以现实情况为思考的出发点;二是尽可能利用对手的时间考虑问题; 第三是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但要尽可能争取速战决战。 下午一时整,比赛继续进行。在中盘进入混战时,我头脑中曾产生了一丝犹豫 的念头,如果继续稳扎稳打也是黑方不坏的形势,但很快就被一种要体现出自己的 风格这样一种强烈的情绪所代替了。对手中央的一队大龙一直没有活干净,小林觉 为了争取实空的领先竟采取了破釜沉舟的策略,强行侵入黑空。我如果忍让一点, 似乎可以小胜。如果硬吃对方大龙则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在所剩的半个多小时里, 我反复地考虑着这两者的利弊,脑子里越想越乱,不时地想着这样的棋输了岂不可 惜。为了平静思路,我索性闭目沉思。这时,日方裁判员告诉我说,已接近读秒时 间。我想决战的时候决不能手软,开始搏杀大龙。 此后,几经波折,终于打劫,很痛快地吃了整条大龙,取得了胜利。 局后,藤泽秀行先生特地到我们的房间对我进行了指导和帮助。他指出:“你 下棋时过于相信自己,这样对今后的长棋必将是一种障碍。在布局理论同中盘后期 都有明显的弱点。一定要注意吸取各个名家的长处。” 确实,一名棋手在比赛中应该相信自己,可在平时训练及打谱中则要注意学习 他人长处,否则一意孤行式的自信心就会成为今后进步的一大障碍。 箱根是日本著名的旅游风景区。站在旅馆的庭院里也可以感受到四周群山中, 大自然所发出的亲切呼唤声。主人得知我平时很喜欢登山,特地准备好了第二天的 游览日程。导游。我也真想愉快地去玩一玩,但是,比赛的责任感战胜了大自然对 我的诱惑。第二天一早,带着身置箱根却不能游玩的遗憾心情出发到东京,准备下 一场对淡路修三九段的比赛去了。 八、渡过难关 12月23日一早,我们来到东京最繁华的地段――银座大街。比赛场就设在这里 的一幢楼房里。我们依着日方给我们画的草图找到了比赛场。看来日方对今天的比 赛准备得不够充分,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正规。 在大街上我们碰上了淡路修三九段。他显得很轻松。抱怨说,没想到轮到他出 场了。淡路九段在当年获得了三次大棋战的挑战权,已经步入了日本一流棋士阵容。 他赛前的矜持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这次来日本前,对淡路的棋研究得不多。只感到他是一位中盘战斗力极强的 选手。从日方前天送的杂志上来看,对淡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曾预计到淡路修三 为主的三名擂将就可将整个中国队扫下擂台。这句话从侧面反映了淡路修三的实力。 对于我来说,在比赛中战胜实力坚强的九段棋手是我从事棋艺生活中久已向往 的目标。昨天,我大致分析了双方情况,决定采取稳健一些的态度。对淡路九段执 白后手行棋是比较难下,可同对方中盘斗力,这类棋局,总是会有几次机会的。在 1983年第一次同九段对局时,行至中局本是我好的局势,可当时竟产生了这样的想 法:九段怎么会如此败下阵来呢?也许对方还有更好的着法没有拿出来吧?结果, 因为我自己的失误和犹豫而造成了失败。事后,对于自己这种不敢于胜利的想法我 觉得羞愧难当。明天如果有取胜的机会时一定要冲上去,拼命争取。 比赛开始后,淡路九段执黑先行,弈得轻松自如。很快就确立了优势。中午, 暂停时,记者们为两个对局者摄一些生活照片,淡路九段兴致勃勃,不时对记者们 笑着。 暂停前,在局部我曾试对方应手,淡路九段由于优势意识,显得过于谨慎。这 时快到暂停时间了。我似乎又看到了光明,反击的时机留在下午吧。因此这天意外 的是,中午餐的一碗面条不觉竟吃完了。 下午一开始,先是淡路九段陷入了困境,接着,我又因用时过多先于对手一个 半小时进入读秒。这局棋是我在擂台赛六局棋中争斗最为激烈,历时最长,也是最 富有戏剧性的、手数最多的一局。弈至七个小时后,双方都感到意外地迎来了最后 一个胜负场所。先是我失去了一取胜利的机会,接着对手又失去了吃我大龙的机会。 几经大的转换,盘上的局面已与最初的布阵面目全非。在收官阶段,淡路九段嘴里 不停地在说着自责的语言,有些话连礼仪都不顾了。也许他忘记了对手能听懂他的 话,也许强烈的责任感使他在自认为意外的失败面前难以自持。我几经沉浮,衬衣 早已湿透,每下一步棋都要擦擦手,否则棋子就同过了水一样。这时终于看到了胜 利的曙光,心情竟没有过分激动,只是感到完成任务的满足情绪充满了我的身心。 (原载1985年《棋牌周报》,原连载十六篇,本书选用了前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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