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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衣食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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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食住行 周恩来出访亚非欧14国时,有个很能眨巴眼的记者问:“周先生,你已是65岁的人 了,为什么看上去还显得这么年轻?你都吃什么了?” 这个问题,不乏挑衅味道,但也不乏好奇。 尼克松对这种问题的看法是:权力使人年轻。 一首歌唱的是: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 有位老干部回忆说:“只有爱心才能使总理老是那么年轻。” 不过,总理当年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我是一个东方人,我是按照东方人的生活 习惯生活的。” 总理是按照怎样一种东方人的生活习惯去生活的?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探寻的兴趣 越来越浓,甚至有些医生也开始研究,研究总理长寿的秘诀。 绝大多数人会说:你讲错了。总理不满78岁病逝,这不算长寿。现代人78岁实在是 太普遍了。 但你不要忘了,如果人“醒”着才算活着,那么总理的寿命绝对超过120岁的寿星; 一些很有研究的医生对我讲,像总理那样的劳心劳力,鞠躬尽瘁,换其他任何人也不会 活得比诸葛亮长。“总理是累死的。如果作一项试验,选10万人在总理那样的重负下经 受总理那样的劳作,不出一年会倒下1万,不出5年会倒下3万……” 这种试验虽然不可能进行,但我相信他讲的话。当我们20多个秘书对总理1个人, 昼夜实行车轮大战时,我就曾想过:换我处于总理的位置,我一年肯定彻底躺倒,而且 不大可能再爬起来。 回到原来的话题:总理是怎样按照东方人的生活习惯生活的?工作已经讲过不少, 本章讲讲衣食住行,下章讲讲休息娱乐,然后还有“夫妻之间”…… 衣 周思来信奉并遵循“人靠衣装马靠鞍”的东方文明。 人靠衣装,周恩来必然要有各种“讲究”。我替他总结了4条:讲究选料,讲究款 式,讲究穿衣保密性,讲究作衣的时机和理由。 首先谈谈在作衣置装的选料上有什么讲究? 一进城,周恩来就跟我谈话:“进城了,以后你就不要叫副官了,当行政秘书吧。” 当时也没什么正式命令,总理谈了话,就从上到下都改称我何秘书,并负责总理的 生活。 谈话后,总理交给我一项工作:“我参加活动多,仪容是否整洁,国内国外都注意; 给你们提个要求,我的衣服一定要能表现出中国人的脸孔。” 那时,北京裁缝手艺最好的大约就是“红都”了。五六十年代,只有外国使馆和中 国高级官员才能在那里做衣服,用现在话讲,是中央首长做衣的“指定厂家”。 我陪总理来到“红都”,有关服务人员迎来,见到总理的激动喜悦自不必说,他们 都知道总理的衣装关系中国人的形象,将各种高级衣料向总理介绍:“为满足出国人员 需要,我们进口了一些英国呢料和澳大利亚毛料;各型各色比较齐全……” 总理摇摇头:“不要进口的,要国产的。” 服务员马上理解,向总理详细介绍国产衣料。总理向我们交待:“今后我做衣,无 论毛料布料,必须用国产的。” 总理仔细选择了衣料。他对衣料和颜色大致是这样选择的:首先选了上海产的法蓝 绒,又选了青色粗呢毛料各做一身中山服。刚进城主要就是这件青色粗呢毛料中山服当 “礼服”,接见外宾和参加重要活动都是穿这件衣服。接着又选了蓝昧叽布做一套夹衣; 又选了普通的斜纹布、平纹布作夏装。记得平纹布是灰色的,总理喜欢浅灰色,也是做 成中山装。做内衣都是选择普通白市布,他不大喜欢穿棉毛衫,棉毛裤,都是用普通白 布做成衬衣衬裤。 mpanel(1); 以后再为总理做衣,就是由我带人选料了。按照他的习惯,无须再请他过目。比如 有了国产毛的确良后,我们曾用这种料为他做夏装。 我们还为总理做了两件大衣。一件是用灰色昧叽布做的夹大衣,春秋穿;一件是浅 青色海军呢大衣,冬天穿。 总理从不戴帽子,无须我们去挑选制作。 总理喜欢穿普通单色的线袜子,有了尼龙袜子后,据说毛泽东不喜欢尼龙袜,仍然 穿线袜子。总理接受了尼龙袜子,60年代开始穿尼龙袜。 总理喜欢穿黑布鞋和黑皮鞋。他外出活动多,走路快,要求鞋尽量合脚。我曾陪他 去东安市场买鞋,围观群众很多,事后公安部门很紧张,怕安全出问题。总理不以为然, 说:“那也得到群众中去嘛,进城了又不是进了禁闭室,那就危险了。”我插话:“人 太多,影响秩序也是实情。以后还是我们给你买回来。” 总理和我脚一般大,身材也差不多,鞋可以互相换着穿,汗衫和大衣有时他也穿我 的。那次在东安市场没买到合适的鞋,总理又到同春和鞋店去选了选,还是没合适的。 虽然是晚上,人仍然不少,认出了总理,围观造成混乱,怕影响营业秩序,总理就回来 了。后来还是定做了一双皮鞋。并且特别关照:“要用国产牛皮。” 总理佩戴的东西也都是国产货。小到手绢大到手表。刚进城时,实行供给制。我国 还不能生产手表,中办为党和国家领导人从香港买来手表,每人一块,给总理的那块是 瑞士产的劳莱司自动表。总理欣赏一番那块表,发出一声感慨:“什么时候能让我戴上 自己生产的手表呢?” 上海首先使总理实现了愿望。记得总理听说上海生产出手表的消息后,无限欣喜, 扬手遥指东南:“告诉他们,我买一块。按市场价买。我给他们做广告!” 那时人们对广告的认识同现在远不能比,若是人们有现在的头脑和意识,总理给上 海表作广告的举动,不知将被有头脑者做多少文章,产生多大的影响,带来多大的市场 和效益呢。 上海手表厂为总理精选了又精选,送来一块上海表,要了120元。后来市场价就是 120元。周恩来以后参加各种活动,亮出手腕看表时,就为上海厂作了广告。随着上海 手表厂的发展,后来又换了带日历的上海表。 总理从贴身所穿背心汗衫到外衣、外裤、鞋袜、手表、睡衣、手绢、牙具等所有物 品,都是表现中国人脸孔的国货。他曾对我们说:“进口是必须的,国外许多东西比我 们先进么,拒绝学习利用是错误的。但我作为总理,代表着中国人的脸孔,中国人的骨 气。只要我们国家能生产的,我就要用国货。都不用国货怎么能发展民族工业?我们时 时都要想着为发展民族工业多作贡献。” 不过,总理也遇到了两大难题。 第一个难题是刮胡子刀。 总理的大胡子是很出名的,又多又硬还长得快,长征及初到陕北时,留下来一些蓄 有胡子的照片。总理曾抚着那一部美髯幽默地自嘲:“转来嘴角无觅处,忽闻毛里有声 音。”据说这是苏小妹挖苦苏东坡的话… 进城后,总理外事活动频繁。他注重仪容,胡子要天天刮。修面是北京饭店朱师傅 负责,但不可能天天麻烦朱师傅,所以平常还是总理用安全刀自己刮胡子。 其实,总理也不愿刮胡子那么勤,他不只一次皱着眉头,一手抓着刮胡子刀,一手 抚着刮疼了的下领,摇头叹气:“咳,太浪费时间,太浪费时间。” 在我们的国家领导人中,总理可说是真正日理万机的唯一的一个人,你想想,活动 安排都是一分一秒地计算,连从中南海到人民大会堂这段路所需5分钟都要算出来,刮 个胡子也要占用5分钟,总理能不急吗?连呼浪费时间。 偏偏国产刀片质量太差,始终“疲软”,不能痛快解决总理的胡子问题。于是,矛 盾越来越突出:刮胡子修面直接关系着中国人的脸孔,用外国刀片修出的中国人脸孔, 即便外面不知道,总理内心总是不舒服的。所以他要用国产刀片;可国产刀片直到总理 病逝,始终没有争气,新刀片连一次都刮不完就变钝了。也许是多数中国人的胡子少? 对于胡子少而软的多数人,国产刀片是可以连续用一段时间的,可是像总理这样的大胡 子,硬胡子,确实没有一次能痛快刮完。往往是还剩一些胡子没刮净,两面刀片已是都 钝了。总理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用热毛巾敷软胡子,再打些肥皂,再刮。 有时刮着困难,他蹙着眉头忍痛,还要咬着牙加快刮脸速度。工作等着呢,时间不 饶人啊!我们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怎么就炼不出好钢,生产不出“过得硬”的刀片? 有一次到缅甸访问,去之前,当时的卫士长成元功对卫士高振普说:“这次出去, 咱们领10元外汇,给总理买几个刀片吧!” 总理每次出访,从来不领按规定应该领取的出国外汇,都替国家节约了,并且影响 带动我们所有随行人员,也都不领不用,多为国家节省一些外汇。从没像现在的出国人 员,大件小件往回买;出一次国,提高一次生活水平。 我记得很清楚,去缅甸那次,买回4包刀片,每包5片,共20片。带回国后,替总理 装好安全刀,总理匆匆刮脸时,很快有了感觉,脸上一喜:“噢,”他轻轻叫一声, “刀片质量提高了嘛!” 我们可真狼狈了,抓着头皮,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看着镜面上总理那喜形于色, 刮得轻松痛快的表情,真不忍心破坏他的情绪。 胡子刮完了。总理用毛巾擦擦脸,旋开刀架,嘴里喃喃着:“是上海的刀片吗?” 看到总理擦抹刀片上的肥皂沫,我忙回答:“是在缅甸买的外国刀片。” 总理脸色一下子变黯淡,看着刀片上的外国字母,微微皱了皱眉,再没说什么。 唉,那时多么希望我们能生产出自己的好刀片啊! 这20个刀片,维持了一段时间。用钝了,就送到北京饭店的朱师傅那里去磨一磨再 继续用。因为这种刀片磨过之后也比国产的新刀片好用。 总理确实时间太紧,刮胡子又是不能少的一项内容,所以对这20个刀片例外地没有 批评我们乱花钱或是坚持用国货。毕竟对工作有好处么。所以,当刀片确实无法再用的 时候,我们就托外贸部副部长李强帮忙,请他出国时帮总理买几个刀片,讲了总理刮胡 子的难处。 “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李强说,“放心吧,这事交我好了。” 李强用自己的钱给总理买了几十个刀片。总理刮胡子时,我们告诉了他这件事。 “上次没说你们,这次怎么又买了?”总理不高兴了,“而且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 让别人替我掏钱买!别人不了解我,你们不了解吗?” “这种刀片国内还生产不出来么,”我们解释,“国产刀片刮不动你的胡子,还影 响工作。” “刮不动,我可以去理发馆刮!”总理生气了,扔下外国刀片,到理发馆修面去了。 我们可以理解,他真正不舒服的原因,还是国产刀片质量上不去。 没办法,我们就去找大姐,请邓大姐替我们说情。 邓大姐利用在一起吃饭的时机,慢条斯理劝说:“他们也是好意,你那个胡子确实 是个大难题,既然能节约时间,有利工作,这次就用吧,以后不再这样搞就是了。” 总理没再说什么。他承认胡子确实是个大难题,勉强接受了“既成事实”。这几十 个刀片真解决了大问题,总理用了好长时间。 后来,国外又生产出电动刮胡子刀。总理又由于“文化大革命”的爆发,忙得饭都 吃不上,更不用说刮胡子。他不接受也得接受电动刮胡子刀了,因为活动紧张时,常常 三天五天地处于公开场合,根本没机会刮胡子。这时候就只能利用在汽车里或上厕所的 短暂时间,用电动刮胡子刀匆匆地把脸上冒出的胡茬“打扫打扫”净。 总理遇到的第二个难题是怕热耐寒,这使他不想突出也常常在一群领袖人物中鲜明 地突出出来。 战争年代,总理穿过棉衣棉裤。所以,刚进城时,虽然知道总理不怕冷,仍然在秋 凉时节,由我作主替他缝制了一身丝棉袄。接着是入冬,毛泽东去莫斯科谈判不顺利, 毛泽东点名要周总理去谈。我就向总理建议:“总理,苏联比咱们黑龙江省还要冷,听 说吐痰动作慢了就会冻在嘴唇上。” “那是胡吹,”总理笑着摇头,“我去过苏联,冷是比我们这里冷点,没那么严 重。” “西伯利亚跟莫斯科还不同。整天讲西伯利亚寒流,那边来胜风,我们就能冷大半 个中国,普遍降温,可想不是吹牛。我们这次还要参观他们的工业城市,在西伯利亚少 不得要走走,那就到了寒流的老家了。” “你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需要一件皮大衣,和一顶皮帽子。” “我不需要。”总理摇头。 “有备无患。”我劝说,“你不是去观光,也不是做客,是去做工作呢。万一冻病 了,躺倒了,就要影响党和国家的大事……” 总理被我说动了。沉吟一下,表示同意:“那好吧,听你的。” 于是,我们给总理做了一件皮大衣,一顶皮帽子。我以为这次是真做对了,莫斯科 比北京冷得多,我们是毛衣毛裤,棉衣棉裤,再加皮大衣,仍然冷得不敢在野外长时间 停留不动。特别是到西伯利亚,零下30多度还是好天气,夜里一刮风可真不得了,虽然 不至于吐痰冻在嘴唇上,唇上也确实不敢沾唾沫,沾湿了就马上有结冰的感觉。 我有点替总理担心。因为一带皮大衣,他就把毛衣毛裤,绒衣绒裤,棉衣棉裤统统 丢下不带了,上身除了外衣,只多一件夹背心;下身就是一层衬裤一层外裤。大衣是个 皮筒子,上下通气灌风,真怕总理冻出病。 这一层担心很快就消失了。那是难以想象难以置信的,总理即便在零下30度的严寒 中一站3小时,所有人脸上都会出现青灰的寒色或鸡皮疙瘩,总理却红光满面,从皮领 口和帽沿下流出腾腾热气。不动还好,稍有运动,比如说走着参观,工夫不大,他竟能 流出汗来! “上当了,上当了。”总理开始小声发牢骚,“这家伙又沉又热,何秘书,我可是 上你们的当了。” 总理不时地用手提提穿在身上的沉甸甸的皮大衣。他是极讲仪表的人,什么衣服穿 上身,决不随便解开一个扣,再热也要保持整齐。 我很纳闷:“总理,我们毛衣毛裤,棉衣棉裤还要穿个皮大衣,你……” “我怕热,你又不是不知道!”总理心里有气。 “转战陕北到进京,你也穿过棉衣……” “那是盖棉被!”总理纠正,“那时走到哪儿,随便一倒就睡一觉,棉衣是当棉被。 现在我又不需要走到哪就倒在哪儿睡……”总理摇着头,朝我挥挥手:“上当了上当了, 你忙你的去吧。” 在莫斯科,总理基本不穿那件皮大衣,只是多穿一条布衬裤,上身加件我的绒衣。 就这一身,到处走走看看,没有事。 我不能不担心。哪伯是穿上那件海军呢大衣呢?偏偏带了皮大衣就没带海军呢大衣。 总理连呼上当,本来就不高兴,所以穿得再少也不敢多劝了。 然而,离开莫斯科,到了西伯利亚就不能不劝了。有时气温能降到零下三四十度, 再挨骂也得劝他穿上皮大衣。当时我可没料到这一劝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那一路多次停车,参加地方党政领导人举行的宴会,参观工厂。户外活动时,总理 穿了皮大衣。在客人面前,他不能说热也不能嘀咕上当了,热着热着,忽然鼻子一湿, 忙把头转向一边,用手绢去堵。 糟了,总理流鼻血了! 从这次“血的教训”,我才明白总理确实怕热不怕冷。回到专列上,总理丢下皮大 衣,又开始说“上当了。”大家面面相觑,都默认这是事实。 此后,这件皮大衣就压了箱底,总理再没穿过一次,直到他逝世。邓大姐对我说: “这件大衣基本没穿过,还新着呢。总理逝世前有交待,那时是供给制,大衣应是公物, 还是把它缴还公家吧。” 于是,总理1950年1月20日访问莫斯科所穿的这件大衣,在25年后又新新地“完壁 归赵”还给了公家。 我们为总理做的那件丝棉袄,总理也从没穿过。我们也接“血的教训”,一次没请 他穿。每年冬天,总理下身就是一条衬裤、一条外裤,上身就是一件衬衣,一件呢子外 套,偶尔加件夹背心。天气最冷时,哪怕是去机场迎送外宾;所有主人客人都是一身棉 又裹一身皮毛,只有总理一身单,外面穿件呢子大衣就可以在寒风里一站两个小时,红 光满面,没有丝毫寒冷之状。这使许多人都惊讶不已。贺老总等几位首长想学学总理, 可是不行,在机场上一站就明白不是挺一挺能过去的。也只有总理是个例外。 总理不怕冷也不怕感冒。他极少感冒,偶尔有点感冒,嘴里含口酒就可以好。常听 议论:苏联人在寒冷中生活惯了,特别经冻。还有一种说法:白种人比有色人种耐寒; 白种人比黄种人耐寒,黄种人比黑种人耐寒。如果这种说法真有什么科学根据,那么周 恩来肯定是个例外。他比绝大多数白种人都耐寒。记得1965年11月,总理去罗马尼亚参 加乔治・乌德治的葬礼。那天风雪交加,雪是那种颗粒状的雪,不像那种轻盈飘落的雪 花,而是像沙暴一样横扫一切。这种天气的寒冷总是带着钻透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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