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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   短短一排穿着丧服的男男女女,一片几乎是白色的天空。棺材缓缓地经过玛丽 莲的两个养母安娜・洛厄和格蕾丝・麦姬・高达德的墓地,离安葬她的地方只有几 米远。如果玛丽莲看得见她的安葬仪式的话,她还会大吃一惊:她的情人和三个前 夫中,只有一人前来并献了花,他就是乔・迪马乔。在后来的二十年间,他一周三 次前来送花。他曾经许诺过她,她要他坚持这样做,如同威廉・鲍威尔在琼・哈洛 死后做的那样。   这是一场虚假而又悲哀的仪式,就像一只玩具从童车里掉了下来,一个路人从 地上拾起,把它小心地靠墙放好,但是没人会来捡它。这是一个不能用言语来描绘 或抹去的场面。" 你们知道我们可怜的偶像被葬在哪里了吗?" 乔治・丘克后来说 道," 要进入那个墓地,必须先经过一家汽车特许经营公司和一座银行大厦;她就 躺在那儿,在威尔夏大道和韦斯特伍德大街之间,周边的交通非常繁忙。"   二十年后,在同一墓地的几步远的地方,人们又来安葬卡波特。一个曾经是玛 丽莲朋友的人自言自语地说:" 他比玛丽莲多活了二十年。他爱过她,就像一个同 性恋者最能去爱一个女人的程度那样。1954年,他们在纽约经常碰面。他们在东五 十四街今天已不复存在的- 摩洛哥酒吧- 里跳舞。" 两个身体在高于桌子的狭窄舞 池里前行,舞池沉浸在黑暗之中,周围的扶手在灯光的照射下组成了一个花环形状。   他们俩灌饱了酒精和药物,她把高跟鞋踢得远远的,好让他和自己差不多高, 然后他们一起跳舞,直到倒下为止。一个穿着斜条纹西装,系着深色领带,架着玳 瑁眼镜的矮个子男人拼命抓住一个光彩四射的金发女郎,好像他在搬动一座比他高 的挂钟似的。她不看自己的男伴,把头转向烟雾缭绕的大厅;他则什么也不看,充 满羞耻和悲哀,或者是快乐。   著名爵士音乐人阿蒂・肖在致卡波特的悼词中写道:" 杜鲁门死了,因为一切 原因而死,因为厌倦生活而死,也因为对自己的生活体验过度而死。但是最近几年, 他好像对什么都准备放弃了,最后剩下的既不是他的名声,也不是他和名人们的交 往,而是他的作品,他希望后人记住的是这个。杜鲁门,当我们忘记了那些赋予其 灵感的名字时,你的音乐在我们的耳边回荡。还是跟你的朋友玛丽莲道声别吧,虽 然你从未将她搂进过怀里,但她爱你比爱那些和她睡过觉的男人们更深切。你们俩 的墓碑现在只隔着三道墙,上面写着三个词:温柔、忠诚和宁静。这就是生活不愿 给你们的、你们两人相互给予对方的东西。请你跟她说,你的朋友们作为她的邻居 也来了,他们在这么多陨落了的明星中间矗立着。请你对她说,我们将记住她,玛 丽莲,没有臣民的白色女王,我们没有比通过祝福你这个朋友的更好的方式来纪念 她了。我们通过记忆重温了你的关于玛丽莲的美丽词句。杜鲁门,你这个最真实的 作家,你比任何人都善于从你小说的场景中挖掉应有的真实,以便填入更多的真实。   再见了,杜鲁门,愿你长眠于地下,温柔地长眠吧。"   人们渐次散去。大多数人背朝着娜塔莉・伍德和《埃及艳后》的导演达里尔・ 弗朗西斯・扎纳克的石碑,拐到韦斯特伍德墓园的东北角,向玛丽莲表示了敬意。   那里有几处坟墓、一些人名。又过了若干年,迪安・马丁、杰克・莱蒙、比利 ・怀德也加入到了玛丽莲的行列,被安葬于此。" 如果我们能说把一具铜棺放在墙 上由混凝土筑成的深穴里就是埋葬的话。"   远处,可以望见山坡高耸处的" 好莱坞" 几个白色大字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洛杉矶市中心,西第一大街   2006年4 月   灯火通明的《洛杉矶时报》社里,福杰・贝克莱特独自坐在他的电脑屏幕前。   听了约翰・麦纳的讲述录音后,他决定公布玛丽莲最后几次治疗的内容,并假 设这位当年的助理验尸官所说的他当时记下来的录音内容是准确的。他没有在文章 的开头部分指出,麦纳违背他当年对格林逊许下的诺言,并不是为了替格林逊恢复 名誉,而是因为他目前手头比较紧。贝克莱特也没有指出,麦纳不禁出售了他的记 忆,还换回了可观的报酬;他也没有说明,他对玛丽莲在最后几场治疗中说的话仍 心存疑虑,尤其是对她和格林逊说话时清晰而充满希望的音色。他对这些内容与格 林逊大夫不停地说或写的东西过于吻合也不再坚持。虽然录音带的字里行间让人觉 得像是在说:" 她没有自杀" ," 有人把她杀了" ," 我没有杀她" ,格林逊则被 描绘成一个不见钱眼开、忠于妻子、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人,一个走丢后被找回的小 女孩的慈祥父亲。   对于" 玛丽莲" ,福杰・贝克莱特也不是那么相信。他在互联网上搜索了许久, 终于把她未出名前的那部短片重又加载到" 电驴" 下载程序中。年代久远而看不大 清的胶片中,玛丽莲穿着黑色的内衣,就着昏暗的灯光做着肮脏的事。他觉得奇怪, 如果片子里的人是她,如果这个淫秽镜头确实是玛丽莲在她还叫诺玛・琼・莫滕森 的时候拍的,怎么她在这部短片中(当时她应该只有二十岁)看上去却比十五年后 在《濒于崩溃》中拍下的裸体镜头更老?死亡的幽灵在这部短片中已经浮现。看来 对于" 性" 及其苦难的表现,影像显然没有话语来得有说服力。 mpanel(1);   听了玛丽莲的录音,并查阅了几千页描写她最后几年生活的书籍,贝克莱特试 图从没头没尾的片段中构建起一个完整的故事,像一个电影剪辑师一样。他知道, 真相其实是被隐匿于同一场景的不同镜头之中的:在那些被切掉的对话之中、在封 镜时被剔除的精彩结尾之中、在那些错误的衔接和摄像机的片段移动之中。他不想 编织一个没完没了的多余情节,只希望他的书能被人按照一定的逻辑正读或倒读。   为了故事的连贯性,当中跳过些无关的情节也无妨,因为连贯有时可以赋予故 事以意义。   早晨报纸的排版早已准备停当,但是这位记者不是为了工作而留在黑暗的中心 ――他的电脑前的。贝克莱特决定把他心中的问题搁置起来,他把小说稿的第一页 重又读了一遍,这部小说是他八个月前在听了麦纳真实的或编造的回忆和录音后开 始撰写的,他将结束这部小说,不过他对这部小说的题目《梦露的最后岁月》还有 点不置可否。再说吧。   手稿的第一页出现在电脑显示屏上,他读了起来。   洛杉矶市中心,西第一大街   2005年8 月   让胶片重新倒回到头,让整个故事重新开始,重新回放一下梦露的最后一幕。   很多东西往往得从最后开始。   开头,福杰・贝克莱特又加上了两个字:倒片。 (全文完)   --------   流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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