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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总统日记 1993年12月8日 克拉夫丘克和舒什克维奇的脸色表面上看起来挺平静,但毕竟掩饰不住他们那 非常紧张、甚至非常亢奋的心情。看到这些,我不可能不明白,看来我们也许真得 给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提供了以条约文本固定下来的与俄罗斯平起平坐的同等地位, 永远“解放”它们了。 别洛韦日会谈是秘密进行的,为此甚至动用了特种部队来保卫整个官邪。正是 由于这种绝密性,有时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例如,我们突然发觉官邸中没有静 电复印机,为了得到文件副本,每次不得不通过两台并排放在一起的传真机来复制。 真是谢天谢地,幸亏有这两台传真机。 我觉得舒什克维奇跟我有些不同,他把这次会谈想像得比较轻松,比较悠闲。 他提议去打会儿猎,或是到树林中走一走。可是我们没时间散步,大家都像上足发 条的时钟,分秒不停地在激动而兴奋的精神状态中工作着。 会谈的紧张程度随着分针的移动不断增强。我方参与文件起草工作的有布尔布 利斯、沙赫赖、盖达尔、科济列夫和伊柳辛。我们在新的别洛韦日条约的构想和提 法上下了很大功夫。显然我们必须当场签署所有这些协议,不能再耽搁了。 关于新国家的思想不是今天才诞生的,也不是在我的或舒什克维奇和克拉夫丘 克的脑袋中形成的。请回想一下1917一1918年的情形:二月民主革命刚一 爆发,各共和国就开始了分离过程,朝独立方向发展。在俄罗斯帝国的领土上宣告 成立了若干个新的民族政府,其中就有在高加索和中亚的民族政府。而乌克兰却走 在这一过程的最前列。布尔什维克驱使男人们拿起武器,镇压了所有民族起义。苏 维埃用铁腕扼杀解放斗争,枪杀民族知识分子,取缔其他政党。 “主权”一词刚一在人民大众中间说起,历史的车轮便已重新开始启动,任何 想阻止它前进的企图,都注定必败无疑。 苏维埃帝国已敲响最后一声丧钟。 我知道人们将指责我对戈尔巴乔夫实行报复,说这个单方面的协议只是使戈尔 巴乔夫离开权力核心的一种手段,也知道这些责难从今往后将伴我度过整个一生。 因此,我的抉择更是加倍困难,抛开政治责任不说,还得承担起道义上的责任。 在那里,在别洛韦日的树林里,一股无名的自由和轻松感突然袭入我的心头。 对此,我至今仍记忆犹新。俄罗斯签署这个协议,也就选择了另外一条发展道路。 问题并不在于数百年前被征服和吞并的那些部分相继脱离苏联帝国的怀抱。文化、 生活、经济和政治的一体化迟早会发挥自己的作用,分离出去的这些部分反正还会 留在共同合作的区域之内。重要的是俄罗斯走上了一条和平的、民主的、非帝国的 发展道路。她选择了新的全球战略,摒弃了“半个世界统治者”的传统形象,不再 与西方文明社会进行武装对峙,也不再充当解决民族问题的宪兵角色。 或许我不能彻底认清和领会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整个前景的深远意义,但我从内 心感觉到,必须愉快地采取重大决定。 我是否意识到不在莫斯科保留统一政府,我们就保不住统一国家呢? 是的,我意识到了。但是,在那之前我早已不把俄罗斯的命运与苏共中央、部 长会议、人民代表大会、部长会议国家物资和技术供应委员会以及其他“历史地” 形成的部门绑在一起,因为它们恰好是“历史地”始终对俄罗斯的命运满不在乎的 机构。俄罗斯之所以使它们感兴趣,仅仅是因为俄罗斯一直向它们提供原料、劳动 力和炮灰,一直在充当可以把别国、直至古巴吸引过来的主要的帝国“磁铁”。它 们要把自己的秩序强加给全世界! mpanel(1); 当然,统一的帝国,乃是强大的、雄壮的、既令人恐惧又使人尊敬的力量。但 是,又有哪个帝国能长盛不衰呢?在那之前,所有的帝国,不论是不列颠帝国,还 是法兰西帝国,或者是葡萄牙帝国,都早已土崩瓦解了。要知道,就在前不久美国 还妄想控制许多国家,其中既有本大陆的国家,也有相邻大陆的国家,也同样未如 愿以偿…… 总之,这不是一次“静悄俏的叛乱”,而是合法地改变现有的体制,改变苏联 3个主要共和国之间的缔约条件。 我们修正和保留了几个国家在同一经济、政治和军事空间共存的思想,而且对 这种共存做出了极其严格的规定。不过,我们抛开了联盟政府加上莫斯科控制一切 的旧模式。我们认为,这种做法源自被叛乱者打断的新奥加廖沃进程的精神。 多国共存的思想是为了明显改变政治气候。我们没有硬拉着其他共和国签署新 的文件,而是向它们表明,3个斯拉夫国家已经接通了联合的“线路”,但不给其 他共和国长期踌躇和讨价还价的机会:愿意就跟我们联合,不愿意那是您的权利。 别洛韦日协定,正如我当时认为的那样,首先是为了大大提高正在瓦解的联盟 的向心力,促进缔结条约的进程。 所以,当我今天听到有人说我们的行为是旨在搞垮联盟、并出其不意地毁灭它 时,感到非常奇怪。我知道,这种无稽之谈很难消除,可仍想再一次强调:成立独 立国家联合体在当时是能保留统一地缘政治空间的唯一机会。 我站在别洛韦日松林中,想起了第比利斯和巴库的悲剧,想起了维尔纽斯电视 台被攻占的情形,想起了“阿蒙”特种部队在里加的挑衅行为。 这一切刚刚过去!而莫斯科又在8月上演了这些武装争斗的续集……难道我们 还要跪在地上再次恭候新的悲剧吗?不,我绝不会允许这种悲剧重演。 从1990年开始,在苏联的广大疆域内就不断发生这种有致命危险的对抗, 而戈尔巴乔夫却摇摆不定。民族自由只是在口头上得到了合法解决,甚至得到了欢 迎。一些民族政党纷纷成立,也进行了选举。而实际上联盟仍企图把形势的主导权 握在自己的手中,但那只手却在发抖……在第比利斯,“只不过”是清理广场而已, 却死了9个人。在巴库,为制止早已停止的“屠杀”则动用了军队。 我相信,对所有这些行为,戈尔巴乔夫不可能不知道。 据我看来,玩双重游戏、搞虚假折衷,是极不明智的政策。这种政策差点儿使 国家陷于中央与各共和国之间的战争。真要是那样的话,一场震惊世界的大屠杀就 必不可兔了。 为了不再诱发新的叛乱,不再出现以武力改变现状的新图谋并使一触即发的形 势稳定下来,必须改变我们相互关系的结构,改变我们相互关系的线条,如果从更 大的政治范围来说,就是改变新的主权国家――俄罗斯和苏联的相互关系的结构和 线条。 我坚信,俄罗斯必须抛弃自己的帝国使命,但为达到这一目的,必须奉行更有 力、更强硬、甚至在某个阶段使用武力的政策,以便最终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自己的 权威,把改革进行下去。 我也坚信,戈尔巴乔夫的道德和意志资源虽已山穷水尽,但仍有再次被恶势力 利用的可能性。 所以,我出现在别洛韦日树林。我的决心就是这样定下来的。 所有文件基本上准备好之后,我们决定与纳扎尔巴耶夫取得联系,以便请他- -哈萨克斯但共和国总统,与我们一起充当联合体的创始人。谁知此时纳扎尔巴耶 夫恰好正坐在飞往莫斯科的飞机上。让他的飞机掉头、直接飞到我们这儿来,这倒 是个很有诱惑力的好主意。于是,我们开始设法与他的飞机联络。忙了半天才弄清 楚,他的飞机没有可以与我们直接联络的通讯系统。当时我们试图通过弗努科沃机 场的调度塔来做这件事。这是比较现实的一个方案,纳扎尔已耶夫可以在飞行员的 驾驶舱内跟我们通话,并使飞机改航我们这个方向。但很快便得知,苏联民航部领 导禁止机场调度人员向我们提供无线电通讯服务。看来只好坐等纳扎尔巴耶夫的到 来。 后来,纳扎尔巴耶夫从弗努科沃机场给我们打来一个电话,我们3人都跟他在 电话上进行了交谈。我给他读了准备签署的文件。“我支持建立独立国家联合体的 主张。”纳扎尔巴耶夫说,“请等一等,我很快就飞到你们那儿去。” 然而,那一天我们并未等到纳扎尔巴耶夫。在我们通话后不大一会儿,他的一 位秘书就给我打来电话,说哈萨克斯但总统不能来了。 原来,当戈尔巴乔夫从纳扎尔巴耶夫处得知他准备到我们这儿来时,就鼓动三 寸不烂之舌,施加各种影响,想劝阻他的白俄罗斯之行。 若纳扎尔巴耶夫即使以观察员身份,参加我们的会晤,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比 较重要的。但他却作了另外的决定。我想,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好拒绝戈尔巴乔夫 的请求。在这几个小时内,纳扎尔巴耶夫需要对他的共和国――哈萨克斯但所处的 欧亚交叉地位作出估价。是的,哈萨克斯但与俄罗斯有很长的共同边界,也有诸多 共同的联系和利益。但是,对哈萨克斯但来说,更主要的是中亚地区,这里有它的 邻国。它们在血缘上、精神上都是兄弟。应该说,这是纳扎尔巴耶夫独自作出的决 定。 纳扎尔巴耶夫不来了,于是我们3人以自己的签名确认了这份历史性的别洛韦 日协定。 读者可能会说:“要摆脱现有的困境,还有一种可能,还有一条出路呀!” 是的,对于这条“出路”我也不能不说一说。 力图合法地取代戈尔巴乔夫的位置,成为联盟首脑,重新开始他那种“自上而 下”的改革,走那条戈尔巴乔夫因众叛亲离而未走成的道路,逐步地、有计划地拆 除帝国这架庞大的机器,就像米哈伊尔・谢尔盖那维奇想做得那样。 而且,也有达此目的的机会。 争取全民选举苏联总统,使俄罗斯议会成为正在瓦解的苏联议会的法定继承人, 说服戈尔巴乔夫把权力移交给我,让我临时履行总统职权。 如此等等。 但是,这条路对于我来说是行不通的。我从心理上感到不能取代戈尔巴乔夫的 位置,就像他不能取代我的位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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