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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 9 节 洋枪、洋炮、洋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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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洋枪、洋炮、洋鬼子 国人最以为荣的就是在地球上第一个发明了火药,可是最令国人瞧不起的洋鬼子们,却 揣着洋造的“火药枪”,砸开了大清国的国门…… 荣禄对这场战争有着满腹担忧,从一开始,他就在想着战争可能失败,后来随着战事的 日益恶化,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于是,荣禄便开始想着退路,当然首先不是替自己, 而是替老佛爷。 他找到当时的顺天府尹陈夔龙,要他给找二百辆车,并说明要随时准备征用。陈夔龙自 是紧张地答应了,而且确实还在兵荒马乱的北京城找来了二百辆大车。 荣禄命人将陈夔龙找来,给他提起局势的恶化,言外之意两宫准备出走了,你的车准备 得怎么样了。 “中堂大人……”陈夔龙一脸难堪和尴尬地对荣禄说道,仿佛有什么心事。 “筱石,”这是陈夔龙的字,“你这是怎么啦!” “中堂大人,哎!你有所不知,车让人给抢走了。”陈夔龙一脸的无可奈何。 “是谁干的?”荣禄也是声音急促。 “还有谁?就是端王手下的虎神营和那些拳匪。” “他们为什么抢啦?” “说是征用,实际上是拿去运他们抢劫到的财物,运往京外。” “哎……”荣禄急得直想跺脚。 “中堂大人,求你在皇太后面前说句好话,让我免了任吧? 我实在是力不能支了。” 原来,陈夔龙听说了端王所上折子一事,而且他也听说了自己的名字显然也在榜中,所 以他替自己打算起来。要是还在这任上干,不单现在抓车是一件麻烦事,而且,更重要的 是,既然端王能将自己的名字列入榜中,虽说这个折子留了中,但你就能保证他不变相地找 我的麻烦。陈夔龙对这两个方面想了不止上百次,最后才决定向荣禄提出来。 “筱石,当此危难之际,你怎能避而远之呢?” “中堂大人,实在不是我不愿替皇太后分担危难。” 陈夔龙这样一说,荣禄马上想起了端王上折子一事。是啊!作为他顺天府尹这个上下受 气的官儿也不好办,既然他现在想退,就让他退吧!自己也别再坚持了,要是将来出了人命 我可又得后悔了,荣禄在心里告诫自己。 “好吧!”荣禄亦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多么可怜啊!自己堂堂一品大员,却无能保 护一位很有才能的京官,这世道是怎么啦? 顺天府尹换上了原来的王培佑,这个王培佑什么真本事没有,抓车抓不着,别的有益于 出逃的事又不知该怎么办。荣禄看着这样一个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局势令荣禄心烦,同时也令慈禧太后心烦。枪炮声越来越近,前几天还只能隐约 听到,现在却听得清清楚楚了。 “莲英,你说怎么办呢?”慈禧太后虽然心烦,但仍不失平静地问李莲英。 怎么办?李莲英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来。现在京城里到处是逃难的民众,京中官员 也有大批逃出去的,可以说往日繁华的京城今日已成死尸随处可见、到处是逃难人群的人间 地狱。别人都在逃难,而且在流传皇太后也已逃出京城去了,这是李莲英亲耳听到的。打从 听到这个谣言的那一天起,李莲英便在想老佛爷是不是真该逃出京城去?可是,他想了很 久,却不能决断下来。起初,重用义和团,自己极力主张,而且说义和团能赶走洋人,可是 现在呢?义和团非但没能赶走洋人,反而被洋人打到了京城附近来,现在又得劝老佛爷出走 北京。这不是在扇自己的耳光吗?而且老佛爷会怎么想?这是李莲英顾虑着一直没给慈禧太 后说的原因。 “找荣禄来商量商量吧?” “不用了,荣禄已不知说过多少次了,要我留在京城。我看留在京城并不是上上之策, 才找你商量。” mpanel(1); 荣禄原来不是主张慈禧太后出逃的吗!怎么现在一想变过来了呢?不错,荣禄曾经主张 慈禧太后出逃,但是后来他仔细想,觉得这并不是善策。老佛爷现在人已经老了,精力毕竟 不如四十年前了,而且京中还找不着大车,怎么出逃?不如留在京城,处置主战派端王、刚 毅、赵舒翘等人,然后再紧催李鸿章与张之洞要不惜任何代价与洋人谈好,将洋兵扼制于京 城之外,这样皇太后也可免却出逃的种种苦难了。 荣禄虽是一片好意,但是慈禧太后却并不同意,她有两层顾虑;一层是洋人提出让她归 政的条件,这是她最担心的,如果自己出逃在外,洋人就会没有办法提这个苛刻条件;另外 一层是李鸿章能否就一定能堵住洋人的攻势?洋人是否就一定会就此罢休?这是留守京城的 两个顾虑,如果出逃,自然不会有这个顾虑。但是如果真出逃,却又有别的顾虑,在这兵荒 马乱的年代,能否安全出逃?这是荣禄担心的亦是慈禧太后担心的问题。 李莲英揣测出了慈禧太后的心思,归根到底,还是怕洋人逼她交出权力。这也是李莲英 害怕的,他怕失宠,也怕慈禧太后失势。慈禧太后一旦失势,自己的脑袋恐怕就得搬家了, 因为他明白朝中有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特别是皇上,要是慈禧太后将来归政必定是归皇 上,自己以前是如何对待皇上的,只恐皇上上台后也会怎样对待自己。李莲英想起这些,不 禁打了一个冷颤。 “莲英,你这是怎么啦?”慈禧太后关切地问。 “没什么。”李莲英干笑了两声,“奴才只是昨夜受了凉,现在又想着老佛爷都到这把 年纪了还得出走受颠簸之苦,奴才心里就过意不去。” “没有别的办法,要实在不行,也只得受颠簸之苦了,莲英,你去好好预备一下。” “喳!”李莲英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奴才马上就派人去预备。” 枪炮声倒是越来越近,而且也是越来越响,连宁寿宫也能听到子弹呼啸的声音。李莲英 和慈禧太后这才有些心慌起来。 “老佛爷!老佛爷!” 随着喊声奔进来一个人,也来不及行礼,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洋人来了!” 慈禧太后望着神色张惶的载澜,语气异常平静地说:“洋人在哪儿?”。也许是越一到 非常时刻,慈禧太后就越能镇定自若。 “在外城。”这是李莲英抢先答的。 “老佛爷得非走不可了!而且还得快!”载澜仍然不安地说。 正在这时,又来了两位,一位是军机大臣刚毅,一位是军机赵舒翘,他们也是来报警的。 “老佛爷,不好了,天坛发现了缠头的黑兵,很多逃难的人也从那儿折回。” “是哪一国的?” “奴才不清楚,恐怕是俄国吧!”刚毅没有办过洋务,只是听人说过,但不知俄国人到 底长得怎么样,所以才有此推测。 “不是新疆来的勤王之师吗?” “不是!绝不是!勤王之师是不会驻扎在那儿的。”赵舒翘肯定地道。 “老佛爷,您老人家得走啊!”刚毅也是一脸焦急地说道。 “走!我也知道该走,但现在怎么个走法啊?你们倒说说。” 这一回倒难倒了载澜、刚毅与赵舒翘,他们只知老佛爷该走,却也没有考虑过到应该怎 么走。 端王和荣禄恰巧赶来,他们也是听到消息后赶来见慈禧太后的。 慈禧太后望着眼前的五位大臣,只见荣禄还比较沉着一点,别的都是那么惶恐不安,魂 不守舍。 “荣禄,你看怎么办?” “问端王吧!”荣禄看了一眼也是慌里慌张的端王。他对端王满肚子意见,现在更大。 战争是你主张开起来的,那么收尾也得你来收拾了。你不是本事很大吗?现在倒看看你有多 少本事能将洋人退走,荣禄心里嘀咕着,所以才这样说。 “端王载漪,你说呢?”慈禧太后明白荣禄的满腹苦恼,所以转过脸去问站在一旁的端 王。“老佛爷!都到这个时候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快走吧!” “走?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往哪儿走哇?再说,你能保驾吗?”荣禄在一旁以一种讥 讽的神态对着端王说。 “荣禄,那你说怎么办?”慈禧太后又转过头来问。 “奴才以为不如速派人到使馆议和。” “那你去办吧!要快!”荣禄答应着退了出去。看着荣禄远去的身影,慈禧太后心里明 白荣禄此去不一定奏效,还得准备下策。 “刚毅,你去准备车。”慈禧太后对站在那儿发愣的刚毅大声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 荣禄并没有来回信,枪炮声还在继续。慈禧太后心里越来越不平静,不安宁。沧桑的往 事又涌上心头。四十年前,那时虽然也在出逃,但是并不这么慌张,至少那时还有胜保和僧 格林沁在通州一带抵挡,宫中又有肃顺安排,一切总还是慌而不乱,可是如今却乱得都不成 样子了。 “老佛爷!快走吧!洋兵进城了!”载澜神色张惶地跑了进来。 “来得这么快!洋兵现在在哪里?” “在攻东华门了!” 东华门的北面便是宁寿宫,只要东华门一下,宁寿宫还能保吗!慈禧太后这才心惊起 来,但是她并不慌。 “载澜!该走哪个门?” “走西北德胜门。” “先到颐和园也好。”这是李莲英在旁搭腔。 “好,莲英,快去叫皇上。” “是,奴才这就叫人前往。” 出逃在紧张地准备着,不过,穿着这样的服装出逃总是太显眼,慈禧太后命李莲英找来 一套民妇的服装穿上,同时让李莲英挽了一个汉人妇女的发式。 一切准备妥当,皇帝还未赶来,慈禧太后留着长长的指甲,足足有几寸长。这样的指甲 在宫中倒还好,要是出逃,可就不好保护了,得将它剪掉。李莲英也只得拿了剪子来将慈禧 太后精心保养多年的指甲给剪掉了。 皇帝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来了,看着像一个农村的虚弱的逃难少年,这身打扮慈禧太后 很是满意。 该走了,忽然,慈禧太后想起了她的老冤家――珍妃来,她现在就在附近。 “崔玉贵,去将珍妃传来。” “喳!”很有力的声音,到底不失为崔玉贵。 一会儿,蓬头垢面的珍妃被带了来,光绪帝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儿,简直有些认不出来 了。往日的容颜已经被苍白无血色的布满皱纹的脸代替,一头秀发又长又脏。 “皇上!”珍妃不去拜慈禧太后,反倒对着光绪帝真情地喊了一声。 “珍儿!”光绪帝激动地上前抱住珍妃。珍妃也在光绪怀中哭了起来。 “大胆奴才,还哭什么?”慈禧太后显然是被珍妃的无礼给激怒了。 这一喝,也将珍妃从悲痛中唤醒过来,她这才朝着老佛爷叩了个头。 “洋人快要来了,多半会胡作非为。” 珍妃已听出慈禧太后的意思,她也自知今天必是死路一条。死则死矣,何不死个壮烈? 珍妃打定主意,便对慈禧太后说:“奴才请将皇上留下来主持议和。” “哼!”慈禧太后气得直哆嗦,她想不到珍妃到这个时候还居然这样说。她望了望不远 处的一口井。 “崔玉贵,将这个贱人给扔到井里去。”慈禧太后恶狠狠地说。 珍妃仿佛这时才看见那口井似的,也望那口井望了望,但脸上并无惧色。 光绪皇帝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马上跪下来给慈禧太后求饶道:“亲爸爸,你饶恕她 这一次吧!”光绪帝说完竟哭了起来。 “起来,这不是讲情的时候,还是赶紧逃你的命吧!让她这个贱人去死吧!好惩戒那不 孝的孩子们,并教那鸱枭看看,它到羽毛丰满的时候,还真啄它母亲的眼睛不?” 崔玉贵上前去拉珍妃,珍妃吼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请珍主子下去,别难为当奴才的。” “哼!”珍妃傲然地道,崔玉贵看看没有办法,只得抱着珍妃就往井口拖,直扔进井 里,又盖上了井盖,这才回来向慈禧太后复命。 光绪帝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悲愤地痛哭了起来。瑾妃虽说不喜欢自己的妹妹,但现 在落得这个下场,也不免一阵伤心。 慈禧太后看了看悲痛欲绝的光绪帝,对他挥挥手说:“上你的车子吧!把帘子拉上,免 得有人认出你是皇上。” 光绪帝临上车前,再回过头去望了望装珍妃的那口井,脸上有着无限悲愤。后人有诗一 首描写珍妃之死。 金井一叶堕,凄凉瑶殿旁。 残枝未零落,映日有辉光! 沟水空流恨,霓裳与断肠;保如泽畔草,犹得宿鸳鸯? 处死了珍妃,慈禧太后又令人传令让庆王与荣禄在京主持议和,这才带着皇帝、大阿哥 坐上临时找来的三辆骡车向德胜门赶去。 一路上,急着出城的人很多,而且也很混乱,骡车根本不好行走,随驾的端王、刚毅、 庄王、载澜等只得拔出枪来对着人群开枪打死了几十人,这才杀开一条血路,到得德胜门 边。出了德胜门,遇着老臣王文韶,慈禧太后令其去找到荣禄和庆王,传她的旨让他们二人 在京城主和,然后再赶来随驾,王文韶应命而去。 慈禧太后一行到了颐和园,略为修整,又赶往北去。其时,李莲英并不是随驾在侧,他 受慈禧之命,正在宫中带领一批小太监埋藏银子和其他东西。至于他家的珍贵东西、银子, 早已在几天前就令人收藏好了。 李莲英埋藏好银子和其它东西,这才带了几十个护卫紫禁城的虎牌神和官兵,又带了几 个小军机和其它各部司员,这才骑着马出德胜门往北赶去。这之前,李莲英已令其长子李成 武带着御林军前往护驾了。 慈禧太后一行到了后厂,此地在万寿山和玉泉山的正北,是北边进京的最后一个腰站。 虽然在出德胜门时有许多逃难之民,但到得颐和园已经相当少了,因为这些人大都只是想逃 出城,到近郊乡村暂避一段,等到风头好转后再回来料理财产,所以他们一出了德胜门便四 处散开了,自然往北走的人很少。慈禧太后一行慌慌张张到得后厂的时候,路上已没有多少 难民,只有他们这一行人了。三辆骡车,闭得严严实实,慢慢悠悠地在路上行着。 光绪帝在想着珍妃,珍妃的音容笑貌,珍妃的爱,一齐涌上心头。而现在,珍妃却已到 了另一个世界,而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卑鄙而又无可奈何地活着,这颠簸的骡车须是明证。 仅仅因为维新,自己被软禁赢台,珍妃被打进冷宫,从此,两个便很少见面,今天刚一见 面,却又是永别。苍天啊! 你这是为何?光绪帝在心里痛苦地呐喊,一行凄楚的热泪淌下了他的清瘦的脸颊。 坐在前面的慈禧太后在想着这几十天来的经历。自己本望能依靠义和团报仇雪恨,却不 想落得夜走京城,仓惶出逃,来忍受这骡车颠簸之苦。四十年前,自己曾陪同皇帝出奔热 河,但那时是一种什么景象啊!那时出逃至少伙食还准备得算齐全吧,可如今?哎!慈禧太 后只有唉叹的份。 骑马在一旁的端王、刚毅也在想着自己的儿事:自己力主利用义和团打洋人,现在倒 好,洋人没打完,自己倒先跑了,将来要是追究责任,只恐自己的性命怕难保了。因此,刚 毅与端王二人心里惴惴不安,同行的赵舒翘也在想着同样的心事,心里也显得惴惴不安。 随行的各位宫女也都有着自己的心事,因而大家显得都比较沉默。一路上默默地缓缓慢 行。 慈禧太后仿佛想起了李莲英,令就在此地等候李莲英的到来。过不多久,一个五十多岁 庄稼人模样的人领着一群人向后厂行来,这一下吓得随行护驾的端王等人赶紧吩咐众人围在 皇太后车前,及至走到近前,才认出这一行人就是他们正要等的李莲英。 “老佛爷,奴才来迟了。”李莲英来到慈禧太后驾前。 “莲英,你来了,那咱们走吧?”慈禧太后平静地说道,没有激动,真是镇定自如。 往哪儿走呢!因为由此往北行有两条路:偏东到河镇,走白蛇村到大小矿山;偏西往北 直达昌平县。可是谁也不能断定,洋兵会不会在攻取北京之前,发一支兵取顺义,下昌平? 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条路走不得。由此正西行,绕香山,过杨庄,去大觉寺,然 而洋兵很可能已由丰台越宛平,渡芦沟桥,治永定河,下长辛店,取戒檀寺、潭杯寺,攀马 鞍山,据门头沟,守妙峰山包围北京。这两条路都不能走,那到底走哪一条呢? “老佛爷,我们往哪儿走?”随驾在旁的李莲英对着车中的太后询问道。 “先出居庸关再说。”慈禧太后说得很是斩钉截铁。 于是一行人零零落落,慌慌张张,趁着月色,匆匆离开了后厂,既不北上,也不西行, 却走上一条灰河迷漫的大道,对看西北方走去,直奔居庸关而去。 走了一天一夜,由于临出逃前未带任何东西,没有水,沿途又全部是毁灭的村庄,一派 残破,村中不见炊烟,也无人声,一片死寂。在这里找不到清水,也找不着粮食,所以慈禧 太后和各位护驾的礼王、端王、肃王、那王、澜公爷、泽公爷、定公爷、棣贝子、伦贝子、 载振、刚中堂、赵舒翘等一旁人饿得头昏眼花,李莲英、崔玉贵等一帮随侍太监也饿得够 呛。八月的京城郊外,也显得格处的萧条寒冷。由于临行前所带衣服极少,偏偏天空又不时 下一点小雨,自然显得分外的寒冷,晚上慈禧太后便只能和光绪背靠背地坐在车子上藉以取 暖。 平时在宫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爷、小姐、夫人们哪曾受过如此苦。颠簸不说, 吃没吃的,喝没喝的,睡没有睡的地方,一身臭汗却又找不到地方洗,真是难受极了。 由于口实在是太渴了,李莲英便只能采集路边的秸杆来,吸其中的露水,这虽然是杯水 车薪,不过对于慈禧太后来说却也不比宫中的御用水味道差得那儿去,自也是喝得津津有味。 一路上死尸遍地,哀鸿遍野,村庄了无人声,无限凄凉。 而腹中空空更是令人难受。幸得李莲英有一侄子李甫廷很有心计,临走前烙了三张饼, 这时候拿出来给李莲英,李莲英给了他一个,自己吃了一个,又送了一个给老佛爷。慈禧太 后已饿得两眼冒花,这时得这样一个诱人的烙饼,也不管好吃与否,一口气吃了一半,另一 半给了皇帝和其他人吃,吃完后,还不断地夸这饼好吃,大概是几日没有进食的缘故吧? “莲英,这是哪儿来的烙饼?”慈禧太后稍微填满饱了肚子,这才抹抹嘴问道。 “是奴才的侄儿李甫廷。” “将来回去再赏他,现在想赏也不成了。” 略微进了一点食,慈禧太后来了精神,但看到跟在身边的无精打采的诸卫、大臣以及士 卒,心里不禁又涌现出一股悲凉。昔日的威风与今天的狼狈一相对比,慈禧太后不禁流下了 眼泪。 “莲英,前面是什么地方?” “听人说,前面是贯市。” “好,到那儿后,你尽管弄些吃的和喝的,你看王文韶他们都饿成什么样子了,真是让 他们受苦了。”慈禧太后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老佛爷,您也别伤心了,现在逃难要紧。洋兵已去得远了,不会追上来。到得贯市, 奴才想法弄点吃的喝的就是,要不在那儿歇歇再走。”李莲英隔着帘子安慰道。 原来王文韶已经赶了上来,都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又一天一夜没进口水和吃一粒东西 了,显得很是萎顿,慈禧太后才发了那样的感慨。 说起贯市,倒还有一段传说。在庚子一百七十五六年前,贯市还是山谷里大道上的一片 荒地。后来为了北路商人有的到达贯市已是下午,赶不到北京的,便集聚在此露宿。日子久 了,也就有人在这荒凉的地方搭起凉棚,做小买卖。 最初在此做小买卖的是一家姓贯的父女两个。他们搭起了一座草棚,专门卖小米稀饭, 和那掺混了棒子面做的葱油家常饼。收入倒也不差,父女两个逐渐地富裕了起来。盖了房屋 设了店,招待来往客商的食宿,供给牲口的粮秣,驼料。 这贯家店一天比一天兴旺,贯家姑娘出落得一年比一年漂亮。 寂寞无聊的客商趋之若鹜。到了此地,该歇息的都挤到贯家店里去歇脚,不该歇脚的竟 也为了贯家姑娘的诱惑,多乐意在此搁上两天的。后来开设的客店和小铺子,生意也都蛮好 的,可是他们都是捡的贯家店剩下的生意。经过若干年计不断的繁荣,这地方形成了市集。 居然成为北路的一个据点。贯家店也越来越红火,北路几省的商旅没有不知道贯家店的,北 京城里也没有不知道贯家店的。经过若干年后,贯市所有的商店、食宿店均挂上了“贯家 店”的招牌,以至于谁是真正的“贯家店”也没有人弄得清楚了。 到得后来,贯市便因贯家店而得名。李莲英、慈禧太后一行人到得贯市,已是子夜,黑 漆漆的一团。 李莲英看见远处有一处在闪光,便喝令人马停止,他独自顺着灯光走了过去,在灯光 下,他发觉了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人,两人正在谈论这场战争。看来他们是传统的臣民,谈 到洋人时恨之入骨,谈到皇室时又扼腕长叹。 李连英见此,便将皇太后、皇上出逃的消息告诉了二人,并倾诉了两宫现在的困难,希 望他们能找一些水和弄一些吃的。 这两人一听,没想到皇太后和皇上就在不远处,而且已经饿得两天没吃饭了,自是很爽 快地答应给弄吃的和喝的。李连英见有了着落,这才回去引慈禧太后和皇上,、王爷,军机 大臣及护卫兵卒过来。 那个老年人和中年人预备好了水,并且正在煮小米粥,那粥香引得一个个直流口水,在 他们心中,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香的了,毕竟是饿了一天两夜了。水是充足的,任他们喝, 从京城出发到现在,这一行人,从慈禧太后到小小兵卒,总算尽兴地喝了一次水。水喝好 后,又吃了一些小米粥。众人这下才来了精神,慈禧太后自然不免问了问那两个人是干什么 的,并保证将来有朝一日重返皇宫后给他们升官,两人感激地磕头磕个不尽,好像已经得到 赏赐似的。 水喝够了,肚子填饱了,该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吧!慈禧太后也这么想,可是她担心此 地还不安全,于是便问道: “此地距京城多远?” “七十里。”人丛中有人回答。 七十里太近了,走了一天两夜,才走这么点远,真是如同没走一样。慈禧太后看着这一 支懒懒散散的队伍,决定继续行走。 “莲英,告诉前头,我们现在继续走!”慈禧太后暗带哭腔道。 “老佛爷!走?”李连英沉吟道,虽然李连英明白老佛爷的意思是什么,无非是怕洋人 追上来吗?确实,七十里对于洋人来说也就是半天多的事儿,但现在人困马乏,怎么走哇? 李连英靠近老佛爷车子旁,掀开帘子,把头往里探了探,小声说道,“人马都瘫了,这 深夜还走山路?” “有什么不能走的?”慈禧太后态度很坚决,“走了一天,才走七十多里,简直如同没 有走一样。我老了,没有关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帝怎么办?要是皇帝在这路上出了岔 子,我们怎么对得起全国的臣民,更叫我死了,怎么去见列祖列宗……”慈禧太后说到这里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不禁痛哭起来。 众人一听,全傻眼了。说走,这黑天黑夜的,又要在山沟中走,怎么个走法啊!何况大 家和马均有一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实在是太困了。不走,要是洋兵真的追来,谁来负这个责 任,大家拿不定主意,全都将目光集中在李连英身上。李连英深知以目前的情况,绝对不能 再往前走了,所以他打定主意,决不走,任凭慈禧太后怎么哭。 慈禧太后哭够了,终于平静下来,看见李连英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知道他是为自己的 安危作想,但是形势逼人,不走又怎么办呢? “莲英,咱们还是走吧?” “老佛爷,不是奴才不愿走,实在是人困马乏,不能再往前走了,而且前面道路很难 走,听说全是山崖,奴才可不敢在这样的夜贸然前行。老佛爷,今天晚上就在这儿歇息歇息 吧!明天早上再走。” 慈禧太后看着一个个极度疲倦的面容,甚至有两个兵丁已经睡着了,她的心软了下来, 同意了李连英的安排。于是一行人就地坐下,李连英给慈禧太后找了一个回回寺住下安宿了 一夜。 一夜过后,大家精神很好,洋兵也并没有追来,大家这才套上骡子、骑上马直奔居庸关 而去。居庸关已经近在眼前,时间也不早了,李连英决定在天黑前通过居庸关。于是从车夫 到兵卒,全都鼓起勇气,在天黑前通过了居庸关。 过了居庸关,天就黑了下来。由于这一段路极是难走,慈禧太后决定就在此处再宿一 夜,养养精神,以便再行。由于大家现在不再担心有洋鬼子来,自是欢喜地接受了慈禧太后 的安排,在就近地方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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