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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难临头济南伏法 第 8 节 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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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人头落地 六百里加急到了济南衙门府,丁宝桢果断地决定连夜斩了安德海。一声令下, 安德海终于结束了他丑恶的一生。 自从谕旨发出后,恭亲王总是忐忑不安的,杀小安子虽是小皇上的意思,但毕 竟是自己连夜召集宝銮、文祥、李鸿藻等军机大臣在军机处等候,共同商议后拟的 旨呀。西太后的脾气,他奕昕一清二楚,西太后若要怪罪下来,第一个难做之人就 是奕昕。 同治皇帝是她的儿子,她一定会原谅他,东太后在她之上,西太后也不便责难 于她。 可恭亲王正是西太后发泄怒火的最合适不过的对象。幸亏李莲英想了个计策, 让恭亲王的女儿荣寿公主先进宫,在干娘西太后面前为自己圆圆场。女儿回到王府, 告诉阿玛皇额娘的气已消了一大半。 奕昕左思右想,总觉得早晚要进宫见西太后一面,硬着头皮丑媳妇也得见公婆。 恭亲王早已暗自下了决心,无论西太后发多么大的火,自己只管默不作声,任她发 泄,这是最好的办法。主意一定,恭亲王带着几分不安到了储秀宫。 “太后吉祥,奕昕给太后请安了。” 恭亲王一条腿跪下,又垂下一只手,给西太后恭恭敬敬请了个安。 西太后不阴不阳地说: “老六啊,怎么今天有空来看哀家啊!” 恭亲王小心翼翼地说: “臣前几日忽感风寒,不能亲自来看望太后,特差大格格代臣问安。太后好些 了吗?” 西太后白了恭亲王一眼: “还好,还没被气死。” 恭亲王心里明白,西太后还在为安德海的事情生他的气,他只有默不作声。 “老六啊,你们瞒得我好苦,人人都认为我偏袒小安子,其实,他有违祖制, 我怎会护着他呢?” 恭亲王听西太后说出了这样的话,心中暗暗高兴,心想: “你给自己找台阶下,我也不去点破你。只要你不阻拦这件事,不责罪于我, 就阿弥陀佛了。” “圣旨几时发的,快该到济南府了吧。” “回太后,按正常情况,昨天就到济南了。” 西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既包含了对安德海的怜爱与惋惜,也包含对 众人孤立自己的感慨。她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 “唉,小安子的人头可能已经落地了。” “啊”的一声惊叫,接着便是打翻烛台的声音,人们寻声望去,只见西太后的 贴身宫女庆儿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庆儿失神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刚才,庆儿正在擦烛台,这几天,她的右眼皮 一个劲地跳个不停,她总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恭亲王刚进来,庆儿就有意地慢 慢腾腾地边擦边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倒不是庆儿不守规矩,实在是她太担心于哥哥安德海了。前几天,小皇上、东 太后、荣寿公主一个个都来过了,他们神色不太对劲儿,仿佛主子生了很大的气。 更令庆儿吃惊的是,这几天来,宫中有一种特别凝重的气氛,太监们三个一堆、五 个一群地在议论什么,可是,当庆儿走近时,他们便挤眉弄眼,默不作声了。 储秀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知道庆儿是安公公的干妹妹,两个人的感情很好, 所以,人们不愿把安德海在山东出事的消息告诉庆儿。今天,庆儿无意擦烛台,却 有心听奕昕与西太后的对话,听到西太后一句“小安子的人头可能已经落地了”, 她不禁心头猛然一缩,手一哆嗦,打翻了烛台。 mpanel(1); 西太后勃然大怒: “大胆的婢女,不要命了。” 庆儿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庆儿该死,庆儿该死。” 西太后冷笑了一声: “哼,是该死了,敢在哀家面前如此放肆,快给我拉出去,鞭挞500下。” 恭亲王有些震惊了,心里想: “500下, 一个小女子能忍得了吗?还不活活被打死!只是打翻个烛台,值得 如此重罚吗?” 奕昕不禁替宫女说情: “圣母皇太后英明,臣认为婢女虽犯了大错,但她并不是存心捣乱,且饶她这 一回吧。” 庆儿也一个劲地求饶: “太后饶命!太后大慈大悲,饶恕庆儿这一回吧。” 庆儿在西太后跟前当宫女已有十几年了,“辛酉政变”的时候,她与安德海同 心协力,施演了“苦肉计”,后来她又默默无闻忠效于西太后,这一点,大家是有 目共睹的。李莲英初到西太后跟前时,曾得到过庆儿姐姐的不少帮助,所以看到庆 儿受罚,小李子也壮了壮胆子替庆儿求情: “主子,念在庆儿姐姐往日尽心尽力孝敬主子的份上,且放过她这一回吧。” 西太后冷冰冰地说: “过去有功,今天犯了错误就不该罚了?如此说来凡是曾经立过功的人,都应 该逍遥法外了?小安子还立过功呢,今天不也是要砍头的吗?” 西太后故意把嗓门提得高高的,说得恭亲王也不好再说什么。西太后忽然歇斯 底里似地大叫道: “拉出去,给我狠狠地鞭挞。” “主子饶命啊,主子饶命……” 庆儿绝望地哭叫着。这个在西太后跟前忠实服役14年的无辜的宫女,就这样做 了西太后迁怒的牺牲品。庆儿比她的安哥哥早走了一步,安德海的死,众人拍手称 快,一致认为他死有余辜。而庆儿的死,人们总觉得有些屈,她的唯一过错就是在 不该出现的时候,她出现了。 恭亲王觉得西太后重罚庆儿,无非是杀鸡给猴看。他感到很没趣,便起身告辞 了。恭亲王走后,西太后忿忿地对李莲英说: “小李子,你觉得古人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句话对吗?” 李莲英边给西太后捶着背,边应声附和: “主子,你是无比英明伟大的,他们不是逆主子,而是背逆正道,当然是走向 亡了。” 西太后拍着小李子的手,遂起桃僵李代之念头: “小李子啊,小安子缺少的就是你这份灵活劲儿,不然,他何以走上断头台!” 京城皇宫里总算平静了下来,而在几百里之外的济南府却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 氛之中。 那日审讯了安德海等人以后,丁宝桢便下令将安德海押送济南附近的历城监视, 而且言明不准任何人探监。难道说济南府没有监狱吗?这怎么可能,偌大的济南府 还能没监狱!原来,丁巡抚多了个心眼儿,他生怕遇到安德海的死党前来劫狱,万 一出现这种情况,等于是放虎归山,那将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他丁宝桢早已将生 死置之度外,但是会牵连众多的人,像恭亲王奕昕、还有文祥、宝銮、李鸿藻等军 机大臣、程绳武、王心安、余心清、何毓福等人也将难逃安德海的魔爪。为了安全 起见,还是决定把安德海等人押送小小的历城县,那儿地处偏僻,人口少,安 德海的死党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小县城里关着安德海。 安德海被押到了历城监狱。说是监狱,其实,安德海却享受了一般犯人不曾享 受的待遇。一日三餐有酒、有菜,一个人住在敞亮的屋子里,茶水有人送,喊声有 人应。安德海心里暗暗猜度着: “这个丁宝桢,究竟想干什么?只怕他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一时头脑少根弦,抓来了我安钦差,恐怕他丁宝桢此时自己没台阶下了,他 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关着我吧。” 安德海想错了,此时,丁巡抚并不打算不明不白地把安德海关下去,他已初步 决定在圣旨到达之前杀安德海了。 经过初步审讯,丁宝桢和几位同僚分析了一下,安德海虽既无谕旨,又无勘合, 属私自出京,罪不可赦,但据安德海本人及安邦杰、黄石魁、陈玉祥等人的口供来 看,安德海的确是奉了西太后的口谕,不然,他的气焰不会如此嚣张。 丁宝桢担心,万一西太后看到自己参奏安德海的奉章后,一口咬定是她派安德 海南下采办龙袍的,马上下一道明谕,放安德海,到时候可就骑虎难下了。丁宝桢 沉默不语,四周的人都看着他,空气似乎凝固了,周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突然, 丁宝桢紧攥着的拳头猛地敲了一下几案: “杀,明天便杀安德海。” 一语惊四座,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相顾失色。本来,杀安德海在人们的意料之 中,但圣旨尚未到,明日就杀小安子,却在人们的意料之外。当时在座的有程绳武、 余心清、济南府文案赵老夫子、山东臬司潘伟、历城县知县、泰安县知县何毓福等 人。大家对视了良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沉默了一会儿,济南府文案赵老夫子打破了这种沉默。赵老夫子为人敦厚、老 成持重。他平日里十分钦佩丁大人的为人,赞叹他的胆识和勇气,但此时事关重大, 安德海是一个特殊的人物,杀这种人物必须考虑细致、周全一些,尽量不留什么后 患。 赵老夫子精于刑名之学,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便委婉地说: “丁大人,在下想请教一个问题。安德海一行40多人,家丁、丫头、老妈子只 是随行人员,不需要追究什么,此外古董商、绸缎商等人无可大咎。可有几个人, 值得考虑,一是管家黄石魁,此人了解安德海的所作所为,他有为非作歹之嫌,理 应绳之以法。二是陈玉祥等人,他们都是宫里的老太监,在宫中生活了几十年,不 可能不知道宫中的规矩,私自出京要杀头的,可为什么他们无所顾忌呢?莫不是其 中另有隐情吧!在下大胆地设想了一下,有可能的确是圣母皇太后口谕让他们随行, 这样一来,圣母皇太后看到丁大人你的奏折后,马上下旨释放安德海及其随行,如 果我们现在杀了他们,圣旨到后,我们却交不出人来,如何是好呢!” 赵老夫子的一席话很有份量,在座的各位不由得掂量了掂量,丁宝桢也在沉思 这几句话。程绳武也附和着说: “安德海私自出京,罪不可赦,但若圣旨要求把安德海等人押送回京,再作审 讯,杀了安德海,我们拿谁来复命?” 丁宝桢也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之中,但他不愿意设想赵老夫子及程绳武两个人 假设的情况,那样一来等于放虎归山,其遗害无穷也。丁大人紧攥拳头,咬紧牙关, 狠狠地说: “我丁宝桢就是不交人,先斩后奏,太后她也奈何不得。” 一直一言不发的王心安开口了: “丁大人,在下记得奏折上有‘请旨办理’之语,既然如此,圣旨不到,如何 杀得安德海!” 众人都向王心安投去赞成的目光。这个王心安乃武举出身,平日里做事显得有 些莽撞,可今日这一句说到关键上了,可见王总千既有直率的一面,也有精细的一 面。丁宝桢也没想到王心安来了这么一句,如果是赵老夫子想到这一点,丁宝桢不 一定深 思,而平时办事简单、明了的王总千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不引起丁宝桢的深 思,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赵老夫子继续说: “圣旨未到,把人杀了,就是擅杀,轻者引起圣上的不满,重者以轻君之罪, 牵连抚台大人。丁大人,此事不可莽撞呀!” 丁宝桢平日里恨透了专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小安子,他愤然地说: “不杀阉狗,难平心头之愤。” 程绳武也以丁大人前程为重,他不希望了宝桢的远大前程断送在“杀安德海” 一事上,便苦苦相劝: “这阉狗是该杀,只是时机尚未成熟,不如趁圣旨未到之时,我们抓紧时间再 审讯一次,包括陈玉祥等太监都要审一审,在已掌握其罪状的基础之上,再详细地 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罪恶行径,然后整理出来。若圣旨命就地处斩,可将其罪状 公布于世;若圣旨命将犯人押送京城,可将其罪状奏明圣上;若……若太后下旨释 放他们,……” 赵老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是呀,若西太后下旨立刻释放安德海等人,可 怎么办呀?丁宝桢大叫一声: “狗奴才绝不可能从我手上溜走,我丁宝桢豁出命来,也要把他给宰了。” 丁宝桢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的决心已定,众人也不好再劝什么了。他们非 常钦佩丁宝桢忠心为国,铲除阉党的决心,同时也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最后,还是 王心安打破了沉闷的空气: “若圣母皇太后下旨释放小安子,我们可以不宣旨,先杀了小安子,再禀告圣 上,推说是先斩后奏。” 程绳武似有顾虑地说: “那来得及吗?” 王心安回答说: “小安子在咱们手心里攥着,咱们要他三更死,他活不到五更。只要诸公同心 协力,保守秘密,不会出什么事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认为只有这样办了,先押着安德海,等圣旨一到,再 作决定。这时,坐在墙角边,一直没开口的泰安县知县何毓福起身一拜,大家都知 道他想说什么。 何毓福在泰安之时,是知县大老爷,老百姓见了他,无不下跪拜他,可今天到 了济南府衙门里,他是最小的官了,标准的七品芝麻官,刚才众人议事,没他插话 的份儿。他心里也赞成赵老夫子、程绳武、王心安他们的建议,此时大家都沉默了, 该七品芝麻官何毓福开口了: “丁大人,在下自知职微言轻,但有几句心里话,一吐为快。” 虽然何毓福是在座的职位最低的一个官员,但此人在捉拿安德海一案上,功劳 可不小。是他与程绳武、王心安密切配合,在泰安县城里诱捕了安德海,所以,丁 宝桢准备给他记上一大功。 丁宝桢见何知县参拜自己,连忙起身双手扶起何知县: “快快请起,有话请讲,不必多礼!” 何毓福一字一句地说: “丁大人,依卑职看来,安德海罪该万死,也一定要杀,而且要让他死在山东, 但是应明正典刑,绑赴法场,以正国法。” 丁大人连连点头称是: “何知县所言极是,对小安子应明正典刑,以伸长正气,让万民皆知,既能显 示法的威严,又能让百姓心服口服,此乃上策也。” 大家相视而笑,人多智慧大,群策群力事情办得会圆满一些。最后,丁宝桢拱 手相谢: “多谢诸公良策,丁某在此有礼了。该死的小安子,就让他再多活几天吧。” 圣旨还没到,丁宝桢派王心安又提审了一次安德海等人。安 德海依然是不屑一顾的神情,他猜想了宝桢不敢对他怎么样。他是谁?他是当 今京师皇宫中的一个重要人物,虽不是王公贵族,也不是凭文治武功而受朝廷看重 的臣子,他的作用和地位,在西太后的面前无人能替代。他明白西太后少不了他, 他是一条忠实的狗,是西太后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个角色。所以,安德海在历城监 狱里并不是十分担心,丁宝桢再大的胆儿,他也不敢擅杀“钦差”。主子一旦看到 奏折,岂能让她心爱的太监在山东受委屈,她会马上下旨释放小安子。自己惊魂未 定,暂且还是取消下江南的打算,打道回府吧。 正因如此,安德海在第二次被提审时,显示出不予理睬的神情。王心安发现从 小安子嘴里也审不出什么名堂来了,便仍将安德海押送历城县监狱,严密看守了起 来。 王心安又提审了随行太监陈玉祥。这个陈玉祥是宫中的老太监,在北京时,安 德海找到他,让他随行下江南,陈玉祥就问道: “安公公,顺治帝时就有规定,太监不准私自出京,恐怕这不妥吧。” 安德海一脸的不高兴: “陈公公,安某是看得起你,才让你们几个随行的,李莲英那几个人,早想跟 我去了,我偏不带他们去。大家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如此之美景,一生难得 一游,你考虑好,安某也不勉强你。你不去,有人去。” 陈玉祥一直也没弄明白安德海南行,为何偏偏看中了年迈的他,或许是老太监 少言寡语,比较顺从听话吧。也许是他伺候人比较周到,安德海需要好好地享受一 番,尝一次做主子的滋味。 反正,年迈的陈玉祥被安德海强拖着走上了黄泉路。 陈玉祥被带了上来,他满脸的沮丧神情。宫中服役40多年了,他谨小慎微,不 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迈一步路。此时,被丁巡抚的手下押到济南府,对他意味着 什么,老太监再清楚不过了。 “陈玉祥,你已在宫中过了40多年,难道不知道宫中的规矩?” 陈玉祥耷拉着脑袋,带着哭腔说: “咋的不知道,奴才什么都知道。” 老太监在宫中自称“奴才”已几十年了,今天到了济南府衙门里,在王心安面 前还是口称“奴才”。 王心安追问: “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竟敢私自出宫,有违祖制?” 陈玉祥掉下了眼泪: “奴才知道安公公的权势大得很,他看中了奴才,让奴才随他下江南,若奴才 不依,只有死路一条,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一个违逆他的人的。 “奴才认识一个小公公,叫柱儿,才18岁,多可爱、多稚嫩的孩子,就是因为 违逆了安公公的意思,被安公公活活整死的。 “奴才是怕他呀,宫中除了圣母皇太后,谁不让他几分!别说奴才怕他,就是 万岁爷、母后皇太后、六王爷,谁不让他三分呢。” 老太监撩起衣角抹眼泪。王心安也不想太为难这位受安德海挟制的老太监,便 说: “违禁出宫,你罪不可赦,但若想死得痛快些,应将功补过,行刑时,本官可 以为你说上几句,免得死时太痛苦。” 老太监自言自语: “说什么呢!” 王心安启发他: “讲一讲出京以前,安德海的不法行为吧。” 陈玉祥在泰安县衙门府时,仗着安德海的后台,对余心清还 大声喝斥过,此时,他已明白自己的处境,在泰安时的神情、语气早已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十年来早已习惯了的低声低语: “奴才虽是随行人员,但与安公公的关系并不十分密切,还是马大奶奶、黄石 魁、安邦杰他们了解得多一点。” 王心安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喝斥了一句: “陈玉祥,你不要耍滑头,他们几个,本官当然也要审的,现在是让你说,不 可兜圈子。” 陈玉祥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然后说: “安公公很贪财,以往到各地,比如天津、沧州两地,他都是把黄管家带在身 边,可到了泰安,他却只带了奴才和几位公公。到了泰安县衙门府,奴才见泰安衙 门府院破烂不堪,估计也没什么好酒菜招待,而知县大人又迟迟不出来相见,便有 回店栈之意。 “安公公训斥了奴才,奴才心里明白,安公公不是想去吃什么的,他的心思全 写在了脸上,他是想搜刮财物的。 “当何知县敬酒时,他开始不接酒杯,本来,他的酒量就不大,后来,何知县 有意引他入圈套,说已准备礼物,还有银票,安公公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足 以说明他贪财。” 王心安早就听何毓福讲过这个细节,现在听起来,也没什么新鲜感。于是,王 总千便说: “陈玉祥,安德海还有别的不法行为吗?” 陈玉祥又努力想了一会儿,忽然,他想起来了: “有,那一定是不法行为。临出京时,安公公让奴才帮他往箱子里装古玩字画 时,奴才看到一挂朝珠,是上等翡翠珠,晶莹耀眼,十分漂亮。当时,奴才拿在手 里,因为从未见过那么精致的朝珠,所以多看了几眼。安公公连忙夺了过去,小心 地把它包好,放在垫有丝棉的小木盒子里,说是带到江南送朋友。奴才出于好奇, 便问安公公这挂朝珠是何时代的,安公公神秘地说,是当年咸丰爷的朝珠,是圣母 皇太后送给他的。” 王心安一听,便火了,安德海的胆子也太大了,咸丰皇帝的御用之物竟被一个 太监所占有,并且还想送人,岂有此理!王心安紧接着问: “那挂朝珠在哪一个箱子里,本官这便禀明了大人,开箱取珠。” 陈玉祥摇了摇头,说: “此珠早已不在了,在通州时,有一个珠宝商认识安公公带出来的珠宝商人郑 小玉,他愿出5000两银子买一件宫中御用之物,并且,他还答应为卖主保密,说是 买了以后到南洋一带再出手,绝不牵连卖主。结果,朝珠已经出手了。” 王心安听到这里,咬牙切齿: “小安子,单凭你这一罪行就可以治你死罪,竟敢偷卖御用之物,你的贼胆也 太大了。” 王心安让人把陈玉祥押了下去,马上将这一新的情况报告了丁宝桢。丁宝桢也 愤怒地说: “不杀安德海,有辱朝廷的圣德!” 这两天,济南府衙门各官员分别提审了安邦杰、马大奶奶、黄石魁等人,并已 将安德海的罪状,一条条、一款款整理了出来,只等圣旨一到,立斩安德海。 几天来,济南府衙门各官员都处在一种焦急的等待之中,他们觉得时间过得太 慢了,一分分、一秒秒,真难捱呀。 正当人们神思疲倦之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这时,正是深夜,马蹄 声显得特别清脆,人们不禁为之一动,莫非圣旨到了? 当军机处几位大臣拟好谕旨,小皇上和东太后分别铃印后,兵部送旨专差没敢 怠慢一分钟。他们人累了咬咬牙,马累了换匹马,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将圣旨送到 了济南府。 丁大人早就布置好了,他今济南府的北大门,日夜不要关闭城门,夜间派二百 兵了守城门,一旦京师专差赶到,立即签押,禀报上来。这天夜里,抚标中军绪承 没敢合眼,他估计圣旨该到了,一听到马蹄声,他立刻披衣出来。一看,果然不错, 是六百里加急的上谕到此,他一刻也没耽搁,亲自签押并快马加鞭将专差送至衙门 府丁宝桢处。 丁宝桢正捧着一本书在读,其实他一个字也读不下去,拿起书来,打发时间罢 了。忽然听得院外有动静,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丁大人,圣旨到!” 绪承兴奋地叫着,丁宝桢马上拉开门栓,跪下接旨,其他几个官员,赵老夫子、 程绳武、王心安,甚至何毓福,以及历城县知县都纷纷赶来了。他们按照官位品级 的大小,依次跪在丁宝桢的身后,准备接旨。 “军机大臣字寄直隶、山东、河南、江苏各省督抚暨漕运总督:……据查系安 姓太监,私自出京,罪不可赦,着丁宝桢迅速派于员,于所属地方,将该太监捉拿, 毋庸审讯,即行就地正法,不准任其狡辩……钦此!” 圣旨刚刚宣读完,丁宝桢便喜形于色,兴奋不已。他真没想到朝廷竟如此之干 脆,毫无官腔圆滑之处,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毋庸审讯,就地正法!” 好!太好了!小安子死定了。丁宝桢顿感皇恩浩荡,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圣明独断,钦佩莫名!” 各官员也都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程绳武见丁宝桢如此高兴,便说: “由此看来,大人是受到圣上的倚重的。大人,这下便可吩咐司里准备一下, 明日开斩,让小安子的狗头落地。” 什么司?当然是藩、臬两司了。清代各省都设有这两司,藩司也叫藩台,专管 人事;臬司也叫臬台,专司刑名,杀人便是由他们去执行。 杀安德海,总不可能丁宝桢亲自去监斩吧,这必须由藩、臬两司的长官共同协 作来完成任务,当然应通知他们去准备一下了。丁宝桢兴奋地说: “你们现在就去通知臬司潘伟,让他即刻到此,今晚就行刑。” “什么?今晚就行刑?!” 程绳武唯恐自己没听清楚,不由得追问了一句。他当了几年的知府大老爷,经 手审理的案子也不少,他也曾给犯人处以死刑,可从来没这么急过。至少,要等天 亮过了午时,才可以开刀问斩。 赵老夫子毕竞是见多识广的老文案了,他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说: “丁大人,真乃英明也!” 被赵老夫子这句话一提醒,众人马上明白了;丁大人是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此时,圣旨已到,立刻斩了安德海,天经地义。如果等到天亮,万一太后再降一旨, 那可就麻烦了。趁早杀了他,即使再来什么谕旨,也无济于事了,反正已是遵旨杀 了,太后再恼怒,也只好无可奈何。 这叫作先下手为强。众官员纷纷表示丁宝桢果断地命令是对的。王心安拱手向 历城知县说: “贵县只好辛苦一趟了。” 历城知县连连还礼,他乃七品,王心安是二品,小小的知县怎敢受礼。 “在下保证完成任务,做到万无一失。这便去提押安德海,估计两个时辰便可 回来。” 历城知县上了轿子,他心急如焚,不敢有片刻怠慢,一个劲儿地催促着: “快点,再快点儿。” 轿夫们气喘吁吁地回答: “老爷,您坐在轿子里嫌慢,可小的抬着轿子都快累死了。” 几个轿夫拼了命了,脚下生风,如飞一般,一口气将知县抬到了监狱大门口。 历城监狱的刑房书办们早已熟睡,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一个个都忐忑不 安的。他们不敢开门,只是探出头来: “三更半夜的,敲门的是何人?” “快开门,是我。” 一听熟悉的声音,便知道是他们的知县大老爷来了,两个书办连忙把大门打开。 “老爷,为何这般着急?” 历城知县也是气喘吁吁地说: “快,把刽子手喊醒,半夜出红差。” 书办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他在监狱里当差20多年了,可从没听说过 半夜出红差,他顿时便有点紧张。 “出红差,杀谁?这么急?” 监狱里除了安德海,还关着其他犯人,而且有几个是杀人犯。书办刚才正睡得 熟,他闹不清知县大老爷要杀谁。 “谁,还不是安德海嘛。” “怎么这么急?” 书办还是喋喋不休地问着,气得知县一甩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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