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与愿违 　　斑雷博士跟随广尾行博士径直来到实验楼摩知教授的办公室。路过凉亭时，发 现几位年轻的同事正在摆放桌椅，广尾行博士有说有笑地跟那几个人招呼。斑雷博 士像是遇见陌生似的，默默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摩知教授办公室的门没关。广尾行博士带着斑雷博士直接走进去，并将他推到 教授跟前。 　　“赶明儿，您到林子深处瞧瞧，斑雷博士都有自己的新居了！”广尾行博士用 略带揶喻的语气笑嘻嘻地说。 　　摩知教授抬起头来，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他朝广尾行博士点点头，示 意他可以离开了。 　　广尾行博士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斑雷博士，转身离去。 　　“还在生气呀！”摩知教授站起来，努努嘴，示意斑雷博士在一旁的沙发上坐 下来。 　　斑雷博士坐下来后，抬头看了看教授。今天的气氛似乎有点不正常，房间里弥 漫着一股强烈的烟草味，摩知教授手上的小半支烟还没有熄灭。 　　“听说你今天受了极大委屈？”摩知教授又说。 　　“您怎么知道的？” 　　“吃饭时听忒非讲的……”他在斑雷博士身边坐下来，拍了拍斑雷博士的肩膀， “这也不全是坏事。你今后应该经常出门，与普通市民多多接触。打交道的次数多 了，彼此熟悉了，人们对你的看法自然会改变的。” 　　斑雷博士转过身子，带着一丝感动盯着摩知教授的脸，口气舒缓地说：“您也 清楚，有些东西，尤其是人情世故，是不大容易改变的。” 　　“是啊！我们所从事的义人研究，完全是新生事物，义人群体也是一个独特的 社会群体，人类社会不可能一下子接受你们，你们要有耐心。”摩知教授进一步解 释说。“别说是你们义人，就是人类自己，也是歧视对歧视，枪口对枪口。人们可 能因为种族或者信仰问题，经常发生严重摩擦，甚至于挑起血腥战斗，滥杀无辜。” 　　“没问题呀！完全没有问题。”斑雷博士的心情很复杂，轻轻地摇了摇头。 　　“关键是看我们怎么跟人类接触，以什么方式与人类相处了。不过，要是像马 戏团里的表演动物一样，把我展示在人们面前，我可受不了。” 　　“可惜你毕竟不是一位普通的人呀！” 　　“人类始终认为自己这个群体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物种，高高在上，为所欲为。 　　从这一点来看，进化论者确实没有给我们什么有价值的精神遗产。” 　　“这让我想起了最近学到的一首诗。”摩知教授说。他似乎是想要引开那个沉 重的话题，说点轻松的东西。 　　“您现在还有兴致读诗呀？” 　　“噢，郁闷时翻一翻。辛弃疾的一首诗，诗里有两句：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 山花好兄弟。照他的意思，人们与地球上的万物都是平等的，如同兄弟朋友一般， 大家应该和睦相处。” 　　“是啊！您说的太对了。”斑雷博士深有感触地说，“连古人都可以达到天人 合一的和谐境地，怎么今天的人……唉！人类文明积累起来的不光是爱，更多的是 仇恨。” 　　“全都是由于残酷的竞争给造成的。人不光是要跟自然界里的其他物种斗，还 要时刻提防自己的同类伤害自己。” 　　“人口数量无休止地增长，而地球上的资源储量却越来越少，我看这种竞争将 会越来越厉害。” 　　“这些东西，唉，咱们俩一时说不清楚，会有专门的人来研究的……”摩知教 授没有继续说下去，起身回到办公台后面的椅子上。 　　“我可以走了吗？”斑雷博士站起来，以为谈话到此为止了。 　　“不，不，还没跟你谈我们的正事呢……”摩知教授怔怔地望着斑雷博士，信 心十足地说，“斑雷先生，贾宫总裁明天要来考察蝌蚂山庄，你将第一次接受项目 专家的评估。” 　　“就要离开蝌蚂山庄吗？” 　　“还不一定。下一阶段的训练在哪里进行，我们需要在评估后商定。” 　　“这……”斑雷博士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思考了几秒钟，解释说，“教授，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什么呀？关键是精神状态，我们计划的第一期训练课程都按时完成了， 只有你保持稳定的精神状态，就没有过不了的关。” 　　“不是这样子，教授，我不想参加拓星战队……”斑雷博士吞吞吐吐地说。 mpanel(1); 　　“什么，你不想做开发砹星的战士，那……那你想做什么？” 　　“我还是想干自己的老本行。” 　　“老本行……回马戏团表演节目？” 　　“不，”斑雷博士挺起胸，坚决地说，“我想沿着盖理鸣教授曾经走过的探索 之路，继续走下去，在老子方程式研究方面取得突破。” 　　摩知教授站起来，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用极其失望的语气说：“这件事很难办！ 　　虽然你是第一个智化义人，我也非常想把你留下来，作为继续研究的对象…… 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来讲，后续研究中还有大量未知的东西需要突破……把你留在蝌 蚂山庄，对于我们优化升级设备，提高训练水平，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然而，耸 果集团开发砹星的神羿计划也很重要，准备工作也很紧张。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三 月底前，我们才能完成最多五十个智化义人的升级任务。” 　　“您是可以找到留住我的理由的。”斑雷博士用渴求的目光看到摩知教授。 　　“老子方程式研究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摩知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这是我的专业。” 　　“专业要服从雇主的安排。”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不想离开这里。”斑雷博士央求道，“教授，您是不是 想个法子留下我，我可是忒非的好朋友……” 　　“停，停，停，”摩知教授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人家出钱我办事，现在项 目做完了，人家验收提货，我有什么法子呢？” 　　“您可以……可以说……对了，教授，义人研究中不是出过好多残次品吗？现 在不是还没有开始评估吗？您就说斑雷博士这个项目没有做成功，做成了……魔兽， 对了，是魔兽……您就说我变成了魔兽。好不好？” 　　“废话！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臭招来？”摩知教授一听到魔兽这个词，像是受 到别人羞辱似的，脸胀得通红，“作为科学工作者，一定要实事求是，是就是是， 不是就是不是，决不能颠倒黑白。” 　　“我是说……暂时诓骗他们一下，再想办法给他们重新做一个？” 　　“你……你这是胡来！”摩知教授气得几乎吼叫起来。 　　斑雷博士见状，只好说：“算了吧，您还是先去用餐。” 　　“走，吃饭去！” 　　“您去吃吧，我一点食欲都不没有。” 　　“你还没有饿吗？” 　　“等一会儿再说吧。” 　　此时此刻斑雷博士简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做出选择。他跟随摩知教授出 了办公室的门。但他还是没到小白楼那边去吃饭，而是躲躲闪闪地回到了树屋。 　　这一夜，斑雷博士失眠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打开快镜，反复研究与“神羿计划” 　　“砹星宝藏”有关的文献资料，越看越惶恐。忒非那边寻找盖理鸣教授后人的 行动也没有一点效果，解救计划毫无进展。 　　第二天，天气晴好。上午九时一刻，三架豪华自动飞车在静苑的草坪上平稳地 降落。自动飞车的蓝黑色机身两侧各有一个特别醒目的圆形标志，上面印着猩红色 的卡通狗头像，滑稽中略带一点恐怖味道。 　　飞车停稳后，先是从第一架飞车上跳下四名荷枪实弹的保安，警惕地跑到外围， 面朝四个方向加上岗哨。接下来是两名贴身保镖，在中间那架飞车的舷梯前站好位。 　　贾宫先生不紧不慢地从中间那台自动飞车上走下来，随后下来的是条黑色的藏 獒与一位秘书模样的年轻人。摩知教授迎上前去，与贾宫总裁热烈地握手拥抱。 　　贾宫总裁体魄健壮，一米八几的个头，一看就是那种每天都爱花上一二个小时 做运行健身的绅士级人物。他脑门很宽，光秃明亮，一毛不生，而整个下巴，包括 嘴唇周围却长满又密又粗的络腮胡子。此人独特的相貌很是吸引人的视线，这让拥 有经典物理学知识的斑雷博士不禁想起了那条著名的物质不灭定律――是不是脑门 上不长的毛一定要转移到嘴巴上长出来？ 　　从另一架自动飞车上走下来的则是六位助手模样的人，其中有几位是经常在媒 体上露面的，生物学博士史町先生，太空运输专家左力汉先生，计算机专家文村友 尾先生。 　　“欢迎，欢迎，总裁先生！” 　　“你好，教授，你们辛苦啦！” 　　简单寒暄之后，摩知教授陪同贾宫总裁往凉亭方向走来。 　　斑雷博士打起精神，参加了这次迎接贵宾的隆重礼仪活动。他是唯一出席迎宾 仪式的智化义人，其他的几位智化义人还被关在实验大楼里。他没有上前迎接，而 是和普通员工一起留在凉亭这边。 　　这里早已摆好了茶具，宾主双方将要在这里处理公务。 　　今天早餐时，摩知教授给所有参加会面的职员介绍的精心设计的会面程序。整 个见面会上，斑雷博士的站位，如何出场，遇到提问时说一些什么话，都有精心设 计。 　　大家在凉亭里落座后，摩知教授又站起来，谦和地说：“今天，我们尊敬的贵 宾――贾宫总裁亲自登门造访，这是我们蝌蚂山庄义人研究项目上马以来，第七次 恭迎总裁大人，为此，我们山庄全体同仁感到非常荣幸！” 　　大家纷纷鼓掌，摩知教授也微微弯腰以示答谢之意。 　　“总裁先生，在这个美好的时刻，我荣幸地向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斑雷博 士！来，斑雷博士，请您过来一下……对，到我这边来！” 　　斑雷博士走到教授身边，并向大家频频点头。 　　“这就是全世界第一位智化义人，斑雷博士！”摩知教授爽朗地报告一声。 　　“大家好！我是长臂猿，数字义人，猴戏王子，盖理鸣教授，智化义人，斑雷 博士。”斑雷博士向前迈出一步，十分潇洒地扬一下手，“希望各位今后多多关心！ 　　多多帮助！”说完，深深地鞠一个躬，然后退后一步，回到原来站立的位置上。 　　“哟！温文尔雅且不失威武，一口纯正的普通话，练得不错！”贾宫总裁竖起 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助手和随从们也都跟着鼓掌。 　　摩知教授受到现场气氛感染，像是多喝了一口似的，有点晕晕呼呼。他摊开双 手，显得笃实敦厚：“大家也许……也许已经读过我们专门呈递的报告了，但是… 　　…不好意思，我今天在这里，还是想具体说明一下。斑雷博士是我们义人实验 室到目前为止推出的最杰出的作品，因为……他……他不仅拥有猿类种群优秀的遗 传基因，拥有倍加的心脏功能，作为数字义人已经屡建奇功，那么现在……现在作 为升级后的智化义人，斑雷博士又拥有了一位大科学家的超级智慧……” 　　“还有更加英俊潇洒的外表。”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同意！嘿嘿，不是我夸大其辞，我们在场的各位，尽管你们在各自的领域都 做出过伟大成就，但是，都无法与斑雷博士所拥有的潜能媲美！” 　　大家听到摩知教授一阵激情表白，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 　　“摩知教授不愧为生物工程领域的全球顶级大师，在蝌蚂山庄能够诞生像斑雷 博士这样的智化义人，这都多亏摩知教授的辛勤耕耘啦！”贾宫总裁放声大笑。 　　“当然了，我这个老头子今天还没有下岗，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包括贾 宫总裁在内的一批杰出人物的鼎力支持。没有耸果集团的慷慨解囊……我们，”摩 知教授左右瞧瞧，“我们什么事都办不成……” 　　“啊哈，教授，别提那些旧事了，与您的功劳相比，这算不了什么！”贾宫先 生笑得合不拢嘴。 　　摩知教授再一次鞠躬：“今后，我们还需要总裁先生多多支持呀！” 　　贾宫总裁抬起头来环顾左右，指示道：“啊！这儿环境不错，你们可以四处走 走，瞧瞧这山庄美景。” 　　此言一出，跟随过来的助手们全都站起来，三三两两往四面八方的林荫小道散 去。斑雷博士和山庄里的员工也陪着客人们走开了。他们都知道，礼节性的见面结 束了，接下来是贾宫总裁与摩知教授之间的私下谈话。 　　斑雷博士没走太远，因为摩知教授先前有交待，让他随时准备接受贾宫总裁面 试。他不时地回过头来张望，只见贾宫先生和摩知教授一会儿谈笑风生，一会儿又 默不吱声，有时还插入一阵辩论。凭着自己的直觉和对摩知教授的了解，他们俩之 间一定为了他这件作品争论不休。 　　要命的是，他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如何说服贾宫总裁，放他一马，让他 继续研究老子方程式？ 　　大约过了二三十分钟的样子，大概是摩知教授的工作汇报结束了，只见他朝斑 雷博士这个方向招手。斑雷博士猜想是不是在叫自己，他指一指自己的鼻子，摩知 教授肯定地点点头。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