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奇遇 　　自动飞车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口的停机坪上平稳地降落下来。 　　忒非将自动飞车慢慢滑进停车场内，在画有停车线的方格内停好。随后，他下 了车，围着飞车看了又看，觉得万无一失了，才牵着斑雷博士的手，径直朝超市入 口处走去。 　　“呀！快来看呀，好酷的长臂猿耶！” 　　“是猴戏王子吧？” 　　“你瞧……那家伙不是升级为智化义人了吗，现在叫斑雷博士！” 　　“不错。对犄角，双白眉，雪毛衫裤……是的，就是他。” 　　斑雷博士的出现，吸引住了街头众人的眼球。 　　听到人们的议论，他不由得迈开稳健的步子，像高贵的绅士一样，目不斜视， 正步往前走，只用两眼的余光看看街上的人们。 　　顿时，街市上的人群像是炸开了锅，纷纷驻足观看。有的万分惊讶，有的纷纷 躲避，几个小朋友躲在大人身后不敢出来。 　　见到这种情势，忒非在斑雷博士耳边小声说：“样子放自然一点。瞧，他们还 挺怕你呢！” 　　“义人多的是，又不是我一个，难道他们没见过？” 　　“你不同呀，第一个智化义人，头一次在大众广庭露面。再说了，即使是数字 义人，人们管教得也很严，哪有任由数字义人随便逛大街的呀。” 　　“那怎么办？”斑雷博士停下脚步，神色不安地问。 　　“什么事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见多不怪嘛！多出来几次就好了。” 　　“我该如何对付他们呢？” 　　“开口说话，跟他们打招呼，向他们友好致意……总之，多一点交流，多一点 交流就行。” 　　斑雷博士采纳了忒非的建议，极力显出友好姿态，轻轻地挥挥手，嘴里还不停 地打招呼：“你们好！你们好！朋友们好！” 　　人们发现这个直立走路的数字义人竟然会讲流利的人话，更加恐惧不安。他们 既好奇又不敢接近斑雷博士，只是退到远处观望。那些小孩子们，问题就更大了。 　　斑雷博士设法跟他们打招呼，有些孩子已经被吓得直哆嗦。斑雷博士心想，这 就怪了，原先自己在马戏团演出的时候，人们总是想方设法凑上前与自己玩耍的， 现在自己走在大街上，他们却躲躲闪闪不敢靠近。 　　“呜――哟――” 　　“快来瞧，智化义人――”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尖叫声。 　　“大家别慌乱，这位就是智化义人斑雷博士，你们在电视上见过面的斑雷博士 ――”忒非大声地向周围的人群介绍。 　　“你们好！我是斑雷……大家认识我吗？”斑雷博士拉起忒非的手，也跟着自 我介绍，“我是斑雷呀！我就是蝌蚂山庄的斑雷呀！” 　　从停车场到超市的道路两旁，人越积越多。 　　“哪来的这么多人！”斑雷博士紧张地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平时他们全都住在地下城里的，想逛街的时候也就跑到地 面上了。”忒非不以为然地说。 　　“是吗？地下城里没有街道吗？” 　　“有啊。可那里的环境差多了，空气污浊不说，也享受不到阳光呀！” 　　“唉！二百六十多亿人口，把地球都快撑破了。” 　　“不行。快，快往超市大门那边走，不然就麻烦了。” 　　当他们俩正要进入超市时，却被门口的安检员礼貌地挡住了。那位身穿红色制 服的安检员蓄着八字胡，体壮威猛，向忒非敬了个礼，指了指旁边的红色示意牌说 ：“您好，对不起！本店禁止宠物入内！” 　　“嘿！朋友，你弄错了。斑雷博士不是宠物，他是智化义人……智化义人。” 　　忒非急忙上前解释。 　　“斑雷博士？哇呀，斑雷博士！”安检员嘻嘻哈哈地嘲笑道，把“博士”两字 的音念的特别重，“小伙子，我不管你们在家里怎么称呼自己的宠物，不过请注意， 这儿是公共场所，您得遵守这里的规定！” mpanel(1); 　　“这不仅是称呼问题，我们的斑雷博士还是一位大数学家呢……”忒非还想进 一步申辩。 　　“哈哈！别在这里胡闹了。”安检员打断了忒非的话，笑着对围观的人群嚷道， “你们说说，哪有这道理？我们邻居家的那只宠物狗，大家都叫她‘胖妹儿’，照 你这么说，我们就真的把那只宠物狗当作自己亲妹妹对待？” 　　“哈，哈……”安检员的话引来一阵笑声。 　　围观的市民渐渐消除紧张，慢慢围拢过来。 　　“不，他不是宠物……是猴戏王子呀！”忒非快要忍耐不住了。 　　“我不管这家伙到底是智化义人，还是猴戏王子……”安检员凛然不可侵犯地 摇晃着脑袋，提高嗓门说，“你要是耍猴的，就到别处找个空场子。你要是想进我 们超市，就应该把宠物送进宠物留置室，交给我们的服务生替您看管。” 　　“那哪能行？宠物就是宠物，智化义人就是智化义人，完全是两码事！” 　　“嚯！怎么有你这样的人？这是我们超市的规矩呀！你想一想，要是宠物们都 能随意行走，到处传播病毒，到处拉屎拉尿，到处……”那个安检员的话语越来越 脏，简直不堪入耳。 　　“算了，算了，别跟他废话了，我留下。”斑雷博士拉着忒非的胳膊说。他不 爱听这样的话。“哼，这个可恶的保安把我看成什么啦？难道我连流浪的野狗都不 如吗？”不过，他并没有把后面一截话说出口。 　　“小伙子，我想你应该迅速决断，大家都要从这儿进去呢！”旁边又有顾客跟 着劝说。 　　“斑雷博士，咱们不进去了！” 　　忒非转身想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围观者中有的人是从电视上看见过有关斑 雷博士的新闻报道的，刚才的争吵激起了大家的兴趣。听说来了智化义人，大楼门 口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想亲眼一睹智化义人斑雷博士的尊容。 　　“忒非，听我说，我在宠物留置室等你，你就放心进去吧！”斑雷博士平心静 气地说，他不打算在此时此刻发火。为了忒非能够过一个愉快的生日，他觉得自己 应该先忍耐一下。 　　他们俩只好就此分手。忒非眼巴巴看着好朋友斑雷博士被赶进超市门口的宠物 留置室，一步一回头极不情愿地进了超市。 　　斑雷博士被迫来到一个既非人又非义人呆的地方，正想发顿火大声嚷嚷一通， 突然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几只阿猫阿狗啊！心头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 　　宠物室紧靠包裹寄存室，是一间不到五十平方米的房子。几扇栅栏将宠物室隔 开成三大间，里外站着两位身着白色工作装的服务生。斑雷博士被推进了中间的留 置室。 　　一个两臂修长头长犄角的大家伙突然闯进来，亮光一闪，把里面的宠物们吓了 一大跳。宠物们纷纷躲闪到一边，连旁边两间里的宠物们也退出老远。大家全都不 敢吱声，冷冰冰地瞅着斑雷博士。 　　这时，隔间里又送进来一对幼小的波音达狗。为了表示亲热，小波音达争着给 几位先到的大狗送去亲吻。 　　谁知其中一只大狗不但不欢迎，反而用阴阳怪气的声调骂开了：“嘿，嘿，两 只小傻瓜！哪来的野孩子，这么不懂规矩？” 　　“我……我……”那对小波音达迅速停下来，互相望望，吓得直往后退。 　　“下次吻我的时候，别再用舌头舔！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舔得我满脸都是口 水。”大狗用前肘擦着脸，怨气十足地说。 　　大狗的气话使室内气氛更加紧张。 　　斑雷博士看不下去，他想起了刚才安检员嘲讽自己的样子，血往头上直涌，气 不打一处来，冲着大狗质问道：“怎么啦！对你好，尊敬你，你还不知足呀？” 　　“他们……”那只大狗正想解释什么，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怪头 长臂猿，不由得愣住了。 　　“他们不是还不太懂事吗？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就好了！你就不能宽容一些，天 下哪有那么多的规矩？” 　　斑雷博士对大狗的严厉批评缓和了室内气氛，大家议论纷纷，开始责备那只大 狗。 　　斑雷博士这才认真地检视室内。这里的宠物们可真不少，有十多只宠物狗，两 只宠物猫，还有三头宠物猪也在这里。本来，斑雷博士对宠物有着天生的排斥心理， 总认为数字义人是不应该与家养宠物为伍的。不过，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多的宠 物，用人性的视角观察宠物，感觉上不一样了。他突然觉得这是一次调查研究的机 会，正好……有这个机会，何不来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呢？ 　　“朋友们，朋友们，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斑雷博士蹲下身子，自我介绍说， “我叫斑雷，头一次逛商店，就被挡在门外了。我的主人是住在郊外的一位教授， 就是一位特别聪明的老爷子……嘿，我干吗说起这些。来，来，我们交个朋友吧！” 　　斑雷博士友善地走到同室的宠物猪面前，弯下腰来挨个行了碰鼻礼。这一招可 真灵，一下子就和大家拉近了关系。 　　“嘿，嘿，你刚才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你冲进来要吃我们呢！”一头黑 白花宠物猪笑着说。 　　“你瞧这位兄弟，身段练得真好，样子多神气啊！”另一头宠物猪羡慕地赞叹 道。 　　“哪里，哪里，我和你们不都是一样？”斑雷博士听到大家的赞美之辞，高兴 极了，完全忘记了刚才受到的污辱。他故意站起来，在留置室里优雅地转了一圈， 又在栅栏上做了几个难度很大的横穿动作，赢得一阵叫好。 　　“哇，真酷！真酷！” 　　“斑雷兄弟，你真该去做表演动物。” 　　“做宠物太亏了！” 　　“哦，你是数字义人猴戏王子吧，怎么……长了犄角？” 　　“你认识我？” 　　“不瞒你说，我看过你的表演。你这一对白眉很有个性，特别的浓密。” 　　“对，对，我以前就是在马戏团做演员的。”斑雷博士答道。 　　“真可怜，要不是……”东边栏里的一只宠物猫问道，“做猴戏王子不好，怎 么改做宠物了呢？” 　　斑雷博士转念一想，应该趁机摸一摸这些打工仔的想法。打定主意，他又说： “我还想请教请教，我可以像你们那样做一个成功又体面的宠物吗？” 　　“我不相信，你真的是宠物？”这时，一只耳朵上长满长毛的英国雪达犬走过 来，隔着栏杆说，“你如果想做宠物，恐怕还没人敢要你呢！” 　　“是吗，何以见得？”斑雷博士问。 　　“你没有那样的好性情……做宠物一定要温驯……一定要听话……” 　　“还要特别讲卫生，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主人们就会把你丢弃在大街上，让 你变成流浪狗。”其中一只宠物猫慢吞吞地补充道。 　　“还有呢？”斑雷博士越发觉得他们的想法非常有趣。 　　“告诉你，要经常在主人怀里撒点娇，我以为，这是所有优点中最重要的！” 　　“不会吧，撒娇还是优点？” 　　“当然是优点。我所遇到的几个主人，全都喜欢这样。” 　　“要是遇到他们生气，您那，自认倒霉吧！” 　　“对了，还要有随机应变的本领……” 　　可以肯定，宠物们都对“如何侍候主人”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想必他们在平 时也会经常交流这方面的经验。斑雷博士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提出一些新 问题，把这场研讨会推向了一个又一个高潮。 　　宠物们进进出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们只是有点怀疑，这样一位高贵的数字 义人是不是真的有做宠物的意愿，却一点都不知道他竟然是个经过升级了的智化义 人。这些宠物们经常会遇到经过改良了的数字义人，并没有把形态奇特的斑雷博士 看成什么怪物。 　　这时，外面又丢进一只小狮子狗，哭哭啼啼，嘴里不停嘟囔着。 　　“谁欺负你了，小朋友？”斑雷博士扒在栅栏上，关切地问。 　　“是……是……我……我弄错了地方，尿到一位漂亮阿姨的花鞋上了……” 　　“这就不对了，怎么冲着别人的鞋子撒尿呢！” 　　“不是的……嗯……嗯……我不是故意的。” 　　“别哭了，以后小心点就行啦！” 　　“她还……还……狠狠地踢了我一脚……” 　　“让我瞧瞧，踢到哪儿了？是不是破皮了？”斑雷博士看见那只小狮子狗开始 舔自己的右后腿，便蹲下来仔细查看。 　　宠物们也都围了上来，大家愤愤不平，纷纷谴责那位狠心的女人。听到大家嚷 嚷起来，小狮子狗似乎觉得自己申了冤，很快停止了哭泣。 　　看到这个场面，斑雷博士突然悟出了什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小朋友，我问一个问题，你可要说实话。”他沉着脸问，“你们为什么总是 冲着树桩子或者电线杆撒尿？” 　　“跟着我妈妈学的。”小狮子狗用娇嫩的嗓音说。 　　“有什么道理吗？” 　　“不知道。” 　　“嘿，你们说说，这里面有什么规矩没有？”斑雷博士抬起头来，高声询问周 围的阿猫阿狗。 　　“小狮子狗说的没错，我们也是跟着妈妈学的。” 　　“习惯成自然，这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我以为，我以为，还是有一些好处的……比方说……”一只沙皮狗挤过来想 发表自己的见解。 　　不等他说完，那个雪达犬抢着说：“哦，我想起来了，抬起腿撒尿，就是为了 不湿腿脚。” 　　“你答的并不准确。斑雷先生问的是，为什么总是冲着电线杆子树桩子这类东 西撒尿。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不冲着其他东西？为什么冲着女人的鞋子就错了？” 　　那位宠物猫声音越来越大，连续问了几个“为什么”，把那个自以为是的雪达 犬逼得一愣一愣的。雪达犬明知道斗不过对方，只得耷拉着脑袋退出场外。 　　“那你说呢？”斑雷博士又去向宠物猫请教。 　　宠物猫摇摇头说，“谁知道，许多习惯是没法解释的。”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