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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戒之王――旅伴 第一章 众所期盼的宴会 当袋底居的毕波・贝金斯宣布他近日内要举办一个特别豪华的派对,来庆祝他 一百一十一岁生日时,整个哈比顿村就充满了兴奋和各式各样的讨论。 毕波非常有钱,也非常古怪,自从在他六十年前离奇失踪,又意外地再度回来 以后,他就成为雪尔地方的奇人。他从那趟旅程中所带回来的巨额财富已经变成了 一个传说;大家都相信-住在这的老居民也都这样说-袋底居座落的希尔丘中塞满 了满坑道的宝藏。如果这事还不够引人注目,他那迟来的老化更让人惊奇。时间不 断流逝对这位贝金斯先生似乎没有丝毫的影响。九十岁的时候他看起来还只像五十 岁。当他九十九岁的时候,大家开始称他为“保养之最”了,不过“一点都没变” 更适合来称呼他。有些人会摇摇头,觉得这事太好康了;一个人同时拥有(看起来) 永远的年轻和(传闻中)无穷的财富实在是很不公平。 “这一定会需要付出代价,”他们说。“这没有道理,一定会有麻烦跟着而来!” 然而到目前为止,麻烦都没来过。而且因为贝金斯先生对他的钱毫不吝啬,所 以大部份的人都不会去计较他的古怪和他的好运。 他仍然与他的亲戚们互有来往 (当然,除了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人),并且在哈比族中,他还拥有许多生活在 穷苦和低层家庭中的忠实仰慕者。但他一直都没有心腹密友,直到他的一些年轻表 亲长大成人。 表亲中最大的,也是毕波最疼爱的,是年轻的弗洛多・贝金斯。当毕波九十九 岁时,他收养弗洛多为他的继承人,并且带着他住在袋底居;而塞尔维克・贝金斯 一家想得到袋底居的愿望就此落空。毕波和弗洛多很巧地都在同一天生日,九月二 十二号。“你最好来跟我一起住,我的小弗洛多,”有一天毕波这样说:“那样我 们就可以一起开心地举办生日宴会了!”那时弗洛多还正值青年期,就是哈比称之 为无责任的二十岁年代,介于孩童期和成年期叁十叁岁之间的时期。 之后的十二年,每年贝金斯家都在袋底居快乐地联合举办生日宴会;但是今年 秋天似乎酝酿着特别的计划。毕波将要满一百一十一岁了,111,一个奇特的数 字,也是哈比族中令人尊敬的年龄(他的父亲老图克也才活到130岁);而弗洛 多也将要叁十叁岁了,这个重要的数字代表着:他的成年之日。 在哈比顿村和临水村对此事早已议论纷纷,关于快要来临的这件大事的流言也 传遍了整个雪尔地方。毕波・贝金斯的经历和奇事再度成为焦点话题;那些老一辈 的人也突然发现他们的往事回忆可以说是供不应求。 没有人比老哈姆・甘吉拥有更多的忠实听众了,大家习惯称呼他”老头”。他 正在长春藤矮丛,一家在临水村路边的小旅馆中,滔滔不绝地讲古;他习惯用带着 一点威严的语气说话。因为他已经照顾袋底居的花园长达四十年了,而且之前还曾 帮他的上一任老荷曼做过事。现在他老了,全身关节也不灵光了,这份差事重任则 落在他的小儿子山姆・甘吉身上。父子俩与毕波及弗洛多都很要好。他们住在希尔 丘上,就在袋底居再往下走的袋满街叁号。 “就像我常说的,贝金斯先生是一位人非常好,谈吐高雅的哈比绅士,””老 头”称说。这完全是事实:毕波对他非常客气,称他作“哈姆长得快师傅”,常常 求问他有关根类蔬菜生长的问题,特别是有关马铃薯的;“老头”在这附近是这方 面公认的首席权威(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那这个跟他住在一起的弗洛多呢?”临水村的老诺克斯问道。 “虽然他也叫贝金斯,不过人家说他有一半以上的血统是白兰地巴克家的。我 实在想不通,哈比族的贝金斯家怎么会有人跑到那个巴克兰地去找老婆,那儿的家 伙都很怪异!” “也难怪他们那么怪异了,”杜夫特老爹插嘴道(他是“老头”的隔壁邻居), “因为他们在白兰地酒河住错边了,他们住在老树林里。那可真是个又暗又糟糕的 地方,假设传言有一半是真的话。” mpanel(1); “没错!老爹!”“老头”说。“但你说巴克兰地的白兰地巴克家族住在老树 林这事可不大对,可是说他们很古怪这一点倒应该没错。他们老喜爱在大河上划船 玩乐--那可不怎么正常。我可以这么说,这样的小事会带来麻烦的。不过跟他们不 一样,弗洛多先生是个可爱的哈比青年,你们会很乐意见到他的。他和贝金斯先生 很像,不只是长相上。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的老爸总是贝金斯家的嘛。德洛果・贝 金斯是个端直、可敬的的哈比族人,他没有什么可以供人议论的,除了他是溺死的 以外。” “溺死的?”好几个声音问道。当然,他们早已听过这个和其他一些更灰暗悲 惨的故事,但哈比人对家族野史总是充满着极浓厚的兴趣,他们早准备好再听一次 了。 “好吧!据说是这样的,”“老头”说。“你们知道,德洛果先生娶了贫穷的 普里谬拉・白兰地巴克小姐。她是我们的贝金斯先生母亲那边第一代的表亲(她妈 妈是老图克最小的妹妹),德洛果先生则是他第二代的表亲。那弗洛多先生到底该 是他第一代表亲还是第二代表亲的孩子呢?俗话说,如果你们刚才有仔细听的话, 两者皆是。而有一次德洛果先生在他的岳父戈巴多克老师傅的白兰地洞庄作客,就 像他婚后常作的(他提供食物,老戈巴多克则负责作成一桌好菜),而之后他到白 兰地酒河去划船,而他和他的妻子就溺死了,而最后可怜的弗洛多先生从此就得一 个人生活了。” “我听说他们是在晚餐后,在月光下去戏水的,”老诺克斯道:“结果是德洛 果的体重使得船沉了。” “我还听说是她把他推下去,之后他再拉着她一起的呢!”说话的是山迪曼, 哈比顿村的磨坊主。 “你不能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山迪曼!”“老头”说,他不怎么喜欢这 个磨坊主。“不要再说什么推啊拉的。划船对那些只会坐着不动说话,不去思考出 事原因的人来说,可比想像中难多了。不管怎么说:弗洛多先生就这样变成了一个 孤儿,无依无靠;你们可能在猜,他会就这样被留在那些古怪的巴克兰地人里,会 在白兰地洞庄被抚养长大。那可是个十足的大杂院啊,每个人都会这么说的。而戈 巴多克老师傅在那的亲戚从不少于两叁百对。毕波先生所作过最好心的事,莫过于 把那个小伙子带回来,跟这里这些正人君子住一起。 不过我可以感受到那些来自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人的恶言恶语。他们在毕波 离开,或被以为是死掉的时候,计画要占据袋底居。但他回来叫他们离开,而继续 住,活着、活着,而没有一天看起来有变老,保佑他!而他快速地立了继承人,连 文件也都弄完整了。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现在再也没有希望再看见袋底居的内部 了,而也没有人希望他们能。” “有一笔可观的钱藏在那儿,我听说的!”一个外地人说,一个从西法辛的米 切・戴尔芬因公而来的旅客。“根据我所听到的,在你们希尔丘的丘顶里,有好多 坑道塞满了装了金、银,甚至珍宝的大柜子。” 注:法辛有四分之一之意。 “你听说的比我讲得出来的多太多了,”“老头”回答。“我可不知道有什么 “珍宝”。毕波先生对他的钱很放得开,而且看起来他从不缺钱;但我知道没有什 么装得满满的坑道。大约六十年前,我看着毕波先生回来,那时我是个年轻小伙子。 我刚成为老荷曼(我父亲的表亲)的徒弟还没多久,而他就来请我去帮忙,让村民 在市集时不要践踏或闲逛到袋底居的花园去。而在那中央放的是当毕波先生骑着矮 马回来希尔丘时,他带的那些大袋子和几个箱子。我不怀疑那里面是装满了那些他 从外面带回来的财宝,他们说外国到处都是金山;但是他带回的那些财宝可装不满 一个坑道。这我那小子山姆比我更清楚。他常常进出袋底居。对于以前的那些古老 传说他可是着迷得要命,他听过毕波先生所有的故事。毕波先生把他会的都教了给 他--这倒没什么坏处,记下来,而我也希望不会因此发生什么坏事。 ‘精灵和龙?!’我跟他说。‘包心菜和马铃薯对你和我来说有用得多了。不 要老是跟你觉得比较好的在一起,不然你会陷入很大的麻烦,’我跟他说。而我对 其他人也许也会这么说。”他对那个外地人和磨坊主又多看了一眼。 但“老头”没能说服他的听众。毕波财富的传奇早已深深烙在年轻一代的哈比 族心中了。 “啊!但是可能只是因为他第一次带回来的就够他用了,”磨坊主说出一般人 的意见争辩道。“他经常出远门。而看看那些来拜访他的外地客:夜晚才来的矮人 们,还有那个老老的流浪魔术师,甘道夫,还有其他的家伙。你爱怎么说随你高兴 啦,“老头”,但袋底居是个怪地方,那儿的人更怪。” “而你爱怎么说随你高兴,就像划船的事,你知道的事根本没有你实际作过的 多,山迪曼先生,”“老头”反驳,他甚至比平常更不喜欢这个磨坊主了。“如果 那样就叫怪,那我们这可有些更奇怪的哩。有些人,就住离这不远,他们连一品脱 的酒都不肯拿出来招待朋友,住的还是有金色墙的洞居呢。但在底袋居的那些人作 的事可高尚多了。我们的山姆说,每个人都会被邀请去参加那个宴会,都会被赠送 礼物,好好记下来,每个人都会有礼物--日子就在那棒透了的一个月,就是今儿个 月。” 那棒透了的一个月就是九月,你所能祈求到的最好的一个月。一两天后,传言 (可能是由消息灵通的山姆开始的)散布开来,是有关于将会有场烟火大会--更有 甚者,是说那将会是近一世纪来,事实上是在老图克死后,在雪尔地方从未见过的 烟火大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一天就快到了。一个黄昏,一辆满载着古怪行李的古怪马 车缓缓行进哈比顿村,辛苦地爬上希尔丘到了袋底居。从透出灯火的车门边,哈比 们吃惊地张大嘴看着它。它的驾驶者是唱着奇怪歌曲的外地客:留着长须和帽子深 垂的矮人们。其中几个是本来就留在袋底居的。而在九月第二个星期结束时,一辆 小马车大白天从白兰地酒桥的方向,穿越临水村而来。一个老人单独地驾着它。戴 着一顶高高的蓝色尖帽,穿一件长长的灰斗蓬,及一件银色的领巾。他留着雪白的 长须,浓密的眉毛伸到了帽沿外面。几个哈比族的小孩子们跑在小马车后面,跟它 穿越了整个哈比顿村直上到山丘。车上满载着烟火,正符合他们准确的猜测样。老 人在毕波的前门开始卸货:那好几大捆各式各样各形各色的烟火,每一束都标了一 个红色的甘* 和精灵字母* 。 那是甘道夫的徽印,当然,这个老人就是法师甘道夫了,在雪尔地方主要因为 他擅于玩火、烟和光的这种特殊技能而广为人知。他真正的工作远比那困难而危险, 不过雪尔地方的老百姓并不知道。对他们来说他只是那个宴会上的一个招牌秀而已。 因此那些哈比族的小孩们才会那么兴奋。“甘就是会干得超棒!”他们叫着,那老 人微笑。他们看过他所以他们知道他,虽然他不常出现在哈比顿村,而且总是停留 不久;然而不只是他们,就连每个人甚至长老中最老的人也是,没有人曾看过他的 烟火表演--那些已经是属于过去的传说了。 当这个老人,有毕波和几个矮人帮他,完成卸货的工作时,毕波丢出了几分钱; 不过既没有点爆竹也没有拉拉炮,使旁观者一阵失望。 “先走开吧!”甘道夫说。“时候到了,你们就会看到很多的。”他和毕波的 影子消失在屋内,门关上了。那些小哈比徒然望着那门一会儿,然后放弃,感到宴 会的那天好像久到永远不会来了。 在袋底居,毕波和甘道夫坐在一间小房间中敞开的窗边,向西看着外面的花园。 那天下午晴朗而平静。花朵绽放着红色和金色:那是龙嘴花和向日葵;金莲草蔓着 整个覆了草皮的墙,躲在窗沿偷窥着室内。 “你的花园看起来生气勃勃啊!”甘道夫说。 “是啊,”毕波道。“我很喜爱它,还有这整个亲爱的老雪尔地方;但我需要 放个假了。” “你是说,你要继续你那时的计划?” “我要!我几个月前心意已决,现在也不曾改变。” “很好!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坚持你的计画--你整个计画和决心--而且我希望 因此能带来最好的情况,为了你,以及为了我们全体。” “我也这么希望。不管怎么样我打算礼拜二好好玩一顿,然后开始我的小玩笑。” “谁笑得出来?我怀疑,”甘道夫说,摇着他的头。 “我们等着瞧,”毕波道。 次日,又有许多小马车驶上了希尔丘,然后是更多的小马车。或许有人曾对这 里的“小市场买卖”有所怨言,但在那个棒透的一星期中,货物:所有能在哈比顿 村、临水村或附近任何地方能看到的各式各样的食物、商品及高档货开始源源不绝 涌入袋底居。人们变得狂热;他们开始在日历上算日子;而且殷切盼望着邮差到来, 带来他们的邀请函。 很久以前邀请函就开始发送了,哈比顿村的邮局被塞得满满的,临水村的邮局 更是穷于应付;因此召募了许多志愿的助理邮差。他们形成了一道人流直上希尔丘, 带着上百件写有不同语气的“谢谢你!我一定到!”的回函。 袋底居的大门上出现了一张告示:“如无关宴会事宜,非请莫入!”即便是连 那些有关宴会事宜,或假装与宴会事宜有关的人也很少被允许进入。毕波忙得很: 写邀请函、查核回信、整理礼物,还有作一些有关他私人的准备。从甘道夫到达那 天开始,他就被埋在一大堆事的后面了。 一天早晨,哈比们醒来时发现,毕波家前门南边的一块大空地上,堆满了搭帐 幕及大帐蓬用的绳索和竿子。一个专用的入口横越在通往大路的土坡上,宽大的阶 梯和很大的白色大门建在上面。那叁家住在空地隔壁袋满街的哈比马上高度地感到 兴趣,而且十分钦羡。“老头”老甘吉甚至一直停留在他的花园中,假装在工作。 帐蓬开始搭起来了。其中有一个超大的帐幕,大到长在空地上的那棵树完全被 包在里头,树神气地在帐蓬一端竖立着;站在主桌上。灯笼挂在树枝上。后头还有 更多令人期待的呢(对哈比族来说):一个庞大的露天厨房在空地的北角建了起来。 一车一车,从几哩内各大餐馆、饮食店募集而来的厨师来到,补进了驻扎在袋底居 的矮人和各地怪客的行列当中。气氛开始高涨了起来。 之后的天气开始转阴。那时是星期叁,宴会的前夕。有股很强烈,令人不安的 感觉。但到了星期四,九月二十二号的破晓时分。太阳升起,云层散开,旗帜飘扬, 欢典就此展开。 毕波・贝金斯将之称之为“宴会”,但它其实是把所有的表演、娱乐都合在一 起了。事实上,每一个住在附近的人都受到邀请。很小一部份的人不小心被忽略了, 但他随及发现而给予同等的邀请,这并未引起困扰。很多雪尔地方以外的人也受到 了邀请;甚至还有少部份是来自边境外的。毕波在大门那亲自接见每一位宾客(和 随客)。他将礼物送给每个人甚至“闲人”--后者是那些从后边跑出去,而从大门 再进来一遍的人。哈比人在自己生日的时候会送其他人礼物。照一般规矩,不会是 什么贵重的物品,如此在这样的场合才不会太浪费;这倒是个不错的方式。事实上 在哈比顿村和临水村,年中的每一天都会是某人的生日,所以住在那几个地方的人 很平均地每星期都会收到一次礼物。但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而在今天,这些礼物可不是普通的好。那些哈比族的小孩子有一会儿兴奋到甚 至忘了吃东西。他们拿到的是一些从没见过的玩具,所有的都很漂亮,而有些更是 无法想像。其中大部份是一年前就下好订单的,大老远由蒙特山和戴尔谷专诚送来, 而且是纯矮人手工制品。 当每个客人都被接迎,终于进入大门后,就有歌唱、舞蹈、音乐、游戏和,当 然罗,食物和饮料供应。正式用餐时间有叁次:午餐时间、午茶时间和主餐(或叫 晚餐)时间。但午餐和午茶时间较需要重视,因为这些时候所有的来客都会一起坐 下来吃饭或喝茶。其他时间只有少数人会不停地吃喝--从十一点点心时间直吃到下 午六点半,烟火大会开始的时刻。 烟火是甘道夫的:它们不只是由他带来,更是由他设计和制作的;那些个特殊 效果、花式烟火、及冲天炮的飞行也是由他来施放。其中也包含有一大部份的爆竹、 拉炮、大龙炮、火花、烟筒、矮人蜡烛、精灵火花喷泉、哥布林小鬼响炮和霹雳炸 炮。它们都非常华丽。甘道夫的手艺随着年龄更加地进步。 其中有像火光闪耀的鸟儿飞行的冲天炮,用甜美的声音在空中歌唱。还有绿色 的火树银花带着一缕黑烟直冲上,刹那间绽开像道瀑布坠下,发光的树枝化为闪亮 的火花落向惊异的哈比们;在碰到他们转开的脸之前消失,留下一道芬芳的清香。 有炫丽飞入树间的蝴蝶们形成的喷泉;有各色的火柱飞升变成老鹰、帆船或是整排 飞行中的天鹅;有红色的雷雨和阵阵的黄色雨花;有一整林的枪矛突然在空中冒出, 怒吼着像是整军待发的军队;然后又像好几百条蛇般嘶嘶作响,直落向水溪。还有 一项最后的大惊奇,为了使毕波大大有面子,而且要像甘道夫所预期的,让哈比们 大大地吃一惊。灯火暗了下来。一股烟升上天空。变化起来,让它从远处看来就像 一座山,它的顶峰光芒耀眼,喷出了红红绿绿的焰火。之后飞出了一只红色的金龙 --没有实物那么大,但是跟实物一样地吓人:火焰从它的嘴中射出,眼睛望下瞪视, 吼着,它飕飕地从大家的头上飞过叁次。人们纷纷闪避,而且大多吓得面无血色。 龙像捷运快车般地飞过,翻了个筋斗,轰隆一声在临水村上方炸开了。 “那是晚餐开始的信号!”毕波道。焦燥和不安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刚还腿 软的哈比们再度能蹦蹦跳跳了。每个人都有一份丰盛豪华的料理;每个人,意思是, 除了那些获邀参加特别家庭晚宴的人以外。晚宴是在有树的大帐幕中举行的。受邀 者仅有十二打人(哈比族又将这个数字称为一萝,不过一般人通常不使用这个字眼); 宾客名单是从毕波和弗洛多的亲戚家,以及虽然不是亲戚,却和他们有些特殊关系 的朋友(像是甘道夫)中选出的。其中包括了许多年轻的哈比,他们得到父母同意 来参加的;因为哈比族对于孩子太晚上床不很坚持,尤其是当有机会让他们免费吃 一顿的时候。要把小哈比养大可得耗不少粮食。 宾客中有许多贝金斯家族和柏芬斯家族的,也有很多是图克家族和白兰地巴克 家的; 有好几个葛拉伯家的(毕波・贝金斯的祖母的亲戚) ;有好几个邱伯家的 (他图克祖父的亲族)另外还有来自巴罗斯家、波格家、布雷斯杰多家、布罗克豪 斯家、古德伯瑞家、宏恩布罗尔家和普劳德夫特家的。他们之中有些和毕波是血缘 关系很薄的亲戚,有些以前几乎没来过哈比顿村,因为他们住在雪尔地方很偏僻的 一角。他当然也没有遗漏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欧索和他老婆洛比莉亚也在场。 他们不喜欢毕波,更憎恶弗洛多,但他们接到的邀请函是如此华丽,字是用金色的 墨水书写的,让他们感到难以拒绝。此外,他们的表亲,毕波,钻研食物多年了, 他在餐桌上可是有很高的声望。 所有的一百四十四位宾客都期待会有一顿愉快的筵席,虽然他们对于主人餐后 将有的演说(一个必经的程序)有点不安。他有一种倾向,会在演说中缓慢朗诵他 称之为诗的东西;有时在他一两杯下肚之后,他会开始述说有关他那些神秘旅程的 荒诞冒险故事。客人们并没有失望:他们有个非常愉快的酒席,事实上可说是个十 分令人融入其中的宴会:富奢、豪华、多式多样,而且还延长。供应的食物之多, 让人都会觉得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可能都买不到食物了;毕波这样供应酒菜已经将大 部份商家的存货都耗尽了,不过附近几哩的地窖和仓库倒是没什么受影响。 酒过叁巡(或多或少),晚宴之后就是演说了。而大部份的朋友都处在能容忍 的情绪下,心情在一种舒适的,他们称之为“肚子满满”的程度下。他们啜饮着最 喜爱的饮料,咬着最喜爱的佳肴,早将他们的担心放诸脑后了。他们已经准备好听 到任何事情,以及为每个段落欢呼。 “我亲爱的人儿们,”毕波站在原地开始说道。“听!听!听啊!”他们叫着, 而且异口同声地不断重覆,听起来像是出自肺腑。毕波离开现在所站的地方,站到 装着美丽灯饰树下的椅子上。灯笼的光映到他容光焕发的脸;金色的钮扣在他有刺 绣的丝背心上闪闪发亮。他们都看着他站在那,一只手挥舞着,另一只则插在裤袋 里。 “我亲爱的贝金斯家和柏芬斯家的人们,”他重新开始:“以及我亲爱的图克 家族和白兰地巴克家族的,和葛拉伯家、和邱伯家、和巴罗斯家、和波格家、和布 雷斯杰多家、 布罗克豪斯家、 古德伯瑞家、宏恩布罗尔家和普劳德夫特家的。” “大普劳德夫特家族!”站在帐蓬靠后方的一个较大的哈比叫道。他的名字,当然, 就是普劳德夫特,而且理所当然他的脚很大,脚毛特别地柔软,两只脚都翘在桌上。 注:普劳德夫特(Proudfoot)为自豪的脚的意思。这里原文 是因英文中说到家族时通常是在姓后方加上s 代表复数 ,因此毕波会说Proudfoots ,但该家族成员却因姓如 其人,因此坚持要用原意的Proudfeet代表复数。 “普劳德夫特家,”毕波重覆。“最后,连我最善良的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 我都邀他们回来袋底居了。今天是我一百又一十一岁的生日:我今天一・百・一・ 十・一・了!”“万岁!万岁!大大地恭喜!”他们叫道,而且兴奋地敲着桌子。 毕波这次干得不错。这正是他们所喜欢的方式:简短清楚。 “我希望你们都能玩得很开心,就像我一样。”震耳欲聋的欢声,高声叫着是 (或不)。混杂着小喇叭和号角、风管和横笛及其他乐器的噪音。前面说过,有很 多的年轻的哈比族在场。好几百个音乐拉炮被拉开。大多数上面都有一个“戴尔谷” 的记号;其中虽然大部份的哈比都没被发到,但他们都承认它们是出色的拉炮。拉 炮中装有乐器,小,制作得巧妙而且音色优美。甚至在某个角落一些图克家和白兰 地巴克家的小哈比已经当作毕波叔说完了(因为他明白地讲完该讲的了),而自己 开始临时组起管乐队,演奏起欢乐舞曲。埃弗拉德・图克少爷和梅洛略特・白兰地 巴克小姐拿着铃当跳上桌,开始跳起春铃舞来了,美丽而有活力的舞。 但毕波可还没说完呢。他从旁边一个年轻哈比手中抓过号角来,嘟嘟嘟吹了叁 大响。吵杂声平息了下来。“我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他叫道。会场一阵欢呼。 “我今晚把你们全找来是有目的的。”这句话在某方面来讲,让人留下了深刻的印 象。大家一片静寂,一两个图克家的还竖起了耳朵倾听。 “事实上,是有叁个目的!第一,是要告诉你们,我非常非常爱你们全部,能 与这样优秀、出色的一群哈比同住,这一百一十一年实在是太短了。”底下爆发出 同意的喝彩声。 “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一半我是否该只喜爱一半;而我对你们之中的一 半的喜爱却少于你们应得的喜爱的一半。”这句话出人意料而且稍微难懂。有几小 群掌声,不过大部份人都试着要弄懂它的意思,以判断是不是该喝彩一番。 “第二,是为了庆祝我的生日。”再度一阵欢呼。“我应该说:“我们的”生 日。因为,当然啦,这同时也是我的继承人和我的外甥,弗洛多的生日。他长大了, 也到了该继承我的日子了。”零零落落的掌声,来自不情愿的年长一辈,而大声叫 着:“弗洛多!弗洛多!伟大的老大弗洛多!”的,则是年轻的一辈。塞尔维克・ 贝金斯夫妇则是皱着眉,在那里猜想“到了该继承我的日子”是什么意思。 “我们俩加起来有一百四十四岁了。你们的总数正是因为这个神奇的数字而来: 一萝,我可能会用这个单位来表示。”没有欢呼。这太荒缪了。大部份的宾客,特 别是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感觉被侮辱了,确信他们只是因为要被凑足这个人数 才被邀请的,就像包装货物一样。“一萝,没错!乡下人用的字!” “今天而且是,请允许我引用一段老历史,我用木桶到达长湖的以斯加罗斯的 纪念日;虽然在那种情形下我忘了我的生日。那时我才五十一岁,过生日看起来不 是那么重要。然而,今天这个酒宴非常成功,虽然我得了重感冒,我还是会记得, 而且只能说:‘灰常感穴你们!’我再清楚地说一次,非常感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宴 会。”底下难以想像地安静,每个人都怕接下来会是一首歌或是念诗;他们感到厌 烦。为什么他不能不要再说,让大家为祝他的健康干一杯?不过毕波并没有唱歌或 朗诵。他暂停了一会儿。 “第叁,也是最后了,”他说:“我要宣~布~”最后两个字他很大声而且很 突然地说出,让每个人都吓得坐直了起来。“我会后悔这样宣布--虽然,就像我曾 说过的,与你们在一起,一百一十一年实在是太短了--但一切将要结~束~。我要 走了。我要离开了,就是现~在~。再~见~!” 他走下来消失了。一道强光一闪,所有的客人都看不到东西。当他们再度睁开 眼时,毕波已经不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了。一百四十四个惊愕的客人靠在椅背上哑 口无言。老奥多・普劳德夫特把脚从桌上放下来跺在地上。然后是一阵死寂,直到 突然,几声重重的呼吸声后,每个贝金斯家的、柏芬斯家的、图克家的、白兰地巴 克家的,葛拉伯家的、邱伯家的、巴罗斯家的、波格家的、布雷斯杰多家的、布罗 克豪斯家的、古德伯瑞家的、宏恩布罗尔家的及普劳德夫特家的,同时议论纷纷了 起来。 大家都同意认为这是个低品味的恶作剧,需要更多食物和饮料来平息宾客们的 震惊和恼怒。“他发神经病,我早说过了。”这是大部份人的评语。就算是图克家 族的人(少部份例外)也觉得毕波的行为很荒唐。那个时候,大家都把他的消失当 作是个愚蠢的玩笑。 但老洛里・白兰地巴克倒不怎么确定。年龄及这个庞大的宴会并未遮蔽了他的 判断力,他跟媳妇艾斯美拉达说:“这其中必有古怪,亲爱的!我相信那个疯狂的 贝金斯又失踪了。愚蠢的老笨蛋。但担心个屁呢?他没带粮食去。”他大声叫弗洛 多再送酒过来。 弗洛多是在席当中唯一没说话的。有时他静静坐在毕波的空椅子旁,不理睬别 人的议论和疑问。他喜欢这个玩笑,当然,他事先已经知道了。他很难让自己不对 那些愤慨惊讶的客人笑出来。但他同时深深地担忧:随及他了解到他是由衷地爱这 位老哈比的。多数的客人继续吃喝并谈论毕波・贝金斯的事,他的过去和现在;而 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也不再动怒。弗洛多不想再在宴会中作些什么了。他下令多 供应一些酒;然后站起来安静地喝完他那杯,举杯祝毕波身体健康后,溜出了帐蓬。 再来说到毕波・贝金斯这边,他就算是在演说之时,还是不停地在玩弄他口袋 中那只金色的戒指:魔戒,他收藏多年的秘密。走下来的时候,他迅速将它套入手 指,这样其他哈比顿村的哈比就看不见他了。 他轻快地走回他的洞居,中途停了一下倾听帐幕中的吵吵嚷嚷,以及空地上其 他地方作乐的声音。然后走进洞居。他脱下他的宴会服,将有刺绣的丝背心裹在棉 纸里,收起来。然后他很快穿上邋遢的外衣,牢牢将一条旧皮带系在腰间。皮带旁 挂上一把短剑,插在有点变形了的黑色皮革剑鞘中。从一个锁上的,闻起来有股樟 脑丸味道的抽屉里,他拿出一件旧斗蓬和头巾。它们会被锁起来是因为那是他很宝 贝的,不过这些宝贝已经破破烂烂,斑驳变色得让人很难猜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 它曾经可是墨绿色的。它们对他来说有一点儿大。接着他走到书房,从一个又大又 坚固的箱子中,拿出一包裹着的旧衣服,以及皮革封面的手稿;还有一个大信封。 他将书和那包衣服装进立在那儿的沉重背袋的上头,几乎快要把它塞满了。他的金 戒指则跟他的戒指 一起被放入信封里, 封上,写上“给弗洛多”。一开始他将它 放在壁饰上方,突然他又拿下来塞到口袋里。就在同一时间门打开,甘道夫很快地 走进来。 “哈噜!”毕波道。“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很高兴我发现你现在没隐形,”法师回答,坐到一张椅子上,“我想赶上 你,跟你说最后的几句话。我猜想你一定觉得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而且都在计划 之中。” “我是这么觉得,”毕波说。“虽然那道闪光有点出人意外:它着实吓了我一 跳,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不过你刚说,”我猜想”?” “我是这样说的没错。这些年来,你很聪明地将戒指的事保密,我看起来似乎 有必要得告诉你的客人们一些东西来解释你突然的消失。” “还得破坏我的玩笑。你这个爱管闲事的老家伙,”毕波大笑,“但我预期你 什么都知道,就像平常一样。” “我是--当我知道某些事后。但我不太能理解这整个事情。最后的重点是,你 的玩笑开了,把你大部份的亲戚都得罪了而且让他们烦心,给了整个雪尔地方可以 谈论九天,可能再多九十九天的话题。还要再进一步吗?” “是的!我觉得我需要放假,一个很长很长的假,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可 能会是个永久的假:我不冀望我还会回来。事实上,我并不是很想的,但我全部都 安排好了。 我老了,甘道夫。我看起来虽然不像,但我的内心深处已经感觉到了。“保养 之最”,是呀!”他哼了一声。“为什么,我觉得空虚,这像是种“徒刑”,如果 你懂我的意思:就像是面包上涂太多奶油了。那是不好的。我需要改变,或什么的。” 甘道夫好奇而专心地看着他。“不,那似乎的确是不好,”他体贴地说。“无 论如何我相信你的计划是最好的。” “嗯,反正我心意已决。我希望还能再次看见山,甘道夫--山;然后找到一个 地方,可以让我“安息”。平和、安静地,四周没有住着一堆爱窥探的亲戚,没有 整排整排困惑的探望者来拉我的门铃。我想找个地方能完成我的书。我已经帮它想 了一个好结尾:‘而从此他就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甘道夫大笑。“我相信你可以。但没有人会去读你的书的,不管它的结局是啥。” “哦!他们会的,在多年以后。弗洛多已经看过一些,到我写到的地方。你会 好好看着弗洛多的吧,是吗?” “是啊--我两个眼睛都会好好看着他,只要我有空。” “他会跟我去的,当然,只要我开口要求。事实上他还自愿过一次,就在宴会 前。但他其实还不是真的想。我在死前还想再一次看到那荒野的所在,还有蒙特山 脉;但他还留恋着雪尔地方,森林、旷野和小河川。他适合这里。我将所有的东西 都留给他了,当然,除了些零星的玩意儿。我希望他仍然会很快乐,当他习惯独力 生活后。到了该让他自己作主的时候了。” “所有的东西?”甘道夫说。“那戒指也是?你同意过的,记得吗?” “是~呃~呀,没错,我想是这样,”毕波结结巴巴地说。 “它在哪?” “在一个信封里,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毕波不耐烦地说。“就在那壁饰上。 啊啊不! 在我口袋里! ”他有点犹豫。“有那么奇怪吗?”他对自己温柔地说。 “那又怎样,不行吗?为什么它不能放在这呢?” 甘道夫再一次正视着毕波,他的眼光闪烁不定。“我认为,毕波,”他轻轻地 说,“该将它留于身后了。你不这么想吗?” “呃,对--不对。现在该谈谈了。我该这么说,我不喜欢跟它分开。而且我不 十分明白为何我该这么作。为什么你要我这么作?”他问道,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怪 异。带着怀疑和焦燥。“你总是拿我的戒指的事来烦我;但你从未问过我旅程中得 到的其他东西。” “没问过,但我必须烦你,”甘道夫说。“我想要真相。这很重要。魔戒它很 --呃,具有魔力;很稀有很奇特。我对你的戒指特别感兴趣,你可能会这样说;但 我的确仍然是。如果你想再去流浪的话,我想要知道它在哪里。而且我认为“你” 保有它已经够久了。你不再需要它了,毕波,除非我判断错误。” 毕波脸色涨红,他的眼中闪出发怒的红光。他亲和的脸变得很难看。“有何不 可?”他叫道。“无论如何,我该对我的东西作怎样的处理,关你什么事?它是我 的。我发现它,它在我手上。” “对,对,”甘道夫说。“可是没必要生气吧。” “如果我有生气的话,这都是你的错,”毕波说。“它是我的,我告诉你。我 一个人的。我的宝贝。没错,我的宝贝。” 法师的面容依然认真而专注,但他眼睛深处中闪烁了一下,显出他有点吃惊, 而且确实在担心。“曾经有人呼唤它出来,”他说:“但不是被你。” “但现在是我的了。而且为什么不行呢?曾经咕噜姆也说过同样的话。但现在 这不是他的了,是我的了。我想要留着它,这是我说的。” 甘道夫站了起来。他严肃地说:“你这样作的话,你就是个傻瓜,毕波,”他 说。“你把你说的每一个字再想清楚。它已经牢牢抓住你的心了。让它去吧!你可 以自己走的,可以自由。” “我会照我选的作,而且随我高兴离开。”毕波顽固地说。 “现在,现在,我亲爱的哈比!”甘道夫说。“在你这一生中我们一直是朋友, 而你欠我一些东西。来吧!照你答应过的作:放弃它!” “好啦!如果你自己想要我的戒指,直说吧!”毕波叫道。“但你得不到它的。 我不会交出我的宝贝的,我告诉你。”他的手按上了他那把小剑的柄。 甘道夫的眼睛炯炯发光。“现在该轮到我发怒了,”他说。“如果你再说一次, 我真的会的。然后你会瞧见灰衣甘道夫的真正力量。”他一步步逼近哈比人,而且 看起来突然长高了不少,带着威吓;他的影子笼罩了整个小房间。 毕波退到墙边,困难地呼吸着,他的手紧抓着口袋不放。他们面对面对峙了一 会儿,连空气都微微震栗。甘道夫的双眼仍然直瞪着哈比人。慢慢地后者松开了手, 开始发抖。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甘道夫,”他说。“你以前从没有这样过。这是干什 么?它是我的不是吗?我发现了它,咕噜姆差点把我宰了,但我仍保住了它。我不 是小偷,不管他是怎么说的。” “我没这样说过你,”甘道夫回答。“而我也不是。我不是要跟你抢,是要帮 你。我希望你信任我,就像以前一样。”他转过头去,影子也消失了。他似乎又缩 小变为那个穿着灰衣的老头子,热切,担忧着。 毕波把遮着眼的手收回。“我很抱歉,”他说。“但我觉得好怪。也许照你说 的作可以轻松些,让我不再被它烦扰。最近它在我心中占有的分量逐渐成长。有时 候我觉得它像只眼睛在看着我。你不知道,我总是想戴上它然后消失形踪;但想到 这不知是否安全而赶快抽手。我想把它锁在其他地方,但我发现没有它在我口袋里, 我睡不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而且我似乎不能自己作决定。” “那信赖我的决定吧,”甘道夫说。“我早想好了。离开,将它丢在脑后。不 要再用它。把它给弗洛多,我会看着他的。” 毕波紧张地站了一会儿,无法下定决心。不久他叹了口气。“好吧,”他用力 地说。“我会的。”然后他耸了耸肩,有点后悔地笑笑。“总而言之,这次宴会的 目的就是这样,老实说:送出一大堆生日礼物,然后看有没有办法能够让我轻松点 把它也同时送掉。虽然到最后还是不太轻松,不过浪费我这么久的的准备实在有点 可惜。它会完全破坏我的玩笑。” “事实上,这次事情中它是我唯一关心的一件事,”甘道夫说。 “很好,”毕波道:“它将和其他的东西一起交给弗洛多。”他深呼吸一口。 “而我现在真的得动身了,不然会有人看见我的。我说过再见了,我无法忍受全部 再说一遍。”他拿起他的背袋移向门口。 “你的戒指还在你口袋里哟,”法师说。 “哦,是的!”毕波叫道。“还有我的遗嘱及一些其他文件也是。你最好还是 拿去帮我转交。那样最保险。” “不,不要把戒指给我,”甘道夫说。“把它放在灯饰上。直到弗洛多来前, 那里够安全。我会等他的。” 毕波拿出信封,就在他要放在钟旁边的时候,手扭了一下,让那个信封掉到地 上了。在他捡起来前,法师站起,抓住它,把它放到该放的地方去了。哈比人的脸 刹那间再次流过一阵痛苦的痉挛。突然间他看起来放松了许多,而且大笑起来。 “好,就是这样,”他说。“我解脱了!” 他们往外走到玄关。毕波从架上选了根最喜爱的手杖,吹了声口哨。叁个矮人 从不同的房间过来,他们刚在那忙着。 “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吗?”毕波问。“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贴好标签了?” “所有的,”他们回答。 “好吧,那我们启程罗!”他步出前门。 那是个晴朗的夜, 黑色的天空点缀了点点星辰。 他抬头仰望,嗅了嗅空气。 “多么有趣啊!再度离开是多么有趣啊,与矮人们由路上离开了。这是我所向往的 啊,这多年以来。再见啦!”他说。看着他的老家,向门鞠了个躬。“再见,甘道 夫!” “暂且再见啦,毕波。好好保重啊!你够老啦,也许还得够聪明啊。” “保重!我没关系的。不要担心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这可不是普 通的开心。但时候到了。这最后可让我着实舍不得,”他补充道,然后小声地,就 像对着自己,在黑暗中柔柔地唱着: 路啊不断地前啊前向 从门前开始往下开广。 前行往那道路去的方向, 我必要跟随啊,如能前往, 用我热切的步伐追寻它, 直到走到一个大道大, 那许多小径和许多人相遇的地方呀。 然后往何向?就不能说啦。 他停顿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转头望向空地和帐蓬的灯光和声响, 然后跟着他的叁个同伴绕出他的花园,快步走下长长的斜坡小路。在底下他跳过树 篱一处低的地方,到了一处牧地上。像风沙沙地掠过草地,穿越夜而去了。 甘道夫凝视着他进入黑暗中,好一会儿。“再见了,我亲爱的毕波--直到我们 下次再会!”他悄声地说,回头走进屋去了。 弗洛多很快地来了,发现他坐在黑暗中,沉思着。“他走了吗?”他问。 “是的,”甘道夫回答:“他终究是走了。” “我但愿--我是说, 直到今天傍晚我还是希望它只是个玩笑, ”弗洛多说。 “但我心里知道他是真的想走。他总是拿正经的事来开玩笑。我但愿我刚刚能马上 回来,只要能看到他离开。” “我想他还是比较想静静地溜走,”甘道夫道。“不要太担心。他会没事的-- 至少现在。他留给你包东西。就在那!” 弗洛多从灯饰上拿下了信封,看了它一眼,但没打开。 “你会在里面发现他的遗嘱和所有其他的文件,我想,”法师说。“你现在是 袋底居的主人了。而且,我猜想,你该会发现一只金戒指。” “那只戒指!”弗洛多惊叫。“他把那个留给我?我想知道为什么。但是,它 可能蛮有用的” “可能,也可能没用,”甘道夫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使用它的。而会 把它秘密藏着,安全地藏着!现在我要上床去睡了。” 对来客们一一道再见,对袋底居的主人弗洛多来说是件痛苦的差事。有关那件 奇妙事的流言已传遍整个空地,但弗洛多只能说“多半明早一切就清楚了”。约半 夜的时候,马车来接走那些较有名望的人们。它们一个跟着一个驶走,载满了饱腹 但仍不满足的哈比们。事先安排好的园丁们接着前来,用手推车将众人不小心遗留 的东西清走。 夜慢慢地过去了。旭日东升。哈比族人们迟了些才起床。清晨来到。人们来到 并开始(依序)清理帐蓬和桌子椅子,和汤匙、刀子、瓶子、碟子,再来是灯笼, 一盆盆盛开的灌木,面包屑和拉炮屑,忘了带走的袋子、手套和手帕,没吃完的食 物(不多)。然后是一群其他的人(不照顺序)来到:贝金斯家的、和柏芬斯家的、 和波格家的、和图克家的,和其他住在或还待在附近的客人。中午时,就连吃最多 的都再度走出来活动了,袋底居出乎意料地聚了一大群不请自来的人们。 弗洛多在阶梯上侍候着,微笑,但看起来有些疲惫及忧愁。他跟所有的访客打 招呼,但没有比以前多说什么。对所有的询问他都回答这样:“毕波・贝金斯先生 已经走了;一去不回,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他将某些访客迎入屋内,因为毕波 留了些“讯息”给他们。 大厅中叠满了好几堆分类好的包包,还有家俱的清单。每件物品上都绑了张标 签,摘录如下: “给‘艾特拉德・图克’,给他的“自作主张”,毕波赠”;这标签贴在一支 雨伞上。他已经拿去很多支没贴标签的了。 “给‘朵拉・贝金斯’,为了我们“长久”通信来往的回忆,毕波之爱”;这 标签在一个废纸篓上。朵拉是德洛果的姐姐,而且是毕波和弗洛多亲戚中最年老还 活着的女性;她九十九岁了,而且半世纪多来写了一大堆的忠告。 “给‘麦乐・巴罗斯’,希望这有用,毕・毕赠”;贴在一只金笔和墨水瓶上。 麦乐他从不回人信。 “给‘安杰莉卡’用,毕波叔赠”;标在一面圆的凸面镜上。她是个年轻的哈 比,而且很显然地老是在关心她的脸好不好看。 “给‘雨果・布雷斯杰多’的募捐,捐赠者赠”;贴在一个(空的)书柜上。 雨果是借书最多的人,可是还的倒没其他人多。 “给‘洛比莉亚・塞尔维克・贝金斯’,这是个“礼物””;标签在一盒银汤 匙上。毕波相信就在他进行前一次旅程期间,她已拿走他相当多的汤匙。洛比莉亚 自己也知道。当她那天稍晚来到时,她接受了这点,但也接受了汤匙。 这只是这堆礼物的一小部份。在毕波的漫长生涯中,他的住所被一大堆东西塞 得乱糟糟的。乱糟糟是哈比洞居的特性:那个送这么多生日礼物的习俗得负大部份 责任。当然,那些生日礼物不总是“新”的;有一两种被忘记用途的旧“废物”, 在这几个地区之间被循环来回赠送;但毕波总是会送新的礼物,并且把收到的都留 下来。现在这个老洞居可以清掉一点了。 每个不同的临别赠礼都有张标签,是由毕波亲手写的,有些人得到一些指示, 或一些恶作剧。但当然,大部份的东西都送到想要及喜欢他们的人手里。那些比较 穷的哈比,特别是住在袋满街的,收到的都很不错。“老头”老甘吉得到两袋马铃 薯、一把新铲子、一件羊毛背心,及一瓶骨节嘎嘎作响时涂的软膏。老洛里・白兰 地巴克,为了报答他常常殷勤的款待,得到一打陈年闻牙酒:来自南法辛的香烈红 酒,现在酿得正熟,是毕波的父亲储藏的。洛里很感激他,并在开第一瓶酒后选他 为荣誉之友。 所有东西大多留给弗洛多。而,当然,所有重要的财产,像是书、画,以及超 过够用的家俱,都留为他的财产。然而,没有说明或任何指示提及钱和珠宝:连一 分钱甚至一个玻璃珠也都没有被送出去。 那天下午弗洛多非常难熬。一个谣言正如野火般散布开来,说是家产正在免费 大赠送;不久后那里就挤满了一堆没关系的人,而且阻止不了他们进入。标签被撕 掉弄混在一起了,而且发生许多争吵。有些人想在大厅里作交换或买卖,其它人则 想偷偷拿走不是给他们的一些附属物品,或一些没人要或没人顾的东西。到大门的 路中塞满了单轮车和手推车。 在动乱中心,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到来了。弗洛多退下休息一会儿,让他的 朋友梅利・白兰地巴克帮他看着每样东西。当欧索大声要求要见弗洛多时,梅利恭 敬地弯下了腰。 “他不舒服,”他说。“他正在休息着。” “你是说,躲着吧。,”洛比莉亚道。“不管怎样,当我们想见他的时候,就 是得见他。只管给我去,跟他说!。” 梅利将他们留在大厅很久,让他们有时间发现他们的临别赠礼,汤匙。它并没 有缓和他们的情绪。终于他们被引进书房。弗洛多坐在桌前,桌上有一大叠的文件。 他看起来很不舒服--无论如何他还是见了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他站起来,不安 地抚弄着口袋里的某样东西。但他说话仍然很有礼貌。 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有点咄咄逼人。他们开始对各种值钱但没有标签的东西 出价,很差的买卖价(就像是朋友之间的)。当弗洛多回答只有那些毕波特别指定 过的东西才会被送出去后,他们说这整个事件非常可疑。 “对我来说只有一件事很清楚,”欧索说:“就是你从中获取了不少的利益。 我坚持要看遗嘱。” 欧索曾是毕波的继承人,直到弗洛多被收养。他仔细地读了遗嘱并哼着鼻子。 而它,很不幸地,写得很清楚而且没有问题(根据哈比族的法律传统,会要求在其 它这栏中要有七个见证人用红笔签名。) “又落空了!”他对妻子说。“在等了“六十”年后。汤匙?搞屁!”他在弗 洛多面前弹了弹手指,颓丧地退出。但洛比莉亚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稍候弗洛 多走出书房来看看事情进行得怎么样时,发现她还站在那,研究转角和角落,轻踏 着地板。在几个小(但还蛮值钱的)东西不知为何掉到她的伞里,让她总算安心之 后,他断然地护送她离开屋子。她的脸看上去像是很痛苦地要想出非常让人受不了 的告别话,而她唯一所能想到,在阶梯上回头说的,是: “你会遗憾终生的,少年仔!你为什么不也跟去?你不属于这里;你又不叫贝 金斯--你--你这个白兰地巴克!” 注:白兰地巴克有白兰地酒虫之意。 “你听到了吗,梅利?那是种侮辱,倘若你愿意那样说。”关上门看不到她的 同时,弗洛多这样说。 “那是称赞呵,”梅利・白兰地巴克道,“不过,当然,那不是事实。” 然后他们巡视洞居,逐出了正在敲洞居其中一个酒窖的墙的叁个哈比青年(两 个柏芬斯家的和一个波格家的)。弗洛多还跟山秋・普劳德夫特(老奥多・普劳德 夫特的孙子)扭打了一阵,那家伙开始在一个较大的食品储藏室里挖掘,因为他觉 得那里有回音。毕波的金子传奇激起了好奇和希望;为了传说中的金子(神秘地得 来的,如果不是完全是不义之财),每个人都知道,归找到者所有--如果搜寻没被 打断的话。 当终于打倒山秋并把他赶出去后,他摊在大厅中的椅子上。“是时候该‘打烊’ 啦,梅利,”他说。“锁上门,今天不管谁来都不要再开门了,就算他们带了攻城 来也是一样。”然后他喝了杯泡过头的茶来提神。 他才困难地坐下来,前门又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大概又是洛比莉亚,” 他想。“她一定是想到了真正恶毒的话,所以要跑回来说。那可不急。” 他继续喝着他的茶。敲门声再度响起,更大声,但他故意装作没听到。突然那 个法师的头出现在窗户上。 “如果你不让我进去,弗洛多,我会打爆你的门让它飞进你的洞居再穿出这个 山丘。” “我亲爱的甘道夫!再等半分钟!”弗洛多大叫,冲出房间直到门口。“进来! 进来!我以为是洛比莉亚呢。” “那我原谅你。但我不久前有看到她,驾着辆矮马拉的车,绷着的脸跟牛奶凝 在一块儿似的。” “她已经快把我凝在一块儿了。坦白说,我几乎要戴上毕波的戒指。我好想要 隐形消失。” “千万不要!”甘道夫坐了下来说。“千万要小心那只戒指,弗洛多!事实上, 那正是我要过来说的最后几句话中的一部份。” “呃?是什么?” “你知道了多少?” “只有毕波告诉我的那些。我听过他的故事:他怎样发现它,及他怎样使用它: 我是说,在他的旅程中。” “哪一个故事,我有点好奇,”甘道夫说。 “哦,不是那些他跟矮人说,还写在书里的啦,”毕波说。“他在我来这住的 同时,就告诉我真的故事了。他说你一直缠着他直到他跟你说,所以我最好也先知 道。‘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弗洛多。’他说:‘但不会再进一步了。不管怎样它是 我的。’” “很有趣,”甘道夫道。“好啦,你现在怎么想?” “如果你是指,他是否捏造关于这个“礼物”的事,呃,我觉得它蛮像真的, 我看不出他改了哪一部分。这不太像是毕波会作的事,我觉得有点诡异。” “我也是。但诡异的事是有可能会发生在那些有这种宝物的人身上的--如果他 们使用它。你要引以为诫,要小心那玩意儿。它可能具有不只是让你隐身消失的其 他力量。” “我不了解,”弗洛多说。 “我也不了,”法师回道。“我才刚开始对戒指感到好奇,尤其是经过昨晚之 后。不需要担心。但你最好听我的建议尽量少使用它,或甚至不要用。我求你至少 不要把它用来引发议论或激起猜疑。我再说一次:把它秘密藏着,安全地藏着。” “你真是神秘。你在害怕些什么?” “我不太确定,所以我无法说得更多。当我回来后可能可以告诉你些什么。我 马上要离开:所以暂时得说再见了。”他起身。 “马上?!”弗洛多叫道。“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至少一星期耶。我 正需要你帮忙。” “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必须改变我最初的决定。我真的得离开一阵子;但我会 再来看你的,尽快。等着见到我吧!我会悄悄溜进来。我不会常常公开地来雪尔地 方。我发现我有一点不受欢迎。他们说我是个讨厌鬼,平静的破坏者。有些人甚至 以为我把毕波拐走了,还有更糟的。如果你真想知道,有人猜你和我密谋夺取他的 财产。” “有些人?!”弗洛多惊叫。“你是说欧索和洛比莉亚吧。真是可恶。我宁愿 把袋底居和其他一切都给他们,如果我可以把毕波找回来,然后跟着他到各地流浪 的话。我喜爱雪尔地方。但我想,如果我有办法,我也会走。我想知道还能不能再 见到他。” “我也是,”甘道夫说。“我还想知道很多其他的事。但现在,再见了!自己 多保重!多注意我的出现,特别是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再见!”弗洛多看着他到门 边。他最后挥了挥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步伐走出去了;弗洛多觉得这个老法师不 寻常地正经,几乎就好像他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黄昏近了,斗蓬下的身影消失在 薄暮之中。很长的一段时间,弗洛多都没有再看见他了。 第二章 过往的阴影 言论在九天甚至再九十九天后都还没有平息下来。毕波・贝金斯先生的第二次 失踪在哈比顿村,事实上在整个雪尔地方,被讨论了一年又一天,而停留在人们记 忆中的时间还更久得多。它变成年轻哈比人们的围炉故事;最后,疯狂贝金斯,那 曾经砰然一声在闪光中消失,又再带着一袋袋珠宝和金子出现的人,成为最受欢迎 的传奇人物,并且在所有的真实事件都被遗忘之后还永久地存活着。 但另一方面,邻近地区的一般看法是毕波,那个总是有点癫狂的人,最后终于 完全发疯了,逃跑到蓝山去。他无疑地在那掉到了一个池子还是河里,结果酿成了 悲剧,有了个不能算是早夭的结局。指责多半都落在甘道夫头上。 “只有那该死的法师才会留下弗洛多一个人,可能的话弗洛多就要处理一切后 事,并且养成些哈比人的观念。”他们说。而且表面上看起来,法师的确是留下弗 洛多一个人,而他也处理好了一切后事,但哈比人观念的养成结果似乎没那么显着。 事实上,他同时也继承了毕波古怪的名声。他拒绝服丧;第二年他还办了个宴会来 庆祝毕波的一百一十二岁生日,他称之为一英担重的飨宴。但和名字不符的是,只 有二十位客人被邀请,还有好几道--依哈比说法是--食物如雪般覆着,饮料如雨般 淋着的料理。 有些人有点震惊;但弗洛多年复一年维持着举办毕波生日宴会的惯例,直到他 们习惯。他说他并不认为毕波死了。当他们问:“那他现在在哪?”,他只耸耸肩。 他一个人住,就跟毕波以前一样;但他有相当多的朋友,特别是在年轻一辈的 哈比族中(多是老图克的子孙),他们从小就跟毕波很亲密,而且常常进出袋底居。 弗可・柏芬斯和弗雷德加尔・波格就是其中之二;但他最好的朋友是皮尔格林・图 克(通常称作皮苹),和梅利・白兰地巴克(他的真名是梅利亚多克,但很少有人 记得)。弗洛多跟他们在雪尔地方四处走动;而他更常一个人游荡,让那些敏感的 居民吃惊的是他常常被人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看见,在星光下散步在山丘上或森林中。 梅利和皮苹猜想他是偶尔去拜访精灵,就跟毕波以前一样。 随着时间流逝,人们开始注意到弗洛多也显出了“保养良好”的迹象:外表上, 他看起来是个才刚脱离青年时期,强壮充满活力的哈比人。“有些人就是有全部的 运气,”他们说;但弗洛多直到更沉着的五十岁还是这样,他们才开始觉得奇怪。 弗洛多自己,在第一次吓到以后,发觉到自己当家,还当上“那个”袋底居的 贝金斯先生倒蛮有点乐趣的。好些年他过得十分愉快,一点也不担心未来。但后悔 没跟毕波一起去他那潜在的一半仍然在成长着。他发现自己有时会那样想着,特别 是在秋天,有关那些荒野,和他从未见过的山脉的奇特影像出现在他的梦中。他开 始跟自己说:“也许有一天我会自己穿过那条河。”但在他心中的另一半则回答: “还不到时候。” 情形就这样持续下去,直到他的不惑之年过去,接近他的第五十个生日了:五 十这个数字让他觉得意义重大(或者是一种预兆);无论如何,正是在这个年龄时, 毕波意外地落入了冒险之途。弗洛多开始感到非常浮燥,再走旧的路子似乎太老套 了。他看着地图,猜想着在越过边境后会有些什么;雪尔地方的地图边边多是空白。 他比平常更常独自离家在更远的地方徘徊;而梅利和他其他的朋友都担心地看着他。 经常可以见到他跟这时候开始出现在雪尔地方的旅行者散步及交谈。 有流言传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那时候甘道夫有好几年都没出 现,也没稍来任何音讯,弗洛多搜集了在他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所有消息。精灵, 以前很少在雪尔地方行走的种族,现在可以在傍晚看到他们穿越树林朝西而去,只 见有过去的而没见过有回来的;但他们正渐渐离开这块中央大陆,而且许久都没再 关心这里的事情了。然而路上的矮人也是异常地多。古老的东-西道路横跨雪尔地 方,端点到达灰港,矮人总是利用它为他们到蔚蓝山脉矿场之路。他们是哈比人远 地消息的主要来源--如果他们要知道消息的话:规矩是矮人说得不多,哈比人也不 多问。但现在弗洛多常常会遇见来自远地国家的陌生矮人,在西之国寻求避护。他 们很忧愁,而且悄悄地谈着“宿敌”和“魔都之地”。 那个名字对哈比族人来说只曾在有关黑暗过往的传说中听过,在记忆中就像暗 地里的影子般;但它是个恶兆,而且令人不安。似乎曾被白色评议会驱逐的暗之森 的邪恶势力,以更强大的力量在魔都的老据点再次出现了。据指出,黑暗塔再度建 了起来。在那里那股势力漫沿得又广又远,远地的东和南方战争四起,恐惧扩展着。 半兽人再次在山中繁衍。食人妖不再像从前那样痴钝,变得狡诈而装备了可怕的武 器四处流窜。而且传闻还有比全部这些生物更可怕的东西,甚至连它们的名字都无 法叫得出。 消息的一小部分,当然,传到了一般的哈比人耳中。而就算重听最严重及最足 不出户的人也开始听到些奇怪的故事;那些因工作有需要去到边境的人也看到了怪 事。在弗洛多五十岁春天的一天傍晚,临水村绿龙酒店中的一场对话显示了即使在 最安定的雪尔地方中心仍可以听得到流言,虽然大部份哈比族人还是一笑置之。 山姆・甘吉坐在靠炉火的一角,他对面则是泰德・山迪曼,磨坊主的儿子;还 有一些乡下哈比们听着他们交谈。 “你听过这些日子来的那些怪事了,是吧,”山姆说。 “哦,”泰德道:“如果你有在听的话,你会听到的。我还可以在家听到那些 围炉故事及小孩子故事呢,如果我真想知道的话。” “无疑地你可以,”山姆回嘴:“但我敢说它们其中有些可比你想得还要真实。 到底是谁捏造了这些故事?谈谈龙吧。” “不,谢哩,”泰德说:“我不想谈。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听过它们了,不 过现在一点也没有相信的必要。在临水村只有一只龙,就是这里,绿龙,”他说, 像一般人那样大笑。 “好吧,”山姆说,跟其他人一样笑着。“但那些树人呢?那些巨人,你可能 会这样称呼。他们确实有说不久前有一只比树还大的,在北摩耳斯那边的偏僻处被 看到过。” “谁是“他们”?” “我表亲哈尔是其中一个。 他为过丘的柏芬斯先生工作而去南法辛打猎。 他 “看到”一只。” “他说看到,也许吧。你的哈尔总是说他看到东西;搞不好他看到的根本不在 那。” “但这只就像棵榆树那么大,而且在走路--大步走了七码,如果他一步是一寸 的话。” “那我打赌绝不是一寸。他看见的“是”一棵榆树,八九不离十。” “但这棵可是在“走路”耶,我告诉你;而且在北摩耳斯根本没有榆树。” “那哈尔就不可能会看到一棵,”泰德说。旁边有些笑声和拍手:听众似乎认 为泰德领先得分。 “没关系,”山姆说:“但你无法否认其他的,我们的哈菲斯特就看过一个怪 家伙横越雪尔地方--横越喔,你听好:还有很多从边境被赶回来的。那些边界卫兵 从来没有像这样忙碌过。 “而且我还听说精灵们向西迁去。他们的确说要去港边,越过白之群塔往还更 遥远之外,”山姆含糊地挥着手:不只是他,他们中没人知道到海要多远,那是要 穿越过座落在雪尔西方边境的群塔的。但古老传说是说那边有个灰港,精灵的船只 偶尔在那出航,而永不归来。 “他们航呀、航呀、航过那海,去到了西之国,留下我们,”山姆说,半重覆 着这些字眼,一本正经悲哀地摇着头。但泰德大笑。 “好啦,如果你相信那些老故事,那些没什么新鲜的。我不明白那些关我或是 你什么事了。让他们去航吧!但我保证你没看过他们这样做过;雪尔地方其他人也 没有。” “呃,我可不知道,”山姆深思着说。他相信他曾经在森林中看到过一只精灵, 还很希望有天能再看到其他的。在他小时候听过的所有传说中,这些哈比人们所知 道的有关精灵的故事片段和模糊记忆中的事迹,总是能让他深深感动。“有一些, 甚至在这里几个地方也有,所谓的传说生物通,他们常常有关于那些传说中生物的 最新消息,”他说。“现在在这里的就是那贝金斯先生了,我为他工作的那位。他 告诉我他们航行,他颇懂精灵的。而且老毕波先生知道得更多呢:我跟他聊过很多 次,那时我还是个小伙子哩。” “噢,他们都疯了,”泰德说。“至少老毕波“已经”是疯了,弗洛多则正在 发疯途中。要是那就是你消息来源,你要听到些愚蠢的事可不用再多费事了。好啦, 朋友,我要回家了。祝你健康!”他喝干了他那一大杯酒,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山姆安静地坐在那,没再多说话。他有事要思考。为了一件事,袋底居的花园 有很多要处理的,如果天放晴,他明天会有个很忙的一天。草长得很快。但山姆心 中还有比园艺还重要的事。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那时是四月初,天空在下了好久的雨后放晴了。太阳西沉,微凉暗淡的黄昏褪 去了颜色,入夜了。他在早夜的星光下走路回家,若有所思,轻声地吹着口哨,穿 过哈比顿村走上希尔丘了。 就在那个时候,缺席很久的甘道夫再度现身了。距他从宴会那时离开已经过了 叁年。然后他守了承诺,简短地拜访了弗洛多,在探望他之后他又再次离开了。接 下来的一两年间他回来得十分频繁,常常在薄暮时分他意外地来到,在日出前又无 声无息地走了。他丝毫不谈及他的事及旅程,而且看起来大多是对弗洛多的健康和 他的作为感到兴趣。 然后突然他的来访行为中止了。离上一次弗洛多看或听到他的时候已经过了九 年,让他开始在想这个法师可能永远不会回来,而且对哈比人不再感兴趣了。但那 天傍晚,就在山姆走回家,黄昏淡去的时候,书房的窗户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轻敲。 “一切都好嗯?”甘道夫说。“你看起来跟从前一样啊,弗洛多!” “你也是啊,”弗洛多回答;但他暗暗在想甘道夫看起来更老更憔悴了些。他 迅速地说起自己和整个地区的近况,很快他们就陷入了长谈直至深夜。 第二天清晨,在吃完晚起的早点后,法师和弗洛多坐在书房敞开的窗户旁。火 炉中燃着明亮的炉火,太阳散发着温暖,徐风从南方吹来。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清 新怡人,春天的鲜绿在原野中,在树的指尖缓缓摇曳。 甘道夫想起了那个春天,大约八十年前,毕波没带手帕离开了袋底居的时候。 他的头发或许比那时更白了,胡子和眉毛可能更长了,而他的脸上担忧和智慧的刻 痕也更多了;但他的眼眸仍然明亮依旧,仍是以一贯的活力和愉悦吞吐着他的烟。 注:“没带手帕”详请请参照哈比一书。 现在他在静静地抽烟,而弗洛多坐着不动,陷入沉思。就算在这样的晨光下, 他还是感觉得到甘道夫所带来的消息那灰暗的阴影。最后他打破了沉默。 “昨夜,你开始告诉我关于我的戒指的一些奇事,甘道夫,”他说。“然后你 停了下来,说这样的事最好还是留到白天说。你不觉得最好现在把它说完吗?你说 戒指很危险,远远比我所能猜想的还要危险。这是指哪一方面?” “很多方面,”法师应道。“它远远比我最初猜想的力量更强,力量强大到最 后会征服任何长久拥有它,与它在作致命的竞争的人。它将会拥有他。” “很久以前在艾勒金,很多精灵戒指被制造了出来,就是你们所称的魔法戒指, 而当然它们有好几种: 有些力强,有些则否。力量不大的只会在完全成长前 试些 小阴谋,对精灵铁匠们来说是没什么好怕的--程度还未到达我所说的致命的危机。 但那些强大的戒指,力量的戒指,它们极度危险。” “一个危机,弗洛多,那个保有那些强大戒指之一的人,不会死,他不会再长 或获得更多的寿命,他只能一直持续着,直到对每一分钟都感到厌烦。而且如果他 常常使用戒指让自己隐形,他就会“褪色”:最后他将永久的隐形,而且只能在支 配戒指的黑暗力量眼底下的一丝余光中行走。是的,很快,也许会拖个一阵子--拖 一阵子,如果他强壮而且善意地使用,但无论是体力或是善意都撑不了多久的--很 快黑暗的力量会吞噬掉他。” “真是可怕!”弗洛多说。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山姆・甘吉在花园内刈草的 声音传入了房内。 “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最后弗洛多终于问道。“而毕波又知道多少?” “毕波知道的不比他跟你说过的多,我确定,”甘道夫说。“他肯定是不会将 任何他觉得可能危险的东西留给你的,即使我曾答应过要照顾你。他认为这只戒指 很漂亮,而且在需要时也很有用;如果有不对或奇怪的地方,应该是他本身的问题。 他说它“在他心中占有的分量逐渐成长”,而且他总是一直在担心着;但他毫不怀 疑是戒指本身的问题。虽然他已经发现了这东西需要小心看管;它的大小和重量似 乎总是不一样;它会用一种奇特的方法缩小或变大,而还可能会从戴得很紧的手指 上突然滑落。” “没错,他在他最后的一封信中有警告我那事,”弗洛多说:“所以我总是把 它留在戒指 上。” “十分明智,”甘道夫说。“但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他自始至终从没有跟那戒 指取得接触。他将这视为他的功劳,还非常引以为傲。虽然他变得有点浮燥不安。 ‘神经拉长紧绷着’,他说。代表着戒指已经渐渐取得控制了。” “你知道这全部事情有多久了?”弗洛多再一次问道。 “知道?”甘道夫说。“我所知道的事只有智者们能跟我一样多了。但如果你 指的是“知道关于这戒指的事”,呃,我还是一无所“知”,就像人家说的。要作 一个最后的测试。但我不再怀疑我的猜测。” “我第一次猜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沉思,在记忆中搜寻。“让我们来看 看哦--那是在白色评议会将黑暗势力逐出 之森的那年, 就在五军战争之前,毕波 发现了他的戒指。然后一阵阴霾就笼罩在了我的心头,虽然我还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我常在想咕噜姆是如何得到那只强大的戒指,那很明显--至少从一开始就很明显。 然后我听到毕波的那个关于如何“赢到”它的奇怪故事,我根本无法置信。最后当 我从他那知道了真相时,我同时看到他在怀疑之外仍不只一次声明他对那戒指的所 有权。很像咕噜姆和他的“生日礼物”。那谎言太像是用来安慰我的。很显然地那 戒指有一种有害的力量会同时作用它的拥有者身上。那是我有的第一次警觉认为事 情有点不对。我常常跟毕波说这样的戒指还是不要用它才好;但他总是嫌烦,而且 很快就会生气。我只能作些其他的事。我不能丝毫不造成伤害地从他那边拿走它, 而且我也没有权利这样作。我能作的只有看着还有等待。我几乎要去征询白衣撒鲁 曼的意见了,但有些事又让我转了回来。” “他是谁?”弗洛多问。“我以前没听过他。” “可能没听过,”甘道夫回答。“哈比族不是,或说曾经不是他所关心的。迄 今为止,他是智者中最伟大的。他是我这阶级的中坚,也是评议会的领袖。他有很 深的智慧,但他的骄气也随之成长,他总是恶意地管人闲事。关于精灵戒指的学问 传说,无论大的小的,全是他的研究领域。他曾经长期地研究这些东西,找寻制造 它们的失落秘方,但当评议会中讨论那些戒指的事时,他以他对戒指的学问告诉我 们的,全都违反了我的恐惧。所以我的怀疑沉睡了下去 --不安地。仍然,我看着, 还有等待。” “而毕波看来一切安好。好多年过去了。是的,它们过去了,而它们似乎没有 碰触到他。他没有显出任何岁月的迹象。阴霾又再度聋罩了我心头。但我对自己说: ‘不论如何他从母亲那边得到了一个永远的家人。那就是时间的影响。再等等吧!’ 然后我就等。直到那一夜他离开这间房子。他那时说的话及作的事让我的心中 充满了撒鲁曼无法消除的恐惧。我知道有些黑暗及致命的东西在工作着。在那之后 这几年中我花了大部份的时间来找出它的真相。” “还没有任何永久性的伤害产生吧,是吗?”弗洛多担心地问。“他终究会没 事的,不是吗?我是说,能平和地安息。” “他立刻就感觉好一点了,”甘道夫。“但在这个世界只有一种力量完全了解 这些戒指及它们的影响力;而就我所知这世界没有一种力量可以完全了解哈比族。 在智者之中只有我曾知道关于哈比的事:一种学科的偏门分支,但充满了惊奇。他 们可以优柔得像奶油,而有时又固执得像老树根。我想它可能就是可以承受那些戒 指,远比大部份智者能相信的承受时间还久得多的原因。我不认为你需要担心毕波。” “当然,他拥有了这戒指那么多年,而且使用它,所以那要花上他一段很长的 时间去摆脱它--例如说要在他经得起再看见它之前。否则的话,他可能会就这样生 活个几年,十分快乐--直到随它而逝。因为他在最后终于和自己约定好放弃了它: 这是个重要的关键。不,我不会再为毕波烦恼了,他已经不管这东西了。我想那是 对“你”负责。” “曾经在毕波离开后,我深深担心过你,和所有迷人的、可笑的、无助的哈比 人。 如果那位 黑权力君临雪尔地方;如果所有你们这些亲切、快乐、蠢蠢的波格 家、宏恩布罗尔家、柏芬斯家、布雷斯杰多家和其他家的,以上非指荒谬的贝金斯 家,都被奴役的话,对这世界可是个悲惨的不幸。” 弗洛多不寒而栗。“但我们怎会这样?”他问。“还有为什么他要这样的奴隶?” “告诉你实话吧,”甘道夫回答:“如果你们相信到目前为止--”到目前为止”, 记下来--他完全忽视了哈比族的存在。你们应该心存感激。但你们的平安日子已经 过去了。他不需要你们--他已经有了更多有用的仆人--但他不会再次遗忘你们。让 哈比成为可怜的奴隶,远比哈比族在自在逍遥更能让他高兴。就是这样的怨恨和报 复。” “报复?”弗洛多说。“为了什么报复?我还是不能了解这跟毕波和我本身, 及我们的戒指有什么关系。” “每件事都有关系,”甘道夫说。你还不知道真正的危险;但你会知道的。当 我待在这时,我自己都还不太清楚它;但是是该说的时候了。把戒指给我一下。” 弗洛多将它从裤子口袋中拿出来,它系在挂在他皮带上的子上。他松开它,慢 慢地交给法师。它突然感觉起来变得很重,就像它还是弗洛多本身因为某些因素不 想让甘道夫碰它。 甘道夫举起它。它看起来像是用坚固的纯金打造的。“你在它上面可以看到任 何花纹吗?”他问。 “不,”弗洛多说。“没有。它十分朴素,而且一点也没有刮痕或戴过的迹象。” “好,那看!”弗洛多感到一阵惊愕而且痛苦,因为法师突然将它丢入火焰中 燃烧角落的中心。弗洛多大叫一声并摸索着火钳;但甘道夫制止了他。 “等等!”他以命令的语气说,从他倒竖的眉毛下快速地看了弗洛多一眼。 戒指上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一会儿后甘道夫起身,关起了窗外的窗板,拉上 窗廉。房间变得又黑又静,虽然山姆大剪刀的喀喳声--现在靠近窗户了--仍从花园 中微弱地传来。这时法师站住看着火,然后他弯身用火钳将戒指从炉中夹出,同时 捡起它。弗洛多摒着气息。 “它颇凉的啊,”甘道夫说。“拿着它!”弗洛多用他畏缩的手掌接过了它: 它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厚更重了。 “举起它!”甘道夫说。“然后仔细地看!” 弗洛多照作了,现在他看见一些流利的线条,流利得比最流利的笔书还要流利, 沿着戒指划过,里里外外:火焰般的线条,似乎将这些字组成了篇连续不断的文字。 它们散发着刺眼的亮光,光程甚远,好像照得超出了它深深的刻痕之外。 *哇拉哇拉呜哩呜哩喵喵喵汪汪汪呵呵呵嘻嘻嘻之吃失日一屋迂 “我读不出这些长得像是燃烧的火的文字,”弗洛多用颤抖的声音说。 “你不能,”甘道夫道:“但我可以。这些字是精灵文,用的是一种古老的写 法,而其语言是在魔都使用的,我不会在这念出来。但这在一般语言中的意思,大 约是: 至尊魔戒支配它们全部,至尊魔戒将找出它们, 至尊魔戒将把它们都带来而在黑暗中联结起它们 它只是精灵学中一首流传很久的诗中其中两句: 叁枚戒指送给那天空下的精灵诸王, 七枚送给那石殿中的矮人群主, 九枚送给那被毁灭死亡的末路人类, 至尊那枚则留给黑暗王座上的黑暗领主 在那魔都之地黑影栖息之所。 至尊魔戒支配它们全部,至尊魔戒将找出它们, 至尊魔戒将把它们都带来而在黑暗中联结起它们 在那魔都之地黑影栖息之所。” 他停了一下,然后以他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这就是那枚主宰之戒,那支配 他们全部的至尊魔戒。这就是那枚他多年前失落了的至尊魔戒,因此大大地削弱了 他的力量。他极度地想要它--但他“不可以”得到它。” 弗洛多安静不动地坐着。恐惧似乎伸出了巨大的魔掌,像是从东方升起的一团 乌云,逼近吞食他。“这枚戒指!”他结结巴巴地说。“究竟它是怎么来到我手上 的?” “噢!”甘道夫说。“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刚开始是在那黑暗年代时,那 现在只有学者们还记得的年代。如果我要告诉你所有的故事,我们可还得在这从春 天坐到入冬。 但昨晚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黑暗领主,索隆大帝了。那些你听过的传言都是真的: 他的确再次兴起支配了 之森, 并回到了他在魔都黑暗塔的远古堡垒中。那名字就 连你们哈比人都听过,就像个影子紧依在古老的故事上。总是在被打败后,经过一 阵子安息,那些阴影又以另一种面貌卷土而来。” “我希望它不要在我有生之年发生,”弗洛多说。 “我也是,”甘道夫说道:“而且所有看过它发生的生物也是。但那不是他们 所能决定的。而我们能决定的,也只有在我们仅有的时间中该能作些什么。而且, 弗洛多,我们的时间已经开始倒数了。“宿敌”很快地茁壮。他的计划早已成熟, 我想,而他们自己也正在成熟。我们要努力去阻止。即使机会微乎极微十分危险, 我们也必需非常努力去阻止。 “宿敌”还欠缺一样东西来给予它力量和智慧去击败所有的反抗势力,消除最 后的防御力量,使各地陷入第二次的黑暗。他缺的就是至尊魔戒。 那叁枚,情形最乐观的,精灵诸王因为他而藏了起来,他的手从没碰到或污损 了它们。七枚为矮人群主所拥有,但他已收回了叁枚,其他的则被龙群们烧毁了。 九枚他则给了命中注定要死的众人,那些骄傲自大的人,让他们踏入了圈套。很久 以前他们就堕落在至尊那枚的支配下,变成了魔戒怨灵,那在他巨大阴影下的阴影, 他最恐怖的仆人。很久以前了。那年之后那九人就在外四散行走。现在谁知道呢? 在这阴影再度成长之时,他们也许还会再次行走。但唉呀!就算在雪尔地方的早上, 我们也不能谈这样的事。 所以现在是:那九枚的他已聚集在他身边;那七枚的也是,及其他被摧毁的。 那叁枚的仍然藏着。但那不再困扰他。他只需要那至尊一枚;因为那是他亲手造的, 那是他的,而且他将他最大部份的力量铸在它之中,让他能统领其他的。如果他得 回它,他将再次指挥它们全部,无论它们在哪,就算是那叁枚,以及所有跟它们同 时铸造的都会浮现,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而这是个危险的机会,弗洛多。他曾相信至尊那枚已经消失了,精灵毁掉了 它,那是早该作了的事。但他现在知道它还“没有”消失,它已经出现了。所以他 在找它,在找它,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它身上了。那是他巨大的梦想,我们巨大的 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它没被毁掉?”甘道夫说。“以前精灵们对他的抗力比较强, 而且不是所有的人类跟他们都很疏远。西方怀斯特奈斯的人们来帮助他们。那是古 老的历史中,回想起来很棒的一章;因为那时也发生了不幸,黑暗聚集了起来;但 伟大的武勇、伟大的行为并非全然无效。可能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全部的传说,或你 可能会从一个知道得更详细的人那听到。 但在这时,你该知道的是这东西怎样会到你手上的,那已经足够成为个传说了, 那全部也是我要说的。是那精灵之王吉尔-盖拉德,和西方怀斯特奈斯来的依兰迪 尔打倒了索隆,虽然他们自己也英勇地阵亡。而依兰迪尔之子依西多尔从索隆的手 上砍下那魔戒自己拿走。索隆就此被击败,他的元灵逃走躲了好多年,直至他的阴 影在暗之森再次成形。 但那魔戒就失踪了。它掉入了巨河奥都恩,就此消失。因为依西多尔沿着河东 堤防向南行军,在靠近欢乐原野时中了蒙特山脉的半兽人大军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他跳进水中,但在游泳时魔戒从他的手指上滑落,然后半兽人们就看见他,用箭将 他射死了。” 甘道夫停了一下。“在欢乐原野中央有一个深色的池子,”他说:“魔戒在众 人所知及传说之外流动着;就算现在对它的经历也所知有限,智者的评议会再也找 不到它。但最后我想,我能接上这个故事。” “很久以前,再很久很久以前,邻近巨河的堤防,在迷失野地的边上,住着手 脚灵巧的小人儿。我猜他们也是哈比种的;史都尔家族的父辈的父辈的宗亲,他们 热爱那条河,经常在里面游泳,或是用芦苇造些小船。他们之中有一家风评蛮不错, 因为他们比大部份的人家都大并且富裕,是由一个乡下老奶奶所管理的,她严格而 多闻,懂得很多他们曾有过的古老知识。那家人中最爱打听闲事,好奇心最重的人 叫史莫哥。他对事物的根源和起始很感兴趣;他会跳入很深的池中;在树和生长的 植物底下刨根;挖隧道进入绿色的山丘中;直到看到丘顶,或是树上的叶子,或是 开在空中的花后才停止:他的头和眼总是朝下看的。 他有个朋友名叫迪亚哥,是他的同类,观察力较敏锐但没有那么快及强壮。有 一次他们乘船顺流而下到欢乐原野,那里是鸢尾花的大温床,还长满了芦苇。史莫 哥在那下船搜寻着堤防,而迪亚哥坐在船上钓鱼。突然一只大鱼吞了他的钩子,在 他还来不及想到他在哪里前,就被拉着掉到了水中,直沉到底。然后他松开了他的 钓线,因为他觉得他在河床中看到什么东西在闪着;他摒住呼吸将它抓起。 上来的时候他变得有点急促,头发上沾满了杂草,手里还抓着一把泥巴,他游 向堤防。看!在他洗去泥巴之后,在他手中躺着一只美丽的金戒指。但史莫哥也从 一棵树后看着他,就在迪亚哥因戒指窃喜之时,史莫哥悄声地来到他身后。 ‘把那个给我,迪亚哥,吾爱,’史莫哥靠在他朋友的肩上说。 ‘为什么?’迪亚哥道。 ‘因为我生日,吾爱,而我想要它,’史莫哥说。 ‘我不管,’迪亚哥道。‘我已经送过你一个礼物了,那已经超过我能负担的 了。我找到这个,我要留着它。’ ‘哦,你真的要吗,吾爱,’史莫哥说;他掐住迪亚哥的喉咙勒死了他,因为 那金色看起来如此耀眼美丽。他将戒指套到手上。 没有人发现迪亚哥怎么了,他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被谋杀,他的身体被狡猾地藏 了起来。史莫哥独自回来,他发现当他戴着戒指时,他的家人都看不见他。他对他 的发现感到高兴,而且隐瞒了这事;他用它来挖掘别人的秘密,他将他的智识用在 邪途歪道上。对于所有的危险他变得眼明耳利。戒指依他的才能给了他力量。不用 说,在亲友间他变得很不受欢迎,而且人见人避(当他没隐形时)。他们踢他,而 他就咬他们的脚。他行窃,并且开始喃喃自语,喉咙还会咯咯作响。所以他们叫他 “咕噜姆”,诅咒他,叫他滚远点;而他的祖母,渴求着安宁,将他从家中驱逐, 从她的洞居中赶出。 他孤独地流浪,为这世界的无情而落泪,他沿着那条河往上走,直到来到一条 由山中流出的小溪,然后再沿着它走。他用戒指隐形在深渊中抓鱼,生吃它们。有 一天非常热,他在池子上弯身时,感觉到头的后方一阵灼热,从水中发出令人目炫 的强光烧痛了他湿润的双眼。他在想那是什么,几乎完全忘记了是太阳。然后他最 后一次地仰头,对她挥拳。 而在他低下眼时,他看见了远处迷雾山脉的山头,溪流涌出的地方。突然他想 到:‘在那些山底下应该会是凉爽而阴暗的吧。在那太阳将不能再看着我了。那些 山脚下一定是我该生根之地;必有那自太初后就没有人发现的巨大秘密埋藏在那儿。’ 因此他在夜晚旅行上了那些高地,他发现了一些洞穴,有些暗泉在内流动;他 像只蛆般钻进了那些山丘的心脏,在众人所知之外消失了。那魔戒也就跟随着他进 入了阴影中,就连那位铸造者,当他的势力再度茁壮时,也无法得知它的事。” “咕噜姆!”弗洛多叫道。“咕噜姆?你是指那个毕波遇见的那个,非常咕噜 姆的生物?真恶心!” “我想那是个悲哀的故事,”法师说:“而它也有可能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甚 至是在一些我认识的哈比人上。” “我无法相信那个咕噜姆跟哈比族有关系,就算只是远房亲戚,”弗洛多有点 激动地说。“真是讨厌的想法!” “而那是真的,”甘道夫回答。“无论如何,起源是一样的,我可比哈比人更 了解他们自己。就连毕波的故事中也暗示了这种血缘关系。他们俩背后的想法和回 忆有很大的相似性。他们格外地互相了解,程度比一个哈比人了解像是一个矮人, 或是一个半兽人,甚至一个精灵的程度还多得多。想想他们都知道那些谜语,只有 一种可能。” “嗯,”弗洛多说。“虽然除了哈比人以外的种族也会出谜语,可是类型不大 一样。但哈比人从不作弊。咕噜姆总是想要作弊。他只是想让可怜的毕波疏于戒备。 我敢说开始玩那个可能最后可以轻易带给他一个牺牲者的游戏,一定会让他那坏心 眼非常高兴,而且就算他输了对他也无害。” “就是太对了,我怕,”甘道夫说。“但之中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我猜,你还 没看出来。就算是咕噜姆也还没有完全沉沦下去。他证实了要沉沦,比任一位智者 推测想像中的还要困难--以一位哈比人来说。在他的内心中仍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属 于他自己,光明穿透了它,就像穿透黑暗中的一个隙缝:超越过去的往昔。那才是 真正令他愉快的,我认为,再次听到那温柔的声音,吹回了记忆之风,还有树,照 耀在草上的太阳,这些他早已遗忘的事情。 但当然,那最终只会让他邪恶的部份感到愤怒--除非它能被克制。除非,它能 被治愈。”甘道夫叹息。“唉!那时是有一丝机会的。而现在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不,并不是因为他拥有了魔戒如此地久,虽然久得几乎和与他能回忆到的一样久。 而是因为他戴着它很久很久: 在那黑色的暗地里很少用得上它。 我确信他并没有 “褪色”。他瘦但还很强壮。但那东西吞吃了他的心灵,当然,那痛苦几乎是难以 忍受的。 那些山脚下的“巨大秘密”全变成了空虚的夜晚:找不到多的东西,没有值得 作的事,只有恶心的勉强可食用的东西和令人憎恶的记忆。他极度地不幸。他憎恨 黑暗,但更憎恨光明:他憎恨所有的东西,而憎恨那魔戒更超过所有一切。” “你的意思是什么?”弗洛多道。“魔戒理所当然地不是应该是他的宝贝,他 唯一关心的东西吗?如果他憎恨它,为什么他不摆脱掉它,或是一走了之离开它?” “你应该要开始明白了,弗洛多,在听完这一切之后,”甘道夫说。“他恨它 却又爱它,就像他恨自己却又爱自己一样。他无法摆脱掉它。在这事上他不能自己 作主。 一个有力量的戒指会照顾自己,弗洛多。“它”可能会不忠地滑落,但保有它 的人却不能抛弃它。他顶多能试着要传给其他人保管--那也只有在它刚开始要支配 他的前期时才行。而据我所知,毕波在他独身的经历中也想过要这么作,而且真的 作了。他也需要我全力的帮助。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无法就这样舍弃它,或把它丢在 一旁。弗洛多,不是咕噜姆,而是魔戒它自己在决定事情。魔戒要离开“他”。” “什么,正好在遇到毕波的时候?”弗洛多说。“找个半兽人不是更适合吗?” “这一点也不好笑,”甘道夫说。“对你来说是如此。到目前为止,在魔戒的 经历中这是最奇特的一件事:毕波刚好在那时来到,并且在黑暗中,盲目地,将手 放在它身上。 不只一种的力量在作动着,弗洛多。魔戒试着要回到它主人的身边。它从依西 多尔的手上滑开背离了他;而当机会来临时,它抓住了可怜的迪亚哥,而他被谋杀 了;后来就是那个咕噜姆,它吞吃了他。但它无法更进一步利用他:他太渺小、低 贱了;而且在它跟他待在一起时,他从未再离开过他的深渊。所以现在,当他的主 人再次复苏,从暗之森发出了他的意识后,它抛弃了咕噜姆。只是它能想到可捡到 它的人,只有那最没有可能让它达到愿望的:雪尔地方的毕波! 在那事的后面,有些其他的事在进行着,在魔戒制作者的任一计划之外。坦白 地说,就是找到它的“是”毕波,而“不是”它的主人。所以在这种情形下“是” 你拥有了它。这可能会是个令人振奋的想法。” “才不是呢,”弗洛多说道。“虽然我不确定我了解你。但你怎能知道这全部 的事,有关魔戒,还有咕噜姆的?你真的是全都知道了吗,亦或是还在猜测阶段呢?” 甘道夫看着弗洛多,他的眼睛泛着光芒。“我知道的很多,我得知的也很多,” 他回答。“我会详细告诉“你”所有我作过的事。有关依兰迪尔、依西多尔和至尊 魔戒的历史所有的智者都知道。 你的戒指,除开其他证据不谈,单照那上面火 般 的文字来看,正是至尊魔戒。”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弗洛多打断他问道。 “就在刚刚,当然,在这房间里,”法师提高了声音回答。“但我正是希望找 到它。我从一段黑暗的旅程,漫长的搜寻中回来作这最终的测试。这是最后的证明,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了解咕噜姆的那部份,并把它填入历史的缺口中,倒需要 思索一下。它可能可以从我对咕噜姆的推测开始,但我现在可不是用推测的。我已 经见过他了。” “你见过咕噜姆?”弗洛多惊讶地叫道。 “是的。如果能的话,当然,那是很明显要作的。我很久以前就试过了;但到 了最后才处理好。” “那毕波逃离他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不十分清楚。我能告诉你的,是咕噜姆愿意说出来的--当然,虽然不是我刚 报告过的。咕噜姆是个骗子,你必须筛选他的话。例如,他称魔戒为他的″生日礼 物″,而且很坚持。他说它是来自他祖母的,她有很多种像那样美丽的东西。一个 荒谬的故事。我不怀疑史莫哥的祖母是位女族长,以她而言是个很出色的人,但要 是说到她拥有很多精灵戒指就太可笑了,对于把它们送出一事,根本是个谎话。但 是是一个带有少许真实的谎话。 谋杀迪亚哥的事一直纠缠着咕噜姆,而他也作出了抵抗,一次又一次将它归咎 于他的”宝贝″,就像他在黑暗中啃骨头一样;直到他也几乎相信了。那″是″他 的生日,迪亚哥该把那戒指送给他。它很显然地变成了一个礼物。它″是″他的生 日礼物,如此,如此。 我仅我所能地忍受他,但真相实在是迫切地重要,最后我只好变得严厉。我将 恐惧之火放在他的身上,从他那榨出真实的故事,一点一滴,还伴随着咆哮和抽泣。 他认为他被误解,被虐待。但当最后他告诉我他的故事,直到说完猜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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