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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黑暗中的刀 当他们在布理国的客栈里准备睡觉的时候,在巴克兰,夜幕也已降落,雾气弥 漫在一道道小山谷里,弥漫在白兰地河的河堤边。克里克洼地的宅哪一片寂静。胖 子博尔格小心翼翼打开窗子,朝外边细看。 这一整天,一种害怕的感觉一直在他心里增长着,他无法休息、无法睡觉。在 那静止的夜气中有一种笼罩一切的威胁力量。当他向外面一片膝脏中凝视时,有一 个黑色阴影在树木下走动,大门好像自动地开了,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关上。恐怖握 住了他。他缩了回来,在厅里站着颤抖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关上门,上了锁。 夜深了。传来一阵轻轻的声音,有人牵着马偷偷沿着小路走来。 他们走到大门外就停住了,有三个黑色的人形进了大门,他们像黑夜中的影子 那样悄悄地走进屋前的空地。一个走到屋门前,一个走到靠他们这边的屋角上,他 们就在那儿站着,一动也不动,就像两块石头的阴影。夜在慢慢地过去,房子和树 木都静静悄悄的,好像是在屏息等待。 树叶微微动了一会儿,远处有一只公鸡啼叫了。黎明前寒冷的时刻在过去,门 边的人影动了。在无星无月的黑暗中,一把技出的刀闪闪发亮,就像从刀鞘中抽出 来一道寒光。传来一声撞击声,声音不响,力量很猛,门颤动了。 “开门!以摩尔多国的名义!”一个微弱而充满恐吓意味的声音说。 又是一下撞击,门向后倒下了,木头爆裂、门锁撞开。那几个黑色的人形迅速 冲进门去。 正在此时,附近的树林里一支号角吹响了。号声像山顶上的一堆火堆,撕裂着 黑夜。 呜!呜!呜! (好像说:醒醒!敌人来了!醒醒!) 胖子博尔格一直没闲着。他一看见那些黑影偷偷从花园进来,就知道他必须逃 跑,否则必死无疑。他于是便逃跑,从后门出去,跑过花园,再跑过田野。当他跑 到最近的一家人家,也有一里多远,便瘫倒在门前的台阶上了。 “不,不,不!”他一个劲儿地喊:“不,不是我!我没拿!” 人们过了好些时候才听清楚他在嘟嚷些什么。最后他们终于弄懂了他的意思, 知道敌人已经来到了巴克兰,有某种奇怪的东西从老森林入侵而来。于是他们立即 行动起来。 呜!呜!呜! (好像说:敌人来啦!敌人来啦!) 布兰迪巴克家族吹起了巴克兰的动员号,这号角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吹过了。上 一次吹号角是在那个严酷的冬天,白兰地河封冻,白色狼群入侵的时候。 呜!鸣! (好像说:醒醒!醒醒!) 遥遥可闻远处回应的号角声。警报已经传遍四方。 黑色人影从屋里逃出来。其中一人逃跑时掉下一袭霍比特斗篷,落在台阶上。 小路上起了一阵马蹄声,汇合成飞奔的声音,像锤点一样越走越远,进入黑暗中。 克里克洼地周围,到处是一片号角声、呐喊声、奔跑的脚步声。但黑骑上像一阵狂 风,一瞬间就跑到了北大门。让小矮人们去吹吧!索伦以后会对付他们的。同时他 们还有另一项使命:他们现在知道那宅哪是空的,戒指已经不在了。他们冲过了大 门岗哨,从夏尔国消失了。 弗罗多在上半夜从熟睡中醒来,醒得很突然,好像有什么声音或者某种东西, 打断了他的睡眠。他看见健步侠警醒地座椅子上:他双目在火光中炯炯发亮,炉火 有人照料,烧得很旺;但他既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弗罗多很快地重新入睡,但他的梦再一次被风声和奔跑的马蹄声所困扰。风好 像在绕着房子转,摇撼着它,还听见远处有号角在拼命吹着。他睁开眼睛,听见客 栈院子里一只公鸡在精神奕奕地啼鸣。健步侠已经拉开了窗帘,匡卿一声把百页窗 推开。白天的第一线灰色光亮照进了房里,一股寒冷的空气也从敞开的窗口涌进来。 健步侠把大家都叫起来以后,立即领着路带他们到各自的房间去。 mpanel(1); 他们到房里一看之下,都庆幸昨晚听从了健步侠的建议。窗户全都被撬开了, 一扇扇窗门摆动着,窗帘被风吹得猎猎飘动;床上的被褥被扔得到处都是;长枕被 剁碎扔到门上;那棕色的垫子被撕成碎片。 健步侠立即去找店主人来。可怜的巴特伯先生看上去又困倦又惊恐。他几乎一 晚上没合过眼(他自己这样说),但他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我这一辈子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他恐怖地举起双手喊道:“客人不能 在床上睡觉,好好的长枕给糟蹋了,全糟蹋了!这样下去,我们到底会弄到什么地 步呢?” “会成为大黑暗时代,”健步侠说:“但是暂时会让你得到平静,当你清除了 我们之后。我们马上就会离开,不必再操心早餐的事。我们只站着喝一点水吃一口 东西,我们要在几分钟之内收拾好行装。” 巴特伯先生急忙跑出去帮他们备好马匹,同时去帮他们拿“一口东西”来吃。 但他很快沮丧地回来。马匹都没有了,不只梅里的那些小种马,而且马厩里所有别 的马匹和牲口统统都不见了。 弗罗多被这消息击溃了。他们靠双腿步行,在骑马的敌人追踪下,怎么有希望 走到利文德尔呢?这不跟登上月亮一样难吗?健步侠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看着霍比 特们,好像在估量他们的力量和勇气。 “小种马对我们逃避黑骑士本来就没有什么帮助,”他最后沉思着说,好像他 猜着了弗罗多心里想着什么似的。“在我打算走的那些路上,我们步行也不会慢多 少。无论如何我自己原本就是准备步行的,倒是粮食和一些储备教我忧虑。我们不 能指望从这儿到利文德尔之间会得到任何吃的东西,除非我们自己带着,我们还必 须多带许多备用的食物,因为我们很可能中途会有耽拦,还有可能会被迫绕圈子, 远离直路。你们准备在背包里背多少东西?” “需要多少就背多少,”皮平情绪低沉地说,不过他竭力显示出他要比看上去 (或感觉到)的样子厉害些。 “我可以背足够两个人的东西。”萨姆轻蔑的说。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巴特伯先生?”弗罗多问:“不能在村里找到两、三匹 小马,或者就一匹,来驮驮行李吗?我想我们不能租马,但我们可以买下来。”他 补充道,心里有些怀疑,不知自己是否买得起。 “恐怕不行,”店主人沮丧地说:“布理村的两、三匹用来骑的小种马都养在 我的马厩里,全没了。至于别的牲口,用来拉车等等的大小马匹,在市理村是很少 的,那是不肯卖的。不过我会尽力设法。我会把鲍勃从床上拉起来,叫他尽快到处 找找。” “对,”健步侠不大情愿地说:“你最好这样做。恐怕我们至少得设法弄到一 匹小马。但这样我们就完全没有希望能早些动身、悄悄地溜出去了!我们就跟吹着 号角宣布出发差不多,但这就正中了他们的阴谋。” “还有一点小小的安慰,”梅里说:“还不只一点呢,我希望:我们等候的时 候可以吃早餐,而且可以坐下来吃。让我们盯紧诺布!” 结果延迟了三个多小时才出发。鲍勃回来报告说,周围街坊上无论是凭人情还 是靠花钱都买不到马匹。只有一家,比尔。芬尼家有一匹,也许肯卖。“那是一匹 饿得半死的可怜老马。”鲍勃说:“但是不给三倍的价钱他是不肯出手的,他明白 你们现在的处境,我知道比尔。芬尼的为人,他不会卖的。” “比尔。芬尼?”弗罗多说:“会不会是有什么诡计?那牲口会不会把我们全 部的东西驮着跑回他家去,或者帮着他们跟踪我们之类的?” “说不定,”健步侠说:“不过我想不出有什么牲口一日一摆脱了他之后会跑 回他家去,我想这只不过是好心的芬尼先生考虑得够周到。 这只不过是他自己从这次事件中获利更多的一个办法。主要的危险是这可怜的 牲口也许已经来到死亡的门边了。不过我们看来已无可选择,他要卖少钱?“ 比尔。芬尼的要价是十二银便士,那真的是本地一匹小种马的价值的三倍。果 然,那是一匹瘦骨鳞峋、喂饲不足、无精打采的牲口,不过看上去还不至于马上倒 毙。 巴特伯先生自己付了这牲口的钱,另外再给7梅里十八个银便士,作为丢失的 牲口的补偿。他是一个城实人,而且按布理国的标准来说是很有钱的,但三十个银 便士对他来说也是挺心疼的一笔损失,而受比尔。芬尼的讹作更使他觉得难以忍受。 事实上最后他还是成了赢家。后来发现原来只有一匹马是真的被盗,其余的马 匹都只是被赶出去,或者被吓跑,原来都在布理国各处角落里游荡呢。梅里的几匹 马一起逃出去,最后(由于它们很有悟性) 它们辗转回到古坟丘原,去找胖子兰普金。于是在汤姆。邦巴迪尔这儿过了些 日子,受到他的照料,养得膘肥体壮。后来布理国事件的消息传到汤姆耳中,他就 把这几匹马送回去给巴特伯先生,这样巴特怕就以很便宜的价钱得到五匹很好的牲 口。它们在布理国得做较辛苦的工作,但鲍勃对他们很好,所以它们也是幸运的: 避免了一次黑暗危险的长途跋涉。但它们也就永远没到过利文德尔。 然而,在当时,巴特伯先生只知道他的钱是一去不回头了。而他还有别的烦恼, 因为其余的客人被吵醒或听说客栈被袭击,马上引起巨大的骚动。那些南方旅客不 见了五匹马,大声地责备店主人,直到发现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在晚上也失踪了,不 是别人,正是比尔。芬尼的那位斜眼的伙伴。人们立即怀疑起他来。 “你们交结了一个盗马贼,还把他带到我家里来,”巴特伯愤怒地说。“你们 自己应该赔偿所有的损失,别再朝我嚷嚷了。去问问芬尼看你们那漂亮的朋友在哪 里吧!”但看起来他不是任何人的朋友,也没有人想得起他是什么时候加人到自己 这一班人里的。 吃完早餐后,霍比特人就得重新收拾行装,要收集更多的粮食补给,准备走更 远的路程。他们到了快十点的时候才终于起程。这时候,整个布理村已经叽叽喳喳 传遍了刺激的谣言。弗罗多的隐身术;黑骑土的出现;马厩的被盗:特别是关于巡 林人健步侠加入那伙神秘的霍比特人中的消息,构成一个如此精彩的故事,可以在 平淡的岁月中流传久远的。布理村和斯塔德尔村的大部分居民,甚至还有不少从科 姆比尔和阿切特来的人,都挤在大路要看看这些旅行者们出发,客栈里别的旅客也 站在门口或从窗子里探身出来观看。 霍比特们改变了主意,决定走大路离开布里村。如果试图出发后立即穿越荒野, 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有一半居民会跟着他们,看他们上哪去,还要看看他们有没 有侵入自己的地界。 他们跟诺布和鲍勃道别,向巴特伯先生辞行。“希望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当一 切回复愉快的时候,”弗罗多说:“我本来想平平静静地在你家里待上一段时间呢。” 他们在众人眼光的目送下徒步出发了,一个个忧虑重重、情绪低落,并非所有 的面孔都是友好的,人们喊的话也是如此,但看来健步侠颇受大部分布理人的敬畏, 那些被他盯着看的人都闭上嘴溜走了。 他在队伍前跟弗罗多走在~起,接着是梅里和皮平,萨姆牵着马走在最后,那 匹马驮着的行李很有限,他们不忍心让它驮得大多,但看起来它已不像当初那样垂 头丧气,好像命运已经有了转机。 萨姆正若有所思地嚼着一粒苹果。他的一个口袋里装满了苹果,那是诺布和鲍 勃送给他的赠别礼物。“苹果走着吃,烟斗坐着抽,”他说:“但是我想不用多久 我两样都会没有了。” 霍比特们不理会那些在门里面盯着他们看的好奇的人头,也不理会那些从围墙 或栅栏后面冒出来的人头,他们径自走过去。但当他们走近村于另一头的大门时, 弗罗多看见一匹深色的、饿得羸弱的大种马在密密的树篱后面,那是村子里最后的 一匹马。他又瞥见在一个窗子里有一个黄面皮的人,长着狡猾的斜眼睛,但马上又 不见了。 “看来那南方客就躲在那地方!”他想:“他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妖怪。” 另外一个人则越过绿篱大胆地望着他们。他长着浓重的棕色眉毛,深色的傲慢 眼睛,他宽大的嘴角弯着,发出冷笑。他抽着一个短短的黑烟斗。他们走近时,他 把烟斗从嘴里拿开,吐了口唾沫。 “早啊,长脚汉子!”他说:“这么早就出发了?终于找到朋友了是吗?”健 步侠点点头,但没答话。 “早啊,小朋友们!”他对其他人说:“我猜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结交了什么人 吧?那是个朝三暮四的流浪者!虽然我还听到过更难听的名字。今晚小心点!你呢, 小萨姆,别虐待我那可怜的老马!呸!”他又吐了口唾沫。 萨姆很快回过头来。“你呢?芬尼,”他说:“别让我再看到你那丑脸,要不 然它会挨揍的。”忽然一闪,像电光一样,一粒苹果脱手,不偏不倚正打在比尔的 鼻子。他缩着头,已经太晚了,树篱后传出咒骂声。“浪费了一个好苹果。”萨姆 后悔地说,急步往前走。 最后他们终于把村子甩在后面。跟在他们后面的由小孩和游荡者组成的护送队 伍走累了,在南大门那儿就回去了。出了大门,他们继续沿大路走了许多里。大路 在绕过市理山脚时,弯向左边,又转回它原来朝东的走向,然后就急速地下降,进 人树木繁茂的荒野。他们可以看见左边,在布里山较平缓的东南坡上,有斯塔德尔 村的一些房屋和霍比特洞穴,在大路北边一段距离外,一个陡峭的山间洼地里,可 以见到有缕缕炊烟升起,告诉人们科姆比村就坐落在那里,阿切特则隐藏在那后面 的树林中。 在大路上行走了一段距离之后,高高的、棕巴的布里山也已落到身后,他们走 上一条狭窄的小路向北转。“从此我们可以不再暴露行踪,隐蔽起来,”健步侠说。 “不是‘捷径’吧,我希望,”皮平说:“我们上一次走捷径穿过树林,差点 以大灾难告终。” “啊,不过那时你们没有我领着你们呀,”健步侠笑道:“我带的路,不管是 不是捷径一定没错。”他沿着大路上下看了一眼,看不到任何人,于是迅速地领着 大伙朝林木茂密的山谷里走下去。 大伙在不熟悉地理的情况下,理解他的计划是:先朝阿切特走去,但靠右走, 从它的东边经过,然后尽可能保持直线越过荒野走到气象顶山。这样子,如果一切 顺利的话,他们就可以避免一段大弯路,因为大路在这里向南弯过去以避开蚊蚋泽 那沼地。但是,既然他们不走大路就必须走过那沼地,而健步快对那沼地的描述并 不那么令人鼓舞的。 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说,步行倒没什么不愉快的。真的,如果不是昨天晚上 那些事件搞得人心绪不宁,他们倒挺喜欢这一段路,觉得比之前的旅程都好。阳光 明亮,晴朗而不大热。山谷中的树木还没有落叶,色彩丰富,显得安宁静谧。小路 有许多交叉处,如果让他们自己走的话,马上就会迷路,但健步侠把握十足地领着 他们穿行其间。 他沿着一条漫游路线行走,有许多转弯和重叠之处,这样就可以摆脱任何的追 踪。 “比尔。芬尼肯定会监视我们在哪里离开大路的,”他说:“尽管我认为他不 会亲自来跟踪我们。他对这附近的地理很熟悉,但他知道在树林里他不是我的对手。 我是怕他把情况告诉我所害怕的人,我猜这些人离这里不会很远,如果他们以为我 们去了阿切特,那就好得多。” 不管是由于健步侠带路带得好还是有别的原因,他们一整天都没看到,也没听 到任何别的生物的迹象或声音。既没有两脚动物(除了小鸟之外),也没有四脚动 物(除了一只狐狸和几只松鼠之外)。第二天他们开始稳定地朝东边走,一切仍然 是和平宁静。离开布理后的第三天他们走出了切特伍德树林。自从他们离开大路以 后,地势已经逐渐下降,他们现在进入一片广阔平坦的旷野,行动比以往更难得多。 他们已经远离布理国的边界,在完全没有道路的旷野里越来越走近蚊蚋泽那个沼地。 地面现在变得很潮湿,有些地方成了泥沼,常常遇到水潭,还有大片大片的芦 苇和灯心草,有小鸟躲在苇丛中鸣啭。他们非常小心地选择着道路,以便保证不弄 湿脚又能保持正确的路线。开始时他们行进得不错,但是继续往前走就走得越来越 慢,而且越来越危险。沼泽显得更加变幻莫测,甚至连巡林人都找不到固定的路迹 可以通过那些不断变动的泥沼,虫子开始折磨他们,空中飞满了一阵阵云似的蚊纳, 从他们的衣袖里和裤筒里往上爬,又飞进他们的头发里。 “我要被活生生吃掉了!”皮平喊道:“蚊蚋泽!蚊子比水还多!” “他们找不到霍比特人的时候靠吃什么为生呢?”萨姆边抓着脖子边问。 这一天他们在这荒凉而可厌的野地里过得很惨。宿营的地方又潮又冷,很不舒 服,咬人的虫子简直不让他们入睡。芦苇和杂草丛中也有讨厌的生物出入,听声音 像是蟋蟀的邪恶的亲戚。它们的数量有成千上万之多,不断在周围高声歌唱,“啾 啾,啾啾”整晚上叫个不停,听得霍比特们几乎要发狂。 次日,亦即第四日,情况仍没什么好转,晚上也一样不舒服。尽管萨姆所说的 “啾啾叫的东西”已被甩到后面,蚊蚋却仍追踪着他们。 弗罗多躺在那儿,人很累又睡不着,他似乎觉得远远的东方天空中出现了一个 光亮,闪亮后又渐渐消失,如此反复多次。那不是晨光,因为黎明还要好几个小时 以后才到来呢。 “那光是怎么回事?”他对健步侠说。健步快已经起来了,正站在那里朝前面 的夜色中凝视着。 “不知道,”健步侠答道:“太远了,看不清楚。好像是从山顶上跃起的闪电。” 弗罗多重新躺下,但好一会儿他仍看到那闪光和闪光背景上健步侠高大黑暗的身影, 静静地、警惕地站在那里。最后他终于睡着了,但题得很不舒服。 第五天他们没走多远就走完了最后一个难走的水潭,芦苇和泪地都甩到后边去 了。眼前的地面又开始逐渐上升。在东方远处,现在可以看到一带丘陵。其中最高 的一座,坐落在右边,跟其他山头稍稍分开一点距离。它的顶部呈圆锥形,尖端有 小小的平台。 “那就是气象顶,”健步侠说:“我们已经远离旧大路,那是在我们右边,向 这山的南边绕过去,从山脚不远处经过。如果我们笔直朝这山走去的话,明天中午 前可能走到。我想我们最好这样做。”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弗罗多问。 “我的意思是:我们到达那儿以后,还不一定会发现什么情况,那山离大路很 近。” “我们真的有希望在那里找到甘达尔夫吗?” “有希望,但希望甚微。我们根本还不知道他是否走过这条路,他可能不会经 过市理国,那他就不会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就算他真的走这条路,除非我们碰巧 一起到达,否则是会互相错过的,无论对他还是我,长时间等在这里都是不安全的。 黑骑士如果在荒野里找不到我们,他们自己可能也会到气象预来的。这里能清楚地 望到周围很广阔的地方。真的,就在我们站在这儿的时候,这地方的许多鸟兽都能 从那山顶望见我们。鸟儿也不都是那么可靠的,而且还有比鸟儿更坏的探子呢。” 霍比特们忧虑地望着远处的丘陵,萨姆抬头仰望苍白的天空,害怕看到有猎鹰 或山鹰在他们上空飞翔,用不友好的眼光打量他们。“你真令我感到不安和孤独, 健步侠!”他说。 “你建议我们怎样做呢?”弗罗多问。 “我想,”健步侠缓缓地说,好像不大有把握似的。“我想我们最好就是从这 里尽可能笔直地朝东走,到那一带丘陵那儿去,不要朝着气象顶的方向,到那里我 会找到一条我认识的小径,沿山脚走,就可以从北边到达气象预,而且行踪没有那 么明显。到那里就可以看到该看到的东西了。” 一整天他们都努力地向前走,直到寒冷而早到的傍晚来临。地面变得干爽同时 也更贫瘠,但沼泽地的雾和湿气已抛在后面。几只忧郁的鸟儿在哀哭和悲鸣,直到 那圆圆的红日慢慢沉入西边的阴影中,然后一片空虚的寂静降临。霍比特们想起那 落日的柔和光线照进那遥远的巴根洞府窗前的情景。 日落时分他们来到一条小河,河水从丘陵间缓缓流下来,然后消失在停滞不动 的泪地里。他们趁着余晖溯河堤上行。最后他们停下来在小河边一些矮小的赤杨树 下搭起营帐,这时天已入夜。在昏暗的天幕上,前方腾脆地现出群山那没有树木的 荒凉山顶。那一夜他们设了岗哨,健步侠看来一夜没睡。月亮快要变圆了,上半夜 地面上铺着清冷的灰白色月光。 隔天日出后很快又出发。空中有霜气,天空晴朗,呈淡蓝色。霍比特们精神抖 擞,就像一夜安眼没被打扰过似的。他们已经渐渐习惯了走很多路,吃很少的食物。 这样少的食物按他们往常在夏尔国来看,连保持站起来财力量都不够的。皮平说弗 罗多现在看上去是以前的两倍大。 “真怪,”弗罗多一边束紧皮带一边说:“要知道我实际上是变小了许多呢。 我希望我不要再这样瘦下去了,再瘦下去就要就成鬼了。” “别说这类的事情!”健步侠马上接口说,而且说得出奇的认真。 小山越来越近了。这些山丘形成一条高低起伏的山脊,一般高达一千尺左右, 到处都有一些豁口或关隘,通向山外的东边。沿着山脊的顶部,霍比特们可以看见 长了青草的残垣断沟,山口的地方有旧日石砌壁垒的遗迹。傍黑时他们来到两面山 坡脚下,就在那里宿营。那是十月五号的夜晚,他们离开布理国已经六天。 早晨,他们在离开切特伍德树林后第一次找到一条清晰可辨的小道。他们向右 转,沿着小道向南行。小道的走向似乎狡猾地尽量避开视线,既不让山顶上看到, 也不让西边的平原上看到。它潜入小山谷中,紧靠陡峭的斜坡,在经过山谷中平敞 开阔一点的地方时,就从有大块圆石或群峋碎石的一边通过,那些大石头就像山梁 那样遮蔽着走路的人。 “不知道是什么人走出了这条小路,又为什么要走这条路。”梅里说。他们正 走在这样一段宽阔的地段上,那儿的石头大得非比寻常,而且排得密密的。“我不 能肯定说我喜欢这路,它有点像,喔:像古冢阴魂的样子。气象顶上有古坟吗?” “没有。 气象顶上一个古坟都没有。 这些山上都没有古坟,”健步侠答道: “西方的人类以前没在这里居住过;虽然他们后来曾经防守过这些丘陵,抵抗来自 昂格玛的邪恶力量。这小道是为沿墙设置的堡垒所用的。但是很久以前,在北方王 国的初年,他们在气象顶建了一座大的了望塔楼,他们称之为阿蒙苏尔。塔楼造了 起来,又倒坍了,现在什么也没剩下,只有一圈残垣,像一个粗糙的王冠,戴在这 古老山丘的头顶。不过它曾经是高大而漂亮的。据说在‘最后联盟’时代,埃伦迪 尔就曾站在塔上守候着吉尔加拉德从西部到来。” 霍比特们盯着健步侠看。看来他不但熟悉荒原上的路径,而且在旧学问方面知 识也很渊博呢。“吉尔加拉德是什么人?”梅里问,好像陷入了沉思。突然,一个 低沉的声音喃喃吟诵道:吉尔加拉德是小精灵的国王弹竖琴的歌者为他悲哀歌唱那 最后一位国泰民安的君主他的王国连接着高山和海洋他的长矛税利他的宝剑刀长他 的格甲远远发出耀眼光芒吉尔加拉德手持闪亮的银质镜子般映出天幕上万点星光可 是很久以前他骑着马离去谁也不知道他去到什么地方因为他的星辰在黑暗中殒落殒 落在摩尔多国那阴影之乡其余人都觉得很惊奇,因为那竟是萨姆的声音。 “别停下来呀!”梅里说。 “我就会这几句,”萨姆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那是我小时候跟比尔博先生 学的。他常常讲那样的故事给我听,他知道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听小精灵的故事。 我识字也是比尔博先生教的,亲爱的老比尔博先生他博览群书。他还会写诗。我刚 才念的诗就是他写的。” “那不是他的创作,”健步侠说:“那是一首民谣的一个片断,歌名叫做《吉 尔加拉德的殒落),是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写的。比尔博可能是把它翻译出来了。我 以前从来不知道。” “这歌还长着呢,”萨姆说:“都是讲摩尔多国的。我没学到那部分,那部分 听了就教我发抖。我从来没想到会亲自到那边去。” “到摩尔多国去?”皮平喊道:“我希望事情不至如此吧!” “不要那么大声说那个名字!”健步侠说。 他们走近小路南端时,天已近午,看见前面在十月晴朗而无力的阳光下,有一 道发绿色的斜坡,像一道桥那样通到山坡之上。他们决定趁阳光普照的时候立即登 上山顶。隐蔽已经不可能了,他们只能希望没有敌人或探子在窥伺他们。山顶上看 上去没有任何动静。如果甘达尔夫在附近的话,也没有露出任何迹象。 在气象顶的西侧他们发现一块隐蔽的洼地,最低处有个碗状的小山谷,长满青 草。他们把萨姆和皮平留在那里看管着马匹和包里行李。 其余三人上山。经过半小时的苦苦攀登,健步侠登上了山顶,弗罗多和梅里也 随后跟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一道坡是石头的,很陡由肖。 在山顶上,就像健步侠说的那样,他们发现一个古代石砌堡垒遗留下来的宽阔 的圆圈,现在倒塌在地,有些地方长满了经年的野草。 但是在圆圈中心,有一个用塌下的石头叠起的石堆。这些石头都是黑色的,好 像被烧过。石堆周围的草坪被连根烧掉,整个石头圈内的野草也被烧得焦枯,好像 火焰曾经席卷整个山顶,但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的迹象。 站在环形废墟边缘上,他们眼界一空,看到脚下四面八方广阔的风景。大部分 的地方都是毫无特征的空地,只有南面远处有一片片树林,在那后面可以远远地看 到四处有水在闪亮。就在这南面的山下,旧大路像一条丝带,从西部违逦而来,弯 曲升降,最后消失在东边一道黑色的地脊后面。大路上没有东西在走。顺着大路的 方向,他们放眼东望,就看见那大山脉:最近处的山脚丘陵呈昏暗的棕色;在它们 后面是高一点的灰色的影子;再后面便是高高的白色尖峰,在云端泛着微光。 “好,我们到了!”梅里说:“它看起来很沉闷而缺乏吸引力!没有水,也没 有藏身的地方。也没有甘达尔夫的踪迹。不过我并不责怪他不等我们,如果他来过 这里的话。” “不知道,”健步侠说。仔细地向周围看着。“即使他比我们迟一。 两天到市理国,他也能比我们先到这里。事情紧迫时他骑马可以跑得很快的。 “突然地弯腰去看那石堆顶端的石头,那石头比别的石头扁平一些,也白一些,好 像它逃过了那场火似的。他把它捡起来仔细看着,用手指捏着翻来转去地看。”这 块石头最近有人拿过,“他说:“你们对这记号有什么看法?“ 在石头朝下的较平的一面上,弗罗多看到有些划痕:“这里看来有一竖,一个 圆点,另外还有三划,”他说。 “左面一竖可能是古文字母已再带上三小划的分支,”健步侠说:“这可能是 甘达尔夫留下的讯号,虽然我们不能肯定。但这些刻痕很细,而且看来肯定是新鲜 的。这些符号也可能表示完全不同的某种东西,跟我们毫无关系的。巡林人使用古 文字,他们有时会到这儿来的。” “即使真的是甘达尔夫刻下的,这些东西能表示什么呢?”梅里问道。 “应该说,”健步侠答道:“它们代表G3,表示甘达尔夫十月二日那天曾在这 里,也就是三天前。同时这还表明他很匆忙或者不敢写得长些、清楚些。如果真是 如此,我们就得小心了。” “但愿我们能确认这是他留下的记号,不管它是什么意思,”弗罗多说:“识 要知道他在这路上,不管在我们前面或后面,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安慰。” “也许是吧,”健步侠说。“就我自己而言,我相信他到过这里,而且曾经有 危险。这里曾经燃烧过熊熊烈焰,我现在回想起三天前的夜间看到的东方天空中的 火光了。我猜想他是在这山顶遭到袭击,但结果如何就不知道了。他已经不在这里, 我们现在得自己照顾自己,自己设法走到利文德尔,尽力做到最好。” “利文德尔有多远?”梅里问道。他疲倦地举目回顾。从气象顶看下去,世界 显得荒凉而辽阔。 “我不知道这大路从那‘废客栈’以来的路程有没有用里数来量度过,那客栈 在布理国以东一日的路程处。”健步侠答道:“有人说有这么远,也有人说有那么 远。这是条奇怪的路,人们只求能到达目的地就很高兴了,不管时间用的长和短。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自己走的话要用多少时间,如果天气晴朗又没有倒霉事的话从这 儿到熊人渡口要十二天,大路在那里横过从利文德尔流出来的响水河。我们要面对 的则是两个星期的路程,因为我想我们不能走大路。” “两个星期!”弗罗多说:“这期间可能发生许多事情。” “很可能。”健步侠说。 他们在山顶上靠南面达线处默默地站了一会。在那荒凉的地方,弗罗多第一次 充分意识到自己无家可归的危险处境。他多么希望命运能够把他留在那宁静可爱的 夏尔国啊。他俯瞰着那条讨厌的大路,它向后通往西方通向他的家乡。突然他看见 两个黑色的斑点正沿着大路慢慢移动,向西边走去,再一看,又看见另有三个黑点 在悄悄朝东边走去,去跟他们会合。他喊了一声,抓住健步侠的手臂。 “看哪!”他说,向下边指着。 健步侠立即仆倒在废墟圈内的地面上,一边拉着弗罗多伏倒在他身边。梅里也 跟着一起仆倒。 “那是什么?”他轻轻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怕极了。”健步侠回答道。 他们重新慢慢爬到圆圈的边缘,躲在两块石头之间的裂口后面朝外边仔细看。 光线已经暗下来,晴朗的早晨消失了,云从东边悄悄涌出,已经把阳光全部遮蔽, 大阳也开始西沉。他们全都看到了那些黑点,但无论弗罗多还是梅里都看不清楚它 们的形状,但是,还是有某种东西告诉他们,在下面远远的那儿,在小山脚下的大 路上,是黑骑士们在集合。 “是的,”健步侠说。他的目光特别敏锐,所以他能肯定地说:“是敌人在这 儿!” 他们急忙悄悄地离开,从北坡下山,去找他们的伙伴。 萨姆和皮乎一直没闲着。他们探查了这小小山谷和周围的山坡。 他们在不远的山坡上找到一处清澈的泉水,泉边有一些最多不超过了两天的新 鲜脚印。在小山谷中他们发现有新近的火堆痕迹,还有别的迹象表明有人曾在这里 匆匆宿营。在山谷边缘最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些落下的大石头。萨姆在石头后面 发现一小堆储备的木柴,整齐地堆放着。 “不知道会不会是老甘达尔夫来过这里,”他对皮平说:“放这些东西的,不 管是什么人,他肯定是打算回来的。” 健步侠对这些发现非常感兴趣。“我要是刚才在这下面等候同时亲自探查这地 方就好了。”他说着赶快往泉水那边跑去,去检查些脚印。 “事情正像我担心的那样,”他回来时说:“萨姆和皮平践踏了松软的地面, 那些脚印被踩坏了或者弄乱了。巡林人最近来过这里,木柴是他们留下的。但还有 几个更新鲜的脚印不是巡林人的脚印,至少有一些脚印只是一、两天之前的,是很 重的靴印,至少有一组。我现在不能肯定,但我想那里曾经有不少穿靴的脚走去过。” 他停下话音,站在那里焦虑地思考着。 霍比特们一个个脑海里都浮现出那些披着斗篷、穿着长靴的黑骑手的景象。如 果黑骑士们已经发现了小山谷,那么健步侠就得领着大伙到别的地方去,越快越好。 萨姆很不喜欢地环顾着洼地,因为他已经听到消息说敌人正在大路上,离此只有数 里之遥。 “我们是否最好马上离开,健步侠先生?”他不耐烦地问道:“天黑了,我不 喜欢这个洞。不知道为什么,他使我心情不好。” “对,我们真的应该立即决定怎么办。”健步侠回答道。他抬头仰望,考虑着 时间和天气。“好吧,萨姆,”他终于说:“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我又想不出 有什么更好的地方是我们天黑前可以走到的。至少我们现在还没有被人看见,如果 我们移动的话,却更可能被深子看到呢。我们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立即离开 我们的路线,沿着这边的山坡向北走回去,那里的地形几乎跟这里一样。大路已经 受到监视,但我们如果想到南边以那里的丛林为掩护,就必须横过这大路,大路的 北边,丘陵以外许多地面都是又光秃又平坦。” “黑骑士能看到东西吗?”梅里问:“我的意思是,他们似乎不是用眼睛看, 而是更惯于用鼻子嗅着寻找我们,如果‘嗅’是个合适的字眼,特别是在白天的话。 但当你看见他们在下面远远的地方,就立刻全身贴在地面上,现在你又说,如果我 们移动的话,就会被请见‘。” “我在山顶是太大意了,”健步侠回答说:“我急于想找到甘达尔夫的印记, 但我们三个走上山顶,在那儿站了那么久,那是一个错误。因为黑骑士会看见的。 黑骑士还会用人类和别的生物做他们的探子,就像我们在布理国遇到的那样。他们 自己不能像我们那样看到这有光的世界,但我们的影子会把阴影投到他们的脑海中, 只有中午的阳光能破坏这阴影,在黑暗中他们能感受到许多我们看不见的迹象和形 状。 这时他们是最可怕的。无论何时,他们都能嗅到各种生灵的血的气味,他们又 想望又憎恨这种气味。除了视觉和嗅觉之外,他们还有多种感觉。我们能感觉到他 们的存在。刚才我们一来到这里,还没有看见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心烦意乱了, 他们对我们的感觉就更敏锐。而且,“他补充说,声音低得像耳语。”魔戒吸引着 他们。“ “那么是不是无路可逃了?”弗罗多绝望地向四边看着,说:“我动一动就会 被看见、被追杀!如果我不动,我又会把他们吸引到身边!” 健步依把手放到他肩头。“希望还是有的,”他说:“你不是独自一人,让我 们拿走这些准备点火作讯号用的火柴。这里既没有荫蔽,也没有防御设施,但火可 以提供荫蔽和防御。索伦可以把火用于邪恶的用途,他什么都能做,但这些黑骑士 可不喜欢火,而且害怕那些能支配火的人。在荒野里火是我们的朋友。” “也许是,“萨姆嘟哝说。”除了大叫大嚷之外,这也是我能够想到的一个好 办法,同样可以告诉别人’我们在这里‘。“ 他们来到小山谷最低处最隐蔽的地方,升起一堆火堆,做了一顿饭。傍晚的阴 影降临,天气变冷了。他们突然觉得肚子非常俄,因为早餐以后就没吃过任何东西, 但他们只敢吃一顿俭省的晚餐。前边的地面除了鸟兽之外空无所有,那是一片被世 间所有人种遗弃的、充满敌意的土地。只有巡林人走出丘陵时有时会途经这里,但 他们人数很少而且从不停留。其他漫游者则非常罕见,而且都属于邪恶一类,特洛 尔巨人有时会迷路从云雾山脉北方的山谷中走下来。只有在大路上能看到旅客,最 常见的是你儒,匆匆赶着路去办自己的事情,他们跟陌生人既不互相帮助,也很少 交谈。 “不知道我们的食物何以为继。”‘弗罗多说:“最近几天我们够小心的了, 今天这顿晚餐也不丰盛,但如果从我们还要走两星期或者更多时间来看,我们还是 吃超过了份量。” “世界上有的是食物,”健步侠说:“浆果、块根、还有野菜都可以吃,必要 的时候,我还可以打猎。冬天降临之前你们不必担心会捱饿。 不过采集或者猎捕食物要花许多时间,又累人,而我们在赶时间。所以大家就 束紧裤带,同时憧憬一下埃尔伦家里的聚餐吧!“ 入黑以后天越来越冷了。从小山谷边缘望出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见灰色的地 面还可以很快地消失在阴影中。头顶的天空却恢复了清朗,慢慢缀满了闪烁的繁星。 弗罗多和伙伴们挤在火堆周围,里上他们所有的衣服和毯子,但健步侠却只被一件 斗篷,坐在高远一点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抽着烟斗。 当夜幕降临,火堆的火光照得四周很明亮的时候,他就开始讲故事给他们听, 使他们的心思不要想到害怕的事情。他知道许多历史和传说,有关于小精灵的、有 关于人类的,知道往昔时代许多好好坏坏的事迹。他们都觉得奇怪,不知道他有多 大年纪,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到这些学问的。 “讲讲吉尔加拉德的事吧,”富他刚讲完小精灵王国的一个故事,稍作停顿时, 梅里突然说:“关于你所说的那首民谣,你还知道更多的东西吗?” “当然知道。”健步侠答道:“弗罗多也知道的,它跟我们有很密切的关系呢。” 梅里和皮平看着弗罗多,他正看着火堆。 “我只知道甘达尔夫告诉我的那一点点,”弗罗多缓缓地说:“吉尔加拉德是 中原最后一位伟大的小精灵国王。吉尔加拉德这名字在他们语言中是‘星光’的意 思。他跟小精灵的盟友埃伦迪尔一起,去到”不!“健步侠打断他的话说:“我认 为现在不适宜讲这个故事,现在公敌的奴仆就在我们眼前呢。如果我们能闯过难关, 到了埃尔伦的宅础里,我们再完完整整地讲这个故事吧。“ “那就再讲些古时候的故事吧,”萨姆恳求道:“讲一个衰退时代之前的小精 灵的故事。我真想多听点小精灵的事情,这周围的黑暗好像紧逼着我们呢。” “我来讲个蒂努维尔的故事吧,”健步侠说!“只能简单地讲,因为这是一个 很长而又不知道结果的故事,现在除了埃尔伦之外,已经没有人能准确地记得这故 事在古时候是怎么说的了。这是一个很美丽的故事,尽管也是很悲哀的故事,中原 的所有故事都是悲哀的,不过它也许还是能令你振奋的。”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 不是开始讲,而是用轻柔的声音唱起了一首颂歌:草叶儿青青树叶地长,高高的铁 杉树花儿真漂亮,在那林间空地阴影里那里星星在闪烁光芒。 蒂务维尔在那里舞蹈,无形的簧管为她伴唱,她的秀发上缀满星星,星光洒落 在她的霓裳。 贝伦来自寒冷的群山,他迷了路在树下旁径,来到滚滚的精灵河畔,独自漫步 止不住悲伤。 他向铁杉树叶间凝视,惊异地发现金花飘降;落满他的斗篷和衣袖,落上头发 像影子一样。 喜悦治好他疲倦的双足,命运伴他走过座座山岗;他步履爽健急急向前要伸手 攫取明亮的月光。 透过小精灵之乡密密的树林,她轻轻逃脱舞步飞扬;任他孤伶伶依旧流浪,倾 听那大森林静潞安详。 他常常听见飞动的足音,脚步像树叶轻轻飘扬;又听见音乐在地下沉聚,在隐 蔽的洼地颤声歌唱。 你看一束束冷杉在枯萎,发出一阵阵叹息音响:山毛律的落叶也在悄语,在密 密的林地寒冷之乡。 他一直不停地把她寻访,直到多年落叶厚积的地方,藉着明亮的月色和星辉在 霜华满布的严寒天上,她的斗篷在月光中闪亮,好像在远处高高的山岗,她翩翩起 舞洒下银色的雾在她脚下颤动飘扬。 当冬天过去她又归来,一曲清歌把春天释放;像云雀高飞甘霖普降,溶雪的春 水炯炯流淌。 他看见小精灵花朵在脚边绽开,美好的情感又抚平忧伤;他渴望看见她无忧无 虑在草地上舞蹈歌唱。 她再次逃跑,但他很快追上。 蒂努维尔!蒂努维尔! 他喊起她的小精灵名字。 她驻足为之延宕;就在这瞬间有如咒语他的声音传到她耳旁;贝伦来了,蒂务 维尔注定要在他的怀抱中闪光。 当贝偷注视她的眼睛在秀发的影子里深藏,她双眸澄彻有如明镜映出天上闪烁 的星光。 蒂务维尔聪明又美丽长生不老的小精灵姑娘,她向他投去云影殷秀发,张开她 雪白晶莹的臂膀。 他们共负命运走过长长的路,越过磷峋的山脉灰暗冰凉,穿过长夜般无天日的 森林,进过暗门与铁的殿堂。 大海虽曾把他们分隔,最后他们仍重聚一堂。 很久之前他们双双隐去,在大森林里无忧地歌唱。 健步侠叹了口气,停了停,才重新开言。“这首歌的形式,”他说:“在小精 灵中称为‘安森纳恩’,但很难用我们的通用语言翻译出来,我唱的只不过是大致 的意译。它讲的是巴拉希尔的儿子贝伦和卢西思。蒂努维尔相遇的故事。贝伦是个 凡人,但卢西思是辛戈尔的女儿,辛戈尔是世界早期中原的小精灵国王。卢西思是 世界上有史以来最美的女孩。她就像北方原野夜雾上空的繁星那样可爱,她的脸上 总是放出照人的光彩。在那个时代,大公敌(摩尔多国的索伦只不过是他的奴仆) 住在北方的员格班德,西方的小精灵回到中原向他开战,要夺回被地抢走的西 尔马理尔宝石,而人类的祖先则支援小精灵。但是敌人胜利了,巴拉希尔被杀,而 贝伦克服巨大危险逃了出来,超过恐怖山脉,进入内尔多列思森林里辛戈尔的隐蔽 王国中。在那儿他在中了魔法的埃斯加社因河边的一块林间空地上倾听了卢西恩的 歌唱,看了她跳舞;他称她为‘蒂努维尔’,那是古语‘夜莺’的意思。接着他们 就遇到许多麻烦事,还被分隔了很久。蒂努维尔把贝伦从索伦的地牢中救出来,他 们一起闯过重重险关,甚至把公敌从宝座上赶了下来,取下他的铁王冠上的三颗西 尔马理尔宝石之一。这是所有珠宝中最灿烂的宝石,作为送给新娘卢西恩的父亲辛 戈尔的聘礼。“ “然而贝伦最后还是被来自昂格班德大门的恶狠杀死了,他死在蒂努维尔的怀 抱中。她也选择了死亡,从这个世界死去,以便能追随他,歌谣唱道他们在分离之 海的彼岸得到重逢,过了没多久便得到复活,倘佯在绿色的树林中,很久以前他们 一起越过了这世界的边界。所以在小精灵族中,惟有卢西恩。蒂努维尔是真正死去 而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们失去了他们最热爱的一员,但从她之后,小精灵王族的血 脉开始在人类中流传。卢西恩的子孙后代还生存着,据说她的血统将永远绵延不绝。 利文德尔的埃尔伦就是属于那一族系。贝伦和卢西思生了迪奥。辛戈尔的后嗣,他 又生了白埃尔文,白埃尔文娶伊伦迪尔为妻。他额上戴着西尔马理尔宝石,乘船舰 驶出世界的重重雾障,进人天堂之海。伊伦迪尔的后代便是努梅诺的诸王,那就是 韦斯尼斯,极西之国。” 健步侠讲话的时候,他们都注视着他奇怪而热切的表情,在火堆的红色火焰中 映出朦胧的光。他双目炯炯,他的话音低沉,意味深长。 他头顶上是黑黑的星空。突然,一个朦胧的光出现在他们身后气象预的上空, 一轮圆月慢慢爬上荫蔽着他们的山顶,山顶的星光消隐了。 故事讲完了。霍比特们一个个挪挪位置、伸伸手脚。“看哪!”梅里说:“月 亮升上来了,时候一定不早了。” 别的人也抬头仰望。就在他们仰望的时候,他们看到在朦胧的月光背景上,山 顶上有某种黑色的东西。那可能只是一块大石块或者突出的山岩,被苍白的月色衬 托出来。 萨姆和梅里站起来离开火堆。弗罗多和皮平仍旧静静地坐着。健步侠正在专心 观察着山顶的月光。一切显得沉寂宁静,但弗罗多觉得冰冷的恐惧悄悄爬上他的心 头,因为健步侠不再开口讲话。他挤得更靠近火堆一些。正在这时,萨姆急急从山 谷的边线跑回来。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他说:“但我突然觉得很害怕。给多少钱我都不会走 出这个山谷了,我觉得有某种东西正悄悄走上山坡来了。” “你看见什么东西了吗?”弗罗多问,一跃身跳起来。 “没有,老爷。我什么也没看见,不过我也没有停下来看。” “我看见一些东西,”梅里说:“或者说我认为我看见一些东西。往西边看去, 月光越过山影照到平地那儿,我觉得那里有两、三个黑影,他们看来正朝这边移动 过来呢。” “紧靠火堆,脸朝外看!”健步侠喊道:“拿一些长一点的柴棍子在手里!” 他们在那儿屏息坐了一会儿,沉默而警惕,背向着火堆,人人都向周围的阴影 中凝视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夜色中既没有声响也没有动静。弗罗多烦起来,觉 得应该打破一下沉默,他想大叫大嚷。 “嘘!”健步侠低声说:“那是什么?”皮平在同一时间倒抽着冷气说。 在这小山谷朝外的那一面的边缘,他们看到(还不如说感觉到),升起来一个 阴影,一个,或者不只一个。众人紧盯着瞧,那些阴影似乎在长大。很快就变得毫 无疑问。三、四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站在那儿的山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它们 黑得这么厉害,看上去就像是他们身后的阴影上的一个个黑洞。弗罗多觉得他听到 像毒蛇的呼吸般的微弱的嘶嘶声,而且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冷,接着这些阴影便开 始缓缓前进。 恐怖压倒了皮平和梅里,他们躺倒在地上。萨姆缩到弗罗多身边。 弗罗多的恐惧也不亚于他的伙伴们,他像在严寒中那样发着抖,但他的恐惧突 然被一扫而尽,因为他想戴上他的魔戒。想戴上那戒指的欲望整个控制了他,以致 于他别的事情什么都想不到了。他没有忘记那些古坟,也没有忘记甘达尔夫的口信, 但似乎有某种东西逼着他无视所有的警告,他渴望向这力量投降。并非觉得有希望 逃生,或希望做点什么,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只是觉得他应该把戒指拿出来戴 到手指上去。他说不出话。他感觉到萨姆在看着他,好像知道他的主人遇到了某种 极大的麻烦,但他没办法转过脸看他。他合上眼睛挣扎了一会儿,但反抗渐渐支持 不住,最后他慢慢地拉出链子,把戒指套到左手的食指上。 立即,尽管别的一切都照旧是阴阴暗暗,那几个影子却变得惊人的清晰。他能 看到他们那黑色包里物底下的身躯。是五个高大的人体。 两个站在山谷边上,三个朝前走着。他们的白脸上锐利而无情的双眼炯炯放光, 斗篷下面穿着灰色的长袍,灰白的头发上戴着银杯,瘦骨嶙峋的手中握着钢剑。他 们向他冲过来时,眼光都盯着他、穿透着他。 弗罗多准备拼命,他拔出了自己的剑。他觉得那剑似乎闪着红光,就像一支火 把。两个黑影停住了。第三个黑影比其余的黑影都高大。他的长发闪着光,他的头 盔是一项王冠。他一手持着长剑,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刀,刀和握刀的手都发着淡淡 的光。他向前跃出,朝弗罗多冲下来。 在这一瞬间弗罗多向前仆倒在地,不由自主地大声喊着:“噢,埃尔伯列思! 吉尔索尼尔!”与此同时朝敌人的脚上砍去。夜空中响起尖声的叫喊,同时他感到 一阵疼痛像有毒的冰一样刺守他的左肩。甚至就在他晕倒的时候,好像在一团旋转 的雾中那样,他看见健步侠双手各擎一支火把从黑暗中跃出。弗罗多放下剑,用尽 最后的力量把魔戒从手指上脱下来,紧紧地把它握在右手的手心。 -------- 坐拥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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