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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准备 安娜和弗林特夭折后的几个星期中,我利用晚上的时间起草一个报告,想把它 寄给珍妮・古多尔,很明显,普赫、威廉和哈派,尤其是威廉,都由于失去安娜和 弗林特而感到萎靡不振。普赫和哈派一向形影不离,由于年龄差不多,所以总在一 起玩。 安娜和威廉在一起度过了几乎五年的光景。奇塔走后,它们的关系更密切了。 虽然伴侣之死给了威廉沉重的打击,但它仍然试着和小伙伴们玩,不过在那个时期, 它们之间在年龄和体形上的差别太大了。在嬉戏中、威廉常常很粗暴,普赫和哈派 非常害怕,经常尖叫着向我跑来。此外,它俩都不到喜欢相互捋毛的年龄,这样就 没谁会给威廉捋毛。所以它时常呆在我面前,要我替他捋。我试着来,但捋得不见 得能和蒂娜或安娜一样好。威廉仍然爱好猎杀猴子,可普赫和哈派只能喊叫助威, 帮不了大忙。散步时,我常看着威廉追赶猴子。追丢了,它就“哇啊啊”挑战似地 大叫,想再碰碰运气。失望的情绪却一次比一次严重,你看,它坐在那儿,一面唉 声叹气,一面挥舞拳头。若是在下一次猎杀中,老天仍不帮忙,它就会经常倒在树 下,气得发疯。这时,它开始翻筋斗,声嘶力竭地吼叫。一旦平静下来,在随后的 散步中,威廉早把猴子忘得一干二净了。第二天,照样故技重演。 我想,威廉会明白,它单枪匹马是逮不住猴子的,这样免得总是失望。可是, 它那股顽强劲实在难能可贵。它坚持不懈继续努力,最后有一天,它终于捉住了一 只母猴,还带着猴娃。母猴当场跑掉了,它杀死了幼猴。我仔细观察威廉,期待它 最终能仿效蒂娜和阿伯特,吃掉猎物。实际上,三只黑猩猩都没沾嘴,只是在不幸 的动物面前显得很激动,不时地撕下一小块皮肉。狂热一旦过去,它们就只是耍着 死猴子玩了。 孤军作战初获战果之后,威廉干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疯狂了;在年底之前, 它在战果簿上增加了四只猴娃。它越来越爱混在孤儿院的其他动物中玩耍,大概是 因为没有伙伴。有时,他还闯入羚羊查理的围栏,被怒不可遏的查理追得满处跑。 最后躲到栅栏的高处,让查理用角去憧树干或别的什么东西,发泄自己的怒气。 威廉发现鬣狗布基和伯斯特也是很活跃的游戏伙伴。我第一次看见它在鬣狗的 围栏里真担心。因为鬣狗已经成年,不是它从前在草坪上追逐的爱吵爱闹的小动物 了。我想在阿卜杜里的帮助下把威廉弄出来,但它一点也听不见;威廉可会装聋作 哑了。也许因为它正在疯闹听不见,也可能它知道我们虽然很不安,但也无法接近 它。 幸好,鬣狗当时不像是要伤害谁的架式,与威廉一样,是真的在玩。它们三个 慢慢互相信任了。当威廉想揪住它们的尾巴时,鬣狗就在地上打滚,有时它故意让 鬣狗抓自己的胳臂或脚。我和父亲经常与鬣狗玩,它们的表现似乎跟与威廉玩一样。 实际上我很清楚,它们和威廉在一起蹦蹦跳跳、翻跟头,比与我或父亲在一起玩更 高兴。由于威廉活跃而精力充沛,所以它很快就在这个戏班子里夺得了第一把交椅。 普赫、威廉和哈派有朝一日要重返森林,和其他黑猩猩会合。那时会出现些新 的问题,对此我考虑的越来越多。还原的过程可能完全是另一种样子。这三只黑猩 猩都是幼小时被捕获的,没有任何野外生活经验,它们只是对保护区内的生活有体 会。因此,在一段时间内,它们需要一位保姆。我明白,要圆满实现我的第二个计 划,花五个星期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事实上,可能需要几年时间。我首先要做的是搞到经费。第一,必须有自己的 营地,第二,要建立一个还原中心,得有一辆车子和一套设备。我希望能够找到蒂 娜、阿伯特和奇塔,即使需要很长时间也在所不惜。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会再见到 它们的。那时它们将成为普赫、哈派和威廉的理想保护者,因为它们已经获得了在 丛林中生活的经验,也可能重新组成原来的黑猩猩群。我得千方百计筹划经费。珍 妮・古多尔收到我的报告后,给我写了一封信,邀请我到她在坦桑尼亚的贡贝研究 中心去。另外,她还把我在尼奥科洛时写的报告,转寄给科林斯。珍妮的出版者问 她,我是否愿意试着写一本书。 mpanel(1); 我在贡贝度过了一生中最有趣的两个半月,发现了许多关于野生黑猩猩生活的 非常有用的东西。黑猩猩的一般习性,我是熟悉的,在这期间,我主要是进一步理 解它们的姿态动作的含义和手势语言。 特别是黑猩猩的母子关系,使我入了迷。我过去常常设想一个黑猩猩妈妈应有 的行为,并努力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我的孤儿们。几年前,威廉到我家时。我把它抱 在怀里,哄着它。从这天起,我一直热切希望做的事情现在都做到了。由于我学会 了隐蔽,所以能观察到带着幼仔的母黑猩猩群。黑猩猩妈妈对孩子的耐心、爱护, 尤其是它给孩子带来的安慰和鼓励,这一切我早就想到过。可是,当我看到母黑猩 猩为满足孩子的需要能够做到何等程度,母子俩的行为又是多么协调时,我再一次 感到黑猩猩在阿布科被剥夺了什么。这一次,我确实了解到问题的实质:也许,我 们虽为那些孤儿提供了力所能及的最好的生活条件,但终究代替不了它们的母亲。 有一天晚饭后,大家会集在餐厅里,我把安置阿布科黑猩猩的计划告诉了珍妮 ・古多尔和她的丈夫雨果・范拉维克。当时,我说明,我想留在尼奥科洛・科巴寻 找蒂娜、阿伯特和奇塔,然后打算建立一个营地,作为释放普赫、威廉和哈派的基 也.我们讨论了计划的所有细节和各种实际问题。我应该有一辆吉普车或一辆坚固 的越野车。他们向我指出建立营地,那怕是最简陋的营地。必须具备的一切条件。 应该说,他们在这方面有比较丰富的经验。那天晚上,雨果还帮我制定了一个预算。 虽然尽量压缩开支,但最后得出的数目,我觉得还是够庞大的。珍妮和雨果深信, 我一定能够获得这笔必不可少的资金。 临近动身的日子,父亲的一封来信冲淡了我在此逗留期间的一切乐趣。在一次 散步中,哈派碰着一条横穿保护区的电缆,遭到电击。不过,它居然还活着,但左 手被严重烧伤,阿卜杜里把它抱了回来。父亲在信中说,我无须急着回去,反正出 事已经一个星期了,而且由于抓紧治疗和护理,哈派正在恢复。大家都觉得,哈派 已没有生命危险,很快就会痊愈。 几天后我获悉,奇塔患着严重的痢疾回到了尼奥科洛・科巴营地,而且是孤零 零的一个。人们给它治了治,喂些东西,四天之后,奇塔仿佛好了。第五天早上, 它又朝着尼奥科洛河的方向走去。 7月底,奇塔又露面了,正好是国家公园看守人把它留在阿斯里克山之后一年。 不过在这整整一年中,谁也没有看见过它。在丛林中独自生活了12个月,又回到了 这个人声熙攘的营地。当它一恢复健康,又自动走了。知道它经历了第一年的丛林 生活后还能幸存下来,我很受鼓舞。它已经懂得,食物和水源是随季节而变化的, 大概还获得了足够的经验来对付未来的岁月。唯一使我不安的是,它总是孤单一个。 然而我相信,有了必要的设备,我会及时回到尼奥科洛,还会重新找到它。到那时, 我将把普赫、威廉和哈派介绍给他做伴。将来,我也许可以把从人们俘获中拯救出 来的其他黑猩猩都介绍给它。我的决心比任何时候都大:筹集必要的经费,使这一 切变成现实。 离开贡贝后,我在伦敦住了两个星期,想筹划到所需的资金。雨果・范拉维克 这时也在那儿,给了我莫大帮助。可是,似乎没有什么组织想资助我的计划,我开 始失望了。很快时来运转:我未来的出版者科林斯出版社被我的行动深深地感动了, 愿意冒个险,给我一笔预付款。大概够我计划的第一年开销。雨果又告诉我,科林 斯还想拍部电影,我可以得到的预付款,足够支付第二年的费用。我分外高兴。从 今以后,我可以致力于实施我的计划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动物摄影家甚至想拍部电 影。 我永远忘不了买第一辆车子的那一天。那是辆爱尔兰警察局的旧吉普车。在这 之前, 我根本不能理解人们对一架没有灵魂的机器为什么那样钟爱。 我给它取名 “费里西泰”。 我去拜访哺乳动物专家布朗贝尔博士。他家有两只黑猩猩,一公一母,名叫卡 梅伦和尤拉,是一年多前在伦敦出生的。我们一走近,它们立刻认出了博士,从栅 栏里伸出发白的长臂,抚摸博士的脸。卡梅伦生下来就被遗弃了,布朗贝尔夫人收 养了它,想等它长大些再送回动物园,尤拉也是从它母亲那儿弄来的。这样,两只 黑猩猩从一岁左右起,就在同一个笼子里生活了。它俩中,卡梅伦比较信任人,又 爱玩。尤拉长得瘦小、爱安静,特别漂亮。尤拉的举止比同伴稳重些,心眼较多。 它那安详、羞怯而倔强的样子使我非常怀念安娜。出于好玩,卡梅伦不断轻轻地碰 我,通过栅栏扯我的衣服。尤拉以庄重的目光注视着我,并且抚摸我的面颊。嗨, 没有一个痣儿。没有一块小干皮疙瘩,逃得过它那食指的指甲。 使我非常高兴,也使我极度不安的是,布朗贝尔博士对我说,尤拉和卡梅伦已 不可能和动物园的黑猩猩合群;他甚至问我,有无可能使动物园里出生的黑猩猩还 原到野生状态。我感到这种想法很吸引人。这真的可能吗?不管怎么样,尤拉和卡 梅伦是进行这种实验的理想对象。因为这种黑猩猩原产地在西非。年龄也差不多够 了。我跟博士谈妥,一且凑齐建立营地的资金,并且观察了我的那些小黑猩猩在还 原过程中的变化,我就和他联系,想一个对尤拉和卡梅伦适用的还原办法。 可是,也有些更令人不快的消息。一天下午,父亲从冈比亚给我来了电话。他 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对我说,有一些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我。我把耳机紧贴在耳朵上, 而且料到了是关于哈派的事。上次出事它似乎恢复得很好。手好了,能和其他黑猩 猩正常地玩了。但最近一段时间。它胃口不太好。奈杰尔想方设法使它吃东西,但 即使吃了。过后仍然生病。兽医看不出它有什么病。上星期,爸爸和奈杰尔晚餐时 看见它眼睛盯着桌上的盘子,因为它很难使动作协调,拿不住手中的东西,那怕是 小小的一块东西,它依赖性很大,奈杰尔只要把它放在地上,稍一走开,它就恐慌 不安,左顾右盼,开始失望地叫唤。它不再玩了,经常坐着,六神无主地望着远方。 电话里沉静一秒钟后,爸爸又温和地说,“斯特拉,尽早回来吧。哈派几乎瞎 了。它神情恍惚,看到这副模样,真叫人可怜。如果近期内它再不吃东西。我想它 是活不长久了。”圆圆的娃娃脸,厚厚的黑皮毛,哈派的形象不断浮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见它小心翼翼地紧紧抓住蒂娜的长毛,深陷的大眼窝里射出严肃的光芒,从蒂 娜的巢边胆怯地看着我;我看见它正在和普赫及弗林特翻跟头、打闹,气喘吁吁的, 不时发出沙哑的笑声;我还看见它病着躺在我的床上,向我伸出双手,叫着要我抱, 然后,它孤零零地消失在周围的重重黑暗中了。 我乘最早的一班航机回家。我准备把它送到英国去,请最高明的兽医给它动手 术。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他的病,特别是能不能诊断出他生的究竟是什么病。 到达机场后一小时左右,我就赶到了保护区。奈杰尔带着普赫和威廉散步去了, 围场内仿佛空荡荡的。阿卜杜里告诉我,哈派白天大部分时间躺在自己的“家里”。 我走进围场。朝通向黑猩猩棚子的梯子轻轻走去。哈派听到有人到来,便等在第一 级梯子那儿。看到它那么瘦弱、沮丧,我不由得一阵心酸。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问它是不是还记得我。它马上作了回答。当时在它消瘦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几乎 是叫着沿梯子朝我滑下来的。我发现它用硬钳似的左手紧紧地按住胸口。我爬了几 级梯子,我们拥抱在一起。我坐了下来,抚摸着它,与它说了会儿话。他的眼睛和 以前一样大,还是褐色的,只有从某些角度才能看到有层白障模糊了它的视觉,目 光茫然若失。它的视野中仅是些模糊不清的黑影,在这里,它是凭着自己的触觉和 记忆行动的。 我把它从围场领出来,带到窝棚处,把我从英国专门给它带来的水果给它吃。 哈派好象特别喜欢葡萄。与阿卜杜里一样,我终于无意中发现它肯吃的东西了。但 半个小时以后,它把费劲吃下去的东西统统吐出来了。 我陪哈派坐了一会儿。它面对着进口处,一直在侧耳细听什么。接着,脸上突 然露出了高兴的微笑,开始哼叫起来。几秒钟后,我听到孤儿院的门开了。它表现 得极为激动。它把手伸给我,点了点头,焦急地要我抱它。我们去找其他黑猩猩。 普赫和威康热烈欢迎了我。普赫几乎是在高兴地叫着。哈派喘着气向我伸过手来, 我把它领到普赫和威廉身边,让它能扶着它们。 要想在英国对它的病进行化验分析,必须尽快地取血样,我原来以为可说服它 在抽血时保持镇静,但它什么也不愿意听。听到陌生人说话,看不见周围发生的一 切,既使它害怕。又使它产生不信任感。最后,医生建议给它服镇静剂。打针时, 奈杰尔和阿卜杜里按住了它。抽完血我就把它抱到怀里,它立刻不叫了。我抚摸着 它走了一会儿。使它平静下来,可它仍死抱着我不放。几分钟后,它的头倒在我的 肩上睡着了。 血样立即送往机场。抽血后1小时。哈派仍处在麻醉状态。我慢慢地 开着车子,把它带到家里,放在我的床上。飞机早就把血样送走了,可哈派仍然没 一点儿生气。我很不安,打电话询问兽医。他当时向我解释说,哈派体质弱,麻醉 剂的药效可能长些。天黑了,情况还是没有变化。10点钟,我叫来了父亲。他把那 双粗大的手放在哈派的胸口上,轻轻向上,一直摸到他的脸上。它突然坐起来,咳 着睁开眼睛,然后又躺到枕头上。我是多么惊奇.应即弯下腰去,与它说话,可是 它不动弹了。父亲又把手放到它的小小胸口上;哈派早已死了。 第二天,从英国发来了电报:哈派患的是糖尿病。即使它能幸存下来,也将是 一个瞎子,每天还得打一针胰岛素。它将不能参与我的计划,不得不永远呆在围场 内。 -------- 素心学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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