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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丛林之雨 琬思走后不久就开始了雨季。代替“猿猴之春”短暂的雨的,是有时持续数小 时之久的真正的热带暴雨。进入雨季一星期后,就发生了一次这样的“世界性洪水”。 那天早上,我正观察着一群在大树上吃天花果的黑猩猩,天色阴沉沉的,远处 传来隆隆的雷声。正午下起了第一场大雨。那时黑猩猩正从树上下来,沿着陡峭的 草坡向上爬。在猿群中有七只成年公黑猩猩,其中包括戈利亚和白胡子大卫,另外 还有带着幼仔的几只母黑猩猩。它们刚爬上山脊歇气时,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头 顶上响起一声作雷,使我不由哆嗦了一下。一只公黑猩猩,像得到口令似地,立刻 直立起来,有节奏地摇晃身子、踏着步子搞声地叫喊着。透过刷刷的雨声,我听出 了他那宏亮的嗓音。突然,他转身向下,直奔刚才吃食的那棵大树。他跑了大约30 米,猛然一停,抓住树干,跳上了下部的树枝,坐下了。 另外两只公黑猩猩,几乎同时跟着他这样做。其中有一只在奔跑中拆下一根树 枝,拿着它在头顶上旋舞一阵,然后仍开。另一只,几乎跑到坡脚那儿,直起身来, 开始有节奏地摇晃近处的树枝,然后折下一枝,拖曳着。这时,第四只公黑猩猩也 登台表演了。它奔跑着跃上了树,折下一根粗大的树枝,即刻又带着树技跳下,曳 着大树枝向下跑。最后,剩下的那两只公黑猩猩粗野地号叫着向下飞奔。在这时, 第一只黑猩猩,这幕话剧的创始者,已经下了树,正沿着斜坡慢慢地走上去。那些 刚刚赶到坡脚,散坐在树上的猿猴,全都跟着他,朝坡上走去。一爬上山脊,他们 重新一个接一个地向下猛冲,发出粗野的号叫,并且拖曳着大树枝。 带着幼仔的母黑猩猩,都爬到峰顶附近的树上,坐下来观看这场演出。瓢泼大 雨不断地从天空倾泻而下,耀眼的之字形的电闪,撕裂着铅灰色的阴云,雷声轰隆 鸣响,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震荡。 我坐在峡谷另一侧的斜坡上,藏身于塑料斗篷里。风狂雨骤,我无法抽出笔记 本,甚至也不能将双筒望远镜举到眼前。我只能欣赏和赞颂这些壮丽杰作的力和美。 是的,现在我深信,原始人能够向大自然挑战! 二十分钟以后,演出结束。湿淋淋的演员安静了下来,观众下了树,全体都隐 进山顶后面去了。只有一只公黑猩猩仍然站在山巅,手攀树干,向下张望,仿佛演 员谢幕时最后扫视着观众厅似的。然后,他也隐入山顶后面去了。 我仍然痴坐不动,茫然若失。留在树干上的新鲜的爪痕、以及斜坡上抛散着的 树枝,告诉我所有这一切并非幻觉,而是实有其事。如果当时我知道,找们称之为 《雨舞》的这种演出。在我们呆在禁猎区的整整十年里,总共将只能看到两次的话。 我的确会更加惊奇不止的。虽说在大雨倾盆的时候,个别黑猩猩经常会跳出某些舞 步来,但是这种集体表演的全套舞蹈,我总共只碰到过两次。 进入雨季后,草儿生长格外迅速,在某些地方几乎高达四 米,而在裸露的山顶上高两米。每当我稍一离开熟识的小道,或者稍稍偏离到 一边,就会失掉目标。而为了确定道路,必须爬到树上去。此外,长长的草使得观 察极其困难――我再也不能坐在一个舒适的位置上,用眼睛去跟踪猿猴的活动了。 甚至即使我站立着,也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必须将一大片草压倒,或者爬上树去, 我才能进行观察。我几乎变成了树上的居民了。尽管我对森林非常热爱,但是这种 观察方式却难以使我满意。选择合适的树,折断那些妨碍观察的树枝,要花去我很 多时间。此外,由于狂风――这是经常遇到的――我无法用手举起望远镜。 为了防雨,我用塑料布做了一个专门的望远镜的套筒,头上戴一顶带长帽檐的 帽子。但是即使这样做了,我还是没法使用望远镜,因为空气湿度很大,透镜内部 也浸了水,我身上的衣服从来也不干,即使是不下雨的那些日子里,长高的草也还 是湿淋淋的。事情甚至到了这种地步:我一想到早晨要上顶峰去就感到害怕,也很 难勉强自己从暖和的被子里爬出来,吃一小块面包和喝一小杯咖啡作为早餐以后, 钻进冰冷的、湿漉漉的草丛中去。但是,我很快想出了一个不坏的办法以摆脱窘况, 我将所有衣物放进塑料口袋带着。在黎明前的时刻没有人会看到我,我可以就地换 衣服。现在,反正我很快能换上干燥的衣服,接触冰凉的湿草甚至使我很满意。的 确,开头我遍体都被擦伤了,但是后来我的皮肤变粗糙了,叶缘锋利的草,我也不 在乎了。 mpanel(1); 有一天早上我向峰顶攀登时,险些撞在一头野牛身上。它安静地躺在高草丛中, 离我只差四米远。幸好风是向我这边吹的,野牛才没有察觉我。要不然,一切都会 成为另一个样子了……。我赶快悄悄退开,以免惊动这只猛兽。 另一次,一头豹子的白色尾巴就在我眼前摇晃,而那头豹子自身隐藏在深草丛 中,和我擦身而过。想必它甚至连想也没想到,两步之外居然会有那么个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喜欢贡贝的雨季:纵使潮湿的枝叶使我难以穿越, 高高的草丛使我无法观察;但是,难耐的酷暑,终于变成宜人的凉爽了。我悄无声 息地在森林中活动,知道了森林居住者――当然首先是黑猩猩――生活中的许多新 东西。 在旱季里,黑猩猩正午一般就在树荫下着地休息。在雨季里,由于土壤潮湿, 它们经常筑起非常复杂的白昼用的巢。它们就在雨下筑巢,爬进巢里坐下,弯腰曲 背地(头部垂贴到膝盖上,并用双手抱膝),直到雨止。现在这些动物每天早上醒 得比往常晚得多。吃食后两三小时便重筑新巢以便睡觉。真的,在寒冷多雨的夜晚, 它们根本睡不着,因而弄得疲惫不堪。黑猩猩的晚间睡觉比往常早多了。每当我傍 晚回到有暖和而干燥的被褥等待着我的营帐里,我总是不胜同情地想起这些不幸的 猿猴们,他们这时正在钻进潮湿而寒冷的巢里。有时我在半夜里被打在帐篷顶上的 雨点声惊醒,想起那些可怜的黑猩猩,现在正在密雨下卷曲着身子,坐在自己的树 叶堆上的时候,我不禁惆怅不已。 开始下雨时,黑猩猩有时在浓密的树叶覆盖或者倾斜的树干下竭力寻找避雨的 地方。但一旦雨水流进这些不可靠的荫蔽地,猿猴们就干脆来到空旷地上,又潮又 冷,听天由命地坐在那儿。小的幼仔是比较幸运的。我多次看见,年老的芙洛用自 己的身体遮蔽着两岁的小菲菲,这样,在当时以及在倾盆大雨之后,她仍然保持绝 对的干燥。芙洛的六岁的儿子费冈,和其他比较大的幼仔一样,为了暖和身体,便 进行激烈的活动:他用一只手攀住树枝打秋千,不停地翻腾跳跃,从一根树枝跳到 另一根树枝上,用雨水的飞沫去淋他那坐在树下的妈妈。芙洛只是更低地俯向菲菲, 低下脑袋,以尽量避免树枝打在脸上。费冈的体育表演似乎是暖和身子的手段,为 了同样的目的,成年的公黑猩猩也就演出了喧闹的《雨中之舞》。 在坏天气里,黑猩猩们几乎不注意我,而且允许我就近去观察他们。似乎,它 们也顾不上来关注我了。 有一次,我穿过充满湿气的森林。森林十分潮湿,雨滴从树叶上落到地面。杨 树和烂叶发出臭气。水滴落在我的头发上,冰冷的水流进我的衣领。忽然,我看到 一只驼着背的黑猩猩的身影正对着我,它背朝我坐在那里。我立即俯下身去,免得 被黑猩猩看见。几分钟里只听见刷刷的雨声,然后在什么地方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和惊惶而低沉的‘呼呼”声。我慢慢地将头转向右边,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我向 原来的方向张望,前面那个黑影消失了。立刻,在我正前方发出了沙沙声。我抬头 朝树上一瞅,只见戈利亚坐在那儿。他注视着我,紧闭嘴唇,轻轻地摇动着树枝。 我将目光避向一旁:因为长久的凝视可能会被黑猩猩理解为是对它的威胁。这时, 在我左边也发出了一阵沙沙声,我一回头,又看见了一个黑影。黑猩猩阴郁的眼睛 穿过草丛在盯着我。然后出现了一只强有力的黑手,抓着悬垂的蔓藤。从我身后发 出了一阵低沉的“呼呼”声。我陷入包围之中了。 几乎立刻,戈利亚发出了拖长的高叫“呼啦--”,其他的黑猩猩也响应这一 可怕的尖叫,这是非洲森林中最凶暴的叫声之一,大约只比大象狂怒时发出的喇叭 似的号叫,稍逊一筹。猿猴们都激动了,它们开始狂暴地摇撼树枝,一阵泥土和树 叶的瀑布落在我的身上。我的神经紧张到极点,我努力克制自己原地不动,虽然我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命令我立即逃跑。我装着在搜集树根,将身子紧贴在地上。突 然间,不知谁用树枝把我的头痛打了一下,然后,一个黑影子随着脚步声从灌木丛 中跳出,向我直扑过来,但在最后一刹那,突然改变方向,隐藏到森林里去了。我 贴在地上,听天由命地等着被撕成碎片,这段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我也说不上。 忽然我明白过来了,周围的一切早已安静下来,只听得雨滴在有节奏地敲打。 我胆怯地抬头环视,但是,既没有看见粗黑的手,也没有看见炯炯闪光的眼睛和摇 晃着的树枝。老实说,当我站起来时,我的膝盖在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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