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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屉里的青春 亲爱的雾: 我在用舌头驱动着感应器给你写信。 也许你还不知道吧,3年前的今天,在一 次偶然的爆炸中,我失去了活动能力,被一个自动圈椅牢牢地束缚住了。但是,更 加可怕的是,我还失去了自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得到了的一切――我失掉了最珍 贵的记忆! 每到这个时候,夕阳的余辉布满天际,我就陷入了那种极度颓唐的痛苦之中, 我不但记不得自己的往事,就连那个致命的爆炸,也丝毫不能理解。 在那些月光如水的夜晚,我久久地端坐在窗前,凝望着无限的远方,看到那深 沉的月夜中忙碌的工人,一种强大的力量冲击着我衰老的、失去活动能力的躯体, 也冲击着我那火热的心田。真的,在这美好的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比工作着更加 光荣和幸福呢? 我决心从头学习,让空白的头脑再重新填满充实的知识。也许,我将能做一名 历史小说家,研究那些远古时代的风俗、人情,把它们写成书,使之不至于流逝在 失去的岁月之中。 从此,图书馆成了我经常出人的地方,也正是因此,我才得到了后来所有的一 切。这是一个相当偶然的机会,亲爱的朋友,如果你还像30年前那样并不嫌弃我说 话的话,那么就请你仍旧仔细地听吧: 我决定首先搞清楚有关中国古代农业的起源问题,调查神农氏、伏羲氏是否确 有其人。这可是个相当恼人的问题,因为神话传说与历史事实终究是难以区分的。 由于我的行动不便,不得不要求经常住在图书馆或历史博物馆中。当然,这给他们 添了不少麻烦,但对我确实方便了很多,电子计算机控制的资料查阅处可以随时接 受我的任何要求。 在一个夏日的深夜,当我正为查找不到一本古代典籍而烦躁不安的时候,我决 定再去阅览室的检索处一趟。 夜深了,路灯的光亮几乎没有了,我的自动圈倚在眼睛和舌头的感应驱动下, 行走在蟋蟀声此起彼伏的路面上。这里的建筑大都是仿古式的大殿。 就是时间再长,你也不要认为对自己周围的环境全部了解了。我是万万没想到 那和检索处一模一样的建筑,竟是一个还未正式启用的新式信息库。 当我的圈椅无声地进人大厅之后,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空旷的房间里没有一 丁点的摆设,四面的墙壁全是一些写有字母和数码编号的小抽屉。由于是刚刚落成, 所以没有装上电脑控制系统,连照明设备也不能启动。我只是凭着自己的轮椅上的 小灯泡的微光看到的这一切。 既然这并非检索处,我也就没有逗留的必要了,我舔动感应器,开始向外倒退。 可是一不小心,圈椅挂到了一个小抽屉上,将抽屉打开了。这时候,真正的奇迹发 生了。 我先是嗅到了一阵醉人心脾的芳香气味,紧接着却出现了秋日谷物成熟后的香 气。真的,那气味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浓烈、如此的可爱、又是如此的熟悉,这 难道不是我离开了30年的家乡之秋的气息吗…… 我眼前微弱的灯光,一下子变成了那风景如画的秀丽山林,一望无际的成熟稻 谷和山头那彤红的落日一起,将整个世界装点得光艳灿烂。那鲜红的日、金黄的稻、 深绿的树、明静的河,还有那连绵的山……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啊?真没人吗? 啊,不!有人。我看见从斜阳余晖里走出一个姑娘,她的穿着是那么平常,她 的脸庞是那么俏皮,她的眼光是那么深邃,像谜人的海洋。 我记起来了,霁,那不是我们分手时的情景吗? 我仿佛重新经历了那样一个幸福的时刻,我们坐在稻田旁,共同呼吸着家乡的 空气,领略着丰收带给我们的无尽喜悦…… 我偏偏又听到了你的话。你说你要走了,要到一个很远的城市去上大学。当时 你的心情是那么激动和兴奋。你说你将来要成为一个工程师,一个科学家,或者, 你也许会改行当个诗人…… 可我呢,我当时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啊?我不愿意你离去,我真想要求你永远留 下来,永远也不离开我们生长的故乡…… 故乡啊…… 亲爱的霁,我现在才发现,我是多么的自私啊,就像一只目及寸光的老鼠。我 为什么没想过分手以后的事情呢?为什么不想想你的未来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想求得你的原谅,从你赌气离开,一直到现在,今后也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从冥想中回到现实,我仍然坐在轮椅上。家乡的气味已经 消失了,门外的夜色浓重欲滴,我看到那被拉开的小抽屉也退回了原位。房间里的 一切,和进门时没有什么两样。 我茫然地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一些变化,是怎么一回事呢?啊,我记起 来啦,一切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大脑。 我欣喜若狂地驱动着圈椅,向自己的房间驶去。 以上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一切,它并不意味着什么别的,只是我自己的一个奇幻 经历而已。 现在,我的记忆力已经完全恢复了,并且正竭力回忆实验室爆炸时的情景,但 愿能很快地找到事故发生的原因。至于那使我恢复记忆的小抽屉,原来是一种新型 的“气味记忆金属”,它能把各种气息储存在金属分子的微细结构中,随时释放, 使人如同身临其境,产生回忆和联想。对此,我专门写了一篇长文(随信附去)作 为报道,题目是《“气味记忆金属”的发明,给失去记忆者带来了福音》。 祝你 工作顺利,并代问孩子们好 你忠实的朋友 不会忘记一切的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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