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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
――原载1979年《四川文学》第4期
我,《军事科技通讯》社的记者,奉命去北疆88基地采访。任务么,现在也不
用保密了,是去采访波-45防御系统的工作情况。命令就是命令,当天我就出发了。
虽然我从军事科技学院毕业后,分配到这令人羡慕的军科社当科技记者已整整两年,
但独自去采访像88基地这样的重要任务还是第一次。我尽可能详细地拟好了采访计
划和提纲,可是,一到基地后的事态发展竟是那么出人意外……
急警报与13-12=0
我是傍晚到达基地专用机场的。迎接我的竟是军事科技学院的老同学马攻坚。
他给我一拳作为见面礼,我也回敬了他一掌。我正要问他话,小马却正色地对我行
个军礼,然后把手一伸:“证件!”我愣了一下,就公事公办地把采访命令和执勤
通行证递给了他。小马认真地看了一眼,笑嘻嘻地对我说:“例行公事也不能马虎,
但工作证就不用看了。上车吧,张弓”他还习惯地把我的名字张长弓叫成张弓,这
亲呢的称呼多少打消了我对他“一本正经”的些微不快。
当我坐在自控电动旅行车中,迎着秋风驰骋在高速公路上时,他开始喋喋不休
地向我打听老同学的情况。原来,他毕业分配到基地后,几乎和外界没有什么个人
的联系。按照规定,在基地以外未经批准是不允许谈论他的工作的,因此我也只有
作为大学同专业的老同学猜测他的工作性质,反正离不了高能无线电遥控吧。听他
的口气,他对自己的工作是很满意的。
旅行车顺着高速公路走了不到半小时,在一片灌木林前自动来了个急转弯,拐
进了一个地道。在地下公路又飞驰了20多分钟,就到达基地第一站。88基地的情况
不便多讲, 但可告诉大家的是, 基地在我国北疆冰天雪地的深山峡谷地区的地下
100多米里。 尽管是特级保密区,但进入地道后,你见不到一个岗哨和警卫,因为
地下的岔道和电子警戒系统已能足够对付任何不速之客了。
在第一站,小马向基地指挥部作了报告,得到的指示是先安排我到招待所休息,
明天再开始工作。后来,经我的要求和小马的说明,同意我睡到小马宿舍,他同室
的小王正好出差去了。在去宿舍的路上,我简直忘了是在地下了。这里不仅空气清
新、光线明亮,而且还有花草和灌木。路旁是整齐的冬青和美人蕉,把车行道和人
行道隔开。不多远就有个街心花园,艳丽的月季、牡丹和大丽菊竞妍争丽。而明亮
的“天空”竟也是蔚蓝色的。小马告诉我,这是人造“天空”,夜晚就要昏暗,而
由路旁墙壁发光。地下居然也分白天、黑夜,室内、室外,也有日光、草地,俨然
一个地下世界。
两人住的宿舍很宽敞,家具实用雅致,美观大方,布置也很得当。在四用机旁
小马的书架上,我看到除了我所熟悉的有关电子物理、遥控、工程数学等专业书籍
外,还有不少化学和生物物理方面的专业性很强的书籍。我抽了一本生物物理书出
来,见书中还密密麻麻地做了不少记号摘录,显然不是用来泛读浏览的。我不解地
问小马:“怎么你还钻研这些?”他一面脱着军服外套,一面回答:“你不是来采
访波-45的吗? ……”话还没说完,突然床头壁上的红色信号灯连续闪亮,同时蜂
鸣器也发出呜呜声。“紧急警报!”小马只说了这么一句,拿起才放在桌上的军帽
就往外冲去。跑到门口,他一只手扣着军装的扣子,一只手对我挥了一挥说:“你
就在这儿别动,我要出去一会儿。”情况就是命令,虽然我是记者,但“紧急警报”
我怎么能置身事外呢?不用多想,我扣上帽子就跟着小马也冲出门去。过道上人们
匆匆走去,气氛很紧张,但都有明确的目标,忙而不乱。广播中指挥部正发布命令:
“一级准备,各就各位。”
我跟着小马跑出宿舍,穿过草坪,进人一幢建筑,下楼梯、拐弯……待我跟着
小马正要进人门口挂着45-7代号的房间时,我被抓住了。这是门边的一双机械手拦
腰把我抱住了。看着小马在房间的屏风后面消失,我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小马!
马攻坚!”可是回答我的并不是小马,而是屏风发出的严厉问话:“你是什么人?
来干什么?”我挣扎着说:“我叫张长弓,是《军事科技通讯》社的,到这里进行
采访的。”“证件,基地通行证,进人波-45系统通行证!”还是那个严厉的声音,
毫不通融地对我提问。不,简直是审问。真见鬼!我才到基地,连水都还没来得及
喝一口,哪里有什么这样那样的通行证。而我的采访命令和执勤通行证又交给小马
了。可是这一切对这可恶的屏风又怎么说得清呢?眼看在机械手的铁腕中挣扎也没
有用,我倒冷静下来了,以稍息的姿态站在那里。我没作回答,那无情的声音又一
次重复问我: “证件, 基地通行证, 波-45系统通行证。”我只好无奈地回答:
“采访命令和执勤通行证在马攻坚同志那里,其他通行证还没来得及办理。”这时
又有几个军人匆匆进人45-7号房间,他们快步而行,甚至没对我多看一眼。而这可
恶的屏风居然―一放行,毫不留难,只是和我过不去。突然,我想起我和小马进基
地时,在第一站已向指挥部报告过。我就对屏风大声地说:“我已向指挥部联系过,
我是专门来采访波-45系统的科技记者, 半小时以前在第一站已作了报告。现在情
况紧急,不要耽搁我。”本来想再加几句有分量的,如:“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等等。但是,想到我面对的是一座屏风,或确切地讲是一台电子计算机及由它操纵
的机械手,再厉害的威胁也是没有作用的,所以话到嘴边也还是吞了下去。想不到
我说的这几句话居然“感动”了这冷酷无情的电子机械。半分钟后,屏风发出的声
音显得不那么严厉了:“指挥部首长指示,暂时允许张长弓同志在45-7范围内,同
马攻坚同志一起参加战斗,并发给临时通行证。”原来这家伙已与指挥部联系过了。
机械手松开后就递给我一个银白色的小牌。我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对屏风行了个
致谢礼,绕过它又下了地道,飞步跑去。尽头是一个大房间,一眼就看到小马正襟
危坐地在一台有好几个荧光屏和各种仪表、信号灯的大型设备前面。我没好气地跑
到他面前,想责问他为什么丢下我不管。只见他指指荧光屏又摆摆手,示意我在他
身边坐下。情况看来很严重,左右的人们都各自屏息地注视着仪器设备,我只有忍
气吞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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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面前的一号屏幕上, 极坐标30°方向的400公里范围,有一些亮点正向圆
心接近。 小马悄声告诉我,30°方向原点离国境线是270公里。也就是说,这些亮
点离国境不到130公里了。 他又调整二号屏幕,橙色的荧光屏上放大了的亮点清晰
可见, 距离只有300公里了。我数了一下亮点,是12个。小马也同时大声地叫了起
来:“12个?”为什么12个就要这么大惊小怪呢?小马似乎知道我的疑问,把记录
本上夹着的一张卡片指给我看, 只见卡片上打印着:“9月20日19时37分军委作战
命令。 88基地:根据卫星信号分析,敌SR-17基地有13架飞机起飞,有人侵我国企
图。命令你部立即作好准备,全歼来犯之敌。按四号方案执行。”看了作战命令我
也惊叫起来了: “怎么是12架?”13-12=1,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还有那一架到
哪里去了?
三号荧光屏是标高的, 只见在1万米高空12个亮点不断向国境逼近。在现在非
战争状态下, 明目张胆地大机群人侵确实少见。而在这少见的情况中又来了个13-
12=0, 有1架飞机失踪了,情况更不一般。是卫星信号有差错?我正疑惑不解时,
军委的第二道作战命令又来了。 光导传真打字机准确地复述着命令:“……敌SR-
17空军基地起飞的13架飞机中,有1架是‘壁虎’式……立即启动波-45系统。”
“壁虎”式!我知道这是北方超级大国最近研制的间谍飞机,吹嘘了很久而一
直未见问世。据报导是一种高速超低空侦察机,可以“仿形”飞行,也就是讲能贴
着山坡、峡谷、建筑物飞行,而自动保持间距10米左右。它依仗贴近地面,可掩饰
在障碍物的反射波下,一般雷达及电子监视系统往往不易发现。而飞到头顶时,一
闪而过,稍纵即逝。加上它本身装备有激光摄影等电子侦察器材,有反导弹、反干
扰系统,被吹得神乎其神,说什么是“无所不至,为所欲为”。想不到它今天就来
了,而且果然有点名堂,在荧光屏上还找不到它的踪影。
当指挥部下达开动波-45系统的命令时, 小马打开了壁上的北疆地图。一抹淡
蓝色的光晕表示:88基地的护卫区域。这几乎包括北疆100O多公里国境线、纵深近
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地图上,在国境线内200多公里的工业城市枫市附近地区,
忽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的黄色光斑。这表示空中有飞行器,无疑这就是荧光屏上不见
踪影的“壁虎”了。好!我们抓住了这个“无所不至”的壁虎尾巴了。
同时,在四号绿色荧光屏上,一个时隐时现的亮点被一组光圈罩住了。当光圈
稳稳地围住亮点时,五号屏幕上现出了一架奇形怪状的飞机。机翼短而宽,机身扁
平,拖了一条长长的不成比例的尾巴,正作着曲折的、鬼鬼祟祟的飞行。忽然,这
条长尾巴“壁虎”像挨了打一样直往上蹿,随即屏幕上出现了无数亮点和一些莫名
其妙的曲线。奇形怪状的“壁虎”模糊不清地逐渐消失了。我不由得着急了,就这
样让它溜走?只见小马胸有成竹地按了几个按钮,屏幕上又清晰地现出了“壁虎”。
不知为什么,它像喝醉了酒一样在空中东倒西歪地翻跟头。这时,小马如释重负地
嘘了口气,靠在椅子背上舒展身手了。
我急于想知道“壁虎”的下场,摇了摇小马的手问道:“怎么还不把它揍下来?”
小马对我笑了笑说:“揍下来?不用。”我弄不明白,对入侵者难道还要讲客气?
老同学是知道我的火爆脾气的,可是他卖关子似的不急于回答我的疑问,反而带我
离开了45-7号房间。
到哪里去?高速直达通行器把我们送上了地面一块开阔地,使我惊异的是刚才
从屏幕上见到的“壁虎”,现在乖乖地停在地上,四周有七八个军人正在指指点点
地议论着。这是怎么回事?让柯鲁日也夫――“壁虎”式的驾驶员来讲吧。
被生擒活捉的“壁虎”
下面是柯鲁日也夫的部分供词,我得到允许作了详细的摘录。每当我看这份记
录时,眼前总浮现出那大胡子、蓝眼睛的柯鲁日也夫惶惑、游移、莫名其妙而又无
可奈何的神态。
“……我们根据卫星侦察,知道枫市有一个新的工业系统。为弄清这工业系统
的详细情况,派了几批高空、低空侦察机,但过了国境线都无声无息、莫名其妙地
消失了。 因此, 在我国飞行员中,把中国北疆地区称为‘东方百慕大三角’。(
“百慕大三角”指西大西洋中佛罗里达、百慕大群岛和波多黎各岛组成的三角区,
1925年以来,多次在这地区发生海轮、飞机的神秘失踪事件,因此被人们称为魔三
角。)我们这次决定把最新式的‘壁虎’式投入使用。‘壁虎’式配备有电子侦察
仪器和反导弹、 反干扰设备。 它的高速超低空性能,使我们对这次飞行即使没有
100%的把握,也有99%的把握。
“从SR-17基地起飞共13架飞机, 其中12架高空侦察机只是虚张声势的诱饵,
用这种传统的手法分散你们的注意力,而我驾驶‘壁虎’从超低空潜入。按预定计
划,我自觉顺利地飞过了国境线,并到达枫市附近地区上空。我立即开始用电子激
光摄影机进行低空拍摄,但在校对方位时,发现与卫星的侦察方位差了十几公里,
而且此时还意外地摄到了一些显然经过伪装的军事目标。我认为这是额外的收获,
甚至想到了因此而得到的成千上万的奖金及出国旅行休假……
“在你们国土上空,我一直是心惊肉跳的,既然已有收获,我想赶快回去吧。
但是,航程不飞够,回去是交不了差的。命令上的标距还有20多公里,我就又往前
闯。可是按照航图及仪器标距应是枫市中心区域的方位,我却看到底下是一个泛着
银光的大湖,四周全是光秃秃的山峦。我觉得不对头,有些不相信自动仪表,于是
又测了一下方位,没错!我更觉得不对头了,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你们的《孙子
兵法》我读过一些,‘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并非《孙子兵法》中的话,柯
鲁日也夫在乱扯。)这条我记得很清楚,也顾不得命令和奖金了,决定返航,往四
周甩了一些干扰掩护器回头就走。
“突然,我发现周围竞出现了十几架‘壁虎’式。我的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总共才拼凑出来3架‘壁虎’ 式。第二架原准备一起执行这次任务,因为飞行
员伊万在起飞前喝醉了伏特加,接了大队长,被关了禁闭(我怀疑他是有意逃避执
勤),所以停在机场没起飞。而第三架试飞时,几件进口仪器损坏了,正在维修。
怎么会出现十几架?不是我们的就是中国的了。我完了!我被恐惧和绝望紧紧地抓
住了。我左冲右突、上下翻腾,想摆脱这些从四面八方包围我的‘壁虎’,但它们
像影子一样追随着我,这么疯狂地逼近我,简直要让我发疯了。而我当时也真以为
自己疯了,因为从最靠近的一架‘壁虎’式驾驶舱中,看到的竟是一个和我长得一
模一样的大胡子,驾着‘壁虎’式向我逼近撞来,而且,他也和我一样瞪大了眼睛,
咬紧了牙关……
“眼看要撞上了,记得当时我紧闭双眼,似乎还叫了一声‘上帝!’真像上帝
显灵,我再睁开眼睛时,那十几架‘壁虎’都烟消云散了。我已飞到了我熟悉的SR
-17基地上空了。 我抱着死里逃生的复杂心情,往跑道上俯冲下去,减速、制动,
做了个漂亮的着陆动作。我期待着欢呼和拥抱,因为从中国回来,即使双手空空也
是英雄,何况我还完成了额外的任务。钞票又在我眼前飞舞了,我还想起了那个翘
鼻子的打字员丽达。她那淡棕色的大眼睛该不会再对我翻白了……我慢慢地推开舱
盖,跨出机舱时还威武地挥起了右手……
“假如我能在机舱中多‘幸福’一会儿也好,我又怎么知道等待我的是你们。
待我飘飘然地下飞机时,送上我手的不是鲜花而是手铐!以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
“但我还要说几句。我是在不正常状态下被俘的。飞机出了毛病,我的神经出
了毛病。否则,我现在应该去罗马或巴黎,而不是蹲在这里了。”
小马看着记录笑着说: “这狗熊到现在还不明白,他已是第20个俘虏了,波-
45的第20个俘虏。”接着,小马简单地向我介绍了一下波-45防御系统。
波-45系统, 是枫市大学物理系教授王凡同志在生物生理研究所及军事科技研
究院协助下研制出来的高能综合波防御系统,原理是建立在王教授新的“波”理论
基础上的。新的“波”理论认为,一切物质都可用不同的“波”来表达,而我们能
感觉到的一切信息也都是“波”。固然这些信息都是实实在在的不同物质发出的,
但深人的研究已使我们能人为地制造出单纯的“信息波”,使我们的感受器官――
视觉、嗅觉、听觉甚至触觉都认为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发出的,而这么感受到的“物
质”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只是一台可控制的电子设备。
小马说:“像‘壁虎’之类不请自来的‘客人’,无非想在我国上空偷听、偷
看, 那么波-45系统就让它‘看’到、‘听’到它所需要的一切――事实上只是一
束‘信息波’,而且是我们需要它感受的。柯鲁日也夫最后看到的那十几架‘壁虎’
及SR-17基地,是波-45给他开的玩笑,让他活见鬼。这就是用‘壁虎’的自身波形
反射给它,让它慌乱,自投罗网。‘上帝要他灭亡,先让他疯狂!’”小马用一句
外国谚语结束了他的介绍。
本来,我的采访工作,由于遇到“紧急警报”反而提前完成了,“壁虎”式的
被生擒活捉,给我提供了极为精彩生动的素材,足够写好几篇专题特写了。但88基
地指挥部根据我的采访要求, 主动与军科社联系后又给了我一个任务, 让我作为
“特使”去枫市给王教授送感谢信及纪念品――“壁虎”式与柯鲁日也夫的合影。
这是基地的惯例, 同时我也可能到波-45之父那里了解更为详细的情况。我当然喜
出望外,非常乐意去当这“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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