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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弟弟怎么样了呢?他自从那次慷慨激昂地为科尔豪斯进行辩护之后就不回家了, 这并未引起过多的注意。他们对他阴郁沉闷的性情已习以为常。他隔一段时间就在 彩旗和烟火工厂里露一面。他来领薪水。他们离开时他不在场,因而母亲写了一封 短信,封好留在前厅桌子上。这封信一直没人来领。 消防站受到袭击后数日,弟弟来到安葬萨拉的哈莱姆殡仪馆。他在门口遇到了 殡仪馆老板。我很想同科尔豪斯・沃克先生谈谈,弟弟说。我每晚都去曼哈顿娱乐 场的连拱廊下等他,一直等到他相信接见我没有危险时为止。这位丧葬承办者面无 表情地听着,对弟弟正在谈的事置若罔闻,末作任何表示。不过,从此以后这个年 轻人每晚都站在娱乐场那儿,忍受着那些黑人游客的注视,计算着从这座大楼旁不 时隆隆驶过第八大街高架铁路的火车车次的间隔时间。天气暖和,通过在音乐晚会 开始后会打开来的装饰华美的剧场玻璃门,他能听到谱号俱乐部乐团指挥兼作曲吉 姆・尤罗普的切分音乐的旋律和听众的掌声。科尔豪斯当然已经辞去了他在乐团的 工作,并且在袭击消防站前数周就搬出了他的房间。对企图查找他的警察局来说他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弟弟开始守候的第四晚, 一个衣冠楚楚的黑人青年走过来,向他讨要1角钱。 打扮得这样漂亮的人居然会乞讨一个硬币, 他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在口袋中摸出1 角钱来。那个家伙笑了,并说他似乎还带着一些零钱,能再要2角5分钱吗?弟弟审 视着他的眼睛,发现那里面流露出因被授权作出判断而理智地对某个人进行评价的 神情。 次日晚上,他又去找这个黑人,却没见到他。但他发觉另外有个人在听众们进 剧场之后还站在连拱廊底下。他也是一个穿着套装,系着领带,头上戴一顶圆礼帽 的年轻人。他突然间拔腿走开,弟弟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他尾随他沿着一条条道 旁都是破旧排房的街道,穿过砖石铺地的交叉路口,走进弄堂小巷,绕过街角拐口。 他发觉有好几条街他走了不只一次。最后,在一条幽静的小巷里他跟着他下了一幢 褐色沙石楼房正面通往地下室门的石阶。门是敞开的。他走进去,穿过一条短过道 来到另一个门口,发现自己面对着双臂交叉坐在桌前的科尔豪斯。房间里没有别的 什么家具了。在科尔豪斯周围像卫士一样站着几个黑人青年,全都以他所特有的方 式穿着打扮得整洁雅致,烫平的套装、清洁的衬领、领带和装饰别针。弟弟认出了 他跟随的那个人, 也认出了头一晚向他讨要1角钱的那个人。他身后的门关上了。 你有何贵干?科尔豪斯说。弟弟本来已准备好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曾经构思好一篇 关于正义、文明及人人都应享有的保持尊严的生活权利的热情声明。可现在他一点 儿也记不起来了。我会制造炸弹,他说,我懂得怎样爆破。 弟弟就是这样开始他的亡命徒和革命者生涯的。家里有一段时间对此一无所知。 只有一桩事按说可能会把他与这个黑人联系起来,那就是父亲工厂的库房里有几小 桶黑色火药和几包不同种类的干燥化学药剂不见了。这件失窃案被及时地报告了警 察局,并且也被他们及时地忘在了脑后。他们正忙着查办科尔豪斯的案子呢。直到 几天之后弟弟才把这些材料运送到哈莱姆的地下公寓。 他随后便去动手配制了3包 威力强大的炸弹。他刮掉了他的淡黄色胡须,剃掉了他的头发。他用软木塞烧成的 炭涂黑了脸和手,把嘴唇的轮廓画得特别大,戴一顶圆顶礼帽而且把眼睛骨碌碌地 转来转去。用这种投合他们喜好讥讽嘲弄的方式表明了他对科尔豪斯的年轻追随者 们的真诚之后,他同他们一起出去,把炸弹投进了市属第二消防站,借以向包括他 自己在内的每个人证明自己。 我们对这段秘史的了解得自弟弟亲笔写下的材料。他从去哈莱姆的那天起到一 年后不多久死在墨西哥的那天一直坚持记日记。科尔豪斯・沃克把他的悼念变成了 军事行动。他抑制住失去萨拉和他们本来可以享有的那种生活的哀痛,把它化成了 按照古代勇士的做法举行的复仇的祭礼。根据弟弟的印象,科尔豪斯那双异乎寻常 坚定而专注的眼睛似乎此时己把眼前的一切都置之度外,只是在期待着死亡的来临。 受他指挥的年轻人的忠诚是无条件的,也许这是因为他本来并未要求他们这样。没 有一个人是花钱雇来的。除弟弟外还有5个人,最大的20来岁,最小的还不到18岁。 他们对科尔豪斯的尊敬近乎于崇拜。他们一起住在褐色沙石房子的地下室,共享他 们当仓库管理员和送货少年挣来的工资。弟弟又添上了几袋相当丰厚的工资,这是 在他尚未完全放弃新罗歇尔之前从彩旗和烟火厂支取的。公共财产的帐目是一丝不 苟的。 使用1个便士都要加以说明。他们模仿科尔豪斯的穿着,所以套装和仔细刷 过的黑色圆顶礼帽便成了一种制服。他们来往于他们的房间就像正在巡逻的士兵。 夜间,他们坐上几个钟头讨论他们面临的形势及其将导致的结果。他们研究报 纸对他们所作所为的反应。 科尔豪斯・沃克从不苛求或独断专行。他对待他的追随者们谦恭有礼,只是问 问他们是否认为某事应当做而已。他与他们打交道时并不表现出他那绵绵无尽的悲 哀。他那压抑的怒火就像有磁力一样影响着他们。他不愿在他们的地下室营房里听 到音乐。不要任何一种乐器。他们遵奉每一条纪律。他们带进来几张吊床,把这儿 布置成一座兵营。他们分担做饭和收拾房间的杂务。他们相信自己将轰轰烈烈地死 去。这种信念使他们产生了一种富于戏剧性的、高尚的自我感觉。弟弟已经完全与 他们化为一体了。他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他每天一醒来就进入了一种既庄严又幸福 的心境中。 在科尔豪斯的两次袭击行动中,他都使用了那些年轻人在曼哈顿为他偷来的汽 车。未受损坏的汽车又被送回了车库,如果有人把这些汽车的失踪和复归的现象报 告纽约警察局,他们决不会把此事与在韦斯切斯特发生的事件联系在一起。市属消 防站爆炸之后,当科尔豪斯的照片被登在这个国家各家报纸的头版上的时候,他坐 下来,把一条被单围在肩上,让一个年轻人给他剃去头发和他那一口整齐的小胡子。 他的面貌发生了惊人的改变。他那剃光的头显得很大。弟弟知道不管这样做有多少 实际理由,都同样是最后决战前的一次表示决心的仪式性的修饰。一两天后这伙人 中的一个人带进来登有从池塘中打捞上来的T型车照片的日报。 这个表明科尔豪斯 的意志的力量的明确证据使他们都感到惊讶。获悉威利・康克林出走的消息之后, 他们坐下来商讨作出适当的响应,这消息使他们大大改变,竟然谈到了由他们集体 充当科尔豪斯。要是科尔豪斯到那个制造煤和冰块的工厂去过,他们中的一个人说, 威利如今早就没有命了。我们错过了机会。不,老兄,另一个说,对我们来说他还 是活着更好。有他在人们就不会忘记科尔豪斯。他是个祸患。现在咱们得去城里干 上几件特别厉害的事,这样,由于害怕黑人都是科尔豪斯的人,谁也就不敢来找黑 人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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