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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实际上爆炸发生在两英里外城市外缘的西头。绿宝石岛消防队的站房炸了,燃 烧的梁木引得街道对面的空地也着起了大火,照亮了韦斯切斯特的上空。城里各区 和佩拉姆市及芒特弗农市邻近地区的消防队应声而来。一切都无济于事。所幸消防 站路的这幢装有护墙板的建筑离最近的居民区还有四分之一英里的距离。不过,两 名志愿队员进了医院,其中一名伤势严重到已无望活过当日。而且据说在场值班的 起码有5个人。当时是星期四的夜里,照规矩是消防队员凑在一起玩扑克的日子。 至次日拂晓,空地已烧成一片焦土,那座楼房已化作灰烬。这块地方整个被绳 子拦开,警察局的侦探们现在开始搜查这片废墟,寻回尸体并根据迹象推断着祸因。 情况很快就明朗了, 有人犯下了杀人罪。又找到的4具尸体中有两具并非只因大火 或爆炸而是被铅弹击中致死。配套的马匹上了挽具,并且已经与气泵拴在一起,它 们是在往街上走的半路上倒下的。从灰烬中找到的报警信号器表明,城北头的一个 信号所曾经给过一次报警信号,然而那天晚上城里别处并未发生过火灾。根据此种 迹象和别的一些蛛丝马迹,有些已经在纽约市警察局法医协助下得到确认,作出了 如下的设想: 在晚上近10点30分警报响起之时消防队的6名队员己聚在队部,正在 打牌。玩牌的人匆忙穿上靴子,戴上头盔。马儿被迅速带出马厩并拴到蒸汽机上。 挽具是北卡罗莱纳州希克里的塞泽公司专为消防马生产的那种按扣式挽具。像所有 的消防队一样,埃默拉尔德・埃斯莱是以他们响应警报迅速而自豪的。汽锅下面总 是点着小火以便设备一到现场,蒸汽就可增加到最高压力。如果当晚消防队保持平 素的效率,那么在大门一开,车夫吆喝着挥鞭把马赶到路上之前是一分钟都用不了 的。有人正站在街上挡住了消防车的路。他或者他们端着枪,朝着奔来的马迎面开 了火。两匹马当即倒地,第三匹吼叫着,颈部受了伤,鲜血像一阵暴雨洒在街上。 马车夫自然难逃遭枪击的厄运, 扑倒在地。车上的3名消防队员,两个受了致命的 伤,第三个在消防车被受惊的马斜拉着颠翻到一边时给压死了。蒸汽锅翻倒时发出 的可怕声响被已经因鸣响的枪声而受惊的邻近居民听见。消防车的锅炉炉膛进裂开 来,燃烧的煤引燃了装着护墙板的消防站,火苗迅速窜起,着火的楼房的高温致使 锅炉爆炸,把烧着的梁木崩到了马路对面的空地上。胡迪尼就在此刻失去了观众的 宠爱。 那天晚上,全家碰巧寝息得早。他们这一向总是睡不安稳。那个棕肤婴儿哭叫 着要妈妈,而且不爱吃奶妈的奶。父亲听见了远处的爆炸声,从他卧室的窗子往外 望了望照亮的天空。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他的存有烟火的工厂爆炸了。但是火光最亮 的地方在另一个方向。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得知什么地方着了火。这场火仿佛成了 全城上下唯一话题。午饭时间父亲去了现场。人群站在警察设置的界线跟前。他绕 过绳子来到与被毁的消防站隔街相望的空地坡脚下的池塘:池塘里,那辆没在水中 的T型车忽而浮出, 忽而随着被强风吹皱的水面的上升而消失,它的摇曳不定的轮 廓被抹掉了,然后又重新显露出来。虽然中午12点的汽笛刚刚响过,父亲就收工回 家了。母亲不敢抬眼看他。她把婴儿放在膝头,坐在那里。她那垂头沉思的姿态无 意间令人联想起死去的萨拉。此刻父亲真不知道他们的生命是否还能由他们自己来 支配。 下午4点钟, 报童跑过去时把折起来的晚报扔到了门廊上。据猜测,杀人纵火 犯系一不明身份男性黑人。这次攻击的唯一幸存者在医院的病床上得以向警察描述 其外貌。显然,该黑人扑灭了这个受伤者衣服上的火,然后唯恐旁人把这一举动解 释为心慈手软的表现,他曾揪住伤者的头发盘问消防队长藏在哪里。不过那是消防 队长康克林走运,那晚他恰好不在站房。尚未查明该黑人何以知晓康克林,也不清 楚他何故与其作对。 专家们一致认为同谋是存在的――这从有人发出假警报将志愿队员诱出站房这 一事实就能判断。不过,有篇社论把这场灾难描写成是由一名发狂的杀人犯只身一 人所为。市民被呼吁锁好家门,保持警惕,不过仍应镇静。 家里人坐在饭桌旁。母亲抱着那婴儿。不知不觉地她现在希望永远抱着那婴儿。 她觉得出他那小小的指尖在她面颊上触摸。外祖父在楼上他的房间里疼得直叫唤。 这天晚上没有饭,没人想吃。一个盛着白兰地的刻花玻璃瓶摆在父亲面前。他正在 喝第三杯酒。他觉着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有种像一根小刺、一块脏土一样的东西卡 在那儿,他以为只有白兰地才能治得了。他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了他在菲律宾作战 时用的那支旧手枪。枪放在桌子上。咱们正在经受一场本来不应落在咱们头上的悲 剧,他对他的妻子说,你那天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市里有收容贫民的机构。你没好 好考虑就把她领进来了。就是你那种女人才有的愚蠢的感情用事,把咱们全害苦了。 母亲注视着他。她记不起与他的长期相处中什么时候他曾经指责过她。她知道他会 道歉的,可泪水涌出她的眼眶,终于顺着面颊淌下来。她没梳头,一缕缕的发丝披 在她的脖子上,遮住了她的耳朵。父亲望望她,她那副当初做姑娘时的模样使她显 得很美。他并未意识到在把她弄哭时他从中感到的那种快意。 弟弟正一只胳膊肘放在椅子扶手上,用手撑着头坐在那儿。他伸出食指抵着太 阳穴。他观察着自己的姐夫,你打算出去找他,再开枪把他打死吗?他说。我打算 保卫我自己的家,父亲说,这儿有他的孩子。如果他犯下了找到我门上来的错误, 我要给他点厉害看。可是干吗他要到这儿来,弟弟声音里带着挑衅的调子说,咱们 又没弄脏他的车。父亲看看母亲,等到早上我就去警察局,不得不告诉他们这个杀 人的疯子曾经是我家的客人。我只好告诉他们咱们在照看他的私生子。弟弟说,我 想科尔豪斯・沃克会愿意你把你所了解的一切都告诉警察的。你可以告诉他们,他 就是汽车被沉入消防站池塘底上的那个发疯的黑人。你可以告诉他们,他就是到他 们自己的总部对威尔・康克林和他手下的恶棍们提出控告的那个家伙。你可以告诉 他们,他就是坐在一个因受伤而死在医院里的女人床边的那个发了狂的黑人杀人犯。 父亲说,我希望我误解了你的话。你是否想替这个野蛮人辩护?难道除了他自己以 外还有哪个人该为萨拉的死而受责备吗?除了他那份该死的黑鬼的傲慢还有什么呢? 他用这种方式杀人和毁坏财产是不能原谅的!弟弟猛地站起来,把椅子都碰翻了。 那婴儿受了惊,开始号哭。弟弟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我在萨拉的葬礼上可没听见 过这样的颂词,他说,我那时可没听见你说过致人于死地和毁坏财产是不可宽恕的。 不过,事实却是科尔豪斯・沃克已经采取了几个步骤把他自己和这桩罪行联系 在一起。原来,爆炸后不到一小时,他或者别的某个黑人,就在当地两家报社的办 公室里留下了内容相同的信。编辑们与警察协商之后选择了不予印发的办法。信件 的字迹清晰有力,讲述了导致袭击消防站的那些事件。我要求把志愿消防队的那个 臭名昭著的队长交给我来伸张正义,信中说。我要求把我的汽车原样归还给我。如 果这些条件得不到满足,我将继续杀死消防人员,焚烧消防站,直到条件兑现。如 果需要,我将毁灭整座城市。报纸的编辑和警官们相信,为了公众的福利还是不发 表此信为好。孤立的一个发狂的杀人者是一回事,一场暴动却是另一回事了。一些 警察小队悄悄搜查了黑人区,并询问了有关科尔豪斯・沃克的问题。同时,附近拥 有黑人居民的城镇的警察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各总部得到的回话是:不是我们的 黑人。不是我们的人。 早上,父亲上了北大街的街车进了城。他朝市政厅大步走去。他以一种在当地 广受尊重的实业家的身份进了大门。报纸曾经大肆宣扬他的探险家经历。这座圆顶 大厦顶上飘扬的旗子就是他赠给本城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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