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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一个早晨,邓巴中尉也生了一堆火,不过他起得早,在提马斯被杀死时,他已经喝完 第一杯咖啡了。 邓巴中尉从补给品中,拿出一把军椅,在营房门口前,他坐了很久,肩上披着毯子,手 上握着标准规格的军用杯子,今天是他来到席格威治的第一天,但是他却感到茫然。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没有任务,没有工作,没有敌人,也没有伙伴。 太阳慢慢升起,中尉发现他背对着太阳,隔着小营房使他寒冷,所以,他把椅子往前 搬,挪到阳光直接照射的院子。 才刚坐下,中尉就看到狼。一匹狼站在不远处的河边,似乎也朝他这边张望,中尉吓了 一跳,狼是侵略性的动物,会危害他的安全,他的直觉反应是想吓开狼,他拿起石子想丢 掷,不过,在他瞄准时,他发现这位访客似无恶意,或许它只是好奇而已,它一直站着看 他,中尉放下石子,和狼对看,在潜意识中,他竟然有点儿高兴狼来陪伴。 它是他的第一位客人。 畜栏里的西斯可嘶嘶作响,中尉回头过去看他的爱马,当他再回过头时,清晨的访客, 野狼已消失在山崖下的地平线外了。 mpanel(1); 2 邓巴中尉进入畜栏喂西斯可饲料时,调整好自己茫然的心理。 他不该茫然,他应该主动去发现任务。 所以,他很快地巡视过卡吉尔的小营房、补给室、畜栏和河流,然后,便开始工作了, 首先是从河边令人作呕的垃圾开始。 由于本性使然,他认为整个垃圾场是极其没教养的产物,瓶子和垃圾被扔得到处都是, 机器的齿轮和链条如残尸般地躺在河岸,更糟的是动物的尸体,虽有不同的腐烂程度,但是 却如出一辙地被随意弃置在河边,这些动物大部份是小动物,如兔子或珠鸡,稍大一点是羚 羊。 这些残骸给予邓巴第一次体认席格威治营地真相的机会。很显然,在这个地方的人,已 经不重视军队纪律了,为什么?中尉思索,会不会是食物不足,弹尽援绝?若不是为了吃, 他们何需杀害许多小动物? 邓巴一直工作到中午,他脱掉衣服,只剥下一件内衣,一条长裤和一双旧靴子,他在审 视整条河的垃圾。 溪流里的垃圾比河岸上的还要多,一只腐烂在浅水泥泞中的羚羊死尸,几乎使他反胃呕 吐。 他把垃圾放在帆布上,当它们到达一定份量时,中尉便把它们扎起来,由西斯可把这些 可怕的东西,轮番拉到山坡上。 到了下午,河流清理干净了,虽然无法估量,但是中尉敢打赌,河流的速度,一定比原 先要快许多。他点了一支烟稍事休息,河水自他脚边流过,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河,中尉 为自己的作为,感到一丝丝的骄做。 然后,他开始感到脊背僵硬,这类工作并不是他平常所做的,不过,他只是僵硬,并不 觉酸痛疲累,他完成了某项事情。 在运完所有垃圾之后,他爬上山崖的顶端,现在,堆积在上面的垃圾,几乎高到他的肩 膀,他倒了一桶燃油在上面,然后点火将它们焚化。 一会儿之后,他看到大量的油脂黑烟冒向开阔的天空,这样的浓烟等于是一项指标,指 出席格威治的人烟,邓巴中尉突然明白,他不该这么做,他不该燃起火焰,这种行为不啻是 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放出熊熊火光一样。 有人士循着黑烟而来,最有可能的人,是印第安人了。 3 邓巴中尉坐在小屋前面,审视地平线各方向,直到天色昏暗为止。 没有人来。 他松了一口气,不过在一整个下午的紧张观察中,他准备了来福枪和其他武器。孤独感 更深了,“被放逐”这个字眼溜进他心底,使他感到不寒而栗。但是,这是一个正确的字 眼,他知道在未来,他会有一段时间,是自己一个人的,在内心深处,他虽然喜欢孤独,但 是并不是被放逐,和提马斯一同前来的喜悦感,完全没有了。 他确实感到孤独被抛弃。 草草用过晚餐后,他开始书写第一天的报告。邓巴中尉是一个很好的作家,因此他比别 的士兵担任更多的文书工作,趁着还有一些天光时,他记录下席格威治营地的第一天。 一八六三年四月十二日 我发现席格成治营地里空无一人,这个地方已被废弃了一段时间,如果在我来临前,此 地曾有过部队,也在不久前离开了。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席格威治是我的岗位,但是我却没有人可以报到,唯有离开才能连络,但是,我不想离 开岗位。 补给品十分充足。 我分配自己任务,保护补给室,然而却不知是否会有人来抢夺。 边疆非常平静。 美国,约翰・邓巴中尉 这一个晚上,在临睡前,他想到遮阳篷。他要为小屋架一个遮阳篷,就架在门口入口处 上面,白天阳光直射,小屋里的热力令人难耐一如果有遮阳篷,那么,他可以在底下休息或 工作。他要为席格威治增加一些工作。 另外可以做的是窗户,从草皮墙上开出一扇窗,会使得屋子的感觉有了很大的改变,还 要做的是,缩小畜栏,或许,补给室里的材料,可以使他盖出其他的建筑物。 在种种的未来计划中,邓巴入睡,他睡得很沉,并且做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梦。 他梦见自己躺在宾州的医院里,医生群集在他床边,其中六个的白袍子,因为“其他手 术”而沾染了血液。 他们在讨论如何切除邓巴中尉的腿,应该由膝盖,还是由脚踝较好?邓巴恐怖地张大眼 看他们,他们不管邓巴,讨论变得十分激烈,最后竟然打了起来。 他们用手术切除下来的四肢打架,被他们切除肢体的病人,见到医生拿着他们的肢体追 打奔跑纷纷从床上跳了下来。 邓巴在混乱中逃跑,他跑出医院大门,来到一处青草地。 没想到这个青草地上,遍布着联军的尸体,当他跑进去时,所有的尸体坐了起来,并且 举枪瞄准他。 他的手中也有枪,他在尸体还没有能够扣扳机之前,一一射中尸体,由于动作快又准, 每一颗子弹都射中尸体头颅,它们一一爆裂,这些头颅像一大排瓜果,端放在尸体肩上,等 待他瞄准射击。 很奇怪地,邓巴看到他自己,他穿着一身是血的医院衣服,走进尸体群中,尸体头颅在 他经过时,纷纷飞溅爆裂。 突然,尸体没有了,枪声也停止了。 有人在他背后,用悦耳声音唤他。 “甜心……甜心。” 邓巴回过头。 在他背后的,是一个奔跑的女人,这个妇人长得非常漂亮,有高颧骨、浓密头发、眼睛 灵活有神充满热情,邓巴感觉到心跳加速,她只穿着一条男人的长裤,双脚沾满鲜血,朝他 奔跑而来。 由于这女人的脚,使他不自主地低头看自己的脚,他的脚已经没有了,一路上,他都是 用骨头奔跑而来的。 邓巴醒来了,震惊地坐直身体,他着急地翻找在床尾的脚,幸好,脚还在。 然而他的毯子,已因为流汗而潮湿,他伸手到床底下,找到袋子,拿出一支烟,然后便 踢开毯子,倚在枕头上,一边抽烟,一边等待天亮。 他知道这个梦的意义,梦境中的一些事,是事实,曾经发生过。 譬如说,他的脚曾经受伤过,被手榴弹击中,因此在军医院中住过一段期间,医生曾经 谈论过要切除他的脚,使他害怕而逃跑。他在半夜逃跑,病房里尽是其他伤患痛苦的呻吟, 他溜下床,在脚上撒了消炎粉,厚厚地包上纱布后,便塞进靴子里。 他从侧门出来,偷了一匹马,由于无处可去,他在天亮时,加入部队,那时候,他的脚 伤又加一层,大脚趾受伤了。 现在,他对自己微笑,为什么会回想起这些呢? 当时,脚伤的痛苦,持续了两天,由于如此地痛,使他只想寻死,因此,一旦机会来 临,他毫不犹豫地把握了。 他所属的部队,和敌军在一处荒芜的战场上对峙,他们躲在一处低矮的石墙下,而敌军 就在三百码处,由于彼此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所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已经对峙了一个下 午。 他们曾经发射过一枚观察气球,但是很快便被打下来。 到了黄昏,两军还未交锋,但是对峙所形成的紧张情势,已经达到不可忍受的顶点,邓 巴中尉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个意见,其实只是想提早结束生命,以从剧烈的脚痛之中解除。 他志愿骑马出去,以引敌方开枪。 上校指挥官根本不适合战争,他的肠胃软弱,心智愚蠢。 照理说,他不应该批准这样的事情,但是今天下午,他在巨大的压力下,已经神志昏昧 了,他竟然想要一大球冰淇淋。 更糟糕的是,提普顿将军和他的副官刚刚才爬上西边的山丘上去观察,观察原本是他的 责任,但是他没有办法办妥这项任务。 现在,在他眼前的是面无血色的年轻中尉,他要去引敌军开火,上校被中尉狂野圆大的 眼睛震慑住了。 他同意这项建议。 由于中尉的马,咳得很厉害,因此上校准许他再挑另一匹马,他挑的是一匹短小强悍的 新马,名字叫做西斯可。 邓巴中尉努力压抑自己,不要在众目睽睽下,跃马而痛叫失声。 然后,他便朝矮墙出发,几枝来福枪伸了出来。但是周围却出现死一般的安静,邓巴怀 疑这安静是否真实,还是每一个人死前,都会有这种感觉?他无法确定。 不过,他用力踢马的肋骨,西斯可便跃过石墙,朝敌军方向前进,敌人也躲在石墙下, 他们被中尉这个冒死行动吓住了,没人开枪,所以,中尉在开放荒芜战场上的第一百码,是 处于无声的真空状况下。 然后,敌人就如他所预期地,被他桃动开火了,子弹在他身边飞窜,他恨本不打算还 击,他仍用力踢着西斯可前进,这匹小马,飞也似地奔向前,而邓巴中尉,则一直在等待被 子弹击中。 奇迹似的,他已经冲到敌军正前面,可以看见对方士兵的眼睛时,仍没有任何一颗子弹 射中他。所以,他将西斯可转向左边,笔直地朝北方前进,西斯可的蹄子;跑得如此用力, 以至于飞溅起来的泥土,不断地打在中尉背上。中尉仍旧保持笔挺的坐姿,这个坐姿果然激 怒了南军,他们像找到一个射击的靶子,所有子弹全部射向中尉。 他们竟然没有打中他。 邓巴中尉听到枪声停止了,他已经跑出射程范围,当他勒紧缰绳时,上手臂有灼热感, 原来,他的二头肌中弹了。现在,他从寻死狂飘中回到现实,他回头看,所有南军都站了起 来,一颗颗头颅架在矮石墙上,宛如链条锯齿,南军们不相信地看着他。 这时候,短暂的安静又被爆炸性的声音所打破,邓巴的兄弟,疯狂地叫好鼓掌,但是, 邓巴再一次感觉他受伤的脚,他的脚竟然不停地抽动抖颤起来。 他转动马头,在空阔的战场上,走向自己的军队,远远的,他看见弟兄们也从隐身的石 墙上站了起来,对他伸开欢迎的手臂。 他双腿夹紧西斯可腹部,循着原先来的路奔驰回去,这一次,他去探看南军的侧翼,刚 才他已经看够了正面的南军裤底。 侧翼的南军并不欢迎他,在他前面,一排步枪兵站了出来,枪扛在他们前面,目标对准 他的身体。 为了成功,邓巴中尉突然放掉缰绳,双手抬高,这个姿势有如马戏团的表演骑师,但 是,邓巴并不是在表演,他只想成功地结束生命,他在向自己告别,然而,在别人眼中,这 并不是告别,而是胜利者的表态。 没有人知道邓巴一心想死,北军兄弟的情绪激昂到极点,他们的心脏已跳到胸口,邓巴 不畏死地抬高手,更令他们不能忍受。 北军弟兄像潮涌似地,从矮墙内倾巢而出,他们斗志高昂,杀气腾腾地攻向南军,而南 军,士气已失,溃不成军地往后面的树林里奔逃。 当邓巴中尉再次拉紧缰绳时,蓝衣的北军部队,已经全部攻出矮墙外,一直追着敌人进 入树林。 他的头突然地晕眩起来。 整个世界在旋转。 上校带着他的副官,从一个方向过来,提普顿将军和他的随从,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他 们同时看到他,失去意识地从马鞍上摔下来,两方人马快速跑向中尉,而西斯可则悠闲地在 中尉脚边踱步,上校和将军心里有同样的感情,这种感情很难出现在高级 这时候,短暂的安静又被爆炸性的声音所打破,邓巴的兄弟,疯狂地叫好鼓掌,但是, 邓巴再一次感觉他受伤的脚,他的脚竟然不停地抽动抖颤起来。 他转动马头,在空阔的战场上,走向自己的军队,远远的,他看见弟兄们也从隐身的石 墙上站了起来,对他伸开欢迎的手臂。 他双腿夹紧西斯可腹部,循着原先来的路奔驰回去,这一次,他去探看南军的侧翼,刚 才他已经看够了正面的南军裤底。 侧翼的南军并不欢迎他,在他前面,一排步枪兵站了出来,枪扛在他们前面,目标对准 他的身体。 为了成功,邓巴中尉突然放掉缰绳,双手抬高,这个姿势有如马戏团的表演骑师,但 是,邓巴并不是在表演,他只想成功地结束生命,他在向自己告别,然而,在别人眼中,这 并不是告别,而是胜利者的表态。 没有人知道邓巴一心想死,北军兄弟的情绪激昂到极点,他们的心脏已跳到胸口,邓巴 不畏死地抬高手,更令他们不能忍受。 北军弟兄像潮涌似地,从矮墙内倾巢而出,他们斗志高昂,杀气腾腾地攻向南军,而南 军,士气已失,溃不成军地往后面的树林里奔逃。 当邓巴中尉再次拉紧缰绳时,蓝衣的北军部队,已经全部攻出矮墙外,一直追着敌人进 入树林。 他的头突然地晕眩起来。 整个世界在旋转。 上校带着他的副官,从一个方向过来,提普顿将军和他的随从,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他 们同时看到他,失去意识地从马鞍上摔下来,两方人马快速跑向中尉,而面斯可则悠闲地在 中尉脚边踱步,上校和将军心里有同样的感情,这种感情很难出现在高级将领心中,尤其是 在战时。 他们竟然深深关怀一条生命的存活。 在这两名将领中,提普顿的关怀更为深刻,从军二十六年,他见过不少英勇事迹,但是 从没有任何一次,比得过今天下午的。 当邓巴恢复意识时,将军已跪在身边,像父亲心痛儿子倒地一般。 他发现这位勇敢的中尉,在单独穿越战场之前,已经受伤了,将军低着头,从小到老他 未曾祈祷,但是现在,他宛如祈祷,泪水滑落他灰白的胡子上。 邓巴中尉没有办法多说话,他只能做一项请求,他重复了许多遍。 “不要切除我的脚。” 将军已经听到这项请求,他把邓巴中尉送进自己的救护车中,送到将军的总部,并且请 来将军的私人医生。 到达时,邓巴有一段短暂的清醒,提普顿将军命令医生挽救这名年轻人的脚,但是经过 讨论,医生认为除非锯掉,否则没有办法。 提普顿将军把医生叫到一旁,告诉他:“如果你不能救这孩子的脚,我就以医木不良将 你解雇。” 由于将军的坚持和关爱,邓巴中尉复元了。他每天来探望年轻中尉,并且也督促医生, 这名可怜的医生,两个星期来,为了中尉的脚而汗流侠背。 将军只对中尉表达父爱,他很少说话,但是当中尉的脚已经安全时,他再度进入帐篷, 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邓巴的床边,准备和中尉来一番长谈。 将军对邓巴的前途已有一番打算,当他说出心里的打算时,邓巴不禁哑然失色,因为将 军要邓巴结束军旅生涯,将军认为他单身入敌的表现,已经够一个男人称之为战争了。 然后,他要邓巴提出请求,将军低着嗓子说:“我们亏了你。” 中尉微笑。“哦,我已经得到我的脚了,长官。” 将军不同意他的说法。 “你要什么?”将军问。 他闭上眼睛想。 最后,说:“我一直希望到边疆去驻防。” “那里?” “任何地方……只要是边疆。” 将军站起来。“好。”他往帐篷外走去。 “长官?” 将军停止,回过头感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邓巴。 “我可不可以拥有那匹马……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将军走了以后,邓巴中尉一直陷入沉思之中,他的心情突然地兴奋起来,一个新生活即 将展开。但是,面对将军诚挚的脸庞。他有一丝罪恶感,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次英勇事 迹,其实只是想要自杀,不过,来不及了,经过这个下午的沉思之后,他决定不说出。 现在,邓巴躺在潮湿的毯子边,抽他的第三支烟,席格威治营地,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命 运呢? 房间渐渐亮起来,中尉的心情也渐渐开朗,他把思想从过去回到现在,由于他是本营地 唯一的一个人,他必须自己决定今天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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