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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玛丽安夜里比她料想的睡得要多,然而第二天早晨一觉 醒来,却依然觉得像先前合眼时一样痛苦。   埃丽诺尽量鼓励她多谈谈自己的感受,没等早饭准备好 ,她们已经反反复复地谈论了好几遍。每次谈起来,埃丽诺 总是抱着坚定不移的信念,满怀深情地开导她,而玛丽安却 总像以前那样容易冲动,没有定见。她有时认为威洛比和她 自己―样无辜、不幸,有时又绝望地感到不能宽恕他。她时 而哪怕举世瞩目也毫不在乎,时而又想永远与世隔绝,时而 又想与世抗争下去。不过有一件事她倒是始终如一的:一谈 到本题,只要可能,她总是避开詹宁斯太太,若是万一摆脱 不了,那就坚决一声不响。她已经铁了心,不相信詹宁斯太 太会体谅她的痛苦。   “不,不,不,这不可能,”她大声嚷道,“她不会体 谅我。她的仁慈不是同情,她的和蔼不是体贴。她所需要的 只是说说闲话,而她现在所以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给她提供 了话柄。”   埃丽诺即便不听这话,也早知妹妹由于自己思想敏感精 细,过分强调人要多情善感,举止娴雅,因而看待别人往往 有失公道。如果说世界上有一多半人是聪慧善良的,那么, 具有卓越才能和良好性情的玛丽安却如同其他一小半人一样 ,既不通情达理,又有失于公正。她期望别人和她怀有同样 的情感和见解,她判断别人的动机如何,就看他们的行为对 她自已产生什么样的直接效果。一天早饭后,正当妹妹俩一 起呆在房里的时候,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进一步降低了玛 丽安对詹宁斯太太的评价。原来,都怪她自己不好,这件事 意外地给她带来了新的痛苦,而詹宁斯太太则完全出自一番 好意,情不自禁地给卷了进去。   她手里拿着一封信,认为一定会给玛丽安带来欣慰,便 老远伸出手,喜笑颜开地走进房来,一面说道:   “喂,亲爱的,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管保叫你高兴。 ”   玛丽安听得真切。霎时间,她想象中见到威洛比的一封 来信,写得情意缠绵,悔恨交加,把过往之事一五一十地作 了解释,令人满意而信服,转瞬间,威洛比又急匆匆地跑进 房来,拜倒在她的脚下,两眼脉脉含情地望着她,一再保证 他信里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谁想,这一切顷刻间便化为泡影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她以前从未讨厌过的母亲的手迹;在 那欣喜若狂的幻景破灭之后,接跟而来的是极度的失望,她 不由地感到,仿佛到了那个时刻才真正遭受到痛苦似的。   詹宁斯太太的冷酷无情,即令玛丽安处在最能说会道的 时刻,也无法用言语加以形容。现在她只能用涌流不止的泪 水来谴责她――然而这种谴责完全不为对方所领悟,她又说 了许多表示同情的话,然后便走了出去,还劝导她读读信, 宽慰宽慰自己。但是,等玛丽安安静下来读信的时候,她从 中并未得到什么安慰。威洛比的名字充斥着每一页信纸。母 亲仍然确信女儿订了婚,一如既往地坚信威洛比忠贞不渝, 因为只是受到埃丽诺的求告,才来信恳请玛丽安对她们俩坦 率一些。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女儿的温情,对威洛比的厚爱, 对他们未来幸福的深信不疑,玛丽安边读边痛哭不止。 mpanel(1);   现在玛丽安又产生了回家的迫切愿望。母亲对她来说比 以往任何时候都倍感亲切.一一―由于她过于误信威洛比, 才显得倍加亲切。玛丽安迫不及待地要走,埃丽诺自己也拿 不定主意,不知玛丽安究竟呆在伦敦好,还是回到巴顿好, 因此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劝她要有耐心,等着听听母 亲的意见。最后,她终于说服了妹妹,同意听候母亲的意见 。   詹宁斯太太比通常早些离开了她们。因为不让米德尔顿 夫妇和帕尔默夫妇像她一样感伤一番,她总是于心不安。埃 丽诺提出要陪她一起去,被她断然拒绝了,她一个人出去了 ,一个上午都在外边。埃丽诺忧心忡忡,知道她是去传播这 些伤心事的,同时从玛丽安收到的信中可以看出,她对此事 没能让母亲做好任何思想准备,于是,便坐下来着手给母亲 写信,把发生的情况告诉她,请求她对将来怎么办作出吩咐 。与此同时,玛丽安等詹宁斯太太一走,也来到客厅,现在 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埃丽诺伏案写信的桌前,盯着她唰唰舞动 的笔,不仅为她吃这苦头感到伤心,而且更为母亲会做出何 等反应而感到忧愁不安。   这种局面大约持续了一刻来钟。这时,玛丽安的神经已 经紧张得无法承受任何突如其来的声响,不料偏偏被一阵敲 门声吓了一跳。   “这是谁呀?”埃丽诺嚷道。“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 不会有人来打扰呢。”   玛丽安走到窗口。   “是布兰登上校!”她恼怒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也 摆脱不了他!”   “詹宁斯太太不在家,他不会进来的。”   “我才不信你这话呢,”她说着就往自己房里走去。“ 一个人自己无所事事,总要厚着脸皮来侵占别人的时间。”   尽管玛丽安的猜测是建立在不公正的基础上,但是事实 证明她还是猜对了,因为布兰登上校确实进来了。埃丽诺深 知他是由于挂念玛丽安才到这里来的,而且从他那忧郁不安 的神情里确实发现了这种挂念,便无法宽恕妹妹竟然如此小 看他。   “我在邦德街遇见了詹宁斯太太,”寒瞻之后,上校说 道,“她怂恿我来一趟,而我也容易被怂恿,因为我想八成 只会见到你一个人,这是我求之不得的。我要单独见见你的 目的――.愿望――我唯一的愿望――我希望,我认为是― ―是给你妹妹带来点安慰――不,我不该说安慰――不是一 时的安慰――而是信念,持久的信念。我对她、对你、对你 母亲的尊敬――请允许我摆出一些情况加以证明,这完全是 极其诚恳的尊重――只是诚挚地希望帮帮忙――我想我有理 由这样做一一虽然我费了好几个小时说服自己这样做是正确 的,我还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可能犯错误?”他顿住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埃丽诺说。“你想向我谈谈威洛 比的情况,好进一步揭示一下他的人格。你说说这个,将是 对玛丽安最友好的表示。若是你提供的消息有助于达到那一 目的,我将马上对你表示感激不尽,玛丽安有朝一日也一定 会感激你的。请吧,快说给我听听。”   “你会听到的,简单地说,去年十月,我离开巴顿的时 候―――不过这样说会让你摸不着头脑。我必须再往前说起 。达什伍德小姐,你会发现我笨嘴拙舌的,简直不知道从何 说起。我想有必要简短地叙说一下我自己,而且确实是很简 短。在这个问题上,”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我没有什么值 得罗嗦的。”   他停下,略思片刻,接着又叹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你大概全然忘记了一次谈话.――(这本来也不可能 给你留下什么印象)――那是一天晚上,我们在巴顿庄园进 行的―次谈话――那天晚上有个舞会―一我提到我过去认识 一位小姐,长得有些像你妹妹玛丽安。”   “不错,”埃丽诺答道,“我没有忘记。”一听说她还 记得,上校显得很高兴,便接着说道:   “如果我在令人感伤的回忆中没有被捉摸不定的现象和 偏见所蒙骗的话,她们两人在容貌和性情上都十分相似―― ―一样的热情奔放,一样的想入非非、兴致勃勃。这位小姐 是我的―个近亲,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我父亲就成了她的保 护入。我俩几乎同年,从小青梅竹马。我不记得我还有不爱 伊丽莎的时候,我们长大以后,我对她一往情深,不过从我 目前孤苦无告和闷闷不乐的情况来看,也许你会认为我不可 能有过这种感情。她对我的一片深情,我想就像你妹妹对威 洛比一样炽烈。可是我们的爱情同样是不幸的,虽然原因不 一样。她十七岁那年,我永远失去了她。她嫁人了――违心 地嫁给了我哥哥。她有一大笔财产,而我的庄园却负债累累 。这恐怕是我对她的舅父和保护人的行为所能作出的全部说 明。我哥哥配不上她。他甚至也不爱她。我本来希望,她对 我的爱会激励她度过任何困难,而在一段时间里也确实是这 样。可到后来,她受到了无情的虐待,悲惨的处境动摇了她 的决心,虽然她答应我不会――瞧,我真是乱说一气:我还 从没告诉你这是怎么引起来的。我们准备再过几个小时就一 起私奔到苏格兰,不料我表妹的女仆背信弃义,或是办事不 牢,把我们出卖了。我被赶到一个远方的亲戚家里,她失去 了自由,不许交际和娱乐,直到我父亲达到了他的目的为止 。我过于相信她的刚正不阿,因而受到了严厉的打击――不 过,她的婚姻假若幸福的话,我当时尽管很年轻,过几个月 也就死心塌地了,至少现在不用为之悲伤。然而,情况并非 如此。我哥哥对她没有感情,追求的是不正当的快乐,从一 开始就待她不好。对于像布兰登夫人这样一个年轻、活泼、 缺乏经验的女性来说,由此而造成的后果是极其自然的。起 初,对于这种悲惨的处境她听天由命。她若是后来没有消除 由于怀念我而产生的懊恼,事情倒也好办些。但是,说来难 怪的是,她有那样的丈夫逗引她用情不专,又没有亲戚朋友 开导她,遏制她(因为我父亲在他们婚后只活了几个月,而 我又随我的团驻扎在东印度群岛),她堕落了。我若是呆在 英国的话,也许――.不过我是想促成他们两人的幸福,才 一走好几年的,并且特意和人换了防。她结婚给我带来的震 惊,”上校声音颤抖地继续说道,“同我大约两年后听说她 离了婚的感觉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正是这件事引起了我 的满腹忧愁,直至现在,一想起我那时的痛苦――”   他再也叙说不下去了,只见他急忙立起身,在房里踯躅 了几分钟。埃丽诺听着他的叙说,特别是看到他那样痛苦, 感动得也说不出后来。上校见她如此关切,便走过来,抓住 她的手紧紧握住,感激丁罢舛伪?嗟娜兆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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