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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卡特尔船长为年轻人做了一点事情 ---------------------------------------------------------------- 卡特尔船长运用他那惊人的、他真心自信是天赋的才能(就一个无比纯朴的人来说,这 倒并非异乎寻常),制订出那个深奥莫测的计划,在那个多事的星期天,前往董贝先生的公 馆;他一路上一直眨巴着眼睛,让他那横溢的才智有一个排泄的孔道;他脚上穿着那双光耀 夺目的短靴,就这样出现在托林森的眼前。卡特尔船长从那人那里听到了那即将来临的灾 难,十分忧虑;由于他一向处事审慎,所以就惊慌失色地急忙“改变航向”,离开那里,而 只递进那个花束,表示他关怀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托林森向全家人转达他的敬意和问候, 希望他们在当前的情况下坚强地顶住风,最后友好地暗示,他明天将“再来看看”。 船长的问候再也没有被人听到。船长的花束在前厅里搁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就被扫进了 垃圾箱;船长神机妙算的安排,连同那更为伟大的希望和更为崇高的计划一道卷进了这场奇 灾大祸,如今已被彻底粉碎。因此,当雪崩冲毁山间的森林时,细枝和灌木也随同大树遭 殃,全都荡然无存。 沃尔特经过长距离的游逛和最后随着发生的那些难忘的事情之后,星期天晚上回到家里 时,最初一心一意想着他必须告诉他们的消息,并彻底沉浸在刚才经历的情景在他心中自然 唤起的情感之中,所以既没有注意到他舅舅显然还不知道船长答应通知的信息,也没有注意 到船长用钩子向他打了个信号,提醒他不要提起这个话题。不过,不论如何聚精会神地观 察,船长的信号也不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就像中国的圣人据说在开会时曾经写过一些完全 不能发音的艰涩高深的词语一样,船长那些龙飞凤舞般的指指划划,谁要是事先不了解他的 秘密,那是根本不可能看懂的。 可是船长在知道所发生的事情之后,放弃了这些打算,因为他看到,在沃尔特出发之 前,现在很少有机会能跟董贝先生无拘无束地随意交谈。不过,船长尽管带着灰心失望、垂 头丧气的神色暗自承认,所尔・吉尔斯一定得知道这件事情,沃尔特一定得走――情况暂且 只能听凭和他当初接触到的时候一样,并没有因为有朋友明智地进行调停,而使事实真相得 以澄清或使境遇有所改善――,但他仍毫不动摇地相信,他内德・卡特尔是与董贝先生磋商 的合适人物,只要他们两人走到一起,就可以十分妥善地安排沃尔特的命运。因为船长永远 不能忘记,他与董贝先生在布赖顿相处得很好,他们每人都在合适的时候恰如其分地说出了 需要说的话;他们曾经准确地判断了彼此的为人;他也不会忘记他内德・卡特尔怎样在陷于 绝境时指出这条出路并使会晤导向合乎要求的结局。船长根据这些理由安慰自己:内德・卡 特尔目前虽然由于情势所逼,暂且只好无所事事地袖手旁观,但有朝一日,时机一到,他内 德总能扬起船帆,胜利地向前航行的。 在这种出自善意的误解的影响下,卡特尔船长坐在那里,看着沃尔特,听着他叙述,同 时在衬衫领子上掉下一颗眼泪的时候,心中甚至在转悠着这样的念头:不论哪一天他遇见董 贝先生时,他就口头邀请他,在他指定的任何一天,到布里格广场来品尝品尝羊肉,然后在 碰杯祝酒时再谈谈他年轻朋友的前途问题――这样做是不是既符合礼仪而又富于策略?但是 麦克斯适杰太太的脾气难以捉摸,在他举行宴请时她可能伸开四肢,躺卧在走廊里,含沙带 刺地说起教来;这些顾虑在船长好客的想法上泼上一瓢冷水,使他胆怯心灰。 当沃尔特沉思地坐在餐桌前面没有吃饭,心中一直细想着所发生的一切时,在船长看 来,有一个事实是很清楚的,就是:尽管沃尔特本人由于谦虚,还认识不到这一点,但他却 可以说是董贝先生家庭中的一员了。他本人曾亲自跟他十分感伤地叙述的事件联系在一起; 就在这一个事件发生的过程当中,他们记起了他的名字,并赞扬他;他的老板对他一定会另 眼相看,对他的前途一定会格外关心的。如果说船长对他自己的结论暗中还有什么怀疑的 话,那么他毫不怀疑,这些结论对安定仪器制造商的心情是十分有利的。因此他就利用了这 样一个大好时机,把去西印度群岛的消息作为一件破格提升的待遇,透露给他的老朋友;声 称如果他有钱的话,那么他就将慷慨解囊,为沃尔持的长远利益拿出十万英镑;他相信这一 笔投资一定会产生可观的赢利。 mpanel(1); 所罗门・吉尔斯听到这个消息,起初晕头转向,目瞪口呆;它像晴天霹雳般地打进了小 小的后客厅,粗暴地破坏了炉边安宁的气氛。可是船长在他昏花的眼睛前面展示出一幅黄金 般灿烂的前景,十分神秘地暗示惠廷顿式的前程;对沃尔特刚刚告诉他们的事情大事宣扬它 的重要意义,满怀信心地把它用来说明他的预言已开始得到证实,在实现可爱的佩格姑娘的 传说方面已迈出了重大的一步。――所有这一切把老人弄得心迷意乱,糊里糊涂。沃尔特也 假装充满了希望和热忱,确信他不久就会回来,同时为了支持船长,他富于表情地摇晃着脑 袋,搓着手,因此所罗门起初望望他,然后又望望卡特尔船长,开始想到,他该欣喜若狂才 好呢。 “可是,你们知道,我已经落在时代后面了,”他辩解地说道,一边紧张不安地用手从 上到下摸着他外衣上一排发亮的钮扣,然后又从下到上摸回去,仿佛它们是念珠似的,他正 把它们连数两遍;“我宁愿让我亲爱的孩子留在这里。这肯定是过时的想法了。他过去总是 喜爱海,他――”他闷闷不乐地望着沃尔特说,“他高兴去。” “所尔舅舅!”沃尔特迅速地喊道,“如果你这样说的话,那么我就・不・想去了。是 的,卡特尔船长,我不想去了。如果舅舅以为我能高高兴兴地离开他的话(即使我就要走马 上任,去当西印度群岛的总督),那么这句话就足够了。我将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沃尔,我的孩子,”船长说,“别着急!所尔・吉尔斯,请看看您的外甥吧!” 船长的钩子威严地移动着,老人的眼睛跟随着它,看到了沃尔特。 “有一条船就要出航,”船长文思大发,举了一个动人的比喻,“要在这条船上不可磨 灭地写上一个什么名字呢?是写盖伊号呢?还是,”船长提高了声音,提醒大家注意,“还 是写吉尔斯号呢?” “内德,”老人把沃尔特拉到他的身旁,亲切地挽着他的胳膊,说道,“我知道。我知 道。我知道沃尔特总是更多地考虑我,而很少考虑他自己。这一点我心里是明白的。我说他 高兴去,我的意思是说,我希望他高兴去。嗯,内德,你听着,还有沃利,亲爱的,你也听 着,这是我意想不到的新消息;我怕我落在时代的后面,而且贫穷可怜;这就是根本的原 因。现在,请你们告诉我,这对他是不是真的是个好运气?”老人忧虑不安地从这一位望到 另一位,说道,“千真万确是那样吗?如果这对沃利的前程真是有利的话,那么我自己几乎 什么都能迁就,但是我不愿意沃利为我而牺牲自己或者对我隐瞒什么。你,内德・卡特 尔”!老人眼睛直瞪着船长,瞪得这位外交家局促不安,“你对你的老朋友老实吗?说出 来,内德・卡特尔背后有什么瞒着我?他该不该去?你怎么先知道的,为什么能先知道?” 由于这是一场骨肉情谊与自我牺牲的竞赛,船长感到宽慰的是,沃尔特这时进来插话, 取得了无限的效果。他们两人一刻不停地交谈着,使老所尔・吉尔斯多少安下心来;或者说 得确切些,把他弄得稀里糊涂,一切都不明白,甚至连离别的痛苦他也不能清楚地感觉到了。 他没有多少时间来衡量这件事情,因为第二天,沃尔特就从经理卡克先生那里接到有关 出发和服装用品的必要指令,同时还得悉,“儿子和继承人”号将在两星期或最迟晚一、两 天内开航。沃尔特故意把准备工作搞得匆匆忙忙,在这匆忙的过程中,老人仅有的一点冷静 也失去了,因此启程的日期迅速地就临近了。 船长每天都向沃尔特打听,所以知道发生的一切情形;他觉得时间一天天接近沃尔特动 身的日子,却没有出现或看来可能出现任何情况可以更好地了解沃尔特的处境。船长对这个 事情进行了反复的考虑,对不幸凑合在一起的一些情况进行了许多思索之后,心中忽然出现 一个巧妙的主意。不妨去拜访一下卡克先生,设法从他那里了解一下,海岸究竟是在哪个方 向? 卡特尔船长很喜欢这个主意,它是他在布里格广场吃过早饭以后抽第一斗烟时灵机一动 的一刹那中突然来到他的头脑中的;抽这斗烟很值得。他的良心是诚实的,沃尔特向他吐露 的内情以及所尔・吉尔斯所说的话曾使他稍感不安,这次访问将会使他的良心安宁下来;而 且这将是一个寓意深长,精明高超的友好行动。他将谨慎小心地试探卡克先生,当他看清这 位先生的性格,认定他们是否能融洽相处之后再决定多谈或少谈。 因此,不怕遇见沃尔特(他知道他在家里忙着收拾行李),卡特尔船长重新穿上短靴, 别上哀悼友人的胸针,走上他的第二次征途。这次他没有买送礼的花束,因为他是到一个办 公的地方去;但是他在钮扣孔里插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花,身上发出了令人愉快的乡村的清 香,他就这样拿着那根多节的手杖,戴着上了光的帽子,动身到董贝父子公司去了。 船长在附近的小酒店喝了一杯温暖的、搀水的朗姆酒,定神想想,然后快步跑过庭院, 唯恐酒的良好效果就要蒸发掉似的,最后突然出现在珀奇先生的面前。 “老弟,”船长用诱导性的语气说道,“您们公司的头头里有一位是姓卡克的。” 珀奇先生承认这一点,但他有责任让他了解,公司的头头们都很忙,别指望他们能抽出 时间来。 “老弟,告诉您,”船长凑着他的耳朵说道,“我是卡特尔船长。” 船长本想用钩子把珀奇先生轻轻地拉到身旁,但是珀奇先生避开了;他倒不是故意逃 避,而主要是他突然想到,这样一种武器出乎意外地出现在珀奇太太眼前,在她当时的情况 下,是很可能会断送掉她的美好希望的。①   ①指珀奇太太见了可能受惊流产。 “劳驾您有机会进去通报一声,卡特尔船长来了,”卡特尔船长说道,“我在这里等。” 船长说完话,就坐在珀奇先生的托架上,从那顶上了光的帽子(他把它夹在两个膝盖中 间,并没有损坏它的形状,因为不论什么人类的东西都不能使它弯曲)顶端掏出一块手绢, 把头好好地擦了一遍,看上去神清气爽。然后他用钩子梳梳头发,安祥沉着地坐在那里,环 视办公室四处,并看着那些职员们。 船长泰然自若的态度令人高深莫测,而他本人又是那么一位神秘的人物,因此信差珀奇 被吓唬住了。 “您刚才说您姓什么?”珀奇先生向坐在托架上的船长欠身问道。 “我是船长,”他用低沉、嘶哑的低声说道。 “是,”珀奇先生急忙点头道。 “姓卡特尔。” “哦!”珀奇先生用同样的声调说道,因为他听到了,也不能不听到;船长的外交风度 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去看看他现在是不是有空,我不知道。也许他可以抽出一分 钟。” “行,行,老弟,我耽误他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船长怀着极大的自尊心,点点 头,说道。珀奇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道,“请卡特尔船长往这边走好吗?” 经理卡克先生站在没有生火的、用牛皮纸城形图案装饰着的壁炉前面的地毯上,以不特 别欢迎的眼光看着走进的船长。 “是卡克先生吗?”船长问道。 “我想是的,”卡克先生露出所有的牙齿,说道。 船长对他微笑着回答感到高兴,这看来是令人愉快的。 “您知道,”船长开始说道,一边慢慢地转着眼睛环视着这间小房间,把他衬衫领子没 有挡住的地方都看在眼里。“我本人是个航海人员,卡克先生,列在你们职员名册上的沃尔 可以说是我的儿子。” “是指沃尔特・盖伊吗?”卡克先生又露出所有的牙齿说道。 “是沃尔・盖伊,”船长回答,“完全正确!”船长在神态中对卡克先生灵敏的理解力 表示热烈赞扬。“我是他和他舅舅的亲密朋友。也许,”船长说,“您曾听到你们公司老板 提起过我的名字吧?――卡特尔船长。” “没有,”卡克先生比先前更宽阔地露出他的牙齿说。“唔,”船长继续说,“我有幸 跟他认识。我跟我年轻的朋友沃尔一道,在萨塞克斯①海边拜访过他,当时――总之,当时 需要请他通融小小一笔资金。”船长点点头,神态既愉快,从容,又富于表情。“我想,您 记得吧?”   ①萨塞克斯(Sussex):英格兰南部的郡,布赖顿就在这郡内。 “我想,”卡克先生说,“我曾有幸安排过这件事情。” “不错!”船长答道,“又完全正确!是您安排的。现在我冒昧地到这里来――” “您坐下好吗?”卡克微笑着说。 “谢谢您,”船长接受了建议,回答道,“坐下来谈话也许会轻松一些。您自己也在椅 子上坐下好吗?” “不,谢谢您,”经理说道;也许是由于冬天养成的习惯,他还继续站着;他的背靠着 壁炉架,并往下望着船长,好像他每个牙齿和牙床中都长着一只眼睛似的。“您刚才说,您 冒昧地――其实并没有什么冒昧。” “非常感谢您,我的朋友,”船长回答道,“我是为了我的朋友沃尔冒昧地到这里来 的,他的舅舅所尔・吉尔斯是一位搞科学的人,在科学上他可以算得上是一只快速帆船。可 是,我不能把他称为能干的船员――他不是个注重实际的人。沃尔是个难得的棒小伙子;不 过他也有缺点,那就是谦虚。现在,在你们老板心情没有稍稍恢复,我可以来跟他一起交谈 之前,”船长压低了声音,以极为信任的低沉的粗声说道,“我希望以友好的方式,完全在 您与我之间,也为了我个人有个正确的估量,向您提个问题,就是:这里是不是一切都很完 善妥贴,沃尔出航是否顺风?” “您现在怎么想,卡特尔船长?”卡克提起衣服下摆,站好姿势,回答道,“您是个注 重实际的人,您怎么想呢?” 船长的眼睛向上一瞟作为回答,那眼光的锐利与意味深长,除了前面提到的不能发音的 中国语言外,其他语言都不能形容。 “好啦!”船长受到难以表述的鼓舞,说道,“请您说说,我对了还是错了?” 受到了卡克先生彬彬有礼的微笑的鼓舞,船长壮了胆,在眼光中表露了十分深长的寓 意;他觉得他是在很有希望的情况下提出问题的,仿佛他已用精心推敲过的言辞表达了他的 感情。 “对了,”卡克先生说,“我没有怀疑。” “那么,我说,他出航遇上很好的天气了?”卡特尔船长喊道。 卡克先生微笑着表示同意。 “风向顺利,风力很足?”船长继续问道。 卡克先生又微笑着表示同意。 “不错!不错!”卡特尔船长非常放心和满意地说道,“我早就很明白这船的航向如 何。我跟沃尔特说过。谢谢您,谢谢您。” “盖伊有光明的前途,”卡克先生的嘴张得比先前更大,说道,“整个世界都展现在他 的前面。” “就像谚语所说的,整个世界,还有他的妻子都展现在他的前面,”兴高采烈的船长回 答道。 妻子这两个字船长是无意间说出来的,他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停了停,眼睛又向上一 瞟,接着把上了光的帽子顶在多节的手杖上打了个转,然后斜眼看着他那老在微笑的朋友。 “我拿一及耳牙买加陈酒①打赌,”船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说,“我知道您笑什么。”   ①及耳,约相当于0.14升。牙买加以产糖酒闻名。 卡克先生明白他的暗示,更加高兴地微笑着。 “不再前进了?”船长问道,一边用多节的手杖往门上戳一戳,使他自己放心,门是关 着的。 “一英寸也不了,”卡克先生说。 “也许您在想着一个弗字?”船长问道。 卡克先生没有否认。 “是不是跟洛字或伦字有关?”船长问。 卡克先生仍然微笑着。 “我是不是又对了?”船长低声问道,他得意扬扬,前额上都涨出了一个红圈。 卡克先生仍然微笑着回答,现在又点点头表示同意;卡特尔船长就站起来,紧握着他的 手,热情洋溢地让他相信,他们是在同一个航向的航程上;至于他卡特尔,他一直都是沿着 这个航向前进的。“起初,”船长谈到这个话题时,显出理所应当的秘密与庄重的神情,说 道,“他是在一个很不寻常的情况下认识她的――您记得,他是在街上找到她的,当时她几 乎还是个小娃娃,――从那时起,他就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他,他们相爱得十分热烈,就像 这样两个年轻人会那样相爱一样。我们,所尔和我,经常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只猫,一个猴子,一条鬣狗或者一个骷髅,也不能一下子比卡克先生在他们这次会晤 期间向船长显露出更多的牙齿。 “您看,水流是向着那一边的,”乐呵呵的船长说,“风朝着那个方向吹,水朝着那个 方向流。看吧,他有一天是会到那里的!” “对他的希望极为有利,”卡克先生说道。 “看吧,有一天他会被绳子拖着前进!”船长继续说,“现在有什么能使他任意漂流的 呢?” “什么也不能了,”卡克先生回答。 “您又完全正确,”船长又一次紧握着他的手,回答道,“什么也不能了。因此!别着 急!儿子已经去世了,那个可爱的小人儿。是不是?” “是的,儿子已经去世了,”勉强顺从的卡克说道。 “你们只要发一道命令,你们就将会有另一个现成的儿子,”船长说道,“一位懂科学 的舅舅的外甥!所尔・吉尔斯的外甥!沃尔!已经在你们公司工作的那个沃尔!”船长继续 说道,他逐渐接近结尾最精彩的引语:“他――每天从所尔・吉尔斯家中来到你们公司,投 入你们的怀抱。” 船长每讲完上面每一句短句,都用胳膊肘轻轻地推一下卡克先生,这时他那自满自得的 情绪,只有当他结束这段口若悬河、才华横溢的讲话,往椅背上一靠,注视着卡克先生时那 欣喜若狂的神情才能超过。他这篇杰作正在脱胎而出的时候,他的宽大的蓝色背心鼓了起 来,鼻子也由于同一个原因翕动着。 “我说得对吗?”船长问道。 “卡特尔船长,”卡克先生说道,同时以一种古怪的姿态把膝盖往下弯曲了片刻,仿佛 他正要倒下,同时又用力支撑住自己似的:“您关于沃尔特・盖伊的意见是完全、绝对正确 的。我明白,我们是在私下里交谈知心话”。 “我以名誉发誓!”船长打断他说,“一句也不是。” “也不是讲给他或任何人听的吗?”经理接着问道。 卡特尔船长皱着眉头,摇摇头。 “只不过是为了使您自己能心安理得并能得到指导吧,”卡克先生说道,“我说的指 导,自然是指您未来的行动能得到指导。” “我确实很感谢您,”船长很注意地听着,说道。 “我毫不迟疑地说,那是事实。您已经准确地料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 “至于你们公司的老板,”船长说,“我们之间的会晤最好让它自然来到吧,有的是时 间。” 卡克先生咧着嘴笑着,并重复说道,“有的是时间,”他没有把这几个字清晰地发出声 来,而是和蔼可亲地垂下头,舌头和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我明白――正像我过去经常说的,沃尔就要发迹了。” “就要发迹了,”卡克先生用同样无声的方式重复说道。 “沃尔这次小小的航行,我可以说,属于他日常的工作范围,也是公司对他前程安排的 一部分。”船长说。 “对他前程安排的一部分,”卡克先生同先前一样哑口无声。 “是呀,只要我了解这一点,”船长继续说道,“那就不必着急,我也可以放心了。” 卡克先生仍旧用同样无声的方式,彬彬有礼地表示同意,因此卡特尔船长坚信不疑,在 他认识的人中,他是最容易和好相处的人当中的一位;甚至董贝先生以他为榜样,也会对自 己的立身处世有所裨益。因此,船长很亲切地再一次伸出他的像老木料般的大手,给他紧紧 一握,在他那比较光滑的皮肉上留下了船长手掌上大量裂缝和皱纹的印痕。 “再见!”船长说,“我不是个讲话爱长篇大论的人,但我很感谢您这么亲切友好和光 明磊落。请原谅我打搅您了。”船长说。 “那里的话,”另一位回答说。 “谢谢您。我目前居住的地方不很宽敞,”船长又转过身来说,“但还相当舒适,您不 论什么时候路过布里格广场,九号――请您是不是记一下?――不管开门的人说什么,您就 上楼来,我将不胜荣幸地接待您。” 船长发出这个好客的邀请之后,说了声:“再见!”走出房间,关上门,留下卡克先生 仍旧背靠着壁炉架。在他的狡猾的眼光和留神戒备的姿态中,在他的伸出而不带笑的虚伪的 嘴巴中,在他的毫无污迹的领带和连鬓胡子中,甚至在他伸出柔嫩的手默默无声地抚摸雪白 的衬衫和光滑的脸孔的动作中,都有一些像猫一样的东西。 蒙在鼓里的船长是在自我陶醉的状态中走出来的,连他那宽大的蓝外衣也受到这种情绪 的影响,产生了一副新气派。“做好准备,内德!”船长自言自语说,“你今天给年轻人做 了一点事情啦,我的孩子!” 船长怀着欢欣鼓舞的心情,怀着现在和将来跟公司亲近的感情,当走到外面的办公室 时,情不自禁想嘲弄一下珀奇先生,问他是不是还认为每个人都很忙碌。但是船长不想对一 位克尽职责的人刻薄,就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他愿意跟他一起去喝一杯搀水的朗姆酒的 话,那么他将乐于招待他。 船长离开办公楼之前,从一个中心点环顾四周,对公司办公室进行了全面观察;他认为 这个办公室是他年轻的朋友密切关心的事业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他这样做,使得公司的 职员们多少感到有些惊奇。金库特别引起他的羡慕,但是,为了不显得小气,他仅仅赞许地 粗看了一眼;接着,他彬彬有礼,露出恩人气派,端庄得体地向全体职员欠身行礼,表示感 谢;然后走向庭院。珀奇先生很快就跟了上来;他就把这位先生领进小酒店,毫不迟延地履 行了他的诺言,因为珀奇的时间是宝贵的。 “我建议为沃尔的健康干杯!”船长说道。 “为谁?”珀奇先生温顺地问道。 “沃尔!”船长用雷鸣般的大声重复道。 珀奇先生似乎记得在幼年时代听人说过,从前有一位诗人是姓这个姓的①,所以没有反 对。但是他很奇怪,船长为什么到城里来建议为一位诗人的健康干杯;说真的,如果他建议 在城市的一条大街上建立一位诗人(比方说,莎士比亚)的塑像,那还不至于超越珀奇先生 的见闻。总之。他是一位十分神秘和莫测高深的人物,因此珀奇先生决定根本不向珀奇太太 谈起他,以免发生任何不愉快的后果。   ①指英国诗人埃德蒙・沃勒(EdmundWaller,公元1606―1687年)。 船长怀着他已经为年轻人做了一点事情的愉快心情,甚至对他最亲密的朋友也整天保持 着神秘和莫测高深的神态。沃尔特看到他眨巴着眼睛,露着牙齿笑,以及作出使自己心情轻 松的其他哑剧性动作,以为他是因为他们不怀恶意地哄骗了老所尔・吉尔斯获得成功而感到 沾沾自喜;要不是这样,他肯定不到夜间就会露出马脚。可是事实上,他还是把秘密保守住 了;当他很晚离开仪器制造商的房屋回家去时,他把那顶上了光的帽子歪戴在一边,眼睛流 露出喜气洋洋的神色,麦克斯适杰太太(她可能是从布林伯博士的学校中教养出来的,因为 她是那么像古罗马的家庭主妇)从敞开的临街的正门后面一看见他,就立刻采取了防御的姿 态,没有像她那些天真可爱的幼儿们所期待的那样走出来,直到他确实已在自己的房间里安 顿下来为止。 ------------------   黄金书屋 整理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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