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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老百姓不是比国王更加慷慨吗? 国王通知卫队长,要卫兵们允许让国王的客人进入王宫中他自己的厢房。而对 这位宾客的详细情况,国王却什么也没说。? 卫队长觉得很奇怪,有客人光临的通知,这次竟由国王直接下达,而不是通过 他去传送的。虽如此,他却并未向任何人打听事情的原由,也未向任何人吐露自己 心中的疑惑。他只是把大门口的卫兵召集起来,要他们穿上礼服,准备迎接国王的 贵宾。? " 两个卫兵应该一下便把两扇大门打开。" 卫队长对卫兵们道。" 打开门扇的 动作,要快慢一致,不要一个人比另一个人开得更猛更快……国王的客人名叫扎比 芭……" ? 在他说出" 扎比芭" 这个名字的时候,并未表明他对此人有所了解,也想不起 有关她的任何情况。? 听到" 扎比芭" 这个名字,一个卫兵几乎要笑出声来,但忍住了。只是看到卫 队长转过头去,并未面对自己时,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卫队长走了,卫兵们互相笑闹着,一人道:?" 今晚我想吃葡萄干(在阿拉伯 文中," 扎比芭"Zebibeh这个名字是由表示甜蜜的" 葡萄干"Zebi b 一词加阴性词 尾所构成。本意为:" 一粒葡萄干".译者)呢!" ? 一卫兵问:? " 你说,咱能打哪儿弄到葡萄干啊?" ? 另一人道:? " 有的人总爱做力不能及的非分之想!" ? 一人说:? " 哥儿们,实际办不成的事儿,难道连想想都不成吗?? 另一人说:? " 不成!想入非非,自受其累!" ? 那人的朋友答道:? " 可是,人的心灵,不能只为某一时刻力所能及之事而悸动,不能没有超越这 一时段和能力的充满希望的空间。" ? 那人道:? " 希望,是一个人在内心看到的一种可能出现的状态。或者说,是在他有能力 将这种状态变为可能前的一种感受。咱们又有什么能力来设想什么是咱们的希望? 咱们不是生来就这个命,就是当侍卫的料,直至被解雇?我看哪,老百姓并不喜欢 宫里的官儿们,也不喜欢咱们这些个人!" ? mpanel(1); 一人说:? " 可是,咱们能当上国王的侍卫,不还是挺走运的吗?这会儿,好多人饿的饿 死,病的病死,不就因为他们有一顿没一顿的,不能得到足够的食品来维持生活吗? 可咱们呢,吃得饱饱的,还吃得好好的……" ? 另一人答道:? " 一个人心里烦,不快活,脑子不满足,良心不安宁,光填饱肚子,这就行了 吗?" ? 最年长的卫兵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说:? " 咱们那位小哥儿梦想着能弄到葡萄干,那是不现实的。咱说的那个,是国王 陛下的客人。从她的名字看,国王不会对她很看重的,也许不会为她设晚宴。很可 能她就是咱们这一类人,也许最近走大运了也难说,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国 王为了某件事儿要见她,几分钟后,就会把她支走的……总而言之,她是扎比芭 (Zebibeh )而不是葡萄干(Zebib ),你要一粒葡萄干(Zebibeh )有什么用? 要是有几袋葡萄干,那就另说了,也许你所想要的,还有点儿现实意义……你们都 快闭上嘴,干自个儿的活去吧!" ? 说着,大笑起来。大伙儿也都乐了。? 正当守门的卫兵迈着步子在来回走动的时候,听见一阵脚步声。他朝黑暗中看 去,盯着前方,只见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做好准备,一只手紧握着弓,另一只 手从背在肩上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来,一边唤醒身边的人,一边大声向来者喝道: ? " 站住!" ? 扎比芭用颤抖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喊道:? " 求您了,别放箭,我是……扎比……芭,我是国……国王的……客人……" ? 由于十分害怕,使她话不成句。? 卫兵向她跑去,惊奇地问:?" 扎比芭?你是国王的客人?" ? " 是的。" ? 扎比芭十分吃力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同时用点头来表示肯定。? " 请……请吧……" 卫兵说。" 对不起,夫人,我们不认识你……?我们本来 以为……" ? " 你们以为什么?" ? 卫兵们对她的尊敬,使她恢复了自信,变得能够略为坚定地进行对答了。见那 卫兵没有答话,便道:? " 让我来说你们本来以为什么吧!由于和你们的想象不一样,你们误认为我是 来闯门儿的,或者是想溜进宫里去或对宫里的人干坏事儿的……你们本来以为我会 坐着一驾由好几匹马拉着的车来到这里,或许,还会有许多车辆前呼后拥……当你 们看到一个你们这类的,和你们一样的人应邀来到这王宫时,事情便出乎你们的预 料了,是不是?" ? 卫兵们齐声道:? " 是的,夫人!" ? 年长的那个卫兵说:? " 对不住,夫人。想象也是一种能力,一种能进行想象的人的能力。想象不能 太脱离实际,这样才有可能成为现实。你怎能要求我们这些人会料到,一个像你这 样的,属于我们这类的平民百姓,会有幸受到国王陛下的约见呢?再说了,过去也 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儿啊!" ? 扎比芭微笑着补充道:? " 还有呢,名字竟叫扎比芭,对吧?" ? " 是啊,夫人!" ? 那个老兵和他身边的卫兵们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但想起她是国王的客人,按礼 仪,他们是不能在国王和他的客人面前发笑的。必须按照国王侍卫的传统,对他们 表现得规规矩矩。? 扎比芭露出笑容,甚至轻轻笑出了声,跟他们调侃道:? " 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知道为什么我家里人给我起了扎比芭这个名字? " ? 大伙儿都高兴地问:? " 为什么?是怎么回事儿,夫人?" ? 扎比芭道:? " 母亲怀我的时候,正在一个大地主那儿给他打工。那块土地,是这位国王的 父亲或祖父为奖励那地主而封赠给他的。奖励的原因我不清楚,我曾经打听过,也 没弄明白。可是,国王把国家的土地划分给那些他们想赠予的人,或偿还给那些他 们欠人家赌债的人,或割让给那些他们曾被人家征服过的人,这还需要什么明显的 理由吗?" ? 一部分士兵十分吃惊,扎比芭的大胆和她的议论令他们很感兴趣,所以都露出 了笑容。另一部分则只是默默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不置可否。? 抗衡的活动,不就是以这类议论开始的吗?这样的抗衡活动,足以考验人心, 了解其倾向,然后在集中了解后,按抗衡活动所制订的特别纲领,选择和发展代表 人物,以推动当事人倾向于这个纲领,倾向于抗衡活动所需要的范畴和方向。? 扎比芭接着道:? " 我母亲害口了,那时就是想吃葡萄干。可那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我父母没 法办成这事儿。我母亲心想,哪怕有一粒葡萄干呢!当然,她连一粒也得不到。所 以,生下我后,她便给我起了扎比芭这个名字。如果生下的是女孩,女人就有权给 她起名……?? " 就这样,通过给我起名,母亲实现了她的愿望。她本来心里想着葡萄干,可 连一粒也得不到。于是,在无能为力之后,在我身上实现了她的愿望,延续了她的 灵魂。愿真主保佑她,因为,她在产后便去世了……? " 如果我的名字不叫扎比芭,国王也就不会选择我,不会让他钟意,或至少是 喜欢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不等卫兵们回答,扎比芭接口道:? " 因为葡萄干是被保存在占有者和商贾的仓库里的,是被摆放在国王和富豪的 餐桌上的……只要我能办得到,我会让你们尝到葡萄干的滋味的,或许,还有核桃 ……谁知道呢?" ? 扎比芭笑吟吟地说着,流露出一种喜悦的神情。这时,她已恢复了原有的光彩。 虽说衣着简朴,但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弄齐整,还束上了一根饰带。? 卫队长大模大样地走来,喝道:? " 你们都聚在这儿干吗?散开,各就各位!" ? 老兵道:? " 头儿,这位就是国王的客人,她就是扎比芭夫人。" ? " 什么?" ? " 是的,头儿,她就是扎比芭,国王的客人。" ? 看见一女子站在卫兵中间,卫队长问:? " 这话当真?" ? 说着,走近去,惊奇地问道:? " 你就是扎比芭?" ? " 是的,长官,我就是扎比芭,是国王的客人。莫非,国王陛下没告诉您,今 晚我要来做客么?" ? 扎比芭坚定地说。那架势,像是要跟卫队长怄气。自信的口吻,明显透露出对 自己,对得以成为国王客人的一种自豪。? 卫队长道:? " 多有得罪,可是……" ? " 可是什么,卫队长阁下?我不是人民的一员么?我就不能做国王的客人么? 你是否想改变国王的决定,违拗他的旨意?" ? " 不……不……我怎么敢改变国王的决定,违拗他的旨意?谁也不敢啊!对不 住您了,扎比芭夫人。可是,我们过去在国王的客人和拜谒者中从来也没见过有平 民百姓啊!更别说是在晚上来的了……过去,国王只是时而出席一些官场庆典,看 着老百姓远远地向他欢呼。我们过去从没遇到过像你这种情况的!" ? 感到自己独占了国王的恩宠,扎比芭颇觉欣喜,说:? " 那就从我开始吧!在国王的座前,或许还会在国王的侍妾之中,出现一个百 姓女子,难道就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长期以来,商界巨贾,军方头领,王公大 臣们,操纵着王权和政体,难道还不够吗?让他们去控制王权和财产吧,把国王还 给我们!" ? 说罢,扎比芭微微一笑,转而又向聆听着自己与卫队长谈话的那些士兵们问道 :? " 大伙儿说说,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 众人道:? " 是的,夫人,这很公平!" ? 卫队长本以为这些人该默不做声才是,谁知他们竟顺着扎比芭的话说这很公平。 于是向他们投去一个不悦的目光,说:? " 不过,对不起,夫人,我还要跟国王的侍卫总管联系一下。" ? 扎比芭明白,直至此时,他还不信自己的确是国王的客人,或者说,他还很难 确认此事,便道:? " 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吧!" ? 卫队长走后,扎比芭自忖:? " 我们不是每人都应忠诚并依法恪尽职守么?这么说,见卫队长在按职责的规 定行事,我是不该气恼的。他是想确定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妄言;确定我是国王的 客人,不是别人;确定我是叫这个名字,因为,这不是一个卫队长常听到、常接待 的高贵女子的名字……" ? 卫队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 多有冒犯,夫人,请您恕罪……" ? 他说出了许多这类恭维、讨好的话。一边说,一边不时低头哈腰,以博取扎比 芭的欢心。? 扎比芭知道其中的原委了,她料到,侍卫总管训斥他,责备他不该耽搁自己。 虽然国王一般说来待人并不粗暴,但可能已经迁怒于此人。? 扎比芭心里思忖:? " 也许,国王本人已对他发怒了……" ? 转念又想:? " 国王可能并未责骂他,不过,国王身边的那些人,不常常要比国王更凶狠些 么?是他们,而不是国王,更适合来教训像卫队长这样的人!" ? 又自忖:? " 卫队长恪尽职守,不是应该的么?事情反过来看,又怎样呢?如果他不加确 认,就让我进去见国王,而我却并不是国王要见的那人,他又该怎么办呢?远离国 王和王权的人,不是更自由些么?" ? 自己又在心中答道:? " 也许有人可以疏远国王,但不是我,这是我的一个机会。让机会从自己手中 溜走,这才是傻女人呢!尤其是因为,这是一个和国王接触的机会。国王,是我们 一国之主啊!而疏远国王,就意味着失去对生活产生影响的手段,就意味着远离产 业和权势,不管那是个人的产业还是国家的产业。? " 一个人,没有产业,在生活中,在大自然和生灵万物之中,他活着必然是孤 独的。大自然和生灵万物均可将他征服,或是将其排除,或是把其吞噬。一旦被吞 噬,就是死亡,就失去了自由。因为,他并不是为生存斗争而死的,而是在生活中 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 被排斥者,也失去了自由。因为除人类之外的大自然和生灵万物,比没有头 脑的人更为强大。人的高度智慧之价值在于,能创造发明一些相应的工具,以征服 生灵万物和改造自然。但只有当他拥有这些工具时,才能做这一点。? " 产业,便是一种拥有,有全民的,也有个人的。有这样的一些内涵:智慧国 家国家所拥有的产业,及个人智慧个人所拥有的产业,再加上其他一些各具特点互 为补充的条件,便可以实现超越。因此,若是我们想要自由,则不应舍弃这一切内 涵,不应为占有自己想占有的一切,而使人民失去自由。否则,对自由和机会均等 的议论,便会变成痴人说梦。? " 如果要享有自由,或在自由的大道上进行竞争,那么,或者在起跑线上,让 大家平等地拥有其所应拥有的东西,或者完全舍弃被认为超过人之所需的一切。否 则,即使是在一条笔直的横线起跑,即使是众人列队在同一深度或同一高度上起跑, 每人为自己所创造的纪录还是会不一样的。不是么?不管心意如何,从起跑线跑出 后,不同的手段便将我们摆在了不同的结果面前……?" ? 扎比芭一边跟在卫队长身边走着,一边在心里这样思忖。? 走到卫队长的办事房后,又随他进入了国王宫殿的内门。扎比芭随卫队长一进 内门,便细细地打量起门内长廊上的各种陈设。国王正站在走廊中等候着她,若不 是因为看见卫队长突然停住了脚步,扎比芭便几乎要撞到国王身上去了。? 卫队长双脚在地上一蹬,向国王行了个军礼,然后便纹丝不动地就地站住。? 只听国王对他道:? " 谢谢,把扎比芭留下,你退下去吧!" ? 卫队长做了个正规的转体动作,离开了国王和扎比芭。? 扎比芭提起裙摆,弯曲双膝,低下头来,向国王致意。虽然她的衣着并非如宫 中的穿戴,并不如公主们及大小节庆时常来宫里的那些显贵的妻室女儿甚至宫女们 的穿戴,但她看起来,还是像一只蝴蝶。? 国王微微一笑,对客人欢迎道:? " 欢迎啊,欢迎光临……" ? 国王朝前跨了两步,挨近扎比芭,抚摸着她的脑袋并略略将之抬起,然后便把 她搂在怀中,说:? " 想你啊,美人儿!" ? 国王竟称她为" 美人" ,扎比芭倒颇费踌躇,她在心中斟酌着" 美人" 这个词 儿,自忖:? " 难道国王真的认为我是个美人吗?还只是欢迎时的一句客套话?这是怎么回 事儿?除我之外,他在宫里见过许多特别的女子,还有那些到宫里来过的许许多多 王公贵族的姑娘,他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个美人呢?" ? " 求国王陛下见谅,这是怎么回事儿,您为什么认为我是个美人?" ? " 我称你为美人,扎比芭啊,这是名副其实的。我见到你后,就确认了现在我 对你所说的你美的特征。我去你们家看望过你们,后来又去过多次,那时你们还在 那个奸贼家的庄园里干活。他的那片土地,是以前的一个国王划封给他的,我们已 经把他赶出去了……" ? 国王指出这点,并提到了事情的缘由。以前的一位国王,将一片土地划给了一 个颇具利害关系的显贵。那人在这片土地上放养各种牲畜,种植庄稼。还在那里养 蜂,把蜂蜜卖给客户。那人后来便在王国内外经办起商务来了,以至到最后他的财 富若用谢克尔(谢克尔,原为阿卡德人、巴比伦人和亚述人称量黄金白银的重量单 位,在亚述王国时期成为货币名称。公元前589587年,在犹太国前期和后期之间, 通过纳卜赫兹。纳斯尔,被犹太人从巴比伦人处引进,为己所用。原注)计算,竟 达到神话般的数字!? 每当那人有机会见到国王时,就会向他提及自己那味美的天然蜂蜜。这蜂蜜独 一无二,有别于所有国王曾听说过的市场上出售的蜂蜜,甚至有别于一些官宦从自 己农庄的蜂巢中采集来的蜂蜜。这些官宦的农庄,离国王的庄园和御花园远得很呢! ? 最后,国王终于命一个下人到这个商人那儿去为王宫采购大批蜂蜜。但是经过 有关专员品尝鉴定,才发现这蜂蜜是骗人的。最明显的欺诈之处就在于,那个贪婪 的商人将巢中之蜜尽数取出,不留余蜜,然后灌进一些东西,供蜜蜂在冬季时勉强 进食,以至蜜蜂不得不在巢中休眠。这样一来,蜂蜜的味道就变了,变得和在冬季 食蜜,其他季节采集花露的蜜蜂所酿的蜂蜜不一样了!因此,国王没收这个奸商的 庄园,将它收为国家所有。? 当时,扎比芭的父亲就在那个庄园里干活,庄园被收归国有后,国王把愿意留 下的工人和农民都留下了,其中就有扎比芭的父亲。而扎比芭那时刚结婚不久。? 国王去参观那个庄园时,看见扎比芭并喜欢上她了,扎比芭也很喜欢国王。由 于国王时常去那庄园,两人遂互生爱意。国王便是这样认识扎比芭并爱上她的…… ? 却说国王对扎比芭道:? " 扎比芭,美,不只是外形,而要既有神,又有貌。你二者兼备啊!" ? " 可是,国王陛下,有些女人比我更美啊!这样的美人你见过的多了。恕我直 言,或者说,恕我冒昧,我是说,你生活中已经有过很多这样的女人了啊!" ? " 可是,扎比芭,我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在心灵、神态、容貌上有你这么美的 呢!" ? " 这话从何说起,陛下?" ? " 我见过一些女人,她们与国王亲近,是冲着王冠和王威而来,而不是另一种 含义上的亲昵。可扎比芭,我并不将王冠看作是自己一个最重要的特征。" ? " 国王陛下,形态和本质能分得开么?你说了,我很美,历数了许多理由,还 说我外形也美。可王冠,不也是你的一个外形吗?" ? " 王冠可能是我外表的一个部分,却并不是我的全部外形。再说,对一个男子 来说,其外表并不等同于一个女人的外表加上其他品质所占有的同样地位。扎比芭, 王冠只是个物件,难道能用一个或几个物件来作为评价国王的切入点吗?" ? " 不,国王,对人的评价,应从其品德和秉性所形成的本质切入,外形也可能 使他更完美无缺。一个人若只是以一件东西来作为对一切事物评价的决定性切入点, 那个人便变得和这件仅具流通和使用价值的东西一样,本身毫无所值。若是只以人 所拥有之物来对他进行评价,那这人就像是件流通的东西,而不像是一个具有道德 品质价值的人,不像是一个可以依赖的支柱……不过,我无法想象,人会成个东西, 连那个被您从庄园里赶走、剥夺了他所有权的那种恶人也一样……" ? " 我的话,是专指国王而言,我不想推而广之,让这一论断把人民大众也包括 进来。" ? " 国王陛下,这一论断也具有一般性,包括人民大众。人不是有两种吗?" ? 对扎比芭的这番话,国王未予置评,只是说:? " 扎比芭,你刚才说,你甚至无法想象,那个被我从庄园赶走的恶人会成个东 西,你是这么说的吗?" ? " 是的,国王陛下!" ? " 你的意思是说,他连一点起码的价值都没有,以至连称他东西都不配么,扎 比芭?" ? " 不,国王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虽然他是个恶人,您有关他的 决定是公正的,但还不能把他看成东西。因为,虽然他已失去人性,或者说已经少 有人性,但他毕竟还是个人。一个人,不管已经坏到什么地步,总还是有一点儿人 的特性。虽说,他那些偏向于恶的秉性习气,已几乎把他变得跟一件东西一样了… …" ? 国王道:? " 可是,扎比芭,能以一个人不管是什么人身上的一点儿积极因素来排除他的 大部分恶吗?" ? 扎比芭答道:? " 国王陛下,这事儿教养员们可能试过,他们也许促进了这种人的积极因素, 使之成为主流,而把消极因素,或者说是恶,局限在一个角落。" ? " 但是,扎比芭,国王可不是社会的教养员啊!" ? 扎比芭道:? " 啊!如果一个统治者,在作为许多决议发布人的同时,也能是个社会的教养 员,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 国王答道:? " 扎比芭,人不能事事如愿啊!" ? " 但是,不能委派一些人来做这个工作吗?他们不用去管朝政事务,不用涉及 其中的一系列环节,朝廷对他们的工作也不用负责。" ? "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扎比芭!" ? " 不过……这事儿我还没琢磨透……国王陛下,您是否想过去参加一个有组织 的群体集群社?" ? " 扎比芭,我倒是曾经考虑过,我可以组织一个属于朝廷的社团!" ? " 国王陛下,一个有益于国家的社团,是由它来建立朝廷的,而不是由朝廷来 创建这个社团。国王可参加这一社团,而不是让社团仅仅隶属于国王!您可以委托 像我这样的人组成的集群社来直接领导人民,进行可能的改革,与此同时,您和您 的属下负责朝政事务。" ?" 可是,扎比芭,现在咱们事实上还没有社团啊,是由 我与我属下统领朝纲的。也就是说,朝廷并非由社团所建。在有结社的想法前,政 权已经存在了……不过,我承认,我们的确需要一个你将它称之为集群社的信仰虔 诚的团体……既然你喜欢这名称,那就这么叫吧!" ? " 传统的朝廷,是可以按自己的意愿组建一个社团的,可是,您是要一个只具 虚名,做朝廷的幔帐,以便从表面美化其统治方式的群体,还是要一个能建设社会, 革除弊端的社团?" ? " 我要后者,扎比芭!可是,你应该谈一些现实的东西,而不只是想象……" ? " 国王陛下,您所说的现实,是要我们去适应和迎合现有的实际状态,还是要 我们先描述现实,说明各种势力和形式的现状及按其能量大小所产生的影响,然后 再去深入地改变这种现实?" ? " 我是指后一种理解,扎比芭……不过,组织一个对社会进行深入改革,使它 变得更兴盛、更发展的群体,这不是朝廷的事儿,这是斗士们和革命者的任务。在 这种情况下,政权就会由这个群体来创建,而不是由朝廷来结社。这个社团的宗旨 便是全民族的宗旨,也可能是一个需要进行斗争的目标,而不是仅仅滤清一些明显 的东西。" ? " 要我说,甚至是在朝廷的保护下组织一个社团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个社团可 以具备一般社团所具备的品格和理想这两个最根本的特征,而不必具有其所有特色 ;这个社团可以让人民生活的某一方面变得更好,而不一定能改变所有方面……" ? " 此话怎讲,扎比芭?" ? " 在组织您为其中一员的社团时,要让这社团成为人民的一部分。其组成不能 依靠那些权贵、大腕儿、富豪。我依靠的是普通百姓,我要让社会上最贫困的人成 为其基石,您若不是人民的一员就做不到这点!" ? " 扎比芭,我是人民的国王,百姓是我的臣民,我怎能成为人民的一员?" ? " 要让您的灵魂,您的良心,您的行为,您的思想都成为人民的一部分。您应 该根据我们国家的情况,根据这个社团在生活中的作用及人民的使命等,为人民和 集群社制定出宏伟的目标。你应该十分廉洁和忠诚地领导人民和集群社,使之日趋 成熟。你要拒绝以原则作交易,要把一切崇高的东西都融入自己的思想和行动之中, 要让自己去身体力行人民和集群社所要求之事。不仅在开始之时,而且一直都应诚 实、公正……" ? " 哦,扎比芭,这不是很难吗?" ? " 是的,国王陛下!因为这很难,你所跨出的第一步就应很坚定,不为狂风所 动。而那些容易取得的成就和简便的工作,会因风吹草动而随时生变。容易的事, 不会有热忱去做,很容易因为有其他因素的影响而被排除出局。" ? " 是啊,这话很对。咱们应该继续探讨,以便得出一个最完美的结论。不过, 扎比芭,这事儿以后再谈吧!" ? " 听您的,国王陛下。" ? " 不过,在结束这个话题前,我还是担心集群社的人跟朝廷的官员发生矛盾。 也许,集群社成员会更多地把精力放在跟朝廷命官争名夺利之上,而不是竞相去做 利国利民之事!" ?" 国王陛下,如果一切照旧,也就是说,如果只是在国家的许 多机构中加进一个新名目,即集群社,那这事儿是有可能发生的。但是,如果按我 刚才跟您解释的那样去做,您根据服务于人民的宏伟目标,为集群社制定一些战斗 任务,那么,当集群社带着拼搏和牺牲的严肃精神去进行生活中的斗争时,它就会 通过令社会满意而不是强制的方式,赢得这个社会的领导资格并起领导的作用。各 重大角色都会得到妥善安排,因为,各自都有各自的任务。因此,集群社人士和朝 廷官员之间不会产生非法的对立和竞争。不过,我也认为,在整个过程的实践中, 在各个层面和各种条件下,要绝对断绝对立和竞争是不可能的。" ? 两人在宫里行走着,那条走廊很长,也有些暗。因为走廊两侧的那几支蜡烛, 刚能使他俩看清通向国王厢房的那条路。? 扎比芭道:? " 国王陛下,您不觉得这长廊,甚至这整个王宫,都显得有些冷清吗?" ? 国王微微一笑,说道:? " 也许是吧!因为这条长廊和宫内的一些院落没有对外开启的窗户。也许,因 为这是你第一次进宫的缘故。你觉得,国王的这座宫殿如何?" ? " 要说我是第一次进王宫,那倒是的。国王陛下,有这样一个机会和您相见, 受您爱抚,我真要赞美真主呢!不过,我也不是第一次进宫殿。我进过被您赶跑的 那位庄园主的宫殿。您也知道,那宫殿跟您的王宫很有点儿像。甚至有人说,跟您 的王宫是一样的。? " 您父王驾崩后,他曾试图娶先王的一个嫔妃。这是因为,那个庄园主想抓王 权。如果他有了像王宫那样的一个宫殿,又能从先王的妃子中娶几个作妻室,便可 以想象,自己已登上宝座了……?" ? 扎比芭说着,竟笑出了声来。随即,又转向国王,躬身道:? " 国王陛下,请恕罪。不是我要笑,是我心里发笑,笑这种心理变态、没有头 脑、心眼极小的人。" ? " 为什么不是你要笑,而是心里发笑呢?" ? " 是啊,国王陛下。你若是让我在二者中取其一,我是会选择在陛下您面前不 要发笑的。但我的心还不习惯于王宫的规矩,我的心冲破樊篱,便笑出声来……" ? " 说得好,扎比芭。可是,扎比芭,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心随其自然呢?我更想 让你给你的心以自由,听其自然!" ? " 国王真的想给像我这样一个普通人自由吗?" ? 这句话,仿佛是扎比芭的心声,而不是她的语言。? 国王笑了。扎比芭依然沉浸在一种无比兴奋的心情中,接着道:? " 莫非国王也能和百姓的子女一起笑闹?" ? " 我是我们伟大国家的国王,我喜欢人民有自由。我有时也喜欢和一个地位不 太高的人开开玩笑,以抒发心怀,虽说我并不想常常这样……" ? 扎比芭道:? " 是啊,国王陛下,跟位高职显的人敞开来谈,可使他们接近些人道精神。但 若是和他们的走卒如此畅叙,则可能鼓励那些人去反叛自己的主子。" ? 她接着道:? " 不管怎么说,您若是真愿如此,国王陛下,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困在宫中呢? " ? " 我这是受困吗,扎比芭?你所看到的那些卫兵,不是来围困我,而是为保卫 我的。再说,这也增加了国王的威风。" ? " 那些个卫兵,是把您给围起来了。一扇扇门也都紧闭着,这走廊空空荡荡的。 在这王宫里,我至今没有感到一点生气。只有您的灵魂,国王陛下,在探索着生命 实质。一切都将你围困起来了。这并不是那些事实上对你实施围困的卫兵和侍从们 的本意,也不是某个方面的直接决定。但您被困住了,国王陛下,甚至可以说您被 囚禁了……您盖了一座没有足够窗户可以迎进阳光和空气的宫殿,还怎能说喜欢自 由呢?您不跟大自然直接接触,甚至不能从窗户里去眺望自然,还怎能说喜爱一切 自然的东西,并要我让自己的行为顺其自然呢?" ? " 慢着,扎比芭,听我跟你解释。王宫里的窗户少,这是从宫廷安全的角度考 虑的。在宫里,甚至是在任何地方,只要窗户一多,就难以防卫,难保安全了。" ? " 可是,国王陛下,这使王宫变得阴森清冷。孤寂的感觉,难道不是一个统治 者最大的敌人么?除了外出,还有什么能驱散这孤寂?走出这宫室的寂寞吧,国王 陛下!让自己的心灵听其自然地为所欲为吧!到大自然中去,到人群中去,想要驱 散您心中的恐惧,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 " 扎比芭,初登金銮之时,我是如你所说那样的,或者说,差不多就是那样的。 可我发现,宫里那些人对我的行为颇觉诧异,甚至横加指责。也许,有些人以为这 违反宫廷传统,不够自重,不知礼仪。于是,我不得不养成了现在的这种习惯。在 宫里生活了七年,这习惯便养成了,是吧?" ? 扎比芭答道:? " 是的,国王陛下,如果不拒绝这种习惯及造成这种习惯的许多错误和不合理 的因素,那习惯总是可以养成的。因此,每个人都要经常仔细观察,那些东西到底 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 " 您习惯了,因为您没有拒绝,为采取加以肯定的立场,您作出了牺牲。而我, 还没习惯这些,因为我不愿去习惯,我多半也不会去习惯。这是因为,我拒绝接受 那些让我去对此习惯的诱因。尤其是因为,进行变通是可能的。" ? " 什么是变通之计,扎比芭?" ? " 从这宫中出走啊,到人民群众中去,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去接近他们的生活 方式。国王陛下,您莫非看不见,您生活于其中的王宫院墙,太厚重了。又无窗扉, 以至您对王宫外的事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还有您王宫的院落,设计得让您连宫 里的人也见不着!" ? " 这是根据理事和保卫的需要设计的嘛,扎比芭。任何东西,都是用来实现其 一个或多个目的的。" ? " 国王陛下,我所看到的一切,甚至是我眼下从您这儿听到的许多事情,都对 您形成了一种负担,而不是一种足以运行的手段。国王的旨意,是要通过一种能令 国王和人民都感到欢欣的手段来实现的。您的王宫,国王陛下,照这样子,简直是 个妖魔的滋生地了!? " 这么说是因为,妖魔都是在废弃的宫墙中滋生出来的。您这王宫,这么阴森 ;您这院墙,这么深重;您这宫室,这么幽暗;缺少足够窗扉,宫中空气腐浊。宫 内的活动,局限在一个一成不变的单调的范围之内。这正适合于妖魔们所要求具备 的那些条件,可将它变为一个繁衍的地方,一个纵欲的舞台……? " 随着群魔乱舞,阴谋也就多了起来,对王权的嫉妒和觊觎,对王位的垂涎也 随之而生。您那宫墙,使您无法听到外面的声音,看到外面的光明,闻到外面清新 的空气;当阴谋家向你袭来时,也令您的声音无法传到外面,切断了您的后路和援 军;要进攻时,更将阻塞战斗的行动。? " 还有呢,国王陛下,那些阴暗的角落,有助于隐藏所有恶意预备的匕首,一 切暗中向您瞄准的箭头……" ? " 是的,扎比芭,你这话有理,很实在。可是,我曾经因为庶兄弟们所策划的 阴谋,度过受先王愿主怜悯他冷落的生活,莫非你还要我让出王权,到宫外去再过 那样的生活么?" ? 这时,两人已来到了国王的寝宫,窃窃私语一番以后,扎比芭又对国王道:? " 切莫见怪,国王陛下,您不反对咱们再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去吧?" ? " 不,不,扎比芭,请吧!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 " 您刚才很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您走出宫去,去过那种您曾经度过的受先王 您父亲冷落的生活。您说,那是您那些庶兄弟策划阴谋所造成的。国王陛下,在我 回答您的问题之前,若蒙恩准,能否让我听听您的这个故事?您好像是说,您曾经 在宫外生活过,而且受到冷落,而不是像您的兄弟和其他亲王那样生活在宫中,您 是这么说的吗?" ? " 是的,扎比芭……" ? " 那么,在我回答您的问题以前,恕我冒昧,我求您把您的故事讲给我听听… …您别见怪,国王陛下,我不是不想回答,不是不想满足陛下的要求,我只是求您 了……因为,您若能满足我这个合理愿望,就给了我一个让自己觉得愉悦和自在的 机会,就给我的心灵和智慧增加了一种创造的力量,可以更好地回答问题。这就是 我对您的请求。请给我一种平等的感觉吧,即使是从一般人道的意义上讲也好!那 样我也就可报以您之所欲。国王陛下,若缺乏这种感觉,我的心是决不会舒畅的, 我也绝做不成对您和对自己真正有益的人,即使是私事,即使我只是做做样子也不 行……" ? " 眼下你该回到你家人那儿去了,我也要去理事了。扎比芭,改天,另找时间 我会跟你讲的。" ? 扎比芭道:? " 遵命,国王陛下!陛下何时命我再来?" ? 国王道:? " 扎比芭,我不想命令你,我只是心有此意。" ? " 国王的旨意不就是命令吗,国王陛下?" ? " 那么,扎比芭,我就说是建议吧,如果这词儿你爱听的话……?" ? " 即使这是一种奉国王之命进行的交往,我也觉着喜欢。因为,重要的是实质 而不是形式。我既已知您愿与我交往的本意,形式便无关紧要了……您要我什么时 候再来,国王陛下?今儿是周一,周五合适么?不过,请国王陛下见谅,周五是我 们膜拜真主,按礼仪为主祈祷的日子……" ? " 那么,扎比芭,若是周六对你合适,就周六吧!" ? " 遵命,国王陛下!为此,我真要对您一谢再谢才是。一谢您继续与我交往, 未断绝再度相见之情;再谢您对我宗教感情的尊重……周六甚是相宜……" ? 扎比芭向国王行罢大礼,退了出去。? 走出门来,见门外一位马夫和一匹玉骢马正迎候着她。? 马夫道:? " 这是国王所赐,夫人!" ? 扎比芭自忖:? " 我哪来的饲料喂它?又让谁来喂养?" ? 话未出口,御前侍卫走来,把一袋金子放在鞍袋之中。见此情景,扎比芭想: ? " 纵然国王们有许多不足称道之处,但他们却是熟知这些事理的。平民百姓则 又不然……" ? 虽说只是心里在想,但她也为自己的这种说法大吃一惊,似乎良心受到了谴责, 转念道:? " 对国王来说,所谓慷慨不就是拿出他拥有之物的一部分么?他们不是惯于如 此么?而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这才是百姓传统的慷慨。如果国王去田间探视百姓, 他会为他宰杀赖以活命的耕牛;他会把为孩子们准备的午餐,送去款待一个过路之 人,宁可让自己的孩子无物充饥,只能等待着晚餐……可是,国王们只施舍少许, 国库里却为什么总是见少呢?……" ? " 老百姓不是比国王更加慷慨吗?" ? 扎比芭骑上玉骢,回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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