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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兰巴里亚的生意也不坏 就在“浑身亮”勉强用他想出的计谋编织那张大网的这段时间里,公共事务如 前所述不仅顺利地进行着,而且看上去一个美好的夏天已经替代了几年前刮起的风 暴,这种风暴使得政府组织总是处于动荡不定,政府从极端的自由状态转到了军事 独裁。前几章中讲到的那些大事正在发展的时候,一个军事独裁政权带来了和平与 相对安定的良好环境。但是,由于这个政权无力支付庞大的军队开销,因此从根本 上讲是虚弱的,不能长久维持局面,不过眼下还是一片夏天的欢乐景象。 巴伦廷。克鲁斯完全被人忘却而成了一个废物,他东躲西藏,根本不敢露面。 梅尔基亚德斯一家确信(通过他家的律师,后者在欺骗他们)财政部永远也不会下 达让蒙提祖马三世接管他们的财产的命令,因而继续在享受着这一切;出于他们的 切身利益,他们维持着阿梅卡和恰尔科两个地区的治安,追捕时常出没、没有加入 伊拉里奥团伙的零散盗匪。这个狡猾而可怕的伊拉里奥,此时表现尚好,不仅在寒 水岭的路上巡夜,而且为谷地里的村庄巡逻。关于哈利斯科方面要发生暴动的传言 早已完全烟消云散,虽说“浑身亮”一再谎报军情,国防部对州长的行为还是满意 的。 拉戈斯的圣约翰集市贸易比任何一年办得都好,有大宗生意成交,商品成交额 之高令人难以置信;这个地区原来萎靡不振的居民因为有大批车辆进进出出而活跃 起来,纷纷以两倍的价钱卖掉了他们的谷物。沿海的海关,尽管要对付令人震惊的 走私活动,却创收了许多关税,数量之多,足够支付每半个月要发一次的军饷,所 余部分足以开销政府职员的工资。这些职员六个月以来只收到十二或十四个雷阿尔 的有限薪水。 至于首都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雨季时到处是洪水和烂泥;旱季 时到处是尘埃和垃圾;它依然快快乐乐地消磨着时光。政府职员把时间花在办公室 的午餐上,这些人整年都要泡在大剧院里,不厌其烦地欣赏着《孤独羔羊》的嘴脸。 总统府的庭院里总是挤满了寡妇和退伍军人;走廊上川流不息地来往着身穿五颜六 色制眼的将校军官们。总统参谋部的人员,显赫地佩带着金丝条纹带,令那些可怜 的老妇人羡慕不已。她们认为弄到随便哪个参谋烧坏后卖给生丝市场的银匠桑蒂托 斯的军裤纹带,都可以消灾驱邪。“浑身亮”在值班的时候总是制服笔挺、昂首阔 步、趾高气扬地走来走去,这副派头气得那些老军人肝疼,他们曾经在伊达尔戈神 父和伟大的莫雷洛斯指挥下浴血奋战过,而现在却饿得半死,终日蜗居在居民楼的 一间斗室里。 至于法官们,他们可做的事不多,常常伏在案卷上睡大觉。堂佩德罗。马丁对 此已感到厌烦,他确信这个职位毫无用处,便提出了辞呈。但是,辞呈没有被接受, 只同意他休假几个星期,于是他便回家休息去了。可是他不能休息,因为堂佩德罗 命中注定是个非工作不可的人。他日夜接待前来咨询的新老客户,他们请他代理法 律事务,或者请教各式各样的问题。就本行而言,他是位专家;他对法律事务的判 断是准确无误的。他的精神状态使他无法照顾他的妹妹克拉拉。他时时被卡西尔达 的形象所困扰,仿佛看见她镶嵌在粉红色的帘幔上;他一直为胡安的失踪而感到焦 虑,后者至今下落不明;他为另外两个妹妹――普鲁登西娅和科蕾塔――的宗教要 求和怪癖感到十分厌烦;因此他的希望就是:不见任何人,不受理任何事务,躲在 书房里与那些心爱的古书一道消磨时光;但是不管这个打算看上去多么简单易行, 他却不能付诸实现。第一位打破堂佩德罗。马丁安宁的人是兰巴里亚律师。这位律 师满面喜色地拿出收复蒙提租马三世财产的法令给马丁看,一面再三再四地向他表 示感谢,因为如果没有马丁给的那份宝贝证书,他一辈子也弄不下来财政部的批件, 因为除去“浑身亮”的影响,财政部无法驳回多年处理的大量卷宗中集结在一起的 结论性的证据。兰巴里亚越谈越起劲,甚至把他同塞西莉亚的爱情以及结婚的打算 都讲了出来。 mpanel(1); 听他讲完之后,堂佩德罗。马丁说道:“在墨西哥,有些事很难办。其中之一 就是收回蒙提祖马三世的财产。虽说有四位部长联名签发的批件,在您踏上庄园之 前或者能够切下一块白雪之前,恐怕还要有许多伤脑筋的事情要办呢。大概还需要 发生某个意外事件,或者某个偶然机会,好让您制服梅尔基亚德斯那一家人。他们 会抵抗到最后一分钟,会使用一切能够使用的手段。至于同塞西莉亚结婚的事,那 就纯粹是个人问题了。塞西莉亚是个漂亮女人,我看她很正直,心地非常善良。她 勤劳肯干,这是显而易见的。一个年轻姑娘,没有旁人教导,就很懂得维护自己的 名声,就能够不朝三暮四、分清好歹并且会发财致富(因为我想她是相当有钱的), 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几年前我就是她的老主顾了,对我来说,总要利用上午的什么 时间散散步、亲手选些水果,这已经成了一种需要了。假如水果选得多,就会有个 小伙子用篮子给送来。这是大学生和老人的癖好。咱们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啊,对了,那个您安置在圣马利亚‘德’拉。拉德里耶拉田庄里的可怜的小伙 子,他是那么聪明可爱,现在有什么消息吗!” “我给您说过,有支队伍去过田庄,给那里造成一些损失,他们还抓走了一些 小伙子去当兵……” “对,对,虽说有一大堆事情压在我身上,这事我还记得很清楚,不过您可没 告诉我他们碰巧赶上的这件事,您大概就是从这件事开始说起的,因为这涉及到您 的教子,或者是被监护人。” “因为我是非常想向您表示感谢的,所以就从这里说起了。埃斯比里迪翁不知 怎么会在这期间跟方济各会的神父们聚在一起了,他们让他信了教,送他进入修道 院,教他学拉丁文,学一点哲学,学会在唱诗班里唱歌,因为他有条好嗓子。他还 真爱上了教士这一行,后来进了神学院,在那里取得好成绩,马上他就要被授予教 职了。我那位干亲家母堂娜帕斯夺拉高兴极了。假若她儿子当上某个村庄的神父, 她可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佩德罗先生,您跟大主教过从甚密,难道不能让 埃斯比里迪翁一开始就当上阿梅卡的副主教吗?那样,在咱们同梅尔基亚德斯那一 家人商讨问题时,也许他会对咱们有帮助。” “如果他的确当之无愧,我是不会不推荐他的。不过,您还没有满足我要了解 胡安下落的愿望呢,这远不是个好奇心的问题。” “埃斯比里迪翁、蒙提租马三世和胡安三人是在一起南征北战的。关于埃斯比 里迪翁,您已经得到他的消息了。蒙提祖马现在是个真正的上尉了,他已经转到骑 兵部队,跟一个非常勇敢的小伙子,大家叫他弗朗科班长,会合在一起了,两人都 受到巴尼内伊上校的器重和保护。至于胡安嘛,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在一次政府军 造成的败退中失踪了,地点在哈利斯科和特皮克之间的荒原上。说不定被人杀死了, 或者在山里迷了路,饿死在什么地方。谁知道呢?巴尼内伊上校找遍了海上和陆地, 搜寻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堂佩德罗。马丁把个手指贴在嘴巴上,他陷人了沉思,那天早晨的情景浮现在 脑海里:当时他听到餐室里卡西尔达和胡安在谈话。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拉开书柜 上的隔板,寻找一个放置药片的普通木匣,那药片是他害偏头疼时经常服用惯了的。 他打开本匣,发现一绝塞西莉亚从埃瓦里斯托头上揪下的头发;那带血的毛发已经 干枯皱巴了。“这个恶棍早晚有一天要完蛋的。”他心里暗想。随后,他转身望着 兰巴里亚,一面掩饰着那不愉快的回忆所产生的慌乱,一面说道:“咱们回到结婚 的事上来,我看只有一点不妥当的地方,那就是双方的条件是不平等的。因为塞西 莉亚既善良又特别漂亮,您跟她是不般配的,神父为你们祝福以后五分钟,您就该 后悔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啊,我的朋友!要是咱们能够 摆脱生死、种族、财富、等级的烦恼,那该有多幸福啊!可这些想法都是乌托邦的。 这里面不能舍弃的还是教育上的差别。一句话,如果您一切都能忍受,如果您认为 您一定会幸福的,那么就闭上眼睛,就像跳入滔滔江水的人那样,跳下去!让人们 去评说吧!但愿我也能这么干一下!” 堂佩德罗。马丁再次叹息一声,想起卡西尔达来,她一天比一天更漂亮、更有 教养,因为她仔细认真地模仿安帕罗的举止风度。马丁本想收回这句心里话,还是 情不自禁地走了嘴,但是不管他怎么改变话题,还是没有办到。 从法官那铁石心肠里流露出来的秘密,的确让兰巴里亚吃了一惊,他一面晃动 着身体告退,一面努力解开这一秘密。但他听了这番劝告心中还是感到欢欣鼓舞的, 由于时间已是下午六点多钟了,他决定去花市门廊,不久便遇上了塞西莉亚。后者 正在玛利娅。潘塔莱奥娜陪伴下散步;她在回家之前,总要同熟人谈谈那些鲜花。 兰巴里亚在塞西莉亚身旁静静地走着,在他和她身后,玛利娅同他俩保持着一段距 离。但是,他们刚刚回到莱尼亚大桥旁的家中,一点燃灯火,这位律师便按捺不住, 一下子扑进秀色可餐的水果店女老板的怀中,她身上除去那女人特有的令人心醉的 温香,还有着鲜花与柑橘的芬芳。 “塞西莉亚,我的宝贝儿,亲爱的,”兰巴里亚说道,“让我拥抱你,咱们可 是有福的。你就权当咱俩已经是夫妻了,因为我跟你结婚的障碍已经不存在了。我 现在攥着让他们把蒙提祖马三世的财产交给我的命令,我已经是整个阿梅卡谷地、 两座火山、山上的积雪、山里的硫磺、山坡上的原始森林等等一切的主人了,而这 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塞西莉亚轻轻地(但并非没有困难)脱离了兰巴里亚的怀抱,两人走进卧室, 在水果店女老板虽说舒适但却简陋的椅子上坐下来。 “你别以为我在说谎。”兰巴里亚说道。“命令就在这里。我给你念一念……” “德。蒙提祖马是墨西哥皇帝蒙提祖马二世的继承人;共和国总统特颁布如下 命令:将田庄、牧场、马厩、森林、白雪、火山硫磺以及根据查理五世皇帝和堂娜 胡安娜女王敕封和副本所规定的一切财产归还给该继承人。总统先生还命令转告当 事人,鉴于他在被剥夺财产期间非法占有者给他造成的损失,他完全有权向有关法 院提出赔偿损失的要求。同时这一命令还将及时下达给有关当局。上帝保佑并祝自 由,云云。” 塞西莉亚十分专注地听完他的朗读,从兰巴里亚手中拿过文件,慢慢地念了一 遍又一遍,然后还给他,说道:“不错,律师先生,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困难 的是怎么进入这片土地,上次发生的事您已经看到了。梅尔基亚德斯家族的人非常 厉害。要是您跟特鲁哈斯家族的人打交道,我敢担保不出一个礼拜就可以让他们达 成协议。” “你一点也不要担心。那片土地虽说都在他们手里,不用很长时间就得是咱们 的,因为一个很有势力的上校会居间调停的,而我正是上校的律师。咱们有他保护, 梅尔基亚德斯就一定会低头的。” *如果他们不低头,结果也一样。“塞西莉亚十分高兴地接着说。”既然您对 我说话算数,弄到了咱俩认识以来您就跟我说起的这道命令,那么我说的话也得兑 现。用不着像规规矩矩的小姑娘那样扭扭捏捏、拐弯抹角,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有 话全在嘴上。从现在起,除了某些事情之外,我就是您的人了。我是个粗人,这已 经没办法改正了,但是诚实正直,绝不含糊。假如梅尔基亚德斯人不肯低头,那您 也不必冒险,也不必着急。我有钱,虽说不多,可足够买下一处小庄园,让咱俩相 亲相爱地劳动和生活了。“ 如此地慷慨多情使兰巴里亚热血沸腾,他想再次拥抱塞西莉亚,但是后者一面 推拒一面露出笑脸一面别有深意地望着兰巴里亚。 “别、别,您还是冷静些吧,律师先生。咱们总得给将来留点什么吧!别干傻 事!男人把女人给带坏了,事后反而埋怨女人。还是忍一忍的好。不然的话,结婚 以后,您会怎么说我呢?” 兰巴里亚认识到塞西莉亚这番考虑是合情合理的,便像以往多次发生过的那样 重新冷静下来,恢复了常态。他诚心诚意地爱着塞西莉亚,因此他不能进一步实现 自己那些冒险的计划。 “你说得对,塞西莉亚,我真是个傻瓜。不到事情解决,咱们结婚那一天,咱 们绝不再说这些事了。我走了,我还是走掉为好,因为说不定我会把持不住自己。 挑最好的水果,给上校送一筐去。这名片上写着他的住址呢。把地址给玛利娅说清 楚,让她亲自送去。他们十二点钟吃饭。” 兰巴里亚连塞西莉亚的手都没有握就走了,他脑袋里装满了幸福。现在他要去 找那些组成监狱委员会的人士了,以便争取同他们一道去视察。我们还是重回堂佩 德罗。马丁先生家吧。 马丁这时已回到书房,正在思索的不是那绪头发和那块于燥的头盖骨,而是那 头发与头骨的不幸主人。突然,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来到面前。 “这我想到了,堂佩德罗,”刚进来的人开口道,“未经通报,我一直钻到书 房里来了,这是您的妹妹出的主意,她们也没能很快把我给认出来。” “侯爵!看见您变成这个样子简直不敢相信!”堂佩德罗。马丁一面从软椅上 起立一面向巴列。阿莱格雷侯爵伸出手去。 “只要跟您谈上半个小时,您就明白这个变化不是没有原因的。” 两人落座,开始交谈起来。堂佩德罗。马丁感到十分惶惑。侯爵面颊红润,满 头黑发,牙齿闪亮洁白,虽说诸事不顺却一脸笑容,如此英俊,完全判若两人,因 此堂佩德罗没能立刻认出他来便是很有道理的了。侯爵那高雅、爽朗的谈吐,那朴 实但考究的衣着未减一丝一毫;可是黑发中已见些许银丝,红润的面庞露出消瘦、 苍白的痕迹,腹部非但没有随着年龄隆起,反而可以看出有些下陷,仿佛有三日未 曾进食。 马丁怜惜之情顿生,并且说出一番同情的话来。 “我值得别人同情,但是仍然坚定不移;我的命运虽然已经改变,但是我绝不 听任命运的摆布……” “那结婚的事情呢?好几个月以来,您连一个字也没写。在我打听消息的那一 家人里面,我发觉有种不安的情绪,每时每刻都不断有仆人从庄园里回来,可是我 什么都不相信。” “您会明白的……先给我一支您存起来给朋友抽的高级雪茄。咱们再慢慢往下 说。” 侯爵向律师讲述了他那次愉快的旅行,伯爵对他热情而隆重的接待以及读者已 知的其余细节,一直讲到祈祷室里那令人惊讶、未可预料的一幕。 “我他妈的根本就没打算跟伯爵决斗。本来不管他对我说些什么话,我听了都 会高兴的,我会立刻上路回城。可是,他粗暴地连骂带喊把我给激怒了,那就没办 法了。我们打得是那么激烈,完全忘记了剑术课上学的那套东西,两人用匕首刺来 刺去,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最后都受伤倒下,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才罢手。 由于伯爵那怪脾气,这场决斗唯一的证人是科尔蒂约,那个车夫。他一看见我们两 人昏死过去,就撬开伯爵的立柜,盗走了首饰和钱,关上门以后,骑上我那匹宝马 逃走了。您知道我特别喜欢那匹马,对待它就像对待朋友一样。堂雷米希奥,这个 人真是个金不换,还有奥海达大夫,把我们两人给救活了。不然的话,再过七、八 个小时,我们就会因为衰竭和饥饿而死掉了。” 接着,侯爵详细讲述了由于失血过多而带来的痛苦以及堂雷米希奥坚持不懈的 亲切照顾。随后,他继续说道:“我根本没想到,在远离首都的那么一个小村庄里, 会有一位医术高超、待人热情的医生。堂雷米希奥称他是‘实习医生’。可是,我 就叫他‘大夫’,因为不要很久,他一定会是大夫的。他跟着我来了。如果可能, 我会给他一笔钱,让他在墨西哥城里住上一段时间,让他参加毕业考试,争取拿到 医生的文凭,特别是他陪着我的这趟旅行,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不过,下面的事我 不想提前讲,而是按照我预定的顺序,该讲婚礼的事了。” 由于晚餐的时间到了,堂佩德罗。马丁恳请侯爵共进晚餐,后者无法推辞,两 人于是走进餐室。那里已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酒席,普鲁登西娅和科蕾塔正在恭候着 他们的光临。 两位好心的女士毫不吝惜地为侯爵所处的悲惨遭遇说出许多同情、安慰和热情 的话来。她们给他介绍了一大堆家用药方,请他无论如何要服下一剂,保证不出一 个月,就可以恢复健康,会强壮得像那天跟她们告别时一样红光满面;她们趁此机 会接二连三地向他提了许多问题,并不理会堂佩德罗。马丁意味深长的眼色。侯爵 是个颇有阅历的人,他巧妙地避开她们的问题;直到晚饭结束,她们也没弄明白究 竟什么原因使他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究竟什么事情促使他突然而神秘地前来访问。 喝咖啡是在书房里进行的。屏退女仆,关上房门,咖啡使得巴列。阿莱格雷侯 爵恢复了他那天生的快活情绪,他便这样继续说道:“不管多么夸张,您怎么也想 不到萨乌斯伯爵的怪脾气。说他是铁石心肠,也嫌太轻;他的的确确是一副魔鬼心 肠。就在他伤口愈合能够同堂雷米希奥讲话的时候,他问雷米希奥:”侯爵还活着 吗?他还在庄园里吗?‘堂雷米希奥做了肯定的回答。几个星期过去了,他一直没 再提起我。我们康复的时间过得很痛苦、很困难。伤口是完全治好了,但是流血过 多使我们伤了元气。多亏了奥海达大夫的精心治疗,我们渡过了危险期。当伯爵自 以为有些力气的时候,他叫来堂雷米希奥。他说:“你认为侯爵能够使剑了吗?’ 堂雷米希奥回答说:”他身体太弱,连地上的一片树叶也捡不起来。‘伯爵不吭声 了。这个情况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实际上,我唯一能拿得起来的是支撑身体的手杖, 因为我只能抓住堂雷米希奥和医生的胳臂才能走路。我和伯爵是不见面的。他待在 他的房间;我待在我的房间。不过,我常常到院子里通向公路的小道上散步。有一 次散步的时候,我由奥海达大夫陪着,从我表妹住的房间附近走过。一阵阵狂呼乱 叫和令人心碎的哭声传到我的耳里。’她正在闹神经错乱,把她给折腾得精疲力竭。 ‘医生对我说道。’我真不知道她怎么受得住。每隔五六天就要闹一次,每次要持 续十一二个钟头。随后就完全安静下来了。她只认得我和堂雷米希奥。她开始时说 胡话,随后就讲她那悲惨的生活,连心里最深处的秘密都一股脑儿说出来。请允许 我离开您一会,去看看她。我想,您已经很结实了,足可以靠着手杖自己继续散步 了。‘奥海达大夫走进我表妹玛丽娅娜的房间。我转了一圈儿,来到小花园的栏杆 旁。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由于心灵创伤而发出的哭叫声,给人以特别深的 刺激,不管听者是多么冷静和自私,都不能不为之动心。我听着可怜的玛丽娅娜的 哭声,有一刻钟的时间。这一刻钟从根本上改变了我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我是 有罪的。我可以向您坦率地承认,为了维护我的社会地位,把这个女人逼成目前这 个惨状,我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句话,在受害者面前,我是个罪犯。我一面 想着一面向回走,由于恐惧和内疚,我浑身在发抖,最后我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堂 佩德罗。马丁先生,说起来让人羞愧,可是我还要告诉您,我躲起来是要哭一场, 我向您发誓,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要哭一场。我再次病倒在床上,是奥海达大夫再 次救了我的性命。“ 侯爵继续说道:“每天晚上,大夫都坐在床边陪伴着我进入梦乡。他给我讲了 玛丽娅娜生活中许多不幸的事情。她年纪很轻就爱上了堂雷米希奥的儿子,他是边 防军中一个非常英俊勇敢的上尉。他强壮、胆大,无所畏惧,是印第安科曼切人的 克星。就在他每隔四个月或六个月来探望他父亲的那段时间里,他认识了玛丽娅娜, 两个人相爱了。他俩利用伯爵不在庄园的机会享受着自由和宁静。比一切都强大有 力的爱情之花终于结出了果实。玛丽娅娜在远离城市的一所小房子里生出一个男孩, 那房子是女管家阿古斯蒂娜的产业。那位上尉(这时已从边防军转到前线部队)为 了拯救垂死的儿子,竟然临阵脱逃了,后来被判死刑,现在潜逃在外,四处流浪呢。 在整个故事中,我扮演了一个相当令人可惜的角色。” 堂佩德罗。马丁全然不知这段可怖的家史,他用双手紧紧抱住脑袋“仁慈的上 帝啊!”他说,“在那些人们以为是幸福的家庭里,看上去灾星是绝不敢登堂人室 的,为什么会暴露出这么多可怕的秘密呢?为什么会在醇香无比的美酒中发现苦涩 之极的液滴!” 侯爵继续说道:“我的身体稍微有些恢复以后,我想一定要离开庄园,回墨西 哥城去,因为待在由于我的虚荣和野心而受害的人儿身边,我感到害怕。但是,奥 海达大夫认为我承受不住路上的劳顿。有一天,服侍我的姑娘给我送来伯爵的一封 信。上面这样写道:表弟:如果您记忆力不差,那会记得咱们的决斗是要拼死的; 鉴于大慈大悲的上帝让咱们活了下来,那就必须重新决斗,直到其中一人升天为止。 等您的手臂能够使剑的时候,您的表兄将在书房里恭候。 萨乌斯伯爵“刚一读完这封很不理智的信,我真想找一把匕首,冲到他的卧室 里把他杀掉,就像杀掉森林里伤人的野兽一样。但正在这时,堂雷米希奥来了,他 让我冷静下来,他说他已经知道信的内容了,劝我不要去决斗,因为伯爵还没有完 全恢复知觉。不管他说了多少理由,我在庄园里是多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劝说奥 海达大夫陪我一起走,于是他去安排旅行的事。我给伯爵写好一封信,求堂雷米希 奥在我走后的四五天里交给伯爵,信是这样写的:表兄:您函收悉。我的手臂勉强 可以拿起一根手杖。不过,即使我像大力神那样强壮,我也不同一个没有理智的人 决斗。当您重新恢复理智以后,您会在您愿意的任何地点见到您的表弟的。 巴列。阿莱格雷侯爵我一贫如洗了,那些贵重物品就成了我唯一的希望。堂雷 米希奥遵照玛丽娅娜的命令(在清醒的间歇里,她一再交待)很客气地把那些首饰 珍宝交给我了。我给您讲一件实在是丢人的事。有人盗走了我这些珍宝,我竟然像 个胆小鬼和可怜由一样眼瞅着他们抢走了这些东西。我们一路平安,很快到达弗莱 斯尼约。去萨卡特卡斯的路刚走过一半,忽然之间,跳出一个人来,拦住了马车。 这个家伙用手枪瞄着我的胸部,说道:“‘侯爵先生,您又活过来了,我以为您死 在庄园的书房里了呢。既然您没跟我的女主人怕爵小姐结婚,那么现在一定带着那 些首饰珍宝啦。请您马上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给您心口来上一枪! ’他就是何塞。科尔蒂约,那个好报复的车夫。这个场面吓了我一跳,让我一句话 也说不出来。我和医生一动不动地呆在车座上。正在这时,又来了四个骑马的人, 也一个个武装到了牙齿。其中一人牵着马,另外三人跳下坐骑,抓住我们以后,用 皮绳把我们捆在车轮上。这一切在几分钟之内就干完了。我们惊讶得目瞪口呆,一 点也没有反抗。科尔蒂约一直用枪威胁着我们。我偷偷一看,发现只要我们稍微反 抗一下,他就会杀死我们。他看着把我们捆好之后,就掀开车座的靠垫,从座箱下 拿出首饰匣,然后命令车夫坐到他那匹马的臀部,其他几个坏蛋也都上了马,接着 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一切发生得很快,比我给您讲的时间还要短。尽管他们把 我捆得很结实,我却依然气得发抖。我这个在伯爵锋利的长剑下连眼皮都不眨一眨 的男子汉,却遭到一个强盗的袭击并且被他捆了起来。但是,很快代替这种想法的 是另一个想法,就是对死亡的恐惧,那会是一种很可怕的死。强盗截住我们的地方 是个下到贝塔。格兰德矿场的小峡谷。那里的风很急,可以刮翻车辆,每年那里都 有车祸。每到太阳落山以后,那里就开始刮风。我恰恰是在那个时间被抢劫的。堂 佩德罗先生,您算一算我们能挣扎多长时间。套在马车上的骡子会因为惊吓而跑动, 或者大风一起会吹动车篷,而我们又刚好处在一段下坡路的起点,马车会飞快地向 下滚动,那我们就会随着车轮一起旋转,一撞到石头上就会粉身碎骨。一句话,这 种苦刑就连宗教裁判所的法官也发明不出来。等我抓到科尔蒂约那一天,我既不用 匕首也不用手枪杀死他,而是用一根大针把他扎死。非常幸运的是,爬坡的时候, 骡子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它们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动弹,起风的时间也晚了一些。 这份苦刑持续有一刻钟的时间,可我们觉得有一百年那么长。我想就是由于这番遭 遇,我有一半头发变白了,您现在看看。” 侯爵低下头,让堂佩德罗。马丁检查。 “那你们怎么脱离危险的?”堂佩德罗。马丁问道。 “我们看见远处有一伙赶脚的人正在一面登山一面开路,我们就连连高声呼救, 因为绝望,我们的喊声大概可怕极了。他们立刻跑了过来,一个人给我们松绑,另 一个人拉住骡子,并且从马车上给它们卸下笼套。那风好像在等着我们获得自由, 因为我们刚刚站在地面上,大风就猛然刮了过来,它掀翻了马车,一下子吹走十几 米远。我们和赶脚的人不得不卧倒在地上,免得让风把我们给扔到岩石上。暴风一 减弱,我和医生便徒步向贝塔。格兰德庄园走去。那里住着一家姓阿尔卑德斯的人, 我们给他们讲了我的遭遇,他们非常慷慨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们打发雇工去追捕 那几个强盗,可是却毫无结果地回来了。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从庄园里带出来的 那两名仆役和那几匹骡子的命运究竟如何。我们在贝塔‘格兰德庄园待了一个星期, 受到阿尔卑德斯一家人热情而殷勤的款待,最后乘上一辆结实马车,带上可靠的仆 役,穿上必备的衣裳,拿上足够途中用的花销,没有再出别的事就安全抵达这里了。 可是更泄气、更痛苦的事还在等着我。堂佩德罗。马丁先生,您除了是我的朋友, 还是我的律师和忏悔神父,我要把一切都告诉您。我家里人不仅是冷淡而且态度很 坏地接待了我。因为我曾经给家里人写信,告诉他们伯爵很热情地款待我,伯爵还 在造币局慷慨地送给我三十万比索,现在却看见我满面憔悴地回来,几乎是衣不蔽 体,又没有办成婚事,好像一个浪子一样,就在拥抱我的时候连手臂都不肯碰碰我 的身体,连面颊都不愿伸过来接受兄长的亲吻,他们一言不发,那副死气沉沉的样 子简直像在犯罪一样;尽管我的浑身上下都变了样,他们却不问问我的健康状况。 您想一想吧,律师先生,这多么让人伤心,让人失望,让人感到耻辱!奥海达大夫 是这些场面的见证人啊!到了晚上,我听到了我弟弟令人十分不快的解释;为了不 闹出丑闻,我只得极力忍耐。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买了两辆马车,还没有付款;我 的妹妹们还欠着女裁缝的钱;我留下支付帐单的钱,她们花到别的用项上了。总之, 一个个丢人的债台之外又增加了一个新的,由一群五十到一百比索的债主组成,而 且他们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堂佩德罗。马丁先生,我来这里不是诉苦的,因为我已 经受到我自己的错误给我带来的惩罚;我来这里说说心里话,求您给出出主意。” “我亲爱的侯爵,请允许我这样跟您说话,这证明我很关心这件事。您在短短 的几个月中发生的事情,足以使最强壮的人丧命。不过,您冷静冷静,应该感到安 慰。上帝之所以分派劳苦,大概是引导人走正路,因此他不会完全放手不管的。您 要知道,您现在不仅有钱,而且非常有钱;您根本用不着因为没有得到不幸的伯爵 小姐的三十万比索而感到难过。在您家的档案室里,您曾经有过一件宝贝,俗话说 ‘富人穷时也有宝’,如果说的是巴列。阿莱格雷家,那这话就变成福音了。您得 吓一跳:财产登记簿和公证书上标明,还有将近一百万比索不曾动用呢。其中有些 钱是没法收回的,但是另外一些是容易收回的;因为都有可靠的财产抵押,欠债人 会乐意达成如下协议:把到期的利息减掉一半。我跟我的同事罗德里格斯。圣加夫 列尔律师已经商量过了。您知道,我们这些律师在法庭上都会说些耸人听闻的话, 但是不管事情多么小,我们也能言归于好。我已经委托他亲自去检查和办理侯爵府 上的事务,因为我作为法官是不能参与行动的。这些工作,您不在家时都已积极办 完了,很快会有结果的,那座被查封的庄园(那是确定了长子继承权的)连同所属 的牧场,一定会回到您的手中;还会交给您新的公证书,要给您百分之六的利息及 可靠的财产抵押和一笔可观的现钞。因此,您看这个世界并非一切都黑暗。您就感 谢上帝吧!我和您都是老基督徒了,咱们必须承认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恩典。” 侯爵本以为破产了、已经处在四处求乞的前夕,现在又变成了富翁,而且比从 前的好时光还要富有,他又惊又喜,以至于连话也说不出口,竟然昏倒在座位上。 堂佩德罗。马丁律师急忙喊来他的妹妹,让她们给侯爵闻一闻强碱,用雪利酒揉擦 侯爵的面颊和头部。 “看看我多没出息!多脆弱!多么缺乏勇气!”侯爵苏醒过来以后叹息道。 “我的健康状况非常不稳定。您和您好心的妹妹一定会原谅我的。看在上帝的份上, 我恳求你们不要对任何人说傲慢无礼、自以为是的巴列。阿莱格雷侯爵像一个十五 岁的少女一样地昏倒了。” 科蕾塔和普鲁登西娅上前劝慰一番,看到侯爵已恢复正常,她们便想应该走开, 让他俩继续谈下去。 姐妹两人出去并关好房门之后,侯爵接着说道:“我还有个秘密要对您讲。” “不管什么秘密,我都会藏在这里的。”堂佩德罗。马丁回答说,一面把手放 在心窝上。 “我在谈恋爱,而且爱得很深沉。我这个年龄还恋爱;您一定会感到惊讶吧!” “一点也不。恋爱的心是永远年轻的。”律师答道,一面长长地叹息一声。 “因为家里的惨状,使我决定娶我表妹玛丽娅娜为妻,这事我早就坦率地对您 说过。但是,我当时没有告诉您,很久以前,我就深深地爱着一个女人。” “是个比您身份低下的情妇吧?” “不是的,完全相反,她是一颗明珠,的的确确的珍宝。美貌、教养、善良、 才干,她一样都不缺少。我干脆对您说吧:她就是堂娜塞维拉的女儿――安帕罗。” “这我可从来都没有想到。”。 “任何人也不会想到的。到现在为止还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对她,我一个字 也没吐露过。但是,凭着女性的本能,她大概已经知道我对她很感兴趣。我们两人 之间的年龄差距很大。她母亲,如果说有缺点的话,那就是太古板、太严厉了。至 于她父亲,您让我怎么说才好呢?他那副葡萄牙人的长相,穿着上过份打扮的样子, 身上佩戴的那些宝石和金链同他那可笑的绰号倒很相配,这一切都让我讨厌。但是, 她本人,我再说一遍,是块珍宝,丝毫没有她父母身上的那些怪癣。与我表妹的婚 事失败以后,我的伤势也痊愈了,我就想起了安帕罗。当我在贝塔。格兰德峡谷被 抢劫的时候,我正好在思念安帕罗的形象。我那些首饰珍宝全丢了,我的希望也随 着这些珍宝一道破灭了。一个破了产的侯爵还能向别人去求婚吗?‘浑身亮’和堂 娜塞维拉首先就会这样考虑,而且是有道理的:我是被伯爵和我表妹拒之于门外的, 我是要靠他们出钱、以他们的女儿为牺牲品来重整家业的。现在,堂佩德罗先生, 您连同财产一起,把生命与幸福都给我找回来了。” “可是您得到了安帕罗的同意吗?您不担心萨乌斯庄园小教堂那一幕还会重演 吗!” “到现在为止,我一无所得。我再说一遍,我丝毫没向她暗示过什么。不过, 您放心吧,我会像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那样去追求她的。一旦我完全确信她是爱我 的,相信她的确出于爱情才使她的命运同我的命运相结合,那么我会去谈的,或者 确切地说,由您去跟她父母谈,请求他们的女儿做我的终身伴侣。眼下,我要经常 到她家去,就是说,要准时参加每星期四在她家的聚会,我估计这种聚会还要继续 办下去;我会用真正爱情所唤起的谦虚、谨慎态度逐渐赢得她那颗心。假若安帕罗 最后终于属于我的了那么要达到完全幸福,还需要了解可怜的玛丽娅娜是不是已经 恢复理智,她的儿子是不是找到了,她父亲会不会因为往事已经无可挽回了就原谅 了她。这件事也是我一生中最为关心的事情之一。我希望借助您的帮助,咱们最终 能够驯服这头关在萨乌斯书房的野兽。如果能够吃几天苦头就能把这些美好的幻想 变成现实,那么受点伤也值得!我唯一恳求您的就是您去拜访堂娜塞维拉的时候, 要见机行事,好像无意中说起某事那样,向她谈谈我的家境是很令人满意的。” 堂佩德罗。马丁回答说:“只要我管的事情,特别您的事情,能够让我脱身的 话,我一定照办,啊,对了,我给您一张存款单,您就可以从蒙特比奥取出那因为 成交而收下的一万比索了。我的同事罗德里格斯。圣加夫列尔有证书和帐目,这事 以后再说。眼下,您家里很快就会安定下来。您弟弟可以有钱还债了,您的几个妹 妹也可以穿上新衣裳去剧院了。至于您呢,侯爵,鉴于您很会理财又愿意理财,您 会再度成为墨西哥城上流社会里高尚、文雅而又和蔼可亲的人。振作精神!忘掉往 事吧!” 律师打开写字台的抽屉,把一张单据交给侯爵。 侯爵激动地握握律师的手后,答应下星期再来,便告辞而去。 侯爵走后,堂佩德罗。马丁又沉思了片刻,然后才端起蜡烛回到卧室准备睡觉, 他仿佛面对什么人一样,自言自语道:“明天一定要参加‘浑身亮’的聚会,还要 通知堂娜塞维拉,星期五我去拜访她。需要找个借口也该我自己高兴高兴了。我将 近一个月没有见到卡西尔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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