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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寒水岭上的歌剧 显著改变了埃瓦里斯托和他的戴假面具者的活动的――他们像任何政治机构一 样以一种条理分明、井然有序的方式形成了一个系统――是一件已经在墨西哥城引 起了某种不能细述和难以详知的事情,对此,埃瓦里斯托当然也一无所知。 相当长一个时期,一个歌剧团在中心剧场――因为没有别的剧场――演出精湛 歌剧,在令人欢快而难忘的松塔来墨西哥城之前,这是唯―一个优秀的、完整的剧 团。 马列塔。阿尔维尼是一个高大结实的妇女,肤色乳白,仪态端庄,眼睛细小而 乌黑,标准罗马人的高鼻梁起自前额,如同博物馆里的雕像一般。阿尔维尼是一个 从没有踏入过舞台的《诺尔玛》。 阿德拉。塞萨里,她是,或者说她像一个那不勒斯人,她的一瞥,一语,一笑, 一动,一迈步都充满了诱惑力,她是那样的干娇百媚,令人销魂。她们两人一个唱 女高音,一个唱女低音,她们演唱的风格多么别致,嗓音多么宏亮,表情多么丰富。 在接唱和对唱中,她们又是那样的优雅细腻,那样的迷人心窍,那样的赏心悦目。 整个墨西哥城都爱上她们了。 然后是穆萨蒂,一个讨人喜欢的男高音,演唱尼科利尼和西莱蒂的热烈雄壮的 风格;男低音加伊,在演唱《卡尔多萨的公爵》的唱段时,使得全场为之震动;苏 潘蒂尼,群众喜闻乐见的丑角,他对整个墨西哥城以“你”称呼;为了使这个场面 更加完美,善良可爱的马格达莱纳和伴奏乐队以及令人倾倒的合唱队员都上了场。 当马列塔第一次演唱《诺尔玛》,观众欣喜若狂,当他们相信舞台上的事情是 真实的时,不仅有热烈的掌声,而且还有眼泪,叹息,热烈的握手和叫喊声,男人 们甚至哭泣起来,观众们差点儿跳上舞台解救诺尔玛和她的孩子们,带走阿达琪萨, 撕碎潘乔。比万科和扮演伊门苏尔神父的凶恶角色的合唱队员。 当塞萨里走出舞台演唱《切斯特的统帅》时,她给人留下了――不是猜测,而 是看到她以一种迷人的方式做出令人敬羡的体态――菲迪亚斯的塑像,观众的激情 达到了极点。他们不仅鼓掌欢迎,而且用脚,用拐杖,用板凳,用一切能够发出声 音的东西来欢迎,妇女们也难以抵抗她那迷人的美貌和她那似乎来自另一个快乐世 界的精湛的演技。 这天晚上阿尔维尼受益不浅,她的房间放满了鲜花和赠品。 第二幕结束之后,三个侍从出现了,他们每人送上一个用丝绸带子束着口的帆 布口袋,里面装着一千个崭新的比索,这是雷格拉老伯爵的礼物,雷格拉伯爵尽管 很少进剧院,但是剧院里始终有他的包厢。 这天晚上塞萨里受益不浅,她的房间也摆满了鲜花和赠品。第二幕结束后,两 个侍从呈上一个银盘,盘里放着一套金光闪闪的首饰,这套首饰价值五千比索。这 是科尔蒂纳伯爵的赠品,在爱情面前,他从来不是老人。 《诺尔玛》、《贼鹊》、《海盗》、《切斯特的统帅》、《意大利女郎在阿尔 及尔》、《英国的伊丽莎白》和《空闲的房屋》是最受宠爱的保留剧目,这些剧目 可以使墨西哥城为之倾倒,它可以使任何一个人除谈歌剧之外,别的什么事也不能 做,激烈争论着的政党可以为之哑然无声,共济会的成员竟能打吨,使共济会的会 友宁愿去剧院,致使共济会的会议中断,让睡梦中的圣灵看守会堂。共济会中的亲 美派和苏格兰人的争论为之休战;一些没有现钱的人为了继续持有剧院长期票而去 当铺典押了他们的珍宝首饰,一些政府职员把他们的工资预支给高利贷者。 mpanel(1); 群情激奋的观众分为两大阵营:阿尔维尼派和塞萨里派。每天晚上都不乏热烈 的争论,因为好奇的人们出人剧场时,常在门厅围成圆圈。叫嚷声、撞击声不时发 出,一些有级别和社会地位的人有时也发出几声深沉的哀叹。只要阿尔维尼派和塞 萨里派在墨西哥城,不论是意大利的教皇党人和德皇党人,还是共济会中的亲美派 和苏格兰人,都不会停止咒骂和制造混乱。阿尔维尼派代表人民党,塞萨里派代表 贵族党。像恋人一样明智的科尔蒂纳伯爵公开站在塞萨里的一方,与此同时,雷格 拉伯爵只限于每天晚上当阿尔维尼出现在舞台上时,送给她三口袋新比索。但是, 所有的人都确认老伯爵是这个强大的阿尔维尼派的首领。 谁也不知道这个剧团在墨西哥城呆了几个月或者几年,毫无例外地娱乐着所有 的人,因为连街上的孩子们都会用口哨吹《圣洁女神》和《统帅》的唱段。然而, 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有个终结,在一个悲哀的日子里,人们看到出来了两三辆马车, 上面满载着艺术家与合唱队员。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发了一笔财,心满意足地返回美 丽如画的意大利,随身带着王后、牧女、尼姑、骑士和公爵的服装。至于钱款,除 了带少量硬币作为路途费用,其余的全都通过邮局汇寄或者交给运币车运送。 能抢劫这些来自天国花园的夜莺和百灵鸟吗?能碰一碰这些逃出罗马博物馆的 美人吗?不能,共济会中的亲美派和苏格兰人达成了协议,放他们通行。人们严肃 地告知了总司令,因此,沿途布满了骑兵护卫队,这些艺术造诣高深的女演员们的 众多朋友和崇拜者都来陪伴她们,一直把她们送到佩尼奥。别霍。 尽管贝多亚和兰巴里亚以其非凡的才于在完成那项使命中取得了辉煌成就,但 反而使那些可怜的行路人处于更加悲惨的境地。的确,在州长和内务部长之间达成 了正式和解,但是,两人的自尊心都受到伤害。在内心深处,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 敌,各自都暗下决心,即使不能报仇雪恨,至少也要报复一下。不久,为了使公路 上抢劫事件的责任再次落到部长身上,州长命令撤回乡村里本来就不多的武装力量, 留作备用。而部长呢,为了败坏州长的声誉,他干脆撤走了从墨西哥城到韦腊克鲁 斯这段公路上所有联邦士兵。如此一来,埃瓦里斯托更加随心所欲,成了山中至高 无上的统治者。过往行人只得忍气吞声,每当赶车人停住他的骡子时,坐在马车里 的旅客都得跳下车来,掏空自己的钱财交到埃瓦里斯托和伊拉里奥的手中,然后, 屈辱地趴在地上。强盗们利用了人们的驯服,从而得意洋洋地逍遥法外。他们常常 脚踢那些不幸的旅客,脱去他们的衣服,即使在数九寒天,也只给他们剩下一件衬 衣。如果某些有几分姿色的妇女冒险通过山岭,一些爱搬弄是非的人就会说――尽 管是十分秘密的――她们通过得十分顺利或者十分不顺利,因为那些戴假面具者对 于女人也是蛮喜欢的。 需要重申的是,这些女神的朋友们远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在妇们身上。然而,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总司令,尽管在家庭他是一位好父亲,但是,在整个演出 期间,他所想的全是歌剧,是合唱队员,尤其是塞萨里。他嫉妒所有观众,当塞萨 里身着统帅服出场时,他的望远镜从不离开眼睛。他所生气的是,他没能多看她们 几眼和同她们进行一次无目的的交谈。让他负责她们旅途中的安全保卫工作,他的 思想深处就有一种居心不善的企图,他希望强盗们来做他所没有做到的事情,那就 是占有一个哪怕是最丑的,或者确切地说,是那些迷人的合唱队员中不太漂亮的意 大利姑娘。人类的本性是多么的邪恶呀!不过这是偶尔的,不能总是这样。 因此,他就为路途护卫队挑选了几个组织很差的市民骑兵中队,让他们穿着破 旧不堪的衣服,骑着瘦骨嶙嶙的马,这样的马,一阵强风就能被刮到平原上,很容 易被打倒。 这些不幸的崇拜者同将去远方国土的美人在佩尼奥。别霍的告别是十分动情的。 但是,他们在返回时,显得很平静,因为,两辆满载着口袋、箱子、帽盒以及其他 上千件道具的马车,顺着去阿约特拉方向的道路行进,后面跟着二十五个精神抖擞 的男于汉,他们不停地抽打着胯下可怜的马,让他们跟上车队的步伐,并且不要离 开车门一步。费尽了千辛万苦,好容易才来到了阿约特拉,在这里,他们交了差。 另有一个护卫队,在另一个军官的指挥下继续护送。这个护卫队跟不上车子的速度, 他们被瘦马那如刀剑般的脊梁割的受不住了,有的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 来了。 那些赶车人,由于害怕罚款和随时可能遭到的枪击和战斗,而不想放慢脚步。 军官急得大喊大叫,以至恳求赶车人停下来,然而,鞭子一响,膘肥体壮的骡子在 公路的尘雾中飞奔向前。最后,军官终于认输了,他拦住了很少几个跟在他身后的 士兵,因为其他人都落在后面了。军官说:“让魔鬼抓去他们吧,既然他们不想停 下来。这样我才高兴呢,因为只要来四个骑着好马的强盗,我的骑兵中队就完了, 谁知道我们的命运将会如何呢!” 军官掉转马头,歪坐在马鞍上,点燃了一支香烟,开始返回阿约特拉,与此同 时,那些旅客们正在进入公路的最危险的区域,那里没有任何保护他们的队伍。 护卫队撤回之后,公路陷人一片宁静。奇怪的是这一天既没有成群结队的赶脚 人,也没有运送驴子的印第安人,只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乞丐们(埃瓦里斯托的密探) 一瘸一跛地靠近车门,伸出肮脏的草帽乞求施舍。这时,一种巨大的恐怖压在歌手 们的心头,他们无疑想起了他们语言中的魔鬼教士,当他们进入了阴暗的路段时, 听到了一声可怕的喊叫:“站住,大混蛋们!……” 正如人们所说,这就是埃瓦里斯托惯用的亲热的问候。 马车停住了,不仅戴假面具的人手持木棒威胁着围住了他们,而且还来了五六 个骑马的人,这些人是近来加入团伙的伊拉里奥的老相识,他们想重振和扩大这宗 由于旅客减少和钱财匾乏而趋萧条的生意。 希亚科莫。维亚尼是马列塔。阿尔维尼的丈夫。他的身材比她高得多,说得过 分点,他的皮肤比麦色还要浓重一些,蓄着浓密的唇胡,乌黑的山羊胡子遮住了整 个上嘴唇,这个意大利人倒更像岛国上的阿拉伯人和希腊人。他用手拨开了伊拉里 奥那直接对准诺尔玛脸的手枪枪管,另一只手紧握着衣袋里的一把长匕首,他决心 拼命,但却要保全妻子的性命。 伊拉里奥面对这种反抗气势多少有些吃惊,他想吓唬吓唬他们,抽回手枪朝天 放了几枪。 “天哪!”漂亮的意大利姑娘们叫喊着,缩成一团,捂住眼睛,一些人想往另 一些人的身后躲。不过,她们的叫喊声并不像普韦布拉的贵妇人们那样难听,这种 发自继续用意大利语说着谁知道有多少事情的喉咙里的和声,更像排练罗西尼的合 唱。埃瓦里斯托目睹着这个场面,他收起手枪,朝伊拉里奥说了几句西班牙语中铿 锵有力的话,斥责他没有必要,尤其是没有他的命令而乱放枪。 拉车的骡子,因为才使用了几个星期,全都受惊了。要不是工头站在前面和马 特奥的死拉活拽,骡子就会狂奔乱跑,马车和车里的乘客必将摔成碎片。 “事情不能这样干,伙计,”马特奥生气地,或者确切地讲是粗暴地对埃瓦里 斯托说,“不管怎样,为什么要牵扯不相干的事情?要不是我作好了充分的准备, 这些未经驯服的粗野的骡子(前面已说过了)早就把我踩死了。这会给您带来什么 后果?再说,他们都是些演员,堂拉法埃尔是他们的经理,他们是墨西哥城剧院的 喜剧演员,这对您没有什么好处。您最好让他们坐在车里给您唱点儿什么。这您知 道,伙计,人家委托我以照管重任,我在城里还有家小呢。” “好吧,既然您这样坚持,马特奥,”埃瓦里斯托回答说,“不过,马车里装 得是什么?” “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有国王的服装和锈着金银丝带的各种式样的服装。如 果您愿意,就请检查吧,可是要快点儿,因为您知道我必须在什么钟点到达普韦布 拉。” 当骑在马上的埃瓦里斯托和坐在车座上死死拉住骡子缰绳的马特奥进行这番简 短对话的时候,意大利姑娘们从惊恐中镇定了下来,戴假面具的印第安人将车厢洗 劫一空、公路上衣箱、手提包和口袋扔得遍地都是,马特奥稍稍弯着身于对坐在马 车里的人说,让他们交出钥匙,不要反抗也不必担心。 埃瓦里斯托又一次走近车门,心平气和地向他们要钥匙和钱财,并且担保说, 只要他们服从命令,不企图进行任何反抗,他们就会安然无事。 这些意大利姑娘们急忙交出所有的零碎银两,有了这些可观的金银币,这个强 盗便心满意足了,不再有更多的要求,转而去光顾行李包了。他们在换洗的衣服中 看到了戏服和饰物,这是些在打包装箱时没能装下、并在几天前托运走的剩余行李。 因此,伊拉里奥和他的印第安人从中翻出了巴比伦王后的华丽服装,切斯特统帅的 服装,塞萨里就是穿着这套服装搅乱了戏迷们的头脑,还翻出了灶神信奉者阿达尔 希萨的服装以及其他类似的服装。恰尔马山区的印第安人第一次惊讶地看到这样的 服装,一个个都无法掩饰自己的好奇,以为这是教堂的法衣,或者是颇有地位的人 穿的衣服,他们从未想到过那种人会从这条路上经过,他们通常看到的过往旅客穿 戴的不过是通常的布衣、披风和斗篷,哪里有什么细布、丝绒和金银饰带。 “这一切都是假的,伙计。”马特奥对埃瓦里斯托说,“如果把这些饰带放在 火里一烧,取出来的不过是一些铜罢了,要是抢去这些衣服,随便在什么地方都会 被发现的,因为这是人们十分熟悉的喜剧演员的服装。别要衣服了,让他们唱几段 就放我们走,要不然我会迟到的。” 苏鲁图萨的马车夫们绝对不是盗贼的同伙,但是,为了使这条道路能够维持下 来,也是为了使自己不遭土匪的虐待和屠杀,很久以来,他们就对时常从寒水岭的 大山里窜出来的强盗们采取了妥协的态度,他们――尤其是在这条通往韦腊克鲁斯 的公路上赶车的“雅基”马特奥、“魔鬼”胡安、马塞利诺和鲁佩托――终于掌握 了某些主动权,获得了不受搜查的巨大好处。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万无一失地运 送重要信件、钱币、金表、首饰,并把这些物件神秘地交给来到普韦布拉、哈拉帕 和韦腊克鲁斯的旅客们。车夫们对埃瓦里斯托的影响更大。这个可以叫做新盗贼的 埃瓦里斯托,想保住他农民的名望,因为至今他还没有固定和勇敢的追随者,没有 熟人为其窝藏和出售赃物,他几乎服从于车夫们。他们威胁说,如果他惹恼了他们, 或者对高贵和富有的人如埃斯甘东、佩萨多以及其他一些人施行暴力,他们就要中 断这条路线,这样一来。他就只能抢赶脚人和印第安人了,而且,到那时,这些人 也会走山中的小路。 至于堂拉法埃尔。维拉萨,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一如既往地往返于去韦 腊克鲁斯的公路上。一走到危险的地方,便吹响预先约定的口哨,几分钟之后,便 从山间小道走出两三个印第安人,手中拿着草帽把他陪同到驿站。更多的时候是由 伊拉里奥和埃瓦里斯托亲自陪送,拉法埃尔同他们一起喝一杯白兰地,然后点起一 支香烟,骑上他那健壮的马,飞也似的在悬崖峭壁间奔驰,在同样习惯在石子、巨 石、水沟、烂泥和溢洪道之间奔跑的骏马中横冲直撞。 堂安塞尔莫主人每当家中有生意要做,或者想呼吸一下大海的空气,就要随时 到韦腊克鲁斯去。他命令在驿站准备两套车马,备一辆华丽的马车,由马特奥和马 塞利诺当车夫。他独自出门,不带任何武器,他非但不躲藏在马车里面,反而把那 红润的脸膛伸出车门,冲着树木,龙舌兰,大麦田微笑。在旅途中,那些车夫、印 第安人、牧人和强盗们不仅不抢劫和麻烦他,而且摘下帽子表示致意,对他说: “祝您一路顺风,堂安塞尔莫主人,上帝保佑您。”当其他马车到达普韦布拉时, 堂安塞尔莫已经刮完胡子,洗过脸,换上了干净衣服,一本正经地坐在家中饭厅桌 子的首席,手握小钟,等待着旅行者的到来,以便敲钟上汤。 韦腊克鲁斯公路在发生上述事件期间就是这个样子,或者比这稍差些。不用说, 在恰尔科一带,在皮纳尔。德。圣奥古斯丁和佩罗特附近,还有与埃瓦里斯托毫无 关系的其他匪帮出没,只有哈拉帕到韦腊克鲁斯这段道路十分安全。有时,车队一 路竟被袭击和抢劫四次。 咱们再继续谈我们的意大利美人和优秀的歌手们吧。 马特奥对他在车坐上向埃瓦里斯托所作的解释,感到还不够,于是,便把缰绳 交给了工头,跳下车来同他和伊拉里奥说话:“伙计们,”他说,“我从墨西哥城 的先生们那里接受了一项重要的委托,就是让这辆马车一路平安,让旅客们不被伤 害一根毫毛,我已经对你们说过了,他们是喜剧演员和歌手。他们在剧院里挣的钱, 已经在上周通过运钱币的马车送回故乡了,所有这些都有堂安塞尔莫主人在他家的 院子里交待过了。主人对我说,如果山中有怨言,就中断客运业务六个月,或者直 至军队把你们消灭。他们知道你们会怎样做,因而给了我一笔赏钱,我想以我的名 义全部赏给你们。” 马特奥把手伸进了牛皮裤的深兜里,这牛皮裤在路上可以为他防晒防雨,他掏 出了四盎司分给了埃瓦里斯托和他的副手。 原来在他们出发之前,科尔蒂纳伯爵亲自找到马特奥,交给他十个金盎司,说 道:“你能对明天乘你的车去韦腊克鲁斯的那些人的安全负责吗?” “您老就放心吧,”(马特奥从不像印第安人那样屈尊称“阁下”)他回答说, “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回来后,您可以叫人砍掉我的脑袋。” “我相信你,你要特别照料好那些女人……她们那么漂亮……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能让人动她们一根毫毛。” 马特奥狡黠地笑了笑,把金子藏在牛皮裤的深处,回答说:“您老尽管放心就 是了。” 这就是马特奥的热忱以及他和土匪那番重要对话的原因。为了更好地完成自己 的使命,竟以自己的脑袋来担保。他亲自打开车门,将自己那只戴着肮脏羚羊皮手 套的手郑重其事地伸向女神们。 “你们都不要害怕,我已经和匪首谈妥了,但是,如果他叫你们唱歌,你们一 定要唱,这总比把你们的衣服剥光要好,正像他们对普韦布拉有名望的太太们和其 他妇女们所作的那样。伯爵先生再三嘱托我……宁死也不能让他们……我对他说, 我以脑袋担保……你们下来吧,不要发抖,不要显示出畏惧,相反……” 妇女们惊恐万状,难以自制,她们两腿发抖,哆嗦的双手抓住了马特奥的手。 顿时,在林荫道上出现了一丛美如彩画的树木,森林里的歌唱家们在茂密的枝头高 傲地摇摆着,随风用颤音吟唱着。 红色或蓝色绒毛的女披肩和带花色条纹的男式围巾,衬托出一幅幅略显苍白和 对自身命运茫然不知所措的面容,尽管有马特奥保驾和好言相劝。他们那富于表情 和乌黑的意大利人的眼珠惊恐不安地转动着,一会儿看看马特奥,一会儿看看埃瓦 里斯托和他那些可怕的戴假面具的人,这些人遵照他的命令高举着棍棒,只要他一 使眼色,这些棍棒就会落在旅客们的头上。 维亚尼转动着他那阴森可怖的眼珠,撅着那浓密粗硬的小胡子,昂然挺立在妇 女们当中,一只手握住藏在左衣兜里的匕首把,只要一有进攻的苗头,他就会立即 下手。他的头和几乎乌黑的脸像一个奇怪的幻影,在由女歌手们的发饰和大衣组成 的刺眼的色彩群中显得格外突出。 埃瓦里斯托和他的印第安人怎么也抵挡不住那些穿红戴绿的漂亮妇女们给他们 造成的良好印象,这些人并没有表现出惊恐不安的神情,相反,维亚尼那激动的头 脑、可怕的面容和果断的神情倒对他们是个压力。 “长官是我们的朋友,”马特奥说,“已经跟我说过,叫你们一点也不必害怕, 他不会伤害你们,既然你们已经主动把你们不多的钱给了他。” 埃瓦里斯托点头赞同,同时扫视了印第安人一眼,他们已经放下了棍棒,退出 了一定的距离。 “不过,长官,”马特奥继续说,“他不可能去剧院看戏,这是大家可以想象 的,他在这条公路上白天黑夜都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已经对他们说了,你们都是正 要回国的歌手和好人……他希望你们给他唱上一两支最好听的歌,我向他请求早点 动身,因为我会迟到的,主人会叫我交出十比索罚金,因为堂安塞尔莫从不原谅他 的车夫。” 艺术家们完全安静下来了,他们互相交换着眼色,一致同意服从他们的救星马 特奥,并为土匪们唱歌。 埃瓦里斯托作了个手势让他们跟他走,他把他们带进一丛读者已经认识了的壮 丽的树林中,那里有一片舒适的阴凉和一个长满白黄雏菊的绿色草坪。 塞萨里非但不惊恐,反而觉得这种颇具意大利情调的冒险很有趣味,她作出了 榜样,紧跟着埃瓦里斯托,并对同行们说:“咱们唱吧,给这些可爱的强盗们唱几 段留下一点儿纪念。从加伊先生开始吧。” 加伊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子,面容清瘦,但身板笔直、强壮有力,明显地表露出 他年轻时的男性美。他的神态不卑不亢,似乎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他二话没 说,拨开人群,走出林间空地,从另一边进入场地,如同在舞台上一样,用宏亮的 嗓音定调,唱了一个选段,……一个《女海盗》的选段?一个《穆罕默德二世》选 段?一个《塞米拉米斯》选段?谁知道呢!这一个唱段引发于宏伟壮观的密林,引 发于此地的荒凉那发于一些外国人被众多强盗任意摆布这样一种形势,他们唯一的 庇护人和保卫者是这辆马车的车夫,是他带领他们走向大西洋――遭受新的海上风 险――最终到达景色秀丽的意大利,在那里休息和享受他们的积蓄,那是长期和光 辉艺术道路的硕果。加伊在森林里唱的歌,在剧院里从来也没有唱过这样好。埃瓦 里斯托这样一个没有高雅情趣的人,竞听得像钉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地靠在树上。 那些戴假面具的人,像被这位新奥菲奥吸引着似的一步步围拢了过来。 加伊唱完之后,塞萨里以女人的魅力,以与加伊完全相同的感情控制了这个场 面。她走进这个漂亮的荒野剧场,去掉发饰和包着脑袋的丝绸头巾,把在路途用来 裹身的大衣扔在地上,立刻,她像个幻影魔女,亭亭玉立,美丽动人,身着一件天 蓝色丝绸长衫,腰束一条金质丝带,开始唱歌了。她唱什么呢?同加伊一样,也是 即兴而作,曲调不是任何音乐家写的,这种宏亮的嗓子和天国之鸟的颤音是他们在 任何一个剧院也没有听过的。这种奇迹般的旋律,这种金银掷地般的音响出自那位 森林皇后,出自山中浓荫深处那个稍纵即逝的巫师的令人陶醉的朱唇。 布满枝头的鸟儿们静静地倾听着,当歌声停止之后,它们欢闹着飞向另外的树 冠,想模仿和重复它们听来的乐曲。 埃瓦里斯托万分激动,怀着一种不是淫荡而是羡慕情感扑上前去拥抱美人塞萨 里,但是她向后退了一步,把她温柔、红润的脸颊伸向埃瓦里斯托,埃瓦里斯托在 她脸上亲了一个兴许连鸟儿也听见了的响吻。 埃瓦里斯托还想有更多的企图,塞萨里倒退了几步,伸出一只手表示制止,同 时,她那双大眼睛威严地盯视着这个强盗。 “到此为止,先生,”她昂起头来,像个头目似的,把乘客们领上车,并命令 马特奥登上他的车夫座。 一声鞭子响,骡子开步了,塞萨里从车门伸出浑圆的胳膊,风趣地向山中的土 匪头子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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