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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夜宿科约特斯田庄 不难想象,兰巴里亚先生从他吃饭的地方看到的脑袋不是别人,正是埃瓦里斯 托的;塞西莉亚发现的脚印也是这个逃犯留下的。无论如何,被人发现对他总是不 利。实际上,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他事先采取了措施,在特鲁哈诺家族经常堆 放在码头附近的一些装木炭的口袋的后边,或者确切地说在口袋中央准备好了藏身 之处。塞西莉亚没有注意到这堆口袋。 自从沉船以后来到恰尔科,这位木匠的生活经历了几个不同的阶段。他起初独 自住在客店的一个房间。集市贸易开始时他出门,铺开一堆堆的玉米。他就在摊子 上吃油炸食品和玉米饼,在席棚的阴凉处呆几个小时,或者跟买他玉米的印第安人 和女仆们聊天,巧妙地打听镇上所有居民尤其是塞西莉亚的生活与秘密。下午他离 开集市,直至第二天才露面。不久,他便有了许多老顾客,因为他接待买主十分殷 勤。尽管他不能降低玉米的通常售价,不能慷慨地把顾主的口袋装得冒尖――这会 招惹其他商人的嫉恨并引起人们的怀疑,但顾客们最愿意买他的货,他的名声特别 好。一周当中总有这么一天,他骑上一匹备着修补过的旧鞍的赢弱的瘦马,去附近 的村子和田庄收购玉米。他收购时当场付钱,为了买得便宜他甚至借给别人钱并且 预付货款。 表面上,在所谓公众看来,这就是他的生活。但他的实际生活却与此迥然相异。 埃瓦里斯托有两个执著的念头:塞西莉亚和金钱。 我们不能说埃瓦里斯托爱上了女船家。称之为爱情的那种真正的情,是不会驻 足于冷酷的排斥一切美好感情的心中的。一个毒打爱人杀害妻子的人,他的灵魂只 能是一团漆黑。折磨埃瓦里斯托的,不仅是因为塞西莉亚而产生的怪癣,而且是病 态的疯狂。他暗自下定决心,塞西莉亚要么被他得到,要么谁也别想得到。假若他 得不到她的爱情表示与回报,他不但要杀她,还要在杀之前叫她受尽他所能施展的 一切苦难和酷刑。至于兰巴里亚律师,他已被不可饶恕地判处了死刑。缺少的不过 是时机。埃瓦里斯托正在寻找时机,他要设法嫁祸于人。他为筹划这一罪行绞尽了 脑汁,制订了种种方案。 夜晚,尤其是连猫狗也不露面的漆黑的风雨交加的夜晚,埃瓦里斯托在塞西莉 亚宅子四周转游,像一位最老练的工程师似的绘制着地形图。他做了一个结实的软 梯,把它固定在外面的一条水渠上,趁塞西莉亚和两个玛丽娅女人照料墨西哥城的 水果摊而不在恰尔科镇的时候,爬进了宅院。虽然他没受过教育,没有文化,但绘 图作画却很在行。他终于绘制了一张所有房间与其出人口的精确的平面图,并且估 算了屋顶的高度,规划了遇到意外情况时躲藏和一旦被抓住时逃跑的地点。他运气 不错,有一次竟然发现读者已经熟悉的塞西莉亚房间的门开着,这是他大为开心的 一个夜晚。他察看了存衣室。置身于洁净馨香的裙子、令人眼花镜乱的绒面呢、精 美的披肩和各式各样的华贵缎鞋之中,他产生了幻觉,仿佛来到了穆罕默德的天国。 这一切他都拥抱过了,亲吻过了,二十次地注视过了。末了他将所有的衣物照原样 摆好。随后他走进卧室,打算在床上躺一躺,即使只躺五分钟,可转念一想,自己 不可能把床铺成原样,塞西莉亚自然会大吵大闹。他在桌面和桌子两侧看见了珊瑚 串、珍珠串、耳坠、戒指及一些金币银钱。所有这些他丝毫没有触动。这种疏忽在 这位水果商贩是少见的。可是这天她接待了来自热地的脚夫,该做的事情太多了。 随后有人从墨西哥城给她捎话说,圣胡斯托要重新担任市场管理员了。如此严重的 消息使塞西莉亚大惊失色,家中一切还乱糟糟的,她便走了,没有乘船,而是雇了 一辆经常外出的旧马车,返回了首都。而埃瓦里斯托现在还不是盗窃塞西莉亚钱财 与首饰的时候。他要获得她的爱情,如果得不到,就用一切方式报复她。 mpanel(1); 天一亮,他像进去时那样从软梯上出来了。他非常担心,同时又非常高兴,因 为他在察看中发现了一个地方,只要幄帐稍微没挂好,他从那里就能看见塞西莉亚 洗澡。他进行第一次试验的这天,便倒霉地被兰巴里亚看见了。就像大家已经知道 的那样,他艰难地逃跑了。 一天,他外出收购玉米的时候来到布兰卡庄园,在这里买了几卡尔加玉米和少 许大麦,还买了管家的一匹相当不错的马,因为他的驾马已经走不动了,它的两肋 被野蛮的主人用马刺戳的几个大窟窿都生了蛆。通过这次交往和再度造访,他与布 兰卡庄园的管家及仆人有了几份交情,常跟他们东拉西扯。有一回谈到播种和收获, 谈到人身安全没有保障致使一片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的田庄租不出去。 “如果您决定向我的女主人承租科约特斯田庄的话,她只管您要很低的地租。” 管家对他说。 “这田庄在哪儿?”埃瓦里斯托问。 “它属于本庄园,就在这里的山上,已经弃置多年了。没有工头愿意在那里工 作,因为他们没有一个月不担惊受怕、不遭到抢劫,据说那里是寒水岭强盗的巢穴。 看样子您是个刚强的人,啥也不怕,可以承租那个田庄。它的土地虽然是坡地,但 很肥沃;还有木炭、木柴等项副业和一些龙舌兰。如果您觉得合适,我去跟女主人 说说,咱们很快就能办妥这件事。” “虽然我确实谁也不怕,可也不愿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夜晚遭受一股土匪的袭击。” 埃瓦里斯托答道,“不过,我考虑考虑。这一带听说发生过什么抢劫吗?” 一个字也没听说过,很久以来我们这里十分安全。可有什么办法呢?它已经背 上了那个名声,白给都没人要。“ 十五天以后,埃瓦里斯托不在通都大邑恰尔科做玉米买卖,而作为佃户定居于 偏僻荒凉的科约特斯田庄。 这座田庄位于恰尔科镇和特斯科科镇之间的山坡上,需要沿着羊肠小道翻越高 大雄伟的特拉彭山岭才能到达它的宅子。宅子宽敞,院子很大,有八九间房、两个 场院、一座大粮仓和一道安着小门的围墙;两座带有雉堞及枪眼的高大的塔楼从两 侧护卫着宅院。这俨然是一座中世纪的城堡。然而一切都已破败不堪,处处是颓垣 断壁。八间房当中只有两间勉强可以居住,其余的椽檀弯曲腐朽,发发可危;粮仓 塌了顶,人口的大门支离破碎;令人畏惧的塔楼向左倾斜,石块裸露,随时可能砸 倒从它旁边走过的人。工具室有一张雪松木桌子、一个隔板架、几串钥匙、犁、木 棍、铁锹和丁字镐,但一切都锈迹斑斑,四壁挂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地面积着厚 厚一层灰尘。这所宅院及其房间位于山上的一片坝子,四周是树林。树林十分茂密, 尽管春天的阳光灿烂耀眼,这块地方却光线暗淡,因为几棵古老的白蜡树的树冠如 同巨大的遮阳伞,时常遮蔽着宅子。湿润的空气混合着红松及神圣松的树脂的芬芳, 使人的神经产生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只有几处流淌于乱石之间的清澈小溪的淙淙 水声打破这里的孤寂与静谧;沉寂更增加了这块山地的奇异的魅力。假若没有郑重 其事地领他前去接受土地的布兰卡庄园管家引路,埃瓦里斯托根本找不到这座田庄, 甚至猜不出它在何处。 “眼见为实。”管家对正从骡子上往下卸两只装着衣服和粮食的箱子的埃瓦里 斯托说,“我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住在这个田庄。以前来过不止四个人,他们一见 这块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往后退,跟我回到了庄园。您确实比打死野兽的那个人胆大。 那么,朋友,再见吧,天黑以前我还得到庄园,上上下下经过那些悬崖峭壁不是没 有危险,您都瞧见了,悬崖峭壁有的是。马只要一失蹄,人就会一命呜呼,就会喂 狼。” 见这座田庄对实现其阴谋真是太合适不过了,埃瓦里斯托微微一笑,仿佛是嘲 讽管家的见解,回答道:“有啥办法呢?朋友。我们穷人就得适应一切。当一个正 派人没有几个钱时,就必须劳动。如果强盗要来,您卖给我的手枪和借给我的步枪 就是对付他们的,只不过费些子弹就是了。” 管家对埃瓦里斯托的勇敢与正直深感惊诧,热情地同他握了手,很快消逝在小 路拐弯处了。 埃瓦里斯托卸完骡子驮的东西,拿下马鞍,把骡子和马拉到马棚,拴在牲口槽 旁边。这一下可真捅了蝙蝠窝,一大群开始活动――因为已是黄昏时分――的蝙蝠 把骡马吓了一跳,它们鸣叫着,擦着这位木匠的耳边飞来飞去。他破口大骂,转身 拿来长剑,朝空中左劈右砍,其结果不过是把那一大群蝙蝠吓唬了一通。这些被孩 子们叫作“老耗子”的动物毫无顾忌地占据马棚已有多年了。埃瓦里斯托领悟到自 己的搏斗没有用,他想起忘了两样重要的东西,即一份大麦和几根蜡烛。黄昏很快 即将过去,看样子这天夜晚将会漆黑一团,于是他匆匆忙忙做完了定居所需要做的 一切。他用一把旧铁锹从山上割来足够的饲草,尽量把牲口槽打扫干净,让骡马吃 上了晚饭。骡马对不断飞出飞进的蝙蝠已经不太害怕了。 他十分仔细地察看着宅院的房间,愈来愈浓的暮色使房屋显得越发阴森凄凉。 他所找到的能够过夜的最好屋子,是一间帐房,然而得清除大堆大堆的垃圾。他用 锹把垃圾铲到了院子里,在屋子一角铺上毛毯,放下刀剑,摆上马鞍当枕头。这么 一来,蝙蝠引起的不悦便过去了,他觉得自己会睡得跟一位总主教一般舒服。没有 蜡烛,就在门口燃起~大堆黄火来代替,而且这还能祛除潮湿。 他忙忙碌碌地干着这些活,心思被岔开,时间便不知不觉地过去一了。夜幕降 临,天色果然黑,空气果然潮,山中那神秘的声音响起来了。直到这时,埃瓦里斯 托才想到自己在这座深山里是孤独的,完全孤独的,仿佛被人绑架,与世隔绝一般。 明天能找着道路返回布兰卡庄园或者特斯科科镇以得到他所短缺的如此之多的东西 吗?这个疑问令他不寒而栗。那些仅仅由公牛母牛踩出来的小路并非条条都那么清 晰。此外,有的地方三四条羊肠小道在一起交汇,需要沿着深渊的一侧下到沟底, 再从另一侧上去,小道从那里继续延伸,向左向右的都有,不知去特斯科科镇或者 布兰卡庄园应该走哪一条路。 带来的~箱粮食也许够吃十天半月。但是,如果庄园管家或者某个仆人不来看 他,那该怎么办? 林子中兔和鹿很多,树上落满小鸟。虽说不是猎人,可用步枪或手枪也能打到 一些飞禽走兽。想到这里,他平静下来,相信凭着自己的记忆和从前在萨乌斯伯爵 的庄园获得的农村生活经验,一定能找到通往后山的道路,从后山抓来两个熟悉羊 肠小道与交叉路口的印第安人,叫他们给自己作伴并且充当佣人及长工,以便开始 务农。他很快就得从事农业劳动,从而实现他的计划。 埃瓦里斯托哈哈大笑,笑自己刚才孩子般的恐惧。他用在山上捡来fh树枝和木 柴编了一个筐,打算把它点着,让簧火燃烧大半宿。 我要是能让塞西莉亚爱上我,“他大声说,”或者能让她受骗,我就抢了她, 带她到这儿来。到那时候,谁能把她从我手里夺走呢?即使神通广大的上帝也不行。 她将是我的,仅仅是我的,纵然她呼喊、发火,谁也听不见。此外,我还要训练印 第安人,以便在必要时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 “没那么容易。”他一面生火一面继续说,“塞西莉亚可不像卡西尔达和杜蕾 丝,不是那种绵羊般的任人打任人杀的女人。她一定会反抗,或许会杀了我。再说, 她力气大胆子大,我和她在肉搏中谁知道会怎么样。需要灌点儿蒙汗药,使她睡着, 至少让她没劲儿……我得想想。恰尔科镇药铺的掌柜欠我二十个比索,他肯定破产 了,因为他没像前几回那样还我的帐。他也许能给我提供点儿什么药……我对他说 我睡不好觉……说……到时候再看吧。塞西莉亚必须马上来到这个田庄,不过我一 定要把它收拾得整齐干净,就像她把自己的家收拾的那样整齐干净。我要是万一很 快碰见卡西尔达呢?事情还不至于如此糟糕。我将用鞭子把她抽走。尽管如此,她 也是我唯一真正热爱的女人,她让我劳动,让我成为正派人……但这些都是从前的 事情了……别提它们了。傻得花整整一年工夫做了个针线匣,从而在银匠大街被一 个该死的下流坯用手杖痛打一顿的木匠埃瓦里斯托已经不存在了。让那个下流坯及 其同类走着瞧吧,看我将来怎样收抬他们。” 时间在这样那样的思考中过去了。埃瓦里斯托为预防万一而携带的火绒及一把 引火绳快用完了,潮湿的木柴和树枝还没点着。夜晚漆黑一片,埃瓦里斯托摸索着 走进各间屋子寻找木棍、木柴甚至干燥的垃圾以便点燃篝火,结果找到的能烧的东 西只有工具室那把唯一的椅子,因为这是一把熟牛皮面的扶手椅。 恰好在用完最后一根引火绳的时候,被他在地下摔碎的椅子的一片着了,旋即 便燃起了大火。他再次去各屋搜寻另外的可燃物以使篝火彻夜不熄,直至在原先的 餐厅找到一个生了蛀虫的松木隔板架。他毫不费力地拆下一扇门,用镐劈成本条。 顷刻间,熊熊烈焰就照亮了乌黑的密林深处。疲惫不堪的埃瓦里斯托坐在火堆旁, 开始考虑如何调整生活的趋向,进而获得他所追求的两个结果:塞西莉亚与金钱, 但要很多金钱,因为色欲和贪婪完全占据了他的灵魂。 大约午夜时分,起初听起来十分遥远并且由于他潜心思考计划因而未曾注意的 狼嗥愈来愈清晰愈来愈迫近了,其中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声虎啸。 埃瓦里斯托一直没有想到野兽,而野兽在这座山里是很多的。它们嗅到了可供 吞噬的人肉,受到篝火的引诱,已经离得非常近了。他进屋寻找武器,决心进行搏 斗。一小时以后,敌人近在咫尺,而且数量很大。埃瓦里斯托六神无主,朝他所认 为的目标毫无节奏地胡乱放枪,结果仅仅增加了野兽的狂怒。 “莫非我命中注定要被这些猛兽吃掉?”他自言自语地说。 埃瓦里斯托是一个充满幼稚的恐惧和野蛮的胆略的人。所有的农民都知道,篝 火能引来山里的野兽,但野兽也害怕篝火,人待在火旁就会平安无事。 心惊胆战的埃瓦里斯托想出的最好主意,就是用土将黄火压灭,自己钻进屋, 关上门,但却没想到其栖身之处仅有一道脆弱的长满蛀虫的栅门,骡与马大概将会 成为牺牲品。他拿丁字镐和铁锨别住门,这还不满足,又搬过桌子顶紧,于是觉得 心中安稳,再加上途中及干活的劳累,他躺在临时床铺上,不出十分钟就睡着了。 一阵仿佛锥子扎在大腿上的钻心的疼痛使他惊醒,伸手去摸,指头又挨了同样 的一下,疼得他跳起来坐在床上,不料屁股又挨了第三下,他站起身,又疼又恼, 大声叫喊。他觉得蝎子在两腿和脊背爬动,便急忙脱掉衬衣,把它扯得稀烂――在 这过程中,他又被咬了三四下。他的衬裤上爬着一大堆潮虫及各种昆虫,它们是在 这间屋子的潮气和垃圾中滋生的,这里已有五年没进过人了。一种断断续续的嘶哑 而有节奏的声音,向他表明也许就在鞍子下面有一条响尾蛇。埃瓦里斯托惊恐万状, 祈求上帝救助,并像小孩似地哭了起来。 “我的末日到了。我就要死在这座封闭的坟墓之中,死于这些毒蛇之口了,在 这个地狱般的洞穴里肯定有许多毒蛇。” 他一步也不敢动,惊恐地听着忽而从这个忽而从那个角落传出的响尾蛇的叫声, 不无道理地觉得地面布满了毒蛇,只要踩上其中一条,就会确信无疑地当即毙命。 他总得做点儿什么。他想出一个救命的主意,这就是上桌子。但他赤着脚,穿着破 烂不堪的白色短裤,怎样才能从所在的角落走到他放桌子的门旁而不挨咬呢?步步 逼近的响尾蛇的叫声给了他勇气,他开始挪动,艰难地摸索着――因为屋里乱七八 糟,终于找到了桌子,上去了。 面临的危险以及确信身旁有能咬死人的毒蛇时所造成的惶恐,使他一连几个小 时感到极其焦虑,极其苦恼,使他忘记了毒性较低的寒地蝎子的蜇咬,这时又使他 感到钻心的疼痛并且打起了寒颤,加上完全赤裸着身子,站在上帝为他保留的唯一 的庇护处,颤抖得越发厉害。上帝总是仁慈的,即使对于那些最冷酷无情的罪犯也 是如此。这是什么样的夜晚啊!狂风呼啸着穿过几乎散了架的旧房门上的缝隙,抢 吃骡马肉的老虎和狼发出刺耳的吼叫,在虎啸狼嚎停息的片刻,又传来响尾蛇那单 调吓人的声音。埃瓦里斯托瑟瑟抖动,脑袋像座火山,舌头似乎变得又肥又厚,嘴 巴已经容不下了。这是什么样的夜晚啊!他觉得一分钟像是一年,一小时像是一世 纪。 在这种黑暗与恐怖中,埃瓦里斯托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杜蕾丝的尸体,看见了她 那双流露出忍气吞声的神色的蓝眼睛,看见了鲜血从她的大伤口汩汩地冒出来。于 是他以为自己已经进了地狱,太阳再也不会出来了。他觉得自己登上并且仿佛被钉 在那张该死的桌子上之后,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而他一直就在那里等待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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