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三十九章 圣马利亚・德・拉・拉德里耶拉田庄 多年以来,我们只顾叙述堂胡安。曼努埃尔大街的深宅大院里那个富裕家族的 每况愈下的命运,以及不幸的杜蕾丝的凄惨结局,而无暇涉足鲜为人知的平静的圣 马利亚。德。拉。拉德里耶拉田庄。我们现在需要走一趟,前去拜访我们最先认识 的那些人,不过,当然得要我们的朋友兰巴里亚律师陪伴。 政治家怀着他们赖以平地发迹的巨大狂热所称的“进步”,是一种确实存在的 事物,它有时把人们推向荣誉,有时把人们推向深渊,但这也无关紧要,反正它总 在推,无法避免它。 圣马利亚。德‘拉。拉德里耶拉田庄未能抵挡住这种推动。我们熟悉的房屋正 面墙抹了一层掺了牛血的灰浆,呈现出黑糊糊的深紫色,远远望去宏伟壮观,走近 一看则十分惨淡。窗子全部装上普韦布拉州制造的淡绿的玻璃,铁栅涂着黑漆。房 前辟有一个花园,里面长满康乃馨、银莲、雏菊、芸香、琉璃草和土荆芥。白蜡树 虽然老态龙钟,躯干弯曲,却年年抽出碧绿的枝叶。垂柳已被直柳、白杨、引火松 及白蜡树取而代之,使得这里仿佛成了克鲁塞斯山或者寒水岭的一部分;这样,增 建了六个雉堞和一座半圆形门楼的阴郁的宅子正面的凄婉情调不知是淡薄了呢,还 是浓烈了。道路铺上了沙子碎石,碾打大麦和小麦的场院位于类似封建城堡的住宅 的后边。牲畜已经传宗接代,畜栏里住的是原先那些母牛、绵羊和山羊的子孙,它 们的亲戚早已变成烤肉串和腌咸肉,得体地葬身于主人一家的肠胃之中。狗的子孙 活蹦乱跳,它们比父辈肥胖和欢快。与鸽子混在一起的母鸡、公鸡和火鸡如此之多, 以至于人们必须轰散它们才能行走,还得捂住耳朵,因为这些作为人类的伙伴兼牺 牲品的家禽的啼鸣和求爱喧嚣太吵人了。难忘的是,堂埃斯比里迪翁把那些不中用 的老马卖给(忘恩负义之举!)堂哈维尔’埃拉斯,从而使它们在圣巴勃罗斗牛场 被牛角挑开了腔。一匹萎靡不振的黑白花马和一匹深褐色马住着畜栏角落的一间马 棚,在食槽里吃着麦秸和上等精料。母驴滚瓜溜回,驴驹蹦蹦跳跳,漂亮愉快。一 切都大为改观,这应归功于蒙提祖马三世的主动与勤劳。大家知道,他血管里流着 伟大的阿兹特克皇帝的血液,而大皇帝是喜欢讲排场比阔气的,没有排场和阔气就 无法生活。蒙提祖马三世从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和贪睡的孩子,变成了积极肯 干的小伙子。 堂埃斯比里迪翁胖了,胖得连走路都非常吃力。粗硬如鬃的唇胡屋瓦似的覆盖 着他那日益肥厚日益发紫的嘴唇,眉毛也搭拉在皱皱巴巴的眼皮上,脸上的肉垂了 下来,肚子仿佛是半个经常充满危险的可燃性气体的圆球。他几乎难以行走,一开 口就是要吃,吃起来叫人害怕。每天早晨八点,帕斯夺拉和蒙提祖马三世把他架起 来,慢慢搀着让他坐到石凳上,这石凳也是坏的。他坐在那里,给母鸡扔玉米粒和 面包块,直至被太阳晒得难以忍受。他一大声咳嗽,就表明他想走,于是堂娜帕斯 夸拉和蒙提祖马架着他来到工具房,他在这里吃午饭和晚饭。晚饭后,再从工具房 把他架到床上,这时候他因喝了龙舌兰汁而几乎睡着,龙舌兰汁他一直在大量地饮 用。给他盖毯子直至他完全闭眼,这是一件使这位可怜的女人流汗的工作。在这全 部过程中,他不说话,只是不时地嘟哝,一个字也听不清,但他一嘟哝就意味着要 什么东西,一比划就明白了:通常是要抽专卖商店那种气味难闻的劣质雪茄。起床 和就寝时,他艰难地说出的话仅仅是“帕……帕……帕……斯夺拉……”“蒙…… 蒙……蒙……提祖马三……三……世”,并举起指头粗壮的手摩挲堂娜帕斯今拉的 头,那手总不洗,因而黑糊糊的。 蒙提祖马长大了,也发胖了,可并未胖到变成废物或者行动不便的程度,相反, 他非常敏捷。堂埃斯比里迪翁的马裤、套头斗篷、和尚未用过的剑都成了他的,他 骑术很好,会用套索和绊索捉别人的骡马和毛驴,因为他照管牲口比堂埃斯比里迪 翁要好,他把那些牲畜看成是自己的。一天当中的其他时间,蒙提祖马都在田里或 山上种龙舌兰,鞭打短工以防止他们偷懒,要不就自己油漆门窗铁栅和住宅各房间 用以挡烟的松木板。厨房有个炉灶,是他由短工中一位泥瓦匠帮助亲手砌的,新增 的一个炉膛大得足以烤一只整羊。当然,他会正确朗读,会写笔画粗大的字,会算 加法和随时遇到的困难的乘法:八十阿罗瓦麦秸,每阿罗瓦一个半雷阿尔又三特拉 科;十卡尔加大麦,每卡尔加两比索又两雷亚尔又三夸尔蒂亚。蒙提祖马从未算错 过,他可以向一位教二年级的数学教授挑战,让他也像自己一样口算这些习题。一 句话,堂娜帕斯夺拉声称要把蒙提祖马培养成国王,把她儿子培养成硕士。 mpanel(1); 果真如此。这位十分艰难地神奇般地降临人世的继承人是特拉奈班特拉镇学校 的走读生,在学校吃午饭。学会正确朗读和在村格纸上书写之后,他就将进入墨西 哥城的圣格雷戈里奥专科学校攻读拉丁语法、哲学和法律,最终获得硕士头衔,而 蒙提租马则在实践中学习种植玉米和大麦、割取龙舌兰汁、出售麦秸,这样就能增 长才干,以便统摄可能会从前任皇帝那里承袭的广袤领地。田庄发生的显著变化归 功于他的主动性。他出主意盖马棚,从而使马得以遮雨挡寒;他购买了两匹头胎毛 驴;他坚持要重新粉刷住宅的正面墙,涂抹红石和牛血。他是伟大的革新者。他脑 子里没有一天不产生新的设想。他得同堂埃斯比里迪翁进行持续不断的斗争,堂埃 斯比里迪翁总是坚决反对,摇着头,凶狠地转动着突出的眼珠子,说道:“不―― 行。”然而堂娜帕斯夺拉从中干预,蒙提祖马最终获得全胜。搞这些修缮都要花钱, 提供资金的是兰巴里亚。后来他觉得数目太大,他知道堂佩德罗。马丁‘德。奥拉 涅塔有时手里有代为主顾们保管的现金,便以田庄作抵押,向他借了三千比索。兰 巴里亚用这笔钱偿还了预支的款项,再将其中一大部分作了酬金,蒙提祖马三世用 余额新建了一座粮仓,又买了一片荒山,扩大了田庄的疆界。他坚持要给田庄修筑 一圈围墙,而且把这个计划付诸实施。蒙提祖马认为这么一来,就能把它响亮地称 为“圣马利亚。德。拉。拉德里耶拉田庄”。 堂娜帕斯夸拉在使科多尼乌大夫和大学诸位博士大伤脑筋并神奇地分娩之后, 觉得十分内疚,十分痛心,以至于无法喂养孩子,而让人到雷梅迪奥斯镇找了个乳 娘。她自己整天想着巫婆玛蒂娅娜从瓜达卢佩教堂偷来的那个孩子的命运,愁得吃 不下饭睡不着觉,瘦得跟骷髅似的。然而时间这位好朋友,渐渐以其有效的尘雾隐 去了讨厌的回忆,再加上堂娜帕斯夸拉身体底子好,茶饭好,于是慢慢恢复了原先 的丰润。体一胖,心也宽,最后她已能平心静气地同希比拉谈论那件事情了。希比 拉有时候来这里的山岭上采集草药,捕捉龙舌兰虫子和甲虫。帕斯夺拉的牙齿洁白 完整,没有一根白头发。她每天一大早就和蒙提祖马一起挤牛奶、做咸肉干、种花、 拾掇鸟笼和打扫卫生,家里干净得如同一个中国的瓷盘。这帧国画中,唯一的阴影 便是堂埃斯比里迪翁的幽灵。 在意想不到的一天,堂娜帕斯夺拉正在宽敞明亮的厨房做早饭,忽然看见大路 上尘土飞扬,听见刀剑撞击声和马蹄声大作,她探头朝门外观望,原来是兰巴里亚 律师来了,身后还跟着三名骑手。 “老给您写信、写信,干亲家,”别忘了是兰巴里亚抱着帕斯夺拉的孩子接受 了洗礼,大家一致同意给孩子取名叫瓜达卢佩。埃斯比里迪翁,“可您就是不来。” 堂娜帕斯夺拉一认出他就说,“快下来,进客厅去吧,我马上就来,您和我们一起 吃早饭吧。” 兰巴里亚下了马,步入客厅时,碰到了和往常一样坐着石凳晒太阳的堂埃斯比 里迪翁。 “律……律……律……师……律……律……”这是他说得出的全部的话,然而 早已知道他的病情、或者确切地说知道他的呆傻状况的兰巴里亚不等他说完便加以 劝阻,稍重一点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不用怕,于亲家,”他说,“我看像越来越健康,越高兴,越富态了。您就 这么着吧。一看气色就知道您健康极了。” “律……律……律……”堂埃斯比里迪翁鼓起上唇,把直挺挺的唇胡翘得眼犄 角似的,结结巴巴地说。 “别说了,别对我说了,我知道您要讲什么,您想问我眼睛怎么紫了,对不对!” 堂埃斯比里迪翁点头称是。兰巴里亚不再理他,进了客厅,堂娜帕斯夸拉很快 也来了。 “天哪,干亲家!您眼睛怎么了?我刚才招呼您时都没注意。” “职业事故。有什么办法?您看见的这处伤,是我在为蒙提租马三世效劳时留 下的。如果打得靠下一点,我就没命了;梅尔基亚德斯家族的一个人朝我扔了一块 可怕的砖头。不过这事吃完饭再谈吧,我现在饿得要命。您做您的饭,让那个印第 安女孩给我端点水来,我光洗洗手就行。好家伙!这一路净吃尘土了……” “用不了一刻钟,咱们就能坐到餐桌前,埃斯比里迪翁也在喊我,那意思是他 已经等不及了。”‘堂埃斯比里迪翁果真在大叫:“帕……帕……帕斯……夸拉! ’喊声不断,人却无法挪动。一个大约十二岁的印第安小女孩端着一小盆水,拿着 一条毛巾进了客厅,是她替换了堂娜帕斯今拉大病初愈时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个女仆。 与此同时,巡视领地归来的蒙提祖马下马和兰巴里亚握手。 十分钟还不到,堂娜帕斯夺拉就做熟了早饭,在餐桌上摆好杯盘,洗净双手, 来到客厅请律师入席。这时,蒙提祖马前去搀扶堂埃斯比里迪翁。 席间无事。吃罢饭,将堂埃斯比里迪翁重新扶到凳子上,兰巴里亚和堂娜帕斯 夸拉端着两杯橘叶水,提着一瓶茵香甜酒,返回客厅。 “干亲家,饭前我是不愿让您扫兴。咱们各方面的情况都不妙。” “天哪,快讲讲砸您的那一石头是怎么回事。您的眼睛真叫人痛心,我去用接 骨木熬点儿水,给您热敷。”堂娜帕斯夺拉说。 “我这就给您讲眼睛的事。” “对,对,讲眼睛,干亲家,这最要紧。我们一边谈,一边烧水。” 堂娜帕斯夺拉走进厨房,把小罐放在炉子上,马上回到客厅。 “咱们从最重要的地方说起,干亲家。”律师说着,用手绢擦擦因一路尘土刺 激而流泪的眼睛,“这个田庄……” “是庄园,干亲家。您知道,蒙提祖马把田庄变成了大庄园。” “这更糟!”兰巴里亚继续说,“好吧,这座大庄园,您就要失去它了,因为 过不了多久它就得被您和我亲手卖掉,如果咱们不愿在一场最终无法打赢的不义官 司中倾家荡产的话。”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干亲家。”堂娜帕斯夸拉惊慌地说,“看在圣母马利 亚的份上,您讲清楚!” “说来也很简单。连同今天到期的利息,我们总共欠堂佩德罗。马丁。德。奥 拉涅塔律师六千八百六十比索。我给您说过,蒙提祖马把拉德里耶拉田庄变成大庄 园,花的是奥拉涅塔律师陆续借给我的钱。契约一个月以前就到期了,钱不是堂佩 德罗的,而是巴列。阿莱格雷侯爵的,侯爵的财产也被查封,他已破产,打算聚集 起所剩不多的钱财,以便去内地同我曾对您提过几次的萨乌斯伯爵的女儿结婚。她 美貌、富有,侯爵的财产将得到弥补,但咱们却会很快破产。堂佩德罗是一位十分 值得尊敬的人士,再说他已经给我们帮了忙并且还将给我们帮大忙――这我以后再 对您讲,因而不能拖着不还帐,更不能打算跟人家打官司。我是决不干这事的。” 堂娜帕斯夸拉面无血色,双臂伤心地垂落下来。 “收成糟透了。玉米让霜打坏了,大麦还不够家里吃的,龙舌兰汁跌了价―― 尽管这样,如果没有这唯一的进项,我就连到夸乌蒂特兰镇市场上去的钱都没有… …” “我本想在蒙提祖马三世这件事上做出惊人之举,不料他们却给我来了个惊人 之举。”兰巴里亚继续说道。 于亲家,我去把熬好的接骨木膏拿来。“堂娜帕斯夺拉说,”在这紧要关头, 干亲家,如果您给我病了,我该咋办呢计可怜的堂娜帕斯夺拉抑制着坏消息给她带 来的痛苦,去厨房拿来了接骨木膏和一些干净的薄棉布条。她一面精心给兰巴里亚 的眼睛做热敷,兰巴里亚、面详细叙述沉船事件、阿梅卡镇骚乱、他冒的生命危险、 扔来的砖头以及其他读者已经知道的事情。听到这奇异的讲述,堂娜帕斯夸拉十分 惊讶,百感交集,几次差点儿扔了手里端的蘸布条给干亲家医伤的杯子。 “您别烦恼,干亲家。向我投掷这块砖头的是梅尔基亚德斯。梅尔基亚德斯家 的人属于毒蛇种族,就像《圣经》说的那样,必须将他们斩尽杀绝。”踩蛇要踩头 而不是踩尾,正如那位伟大的堂何塞。马里亚。托内尔说的。可惜他眼下没掌权, 否则会给我帮大忙,因为他乐于助人……不过,我看热敷得已经足够了,我的眼已 经消肿,最好蒙一条敷布,我在这儿待多久就蒙多久。“ 堂娜帕斯夸拉撤去器皿。兰巴里亚用手绢擦干眼睛,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 几乎大功告成,却遇到了一群十足的魔鬼。梅尔基亚德斯家族的人谁知道有多少, 谁知道他们把蒙提祖马三世的财产完全占据了多少年。要夺回财产,除了需要得到 政府的命令,还需要整整一个营的军队甚至大炮。据我所知,位于火山山腰的那些 大庄园和小田庄都是真正的城堡。此外,那片森林十分浓密,其中沟壑遍布,熟悉 地形的人藏在那里,就是全国的警察都来也抓不着。另外,那些喜欢散布流言蜚语 的人说这个梅尔基亚德斯家族与寒水岭的强盗有联系,恰尔科镇和普韦布拉州方向 一进剿,强盗们就穿越小道来阿梅卡镇躲避。您瞧,在得到蒙提祖马三世的巨额财 产之前,我们必须克服多少困难啊。” “好我的干亲家哟。看在至尊至贤的瓜达卢佩圣母的份上!我怎么能失去生活 了这么多年的田庄呢?我把病得那么厉害的埃斯比里迪翁怎么办?蒙提祖马会怎么 想?他也许会失望地离开这里去别处谋生,等到接收遗产的那天。咱们什么也得不 到,他也得不到。因为天知道那时候他在哪里。” “您说的这些我全想到了,而且想的比这还多。这不仅是您家的坏事,而且也 是我的坏事。人们会说是我弄得您倾家荡产,是由于我指挥不当和愚昧无知才打输 了官司。您设想一下,特拉尔内班特拉镇和夸乌蒂特兰镇那帮蹩脚律师会如何议论 ……所以,我虽然眼睛带着伤,还是前来和您商量,以便采取什么措施……好吧, 您保存在木箱中的去年的收成所得一点儿也没有了吗?去年大麦卖了好价钱,小麦 您也收了不下一百卡尔加……这是必要的。从我这方面来讲,一定尽力帮助您。” “我正想对您说这事呢。”堂娜帕斯夸拉回答着,擦了擦眼睛,因为哪怕仅仅 想一想需要拿出她的积蓄,她就会潸然泪下。“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儿钱送给 高利贷者,这真是一件伤心的事情。我本来准备用它安葬埃斯比里迪翁,在我儿子 上专科学校以前给他买一匹马,给您送一份生日礼品,还要派其他用场。” “干亲家,您可别瞎说。这中间并无高利贷者和别的什么。我已经对您讲过, 借钱给我的是我的老师――我这样称呼堂佩德罗。马丁律师。另外,如何安葬堂埃 斯比里迪翁,这事等他死的时候再说。至于我的生日礼物,只要将蒙提祖马的马给 我一匹就行了……好吧,我先来问您,您现有多少?这笔钱怎么还?” 堂娜帕斯夸拉把兰巴里亚领人卧室,反锁屋门,打开那只人所共知的箱子,首 先取出银质杯托和其他银器,装着珊瑚串珠、珍珠和金质珍品盒的匣子,一根缀着 一粒蚕豆大小的翡翠的领带别针――这是堂埃斯比里迪翁的,还有其他一些值钱的 小玩艺儿。 “您瞧,干亲家,到我命名节日的那天您不必破费,有这个领带别针您就用不 着担心了。堂埃斯比里迪翁已经是半截人土的人了,要别针根本没用。 “您说得很对,干亲家。回头我让埃斯比里迪翁亲自把它送给您…。 “我这是开玩笑,干亲家。”兰巴里亚说。他为自己似乎已成了那颗奇异的翡 翠的主人而高兴,“您把它收起来吧,咱们看看能否找到钱。” 堂娜帕斯夸拉寻找着,胳膊伸进箱底,拿出的不是布包,就是小盒或者龙舌兰 纤维编织的荷包,她叹了一口气,把东西放在聚精会神地热切地注视着这一寻觅的 律师身边。 两人将那些盒子、荷包及布包聚拢起来,开始点数。共有四千出头比索的银币 与金盎司。这是堂娜帕斯夸拉节省下来的,数目有所减少,因为已用其中一部分支 付了蒙提祖马购置土地和荒山的费用。 “我们得救了,对吗?干亲家。我留一些新铸的梅迪欧。这是我的全部资本, 箱里再没有了。” “您说错了,干亲家,我们并没有得救。我承诺八天之内向堂佩德罗全部偿还。 我少给一个比索他也不答应。他这人就这样,他会大喊大叫,说他受了骗;我会失 去他的友谊,他还会按法律程序起诉,不到两个月您就得离开田庄。” “那咋办呢?干亲家,咋办呢?”堂娜帕斯夸拉攥紧双手说,“箱子里什么也 没有了,我来把它腾空,让您看看。我们把首饰和银器当了。” “这也是个办法,不过还是凑不齐。我帮您出五六百比索。”兰巴里亚回答, “我一时只能拿出这么多。” 堂娜帕斯夺拉腾空木箱,让律师察看干干净净的箱底。这时有人敲门,她急忙 悄悄地把金币和衣物放回原处,盖上箱子,前去开门。原来是希比拉。 这一造访,使正处于窘迫时刻的田庄女主人甚为不快,她有心责备这位巫医, 关上门,告诉她去厨房等候;但又想起她们两人之间有一个可怕的秘密,便佯装若 无其事的样子,热情地回答了对方怯生生的问候。 “请进,希比拉,请进。把背篓放在地上,坐下歇会儿。你怎么搞的?好长时 间没来了。山上有许多绿芜萎,这是你喜欢的东西。” 希比拉结实,健康,牙齿洁白,黑头发十分平直,干净的皮肤呈现出匀称的古 铜色,眼睛乌黑机灵。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她还和那天陪同玛蒂娅娜前来 用有效的苦药汤医治堂娜帕斯夺拉无法医治的疾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大娘,”希比拉开口道,“请律师先生原谅,有件事情我想麻烦您。” “好啊,希比拉,你连一声‘下午好’也不对我说。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忘了您上帝都不答应,律师先生。我们穷人是不会忘记对我们有所器重的 富翁老爷的。您是确实把我忘了。我常见您从圣克拉拉街角走过,见您在市场跟堂 娜塞西莉亚水果摊上的女人说话。” 一听塞西莉亚的名字,兰巴里亚倏地从床边站起来,满脸通红,但他却装出若 无其事的样子。 “塞西莉亚回到摊子上了吗?”他问希比拉。 “昨天她好像在那儿,笑呵呵的,非常高兴,因为圣胡斯托已经离开市场,新 来了一位据说挺不错的先生。关于堂胡斯托我没什么可讲的,我天天给他家送一把 橘树叶,他从未和我说过一句话。” “太好了,我高兴的是你还像我第一次在这儿见你的那天一样。如果你有话对 堂娜帕斯夺拉说,那我就出去一会儿。” 兰巴里亚出了屋,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仿佛一尊石像似的坐在凳子上的堂埃斯比 里迪翁,他喊着他。 “律……律……律……师……师……师兰……巴……巴……巴……巴……里亚。 兰巴里亚只得停住脚步,顺从着这位可怜的病人,说他和堂娜帕斯夺拉商量来 着,想请科多尼乌大夫和大学的那些大夫来给他诊治。 堂埃斯比里迪翁用脑袋表示不同意。他眼睛忽然有了活气,想笑,粗硬的唇胡 竖起来,十分高兴地说:“希……希……希……比……比……拉。” 同堂娜帕斯夺拉一起留在屋里的希比拉,张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抓住她的 手,卑恭而亲切地吻了一下。 “大娘,”她说,“我得求你帮个大忙,我们的瓜达卢佩圣母将会报答你。” “说吧,希比拉,说吧。你知道我喜欢你,非常感激你,因为你尽了自己的努 力。怪只怪玛蒂娅娜,可这个老实人有啥办法呢?她以为是圣母叫她那么做的。我 希望圣母和上帝别让狗吃掉那个不幸的孩子,让他有个好命,或者让他母亲找到他。” 希比拉叹了一口气,低下头。 一看见你,我总想起那些日子,那大概是我一辈子最痛苦的日子。咳,算了吧, 你快说有什么事,律师就要回来了。“ “我想,大娘,”希比拉简单地说,“想让你给我保管钱财。” “就这事吗?我会为你妥善保管的。放在我箱子里,我的箱子老锁着。如果你 带来了,就交给我吧。” “好多呢,大娘。我先把我带来的交给你。” “有多少?”堂娜帕斯夸拉问道。 “很多,大娘。我只会用玉米粒计数,可我没法数清。” “你从哪儿弄的这些钱?希比拉。”堂娜帕斯夸拉诧异地问,觉得钱是偷来的。 “干了这么多年,大娘。像我这样的穷人,除了每年十二月十二日给圣母买些 蜡烛和炮仗以外,还花钱做什么呢?” “好吧,那就另当别论。咱们来点点数。” 希比拉从装满背篓的百里香、月桂树叶、愈疮木以及其他许多芳香草药中,取 出一个用龙舌兰纤维布和新鲜玉米叶裹着的小包,把它放在地下。堂娜帕斯夸拉数 了数,有三百比索的零钱、整钱和铜币。 “我天天往这儿拿,尽量多拿,大娘。钱埋在萨科阿尔科村我和玛蒂娅娜原先 住的那间草房跟前的一些土坯底下,我必须在天亮以前,在从那附近经过的驮龙舌 兰酒的马帮到达以前去。如果他们看见了,就会抢我,或者把钱挖出来。从玛蒂哑 娜在世的时候起,我们就把上帝对我们辛勤劳动的报酬藏在那里。” “你能大概估计一下有多少吗?” “能,大娘。像这个包大概有八包。” 堂娜帕斯今拉立刻想到希比拉托她代为保管的钱如超过两千比索,她就绝路逢 生了。 “瓜达卢佩圣母派你来到田庆,希比拉。这一点你不必怀疑,圣母陛下非常爱 我。把你这些钱借给我,就是说,你不花它,你愿意我在庄稼收获和出售以前用它 吗?我以圣母起誓,一定还你,并且给你利息,这十分公道。总之,你不辞辛苦地 劳动,你不仅应该卖草药赚钱,而且应该拿钱赚钱。” “您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希比拉平平常常地回答,“十二月十二日以前, 我需要二十比索买炮仗和蜡烛,十比索买一点土布和几条裙子,我想穿新衣服。” “你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希比拉。你的钱会妥善保管的。你以后最好用 它买一座小庄园、一片果园或者一所宅院,供你居住,这事回头再说。你先到厨房 去,我随后就来,让你吃点东西。晚上就住在庄园吧,因为天黑之前你赶不到家了。 你还住在镇上吗?” “住在镇上,和以往一样。”说着,希比拉背起背篓,朝厨房走去。 堂娜帕斯夸拉探出门口,叫开了兰巴里亚。堂埃斯比里迪翁抓住兰巴里亚一只 手,不愿松开,意思是想叫希比拉给点儿什么汤药喝,因为他蓦然间想起从前玛蒂 娅娜有一次来山上捉蛇时对他施了巫术,从那以后他“嘴被钉死”,直至落到我们 所见的这种地步。 “您过来,干亲家。刮这么大的风,您让埃斯比里迪翁这个瘫子抓着手于什么 呢?他一抓住谁就不撒手,跟个石头人似的。抓起人来他确实有劲。您过来,我们 得救了。大家知道得很清楚,瓜达卢佩圣母非常喜爱我。” “我马上来,干亲家。”兰巴里亚答应着,使劲挣脱堂埃斯比里迪翁的手, “他想叫希比拉给他配一副汤药,以便驱散巫术。” “我们会使他高兴的。不过您进来一会儿。” 兰巴里亚和堂娜帕斯夸拉重新坐在那口人所共知的木箱旁边。 “您看是谁把咱们解救出窘境的?” “您刚才告诉我了,是瓜达卢佩圣母。”兰巴里亚笑嘻嘻地回答。 “您别学共济会员和异教徒,干亲家。在湖里快淹死的那阵您可能没说这话。 真的,圣母通过希比拉拯救了我们。” “这是怎么回事?干亲家。我都有点儿不安了,您快讲讲吧。”兰巴里亚半躺 在床上说。 “谁会告诉我们说那些以草药、根块、虫子和蛇为资本的印第安女人比我们还 有钱呢?” “这无法相信……” “正像我给您讲的,这是证据。”堂娜帕斯夸拉从箱子里拿出装着女草医交给 她的第一批钱的布包,“像这样的包她说还有许多,她将陆续拿来让我保管,我看 大概有四千比索左右。这些钱再加上咱们的钱,就够还侯爵的帐了,您跟那位律师 也伤不了和气。” 兰巴里亚不相信,然而拿着堂娜帕斯夸拉递过来的沉甸甸的钱袋,他不得不信。 “那好,我猜希比拉会带来八九个这样的布包,那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我已经得到她的同意,可以使用她送来保存的这些钱,因为她一直 把钱埋在萨科阿尔科村,怕人偷。” “这样的话,您就说对了,我们得救了。”兰巴里亚十分愉快地说着,从床上 起来,“您说得对,我相信您的话,解救我们的是瓜达卢佩圣母。我敢赌一百比索, 希比拉来这儿之前,肯定去求教过圣母,就像以前她和另一位巫婆来给您治病时求 教圣母一样。但无论如何,我现在放心了。哦,对了……您瞧我这脑子……我这次 来除了钱的事,还有另一件事情……我给忘了,就像忘掉我穿过的第一件衬衣似的 ……我这是什么脑子!自从沉船事件和被梅尔基亚德斯家打了一砖头以后,我慢慢 变得跟堂埃斯比里迪翁一样了。我要给您领来一个比我的教子稍大一点儿的漂亮男 孩。” “怎么或者说为什么您要给我领来那个孩子呢?” “他正是刚给咱们出过大力的堂佩德罗。马丁。德。奥拉涅塔介绍来的,这件 事我也要对您讲,却忘了。我这什么脑子!我光想着塞西莉亚了。” “怎么回事!干亲家,塞西莉亚跟我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干亲家。但是我刚才给您讲了,她救过我的命。那有什么办法?我 忘不了她。一个女人,本来能够躲到灯心草堆上,却宁愿站在没过脖子的水里,像 抱小孩似的搂着我,以免我沉没,这样的女人您能认为她没有功劳吗?” “您说得对,干亲家。不过您别走题,快把您要带来的那个孤儿的情况讲清楚。” “他是堂佩德罗律师收养的孤儿。由于一些与您与我都无关的原因,律师不能 让孤儿住在他家,所以希望他待在您身旁,住在这个田庄。” “这座大庄园,干亲家。”堂娜帕斯夸拉纠正道。 “好吧,就叫他住在这座大庄园,”兰巴里亚继续说,“以便学习各种农活, 日后您在您那么多熟人中给他找个管家或者工头的差事。” “不胜荣幸,干亲家,只要他是您领来的就行。这座大庄园从来都是属于您的, 现在您帮助我拯救它,它就更属于您了。” “谢谢,于亲家,谢谢。咱们再回头说胡安――这是那孤儿的名字(胡安已经 恢复了本来的名字,因为他对老律师什么都没隐瞒)。您必须待他如亲儿子一般, 把他和蒙提租马同样看待,让他骑马,让他熟悉山岭和道路,让他学会套牲口耕地、 使骡马碾场、割龙舌兰、种玉米、锄玉米、卖麦秸及其他农产品,一句话,将他培 养成一个优秀的农民,等到把他交给堂佩德罗。马丁律师的时候,胡安就会履行职 责,能够管理一座庄园。” “太可惜了!埃斯比里迪翁从前是那么出色的一个农民,一堂娜帕斯夸拉打断 他的话,叹道,”如今却这般无能为力!一年前他还……不过您放心,每样农活我 都会一点儿,另外,咱们再告诉蒙提祖马,让他负责这件事。“ “好极了。”律师说,“蒙提祖马对他好比戒指对手指一样合适。胡安会很好 地朗读,还会写字,懂语法和书法,是堂佩德罗。马丁亲自教的。这样,他就能给 蒙提祖马教这些,因为我觉得蒙提祖马学得不太多;同时,蒙提祖马教胡安各种农 活,他自己也能记龙舌兰汁的销售帐目。总之,得立个帐本,因为这座大庄园需要 它。” “一切都照您说的办,干亲家。此外,我又多了一个作伴的,也有人给我去特 拉尔内班特拉镇和夸乌蒂特兰镇买东西了……” “不行,干什么都行,就这件事不行。律师明确叮嘱我说,胡安不能去村镇, 不能越出庄园的田地。律师也许有他的道理,必须叫他高兴。律师除了在侯爵的钱 财问题上给我们以特殊照顾并允许缓期偿还以外,还帮了我们一个忙,我这就告诉 您。财政部在作出让蒙提祖马三世永久占有其财产的决定以前,有一个需要我澄清 的重要疑问,即关于这位真正的国王的出身的疑问,您把这位国王当做儿子,让他 住在这个庄园。” “是大庄园,干亲家。” “大庄园,干亲家,我再也忘不了啦。您又买了一片山地,它更像大庄园了。 假如不是由于希比拉的话,这一切都得被魔鬼抢走。” “是由于瓜达卢佩圣母,这您已经承认了。怀信神,也别忘恩负义,干亲家。” “咱们整整一下午也甭想谈完。都到我该走的时候了。”兰巴里亚显出不耐烦 的样子说,“各条道路都不太安全,梅尔基亚德斯家族可能给我设埋伏,所以我无 论去哪儿,都带着两名武装到牙齿的心腹仆人。” “您说得很对,干亲家。我是个笨人,再也不打断您了。” “言归正传。虽然这些事情与您本人没有关系,可您必须知道,因为自从在帕 蒂亚城把一排步枪子弹像一座封邑似的奉送给可怜的伊图尔维德之后,您就像有人 所说的成了我国的正统皇帝的母亲。逃脱了西班牙征服者的屠杀与迫害的蒙提祖马 二世的儿女有好几个。原先属于这位皇帝的财产一下子被没收了,作为一个专横的 暴君,您想想他能没有奉献给上帝的土地。阿梅卡山冈、火山、山丘、白雪。单是 波波卡特贝特尔山中的硫磺就价值连城,拿它造火药,全世界所有的军队都用不了。 可是后来,征服者堂埃尔南。科尔特斯本人和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五世以珍宝为抵押, 慷慨地赏赐给蒙提祖马二世后裔土地、河流、山岭、臣民和津贴,所以我们才大量 行贿。逐渐出现的直系继承者有堂何塞。卡耶塔诺。维达尔。蒙提祖马,他曾经是 ――您听清楚,干亲家,恰帕斯州的主教。还有堂胡安。德。奥尔特加。拉。罗萨。 卡诺。蒙提祖马,以及堂克里斯托瓦尔。德。拉。莫塔。波图加尔。蒙提祖马,咱 们这位蒙提祖马三世就是最后这个人的后代。就像定居美洲的西班牙人说的那样, 但愿上帝保护他。您现在听明白了吧?干亲家。” “太明白了,干亲家,即使畜栏里的母驴也听得懂。”堂娜帕斯夸拉十分开心 地答道,“毫无疑问,我们甚至成了主教的亲戚。” “那好。这段历史是堂佩德罗。马丁。德。奥拉涅塔律师告诉我的,经他指点, 再加上我那位管档案的舅舅帮助,我弄到了敕旨的抄件。只缺一份十分重要的抄件, 这个原件可能在阿梅卡镇。文件齐全后,我就能向财政部提交一份新申请,并能清 清楚楚地证明火山和阿梅卡镇的土地属于蒙提祖马三世,而不属于西班牙那些伯爵 和公爵,这些人头脑非常简单,把教皇称之为理性实体的印第安人当做牛马;但又 十分聪明,善于领取津贴,企图自诩为皇帝蒙提祖马二世的嫡系。我觉得我都解释 清楚了,是吗?干亲家。” “您像个讲道士。” “您可能会想到咱们得花多大的气力才能让胡安满意,并以此来报答堂佩德罗 的恩惠,这些恩惠不会是最终的。我已经说过天渐渐晚了,咱们今天务必谈完。我 很快再来取钱,请您记住,我们仅仅有八天时间。” “要不了八天,希比拉就把那些陆续从萨科阿尔科村挖出的装满比索的小龙舌 兰布包拿来了。但是,不能对任何人说一个字。” “您拿我当小孩子吗?干亲家,我对我的影子也不会说的。我这就去把胡安给 您领来。” 兰巴里亚确实让险遇、还债和被梅尔基亚德斯家族的砖头打肿的眼睛,特别是 让对塞西莉亚的怀念搞得晕头转向,一下马居然把胡安和仆人们扔在太阳地,再也 想不起来了。但是其中一个狡猾的仆人,就是在阿梅卡镇时主人生命受到威胁他却 钻进麦秸垛睡大觉的那个,见没人招待,便把马牵进言栏,扔给它们一大捆麦秸, 随即和另一个仆人及胡安一起走进厨房,同磨巧克力的女仆搭讪起来。在主人与堂 娜帕斯今拉进餐的同时,他们也吃上了涂抹着辣椒酱的热乎乎的厚玉米饼和炸肉块, 喝起了一罐罐的龙舌兰酒。 堂埃斯比里迪翁想拦住兰巴里亚,定要叫他去拿汤药,可是兰巴里亚不理他, 领着胡安回到堂娜帕斯夺拉面前,又对她叮嘱了一番。这时,蒙提祖马从山上回来 了,他在那里栽龙舌兰。兰巴里亚告诉他了一些适合他知道的情况,也把胡安给他 作了介绍,胡安受到热情的欢迎,他们自然而然地理所应当地对胡安产生了好感。 这孩子在堂佩德罗家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那里生活舒适并有规律,还有十分喜欢 他的卡西尔达作伴,有直至他看到报纸上那条消息时才被打破的完全的平静,因而 他身体好多了,五官慢慢有了男性的匀称,尤其一双承袭于玛丽娅娜的又大又黑的 明眸使他令人喜爱,那一身面料优良做工精细的衣服也给他增色不少。 由于堂埃斯比里迪翁逐渐发怒起来,最后不得不给他用寄生草煎了一杯汤,对 他说这是希比拉带来的神奇药草,喝下去他的病情便会减轻,巫婆玛蒂娅娜施予他 的魔法也会消除。但是,汤药必须由希比拉本人、堂娜帕斯夸拉和兰巴里亚一起端 去,喝完后又立即将他搀回卧室。做完这件事,天已黑了,兰巴里亚辞别了干亲家, 叮嘱了胡安几句,然后骑上马,由两名勇敢的仆人跟随,朝首都疾驰而去。 兰巴里亚走后,堂娜帕斯夸拉向蒙提祖马讲了他的官司的状况。她弄错了刚才 听到的叙述,告诉孩子说他是一位主教的合法的儿子,那位主教又是蒙提祖马二世 的嫡系正支。孩子听罢洋洋得意,十分高兴,他知道特拉尔内班特拉镇的法官有秘 书,镇公署里也有秘书,胡安的到来对他正合适,他亲自去工具房给胡安搭好床铺, 又和堂娜帕斯夺拉招呼胡安坐在餐桌旁吃晚饭。胡安吃完饭走开后,蒙提祖马把他 的想法告诉了堂娜帕斯夺拉,她同意了。结果,这位鲜为人知的君王的第一个举动, 就是任命胡安。罗夫雷尼奥的儿子,炙手可热的堂迭戈先生、芸芸众圣徒之梅乔尔、 卡斯帕尔和巴塔萨尔、普拉纳斯侯爵及圣迭戈。德尔。萨乌斯伯爵的孙子为他的私 人秘书,薪金是每周十二雷阿尔。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