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13 对我来说,每一学年开学都是一座分水岭。从六年级升到七年级更是万象更新。 我从前那个班级给拆掉了,学生分别分配到七年级的三个新班级。很多同学没有能 够跨过这个坎儿,结果,原来是四个小班,现在合并成三个大班了。 从传统上讲,我这所实科中学( 根据德国双轨制教育的学制,实科中学为毕业 后可考入大学深造的中学,另外一些中学的学生毕业即就业。) 只招收男生。后来, 学校也收女生了,但开始时生源很少,平均分配到三个班,简直不够分。所以,就 全都集中在一个班里。后来女生多了,便分到第二个班,再后是第三个班,等等。 上一学年女生不多,我以前那个班因而没有分配到女生。我们那个班级是第四班, 全是男生,这也就是班级给拆散后,学生要重新分到其他班级的个中原因。 起先我们同学都不知晓,等到开学方才恍然大悟。校长把我们老班级的学生召 集到一起,向我们宣布重新分班的理由和办法。我同其他五位一起,穿过空荡荡的 走廊,到新班级去。我们坐的课桌课椅是人家挑剩下的,我在第二排。桌椅是单独 的,但是成双排列,共有三行。我位居中间那一行。我左边是上一班级的老同学, 名唤鲁道夫・巴根,他壮实而又文静,在下象棋和曲棍球上,是学校可以依赖的选 手。虽然以前在老班时我从来没和他玩过,不久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在我右边,隔 一条走道,就是女生了。 我在这一边的邻座是苏菲,她棕色秀发,棕色美目,度过了一个夏天的皮肤也 是棕色的,裸露的手臂上面长着纤细的金黄绒毛。我坐下,四周张望,她对我微微 一笑。 我也敬以微笑。我身心舒泰,新班级新开始让我激动,新班级有女生也让我激 动。至于说到女生,在低年级时我观察过男同学,不管班上有没有女同学,他们都 一个样,害怕她们,躲开她们,取悦她们,要不,就崇拜她们。我晓得自己对付女 性有点办法,可以游刃有余,友好相处。她们就喜欢这个劲。在新班级我要和她们 友好交往,同时,和男同学也要和睦相处。 是不是人人都如此呢?我年轻时,总感到自己一会儿信心十足,一会儿又自信 丧尽。我想像自己完全无能,毫无魅力,没有价值。同时我又觉得自己是天生我才, 并且可以计日功成。在我充满自信时,我连最大的困难也能克服。但是,哪怕是一 次最微不足道的失误,也会叫我确信自己仍旧一无是处。其实,恢复自信同成功与 否没有关系。我所设定的每一个奋斗目标,我所渴望的每一次外界好评,使得我真 正做到了的相比之下显得一文不值。而且,到底我是觉得自己一无可取,还是感觉 足以自豪,只取决于我当时的心境如何,与其他一切简直没有关系。此外,跟汉娜 之间也一连好几个礼拜都鱼水和谐,尽管我们之间时有争吵,尽管她一而再、再而 三对我拒之千里,而我也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匍匐在地。尽管如此,随着新学年而 来的夏天还是非常美妙的。 现在,我那间教室如在眼前,右前方是门,沿着右边的墙壁是挂外衣的架子, 左面则是一长溜窗子,可以眺望圣灵山。我们课间休息时站在窗前张望,还能看见 下面的马路、河流,以及河对岸的草地。教室前方当然挂着黑板,立着悬挂地图和 图表的架子,在讲台上安放着老师的书桌和椅子。教室墙壁下方刷着乳黄色油漆, 齐头那么高,再上边就是白色的了。从天花板上吊下两只乳白色的玻璃球灯。整间 教室没有可有可无的陈设,没有绘画,没有花草,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多余的。当然, 也没有那种柜子,里面塞满了遗忘的书本笔记本,或者是彩色的粉笔头什么的。如 果要扫视一下教室,目光总会一下子就扫向窗外去,要不,就扫向那个坐在你旁边 的人儿。每当苏菲注意到我在看着她,就会对我回眸一笑。突然,我听到了老师的 责问: “伯格同学,苏菲的确是个希腊名字,不过,这也不是你在希腊文课上研究你 的邻座的理由。快翻译!” 我们当时正在练习翻译《奥德赛》。我读过德文译本,马上就喜欢上了,直到 今天仍然喜欢。一般情况下轮到我翻,我不消几秒钟就能进入状态,翻译出来。这 次老师把我同苏菲联系在一起,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笑声终于停歇,我却心有旁 骛,开始结结巴巴起来。瑙西卡( 荷马史诗《奥德赛》中,在奥德修斯回家途中引 诱过他的一名公主。) !从肉体上和外表上都代表着永恒,手臂粉白,处女圣洁, 我应该把她想像成汉娜?还是苏菲?反正,两者必居其一。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