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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当他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床单被一个装着热水的瓶子焐得很暖和。他躺下 看着四周的墙壁。在这个房间里,他从前难得进来坐一下,更不用说躺下了。家 里最好的两幅画挂在这里:一幅十七世纪意大利的风景画,全是绿色和蓝色,以 及1820年的一片荒凉的海滨,是这个地区的水彩画家创作的。房间里还有一 面镜子,法国式的,不大,镶在红色和金色的框子里。地板被一张中性色彩的地 毯全部铺满,地毯上放着两张波斯产的小地毯。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很协调的,而 且可能会引诱人产生亲近的感觉。 他最后一次看见他父亲就是在这里,在他即将启程去东方的前夕。第二天清 晨日出之前他就要离开,前来告别。奥立弗正靠在床上阅读。他的胫骨赤裸而苍 白,露在穿着拖鞋的脚和佩斯利涡旋纹花呢的晨衣之间。他的儿子不能记起,以 前曾经看见过父亲裸露的双腿,除非是童年时期,在海边。当时它们应该是晒成 棕色的,强健,没有枯槁。 奥立弗合上书,示意要起来,被儿子阻止了。艾尔德瑞德坐在一张用旧了的 锡耶纳风格的椅子上,如今正放在窗子旁边同样的地方。他没有将椅子拉到床边 来,那样做就会制造出一种病弱的气氛来;但是第一次意识到,好像他掌握住父 亲的衰老:战士的儿子,从战场上归来后,又精神饱满地朝着他的冒险活动出发, 临行前来向年老体弱的父亲致意。所有这种印象都是相互的,奥立弗自己应该是 会感觉得的。那天晚上,他的最严酷的自我,对于他的儿子选择离开这个半球充 满怨恨,对于一片骚乱中的东方冷嘲热讽。完全没有私人之间的关系。当艾尔德 瑞德起身要离去的时候,他的父亲马上从床上起来,充满活力地转身将脚放在地 上站起来,握着手--锐利而闪亮的目光一直凝视着他。嘴里说出干巴巴的没有感 情的话:" 那么,祝你好运……期待听到你的消息……让我们知道如果你需要… …" 他根本不可能把不耐烦的漠不关心,想象成为对于感情或者关心的一种掩饰。 儿子心里带着短暂的早已习惯了的疼痛离开了。 现在他突然想起,他的父亲膝盖下面暴露出来的腿,由于过敏长了斑点,一 般被称为龟裂--通常是年纪大的人在严寒的冬天出现的干燥的脱皮。而且他曾经 将目光和注意力,从那通常引起怜悯的细节上移开,那个细节无助地触痛了他。 通过母亲,他也许能够慢慢地取得对于这个男人的了解。 靠在暖和的枕头上,他认识到,他从来也没有留意过这个房间的天花板。顶 上的阿拉伯式花饰,应该归功于一种优雅的十九世纪的重新装潢。他父亲的得不 到满足的眼睛,无数次在这些从容不迫的草体字母上面移动。艾尔德瑞德・利思 回忆起他自己曾经睡在下面的房梁和竹竿,还有潮湿的帐篷的夸张的拍击声。经 常有肉眼能看见的星座,以及某个令人沮丧的旅馆里悬挂着的电灯泡,带着虫子 组成的光晕。多年以前在国外,在油漆的拱顶和穹顶上,看见彩色的、人文主义 的、神的风景。还有那个小得可怜的房间,头顶上是用花格镶板装饰的圆花窗。 约翰・济慈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去世的。 仅仅是此刻,才第一次看见父亲的这个灰白色的屋顶。奥罗拉看见过这个屋 顶。这真是不可思议。他感到好奇,他的母亲,即便在早些年间,是否曾经在这 里睡过觉。他几乎不能回忆起他父母的房间,他们的床是什么样子。谁又能够知 道,他们之间的爱情很久以前就好像已经枯萎,后来又是如何在他们那里出现的 呢?关于这样的事情,我可能错了;关于差不多任何事情,我都可能错了。 mpanel(1); 海伦应该睡在这里。他应该写信告诉她。 他熄灭了灯。炉火的光越来越小,可能是这所房屋里仅有的光亮。长途飞行 的颠簸,返家,并没有使他感到不便。门外,从北海吹来的风力增强了,有时具 有拔地而起的力量,要不然则发出尖利的声音,好像拨动着金属的琴弦。他知道, 寒冷刺骨的天气里,男人们在天亮时分撑着平底船,去附近的沼泽地收割芦苇和 莎草--像人一般高的芦苇,割伤人很疼痛,比较容易从结冰的(他们用方言讲" 上冻了" )水中拔起来。芦苇被加工成盖屋顶的材料,给人们提供一个赖以生活 的古老的栖身之所。他年轻的时候,偶尔乘平底船跟着男人们一起去,回来时像 他们一样,冻成青紫色,并且也像他们一样,小声嘟哝:" 俺冻着了,俺浑身都 冻着了。" 考验自己的男子气概。   --------   流行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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