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天黑了，我们为什么不睡觉文/吕伟(2) 　　我想得气咻咻的。我终于撑不住了。我不耐烦地对母亲说，天都这么黑了， 我们为什么还不去睡觉？母亲说，等你哥。我说，等他还不如等死，他今晚不会 回来的。他要和他的三梅睡觉。母亲这时候突然提高了嗓门说，他不回来也要等， 等到他回来为止。我觉得她疯了，但我沉住气，万一他不回来了呢。不可能的， 除非他死了。她真固执，但我不甘心，他有什么不可能的，告诉你，盘根他这种 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听了我的咆哮，母亲竟然笑起来。真不明白我的话有什 么好笑的。我想站起来揍她一顿，但我不敢。她毕竟是我母亲。她笑完了，说， 再等会。你哥马上就要回来了。 　　我哥并没有马上回来。我母亲不是什么预言家，从来都不是。她连一些已经 发生的事情都没搞清楚。过了一会，她大概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她终于也 觉得这样干等着是浪费时间了，她要找一些事情来做，比如聊天什么的。于是她 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我说，盘龙，要是真的是你哥把三梅的肚子弄大了怎么办？ 　　我说，不咋办！娶她过来做嫂子呗。 　　不行！母亲说，别忘了当初那老不死的谷伯是怎么对你爹的。 　　一天到晚就提那件破事，你烦不烦啊。 　　好了，我不说了。但如果你哥真的想和三梅说对象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 　　他要硬来你也没办法。我不客气地说。 　　母亲不说话了。我说的是事实，我就知道她现在管不着盘根，要不也不会这 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她怕盘根再也不回来了，那她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儿子了。 那以后别人再欺负她的时候她就会少一个帮手，打架就更加打不过人家了。她的 心思都挂嘴边的，想不知道都不行。 　　又过了一会，她无话找话，你饿不饿？我说，不饿，吃了这么多面条，怎么 会饿？这时候我又想起了我的鱼，不过这时候它已经成了空洞的符号，一点也勾 不起我的食欲了。没想到她竟然也说，等你哥回来了，我就去买条鱼，很肥的鲢 鱼。我没理她。过了半天，我才说，鲢鱼不好吃，我想吃豆腐。她说，那我就再 买点豆腐。 　　三更的时候我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变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我问母 亲三梅这个人怎么样，母亲说还可以。我问那怎么会把肚子弄大的，这不像是正 经人的行为。母亲又骂起了谷伯，他说那是他的阴谋，三梅的肚子根本没有大。 他不过想把你哥的名声弄得和三梅一样臭。我说这又何必，吃亏的是三梅。她笑 着说，有些事情你不懂的。我的确是不懂，而且我也不想懂。我懂了干什么呢？ 　　??沉默了一会，母亲叹口气说，算谷伯那老不死的狠，现在，我当妈的什么 主都做不了了。听了她的话，我猛然醒悟。我哈哈大笑。我说，说不定还是盘根 出的好主意呢。她嘴巴鼓得比青蛙还大，说，没心没肺的兔崽子，亏我养他一场。 　　天亮的时候，盘根终于回来了。他看上去一夜没睡，眼睛像一条死鱼那样睁 着。他那副德行谁看了都想破口大骂。但我们没有。我没有是因为不想看他又像 猫一样跑掉，母亲没有是因为她已经没力气了。坚持了一夜，她看起来又苍老了 十岁，几乎是一个快要死去的人了。 　　可盘根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我看着他经过母亲的时候，面无表情地说，妈， 我要和三梅结婚。听了他的话，母亲高兴地跳起来，说，好。好。好。她快活得 像一个少女。我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