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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节:七块--从清凉到悲凉文/夏拉拉(1)   七块――从清凉到悲凉(有关电影《薄荷糖》)   ○夏拉拉   第一块:郊游会   1999年春天。   这个中年男人单眼皮。大大的眼袋。笑起来的时候瞳孔中有幽蓝的火光闪烁, 相当潦倒。他出现在黄昏的古路公园里,夕阳撒下血红色的网。他怀抱着破碎的 吉他,唱着歌淌过杏色的河水,神情淋漓。   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可以清晰地记起二十年前的那个血红的黄昏。他和初恋 的女孩一起来过这里:蓝天、白云、鲜花,还有呼啸的列车,记忆中和汽水一般 莹亮的模样。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黯淡下来,像突然在阳光下被裸 露的心脏,终于要停止搏动。   他僵硬着身体站立在铁轨上,面目扭曲,像极了一株被雷击后的树。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他看见了列车开往这里。   可是他并不想离去。他看见了死亡尾随着列车穿行的模样。相当地沉醉和神 往。   然后,我听见他说:我要回去。   第二块:照相机   1999年春天.   他在雨天里忘记带钱买一杯咖啡。他面对老板娘火炉般的眼神的时候相当沉 静。   他千辛万苦地买到了枪,决计要结束这潦倒的一切。他在汽车里把枪塞进嘴 巴里揣摩死亡的姿势有点生硬。一想到自己只要扣动扳机便会盛开出极艳的花朵, 他也会微微地流汗。   他想他一定还是害怕着些什么的,比如雨天。雨天的天空是阴暗邪恶的斗篷, 从童年时候开始,他就有了在雨天有着种种不祥的预感。   陌生的男人在这个黑得像墨水一样的雨天出现了。   他拉他去见他的妻子。她快死了,可是她想见他。她必须得见到他,因为他 是她的初恋情人。   他决定去见她。   他手里捧着装满薄荷糖的透明瓶子。他悉心保存了它们整整二十个年头。他 从来没有尝过它们的味道。他觉得它们应该是带着那个夏天的青草的香气的,还 有她的味道。他没有想过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却要离开。他在即将死去的女人的身 边失声痛哭。   他转身卖掉了女人留下的照相机,4 万元的价格,不贵。   黄昏的铁轨旁边他吞吟着啤酒,泪流满面,销毁了所有的底片。   第三块:美好的生活   1994年夏天   他从玻璃车窗凝视妻子的时候眼神很粗野,是凛冽的兽。   他纵身跃进房间里,旁若无人地殴打着赤裸的妻子。有鲜红的花朵在她苍白 的脊背上缓缓盛开,瞬间蜿蜒成爬虫般丑陋。   他知道谁都一样的丑陋,像这殷红的爬虫,可是他忍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他和公司的职员在昏暗的铁轨底下做爱,有很多蚊虫爬过和飞舞的铁轨。结 尾的时候有点忧伤。   他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背叛。那样可耻却无奈的背叛。   烤肉店里,他面对着过去自己拷问过的犯人,自言自语:生活是美好的。   新家落成,他嫌恶地看着妻子哽咽着祈祷。他终于向外奋力冲去。   他不知道是不是一切真的如此美好。   第四块:告白   1987年4 月   妻子离预产期不远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依旧不会爱她。   他宁愿在乌黑闭塞得和罐头一样的办公室发呆。他让她不要给他电话。   他做百无聊赖的刑警工作。审讯犯人。   他知道自己心脏的底层有着暴力,常常会涌出很多黑颜色的液体,能够轻易 被点燃和引爆的液体。他无处发泄。他只有找这样的一份工作,能让他厌恶并发 泄着。   他和同事去出差。   在群山一个破旧的顶楼里,借着微弱的灯光,他凝视着躺在自己怀中的那个 女孩子。她有着鸟一样温顺的眼睛。   她微笑着,像一朵柔弱的野菊抚摩着他粗粝的脸庞。她鼓励他回忆。   他含着泪,用温柔的声音,叫着初恋女孩的名字。   他知道的,自己一直在想念着她。一直。   第五块:祈祷   1984年秋天.   他刚开始这份工作的时候,他们说他不适合做警察。   他把那些温热的头颅按进清水里的时候,开始总是相当地紧张。他长久地抚 摩着那些伤痕累累的皮肤,结痂的,烫伤的皮肤,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们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发出很轻的嘲笑。那让他自觉可耻。   他自己引爆了心脏最底层的那些黑色的液体。他拷问犯人的时候总是异常地 激烈。眼神好像杀人。他知道永远没有人可以耻笑他。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头 了。   他拒绝了远道而来的初恋的女孩。阳光下她的容颜依旧糖果般清澈。   他和一直单恋自己的女孩结婚。她比他懂得祈祷。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力承受,这样五年绵延的相识。回环了多少个悠长的巷子, 终于找不到尽头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送走女孩的那个夜晚,他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是独自骑了 多少圈的单车。他有他自己的方式。他终于在角落歇斯底里。   第六块:会面   1980年5 月   他终于完成了他迟来的成年礼,他成为前方部队的新兵。他们终于分开。   她还会来看他,给他带他喜欢的薄荷糖。那些晶莹的菱形的糖果,留着她微 弱的体温,那让他一直舍不得拆开糖纸。   她来见他的面却赶上了戒严。他在准备紧急出动的时候依依不舍地看着卡车 上的她瘦小的身影。苍白的瘦弱的纤细的身体,像植物般美丽和脆弱。   他暗自对自己讲:如果可以回来,如果可以回来……   另一个下雨的日子,她又在空荡荡的警卫室门口等着他。   他在雨中闻见了诡异的气息,有鱼一样的腥味。   他在光州站附近见到了黑暗中正在回家的女高中生,瘦弱的身体,白色的校 服裙子。   他误认为是她。   他的子弹激动着夺枪而出。薄荷糖随风散落。   第七块:郊游   1979年秋天   古路公园。夜大的朋友一起并肩去郊游。   他们总是深深浅浅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起。   那时候的他梦想着背着一部相机走到很多的地方,拍那些没有名字的花。   在白亮得刺眼的阳光下,他对女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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