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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节:乡村孩子的四季文/严正冬(1)   乡村孩子的四季   ○严正冬   1   春天刚来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天依然冷得厉害,河里结着薄冰,寒冬时 脸上裂开的口子仍在隐隐作痛,袖着手缩着脖子走在村路上,间或仰望头顶,太 阳鬼头鬼脑地躲在云层后面,他们明白,这点羞答答的温暖是没指望的。   寒假匆忙之间溜去,开学了,语文书的第一课就告诉他们说,春姑娘来了, 小草偷偷钻出脑袋,柳条抽芽,河水解冻,万物复苏……诵读着这些沾着新绿色 泽的字字句句,他们有点困惑,觉得书上描写的那个春天不在自己的身边,也不 晓得" 踏青"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渐渐地里劳作的人多了起来,整地、垄沟、除草、施肥,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鼻尖和额角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日头确实很暖和了,但风时大时小,天时晴时阴, 更明显的变化是日长夜短,因此白天总是瞌睡,手脚发软,打不起精气神,他们 有些恼,却没有法子。   到了三、四月间,那才真正叫春色正浓,目及之处无一不是郁郁葱葱、层次 各异的绿。树木、禾苗、田埂、菜园子、屋后的河滩、空茫的四野,整个天地俨 然一幅逼真的绿色画廊。而他们却始终辨不清绿和青,倘若游戏时不小心跌倒了, 脱口便说,不好,裤子弄到青草色了(应该是草绿色),洗不掉,回家肯定要挨 打。仅仅是片刻的担心,随后他们重又投入到与同伴的嬉闹之中。这天气实在是 太好了,春阳如手,风是暖的,心是欢的,身子有些懒,但玩的劲头丝毫未减― ―在草丛间打滚,在麦场上放风筝,在林子里躲猫猫……   清明前夕,每天都会看到不少去上坟的人,以老人居多。两三天之后,那日 吃过午饭,他们跟着父母走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上,带着火纸和烟酒朝着平素不敢 靠近的坟地行进。在祖先坟前,又是祷告又是磕头,并且父母还对长埋地下的祖 先说了好些宽心的话。那仪式是相当慎重的,因此他们有些紧张,掌心渗出了虚 汗。回去时,抬眼环顾四周,只见疯长的野草淹没掉了远近大大小小的坟头,袅 袅烟雾鬼魅似的从那儿升腾起来。眼睛静静地瞅着,并不觉得荒凉,只微微惶恐 些许,仿佛一刹那对生死有了很深的了悟。   好不容易盼到周末,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们呢。早上睡饱了懒觉,吃过午饭 他们便三五成群地提着篮子拿着镰刀去地里割猪草了。别看他们个头不高,可个 个精光伶俐,手脚利索,动作麻利,无形之中割草变成了紧张的竞赛。他们晓得 猪最爱吃什么草,也叫得出名字来,比如见灵姑、麻药菜,等等。有时,为了抢 在别人前头挑到那棵早被自己看准的草,不小心把手划破,这种事不稀奇,吮一 吮,用草叶子包一下就好了。回家的路上,他们还要互相瞟几眼其他人篮子里草 的分量,并且不少人还要装作羡慕的样子违心地说,你们挑那么多,尽是好猪草, 只有我最少。   天气愈来愈暖和,稍微有些干燥,人很舒服,肚皮子却一直空着。春天里, 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的。因是刚过年不久,家里的吃食早就消耗得不见影了,唯有 那条挂在屋檐下的咸肉,油滴滴的,沾着灰,看上去很不干净,可这是做咸肉菜 饭用的。咸肉菜饭,他们早已吃腻了,可是还得吃。年一过,正月十五还没到, 男人们就收拾包袱,进城做工去了。家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会过日子的母亲,她们 样样悉心算计着,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要是哪个孩子胆敢伸手要钱,到货 郎担子上买零食吃,肯定要挨骂――饭吃得饱饱的,钱来得容易吗?真是要死了!   2   油菜花开了,这是乡村夏季特有的信号。   大片大片夺目的明黄在阳光下随风翻滚,波浪一般,蜜蜂蝴蝶不知从什么地 方都飞了出来,翩翩流连在香气扑鼻的花朵四周。公路旁的果园里也是一片花的 海洋。梨花似雪,微风过处,片片雪末儿轻盈飞舞。盆栽的月季、墙角的美人蕉、 林间的紫竹花、各种叫不出名的野花……一齐赶趟儿似的全开了,满眼都是疯长 的花草,它们乘着春天的长风相约聚会来了。   世界成了花的海洋,这本是件叫人欣喜的事情,不料那些讨嫌的蠓虫子、苍 蝇、蚊子也都纷纷活跃起来,尤其是有一种生在柳树上的像毛毛虫一样的东西, 叫杨辣子,若是不留神碰上了,又疼又痒,用手抓了以后立马就是一个红包,馋 嘴的孩子上树摘桑葚时常常碰到它,不晓得它们怎么会跑到桑树上来的?纳闷的 时候,泪水早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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