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有关80年代夏日的若干记忆文/夏拉拉(2) 　　我的堂妹是看见过我在图画本子里反反复复地用金黄色的水彩还有蜡笔画着 那种圆盘状硕大而眩目灿烂的花朵。 　　于是在那个寂静和清爽的夏日早晨，我和我堂妹各自在脖子上挂着一塑料茶 壶加了冰糖的白开水，开始了我们寻找葵花的旅程。开始的时候我们很亢奋，相 当地亢奋，我们沿着小镇上那条宽石板的街道不停地行走，说着一些小姑娘之间 有关漂亮裙子的话题，忘记了有关半个小时的猜测。 　　直到中午的时候我才逐渐反应出来我已经深陷于我的堂妹有关葵花的某种骗 局之中。 　　我的堂妹在后来屡次回忆起这次出走的情景时总是万分感慨地说，她一定是 小时候运气最好的人。她死也没有想到那天她悉心编造的谎言居然无意中变成了 现实，事实上她早已经打算好如果我因为没有看见那片葵花地而和她翻脸的话， 她就用她新买的那瓶花露水来讨好和安抚我。 　　我们都没有想到，后来居然真的遭遇了那样一大片葵花，那是我这辈子看过 最美的一片向日葵地。我确定我后来永远都不会看见这样灿烂这样纯粹的那样一 片葵花。它是在那条灰白的马路突然拐了个弯的时候猛然跃进我们眼帘的，那样 的黄，那样的亮，那样的艳，那样的热，我的眼睛因为过分激动和刺激很长很长 的时间都处在半开半合的状态。 　　我和我的堂妹飞快地甩掉了脚上的凉鞋，赤裸着双脚跃进了那片随微风起伏 的金黄色海洋中。那些漂亮而可爱的植株比我们的身体高出很多，我们可以在里 面轻易地把自己藏匿，于是就有了一次记忆中最美的躲猫猫的游戏。我们乐此不 疲地在葵花丛中一会儿穿梭一会儿藏匿，终于累倒在芬芳的泥土上，平摊开四肢， 用手掌遮盖住眼睛，从手指缝里静静看着那片碧蓝的天空，层层金黄色盛开的花 盘。 　　那一刻我和我堂妹不停讨论着一个问题：葵花籽到底是向日葵的花朵还是向 日葵的孩子。 　　5 ．再见萤火虫 　　夏天的记忆里总是有萤火虫的，我要说的是我小时候特别害怕它们。因为传 说中很多小孩子都是因为在捕捉萤火虫的过程中不小心被那些小昆虫钻进鼻孔里 而死掉的。于是这样一种美丽异常的小动物无形中就笼罩上一层忽明忽暗的恐怖 色彩。 　　那些在夏夜里勇于捕捉萤火虫的男孩子是被我当作英雄来崇拜的。我看着他 们折下新鲜的瓜蔓，掏空中心，成为一根透明的植物管子，然后迅速放进那些荧 光闪闪的小虫子，再用丝线牢牢扣上。一根瓜蔓大概装进五到六只萤火虫，那应 该是我最早见过的荧光棒，而且绝对是色彩最迷人的。是那种幽蓝幽蓝的微光， 逼出灵气的那种颜色。 　　我曾经在我堂妹的陪同下捕捉过一次萤火虫，我们用棉花塞上鼻孔，然后闭 上眼睛猛地合上手掌，有很多小小的虫子就这样被拍烂在手掌中央，流下暗绿色 的痕迹。那些存活的虫子被我们放在红药水瓶子里，放置在蚊帐里，像是闪亮的 眼睛，成为我们半夜阅读连环画时最好的工具。 　　只是，不到两天的时间这些光亮就悄悄地暗去了，这些小小的虫子瘫倒在瓶 子中央的模样总是在后来让我那样那样地自责。 　　80年代以后的孩子很少再看见过萤火虫，就连现在的农村也很少看见萤火虫 了。可是我相信，在很多人的心里还是保留着有关那盏飞翔着的灯笼的记忆和怀 念的。 　　它不属于我们现在这样的年代，它来自于一棵草都可以被信赖化为昆虫的年 代。 　　所以现在即使你不停不停地唱着再见啊再见萤火虫的时候，我也相信你并没 有看见那个夏天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