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温室文/刘静雅(2) 　　楚夏现在在这个小城与外公同住。爸爸去了幽暗繁华的上海常写信让她也过 去，妈妈在香港和一个台商结了婚。楚夏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两岸三地的一个圆满 结局。她想起爸爸说和妈妈在一起是感情，和现在的那个女人（楚夏实在无法叫 她" 妈妈" ）才是爱情。感情？爱情？那他们当初独处的孤独是什么分离的想念 是什么相见的眼角眉梢又是什么？突然间，他们连瞒都不瞒连想也不想，就这么 推翻，就这么说过去只是闹剧一场。罐头上有日期香水上有日期就连VIP 上都有 日期，楚夏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会过期的了，所以感情也理直气壮地腐 烂变质。每次看着那些简单的数字她总是一边笑着感叹一边有着冰冷的切肤之痛。 爸爸。妈妈。哦。 　　爸妈每个月都会寄大笔钱来，三个楚夏用都绰绰有余。她正读高二，毕业了 的朋友告诉她夹在中间最安全，不用冲锋陷阵也不怕被队伍甩掉，就像"3 2" 饼 干的馅，甜美稳定。经济充裕时间空闲于是她觉得该好好对待自己。所幸她不笨， 专心一阵子成绩还过得去。于是除考前的一切时间她都在大街上游荡，自言自语， 听音乐读闲书看电影。她喜欢《重庆森林》，喜欢听那个行色匆匆的女人说：" 每次我穿雨衣的时候，我都会戴太阳眼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什么时候出太阳。" 也梦想有一天自己能像《疾走罗拉》里的罗拉那样，拥有星 星般绚烂在无尽的奔跑中能飞扬起来的红头发，像个神话一样不可思议。她躲在 各种场合的角落里，搜集女人们的露骨眼神嘲笑男人们穿牛仔裤配尖头皮鞋烦恼 孩子们的叫声尖利。楚夏安详地遥望这一切，就像上帝俯视人类那样。当然她也 不得不因为一个人的样子而接受人们的惊奇眼光。日子总在摇晃迷离的错觉中消 耗殆尽。 　　因为一个人，我只有在太阳底下寻找自己的影子，对着镜子说话，想些稍有 文化的人都想的事情。 　　比如现在是2002年5 月3 日21点56分47秒，我是谁，下一分钟又是谁？1931 张口，又厚着嗓子说：那不是人，那只是像人的东西。这句话很有居高临下的意 思，他却没有任何傲慢神色。 　　楚夏突然有了兴趣，把懒洋洋的姿势换了。我猜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1931。我朋友都这么叫。 　　1-9-3-1 ？上海的1931'S咖啡馆？我猜……你常去那儿喝咖啡……然后邂逅 了一个女生……然后你们莫名其妙地恋爱……然后不知所措地分手……在上海任 何一条飘满梧桐叶的街道，她说：" 现在我们背着对方往相反方向走，假如三个 小时之内我们还遇不上证明我们没缘分，那就分手吧！" ……然后你再也找不到 她，只能一个人背着旅行袋来到这里…… 　　1931不说话，只沉默。他想起那个确确实实存在过的女生，那个演绎各种牌 子、款式黑色套装的女生，那个每次都点ESPRESSO的女生，那个喜欢陈丹燕笔下 深深浅浅文字的女生，那个说"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的女生，现在消失不见了。 1931穿梭在上海大大小小的酒吧商场弄堂，她送他的复古阿迪都已磨得失去摩擦 力，还是找不到。那些都穿得像水母一样透明的女生中间，再也找不到她了。 　　恭喜，全答对了，你的想象力丰富得可以颁奖。1931拨弄着手中的硬币，旋 转，再倒下。 　　楚夏一直看着1931的困惑的笑，她在想，是不是每个笑容背后都隐藏着不可 告人的忧伤，是不是每一分激情都终将成为失望的奠基？没有笑容与激情的人注 定是孤独的。 　　于是她问：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吗？ 　　1931看着楚夏，她有半耷的眼角与透明的眼神。 　　不，不是，孤独的人不是可耻的，因为《挪威的森林》里渡边君说：哪有人 喜欢孤独，不过是害怕失望罢了。他记得自己当时在1931'S里是这样说。在不同 的时光里，某种氛围某个人某句话让他想起了相同的过去。 　　你很冷静。楚夏说。 　　你很冷酷。1931说。 　　是冷冷地装酷吧！楚夏笑，我不酷，一点都不。我不敢逃学，最严重的一次 半天没上课结果怕挨骂又跑回学校去了，竞选学生会主席落选被过户做了宣传部 长每星期听一次主席像中国历史一样冗长的演讲，明明觉得身边的人像狮吼一样 地笑很讨厌还得忍气吞声……